宁淡看向窗外,目光有些游离:“其实谢放算是一个很不错的台湾男人,至少他比较坦白,很宠女人,可以说是一个好孩子,很多台湾男人油嘴滑舌、花言巧语,甚至很恶心。”

苏摇貌似洗耳恭听地样子:“恶心?怎么个恶心法?”

宁淡气愤说来:“我一个朋友,跟一个台湾男人交往三年,分分合合好多次。这个台湾人欺骗我朋友在台湾没有女朋友,跟别的女人鬼混还有理由,抱怨我朋友不能时刻陪着她,他是因为寂寞空虚才和别的女人聊聊天的。于是我朋友辞职全天候地伺候他,这台湾人又有话说了,说没有私人空间…”

苏摇紧皱眉头:“这么难伺候啊,真是人渣。”

宁淡附和道:“就是人渣。我朋友几次想要分手,每次台湾人都哭着求她不要走,跟她道歉,甚至扒光了衣服让她打,以这种方法来挽留,你说恶心吧。我朋友不想和他继续纠缠,坚持要离开,他就自虐,威胁说,如果她走了,他就绝食。”

苏摇惊讶道:“居然还有这种人,最后呢?怎么样?”

宁淡幽叹一声:“就这样吵吵闹闹地过了三年,最后我朋友咬牙跟他分手了,现在一个人过得很舒服。我听过很多类似的事情,台湾男人确实很无耻、很人渣,所以谢放算是一个比较正常的男人了。”

苏摇看得出来,宁淡对谢放的爱,绝对不少于自己,而就是因为自己,她跟谢放的关系急转几下,再也无法收拾。苏摇抱歉地说:“宁淡,对不起,如果不是因为我,你跟谢放还是很有可能的。”

宁淡笑着斜了她一眼,不苟同她的说法:“我跟他是不可能的,他不会爱上我的。如果要说‘对不起’,应该是我说才对,我做了那么多伤害你的事,你还这样说,我的脸真是没地方放了。”

苏摇诚恳地笑道:“在一定程度上说,我是你们的第三者。”

宁淡双臂抱肩:“那现在,我们只是朋友。”

苏摇笑得旖旎,欢愉的目光掠过玻璃窗外的夏日街头:“过几天我要走了,到厦门旅游的话,记得联系我。”

宁淡有些惊讶:“你要回老家?”不过想想也是,她采取了最直接最有效的方法来忘记一个人,可见她伤得不轻。宁淡柔柔笑道,“我很有可能会去厦门玩的,不过,我有一个朋友想跟你谈谈,谈完之后你再做决定,好吗?那,来了。”

苏摇迟疑地转过头,看见一个休闲打扮的男子正朝这边走过来,淡色灰白长裤,深蓝条纹T恤,面容白净,淡淡笑着,别有一种迷人的清爽味道。

他是乔正业。

苏摇稍稍皱眉,转过头来看着宁淡,轻声问道:“就是他?”

宁淡点点头,起身朝他笑道:“你来得正好,我还有约,先走了。”她拎了包包,俯身在苏摇耳畔,压低声音,“好好跟他谈,我只是想帮你。”

苏摇淡淡笑道:“谢谢。”

乔正业在对面坐下来,点了一壶铁观音、瓜子和腰果,面上露出迷死人不偿命的纯净微笑:“苏摇,很荣幸再次见到你。”

苏摇不客气地说道:“乔经理可真是见缝插针啊,这次有何贵干?”

乔正业研究的目光恰到好处地流连于她的脸容,有所发现——她面容憔悴,眼神凄艾,神色空寂,不像上次那么神采奕奕。他心里已有计较,玩笑道:“你非要我开门见山吗?”

苏摇垂眸微笑,再次抬头说道:“我发现乔大魔头也是一个喜欢抬杠的人。”

服务员端上铁观音和茶点,乔正业正要为她倒一杯,苏摇赶紧阻止:“我正在戒茶,喝柠檬水就好。”他有些惊讶,只能自斟自饮:“为了不耽误你的时间,好吧,我就开门见山。这样的,我听说你辞职了。”

应该是宁淡告诉他的吧,上次,应该也是宁淡的布局了。苏摇松了一下肩上的卷发,笑了笑:“消息很灵通,乔经理有什么好建议?”

乔正业的目光暖暖地笼罩着她:“建议是有,只是不知,在你看来,是不是好建议?”见她不甚兴趣的表情,他心里没底,扬眉道,“我也辞职了,现在一家小公司打工,如果你肯接受我的邀请,我相信我们两个一定是绝世拍档,纵横鹿城企划界,开辟一番新天地。”

辞职?在一家小公司打工?纵横企划界?如此自谦,又如此自负,苏摇倒真看不清他的为人。她不自觉地朗笑起来:“听起来好像不错,什么公司?”

乔正业把玩着手中的杯子:“鸿天企划,你应该没听说过,去年年初成立的。老板是我认识多年的朋友,信得过,我跟老总提起过你,他很有诚意请你带领企划部整个团队。”

带领企划部整个团队?苏摇掩去眼中的惊愕,委婉地拒绝:“承蒙乔经理看得起,过几天我要回老家,不再回来了。”

乔正业大大惊讶,拧了眉峰问道:“哦?为什么?是不是因为私人的事情?”

苏摇不想多谈,目光在窗外飘忽了一圈:“可以说,是私人的事情,乔经理的美意,我只能心领了。”

乔正业呵呵一笑,慢慢地喝茶,目光流转于她的身上。今天她穿得很随意,牛仔长裤与嫩黄针织衫,却仍旧是让人心动的秀色。他寻思着如何挽留她,面上突然暗寂下来:“苏摇,两年前,我的想法跟你一样。”

苏摇瞧着他,淡漠一笑:“哦?乔经理老家哪里?”

乔正业的双眼渐渐地蒙上一层迷茫之色:“我是连云港的,在鹿城结婚,又离婚了,前后不到两年的时间。那个时候,我非常厌恶这个城市,恨不得插翅飞走。我熬了几天,硬是坚持下来,最后,我留在鹿城,现在很庆幸当初没有一走了之。其实,逃避不是一个最好的方法。”

每个人都有不堪回首的往事,苏摇对他的往事与婚姻不感兴趣,冷冷说道:“你是不是想说,最好的方法是直接面对现实?在跌倒的地方爬起来,继续往前走?”

乔正业直言不讳:“我这么说,只是想挽留你。我很欣赏你,很想跟你合作,而且,鸿天企划确实很需要你这样的企划经理。而且,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我会帮你尽量争取。”

对于他的称赞与恭维,苏摇只是摸摸后颈,谦虚地笑着:“在鹿城,房地产企划方面的人才,应该是一抓一大把。”

乔正业状似轻松地看着她,目光却是揪紧:“顶尖的人才很难找,都外流到苏州和上海了,如果你外流到厦门,那我真要抓狂了。苏摇,我真的很有诚意,希望你慎重考虑。”

苏摇忽然想起上次在上岛咖啡的谈话,后来回想起来,觉得很不对劲,此次确实是一个得到答案的好机会:“好,我会考虑。乔经理,有一件事,我很不明白。”

乔正业嗑着瓜子,笑道:“什么事?你说。”

苏摇笑意淡而柔美:“还记得上岛咖啡吗?我向你请教了一些问题,你很认真地教我,我想,乔经理应该看得出来,我是向你套取商业机密。”

乔正业失声笑道:“商业机密?你觉得那些数据是商业机密?”他见她表情怔忪,便解释道,“根据我的内幕消息,国际家居城的开发商基本内定了合作对象,即使我没有跟你说那些,李总还是会跟盛放合作,具体的原因我就不说了。”

原来是这样的。这个心事,终于可以搁下。再谈了一会儿,两人从咖啡厅出来,各自打车回家。苏摇跟叶落说了这个事,叶落郑重地说:“我当然希望你不要走,不过我的意见只能提供参考,决定权在你手上。”

打电话给甄汇汇,她说:“摇摇,如果你走了,我也觉得鹿城没有什么好留恋的,你在我身边,我会觉得我还有一个可以依靠和信赖的肩膀。我知道我很自私,可是,我真的不想失去你。”

这个夜晚,苏摇继续失眠,脑中回荡着乔正业诚恳的话语,目光所到之处,仍然是谢放古铜色的脸孔、笑意浅浅的俊眼。泪水,慢慢地从眼角滑落,湿了鬓发,潮了枕头,咸了心情,涩了知觉,痛彻心扉…无边无际的想念,浩瀚无涯的疼痛…

留下来,去鸿天企划上班?回厦门,重新开始?如何抉择?应该如何抉择?

第二天早上,苏摇给乔正业打电话,说随时可以上班。乔正业表示欢迎,说待遇方面详细再谈。

苏摇望着窗外,目光幽远:我还在想你,可是,我留下来,不是为了你。

第二十八场 如果,你是我的传说

在T台前沿站定,瞬间定格,却突然看见T台下不远处一双充满惊艳又无比炙热的眼睛,那眼睛嵌在一张古铜色的脸上,正直直地、精锐地盯着自己。

只要苏摇愿意到鸿天企划带领企划部团队,公司可以安排给她一套雍景湾的单身公寓,薪资待遇也很优厚。六月二十三日是她正式上班的日期,之前已经跟钱总谈过一次,她觉得钱总对自己寄予很大希望,再加上如此“高调”的聘请条件,压力很大。

鸿天企划的办公室不大,却在金融一条街上的创业大厦,地段绝好。早上八点,乔正业为公司所有员工介绍苏摇,尤其是企划部,热情介绍了一番。苏摇眼见各位同事都比较和善,稍稍放心,却在人群中看见一个非常面熟的面孔。

她是安静。

公司周例会九点开始,九点之前,苏摇在企划部召开了一个简要的部门会议,进行简单的自我介绍,也让各位同事汇报了手头上的工作内容。这个团队比盛放机构企划部精简一些,文案有小虹、安静,设计有小张、小楼,加上苏摇,只有五个人,不过目前公司只运作一个房地产项目。

苏摇做最后发言:“我今天刚刚上班,对公司的运作还不熟悉,大家以后多多指教、多多沟通,我觉得在座的各位都是非常不错的房地产人才,我们企划部一定可以成为一个战斗力强的团队。”

大家点头附和,只有安静冷着一张脸,眼神不屑。

周例会上,钱总听取了各部门的工作报告,协调各部门的工作之后,起身离开,接下来由乔正业主持。他的目光扫了一圈,进入正题:“《鹿城楼市》要举办一场轰动全城的时装秀,七月五日在科博馆举行。现在,时装秀的广告已经全方位发布出去,肯定会吸引很多市民到现场观看。协办楼盘限定五个,东南西北中五大楼市板块各有一个楼盘,‘风?雅?颂’将会代表城西板块参加时装秀。而我们的任务就是提供一支模特儿队伍,由礼仪公司的专业模特儿和平民模特儿组成,人数各半,平民模特儿从开发商、代理商和售楼中心挑选,到时时装秀会评选出各类奖项以资鼓励。”

小虹插话道:“我觉得这个时装秀很有趣、对项目销售也有一定的推动作用,不过平民模特儿是自愿的吗?不会走猫步,怎么办?”

乔正业微有笑意的目光从苏摇的脸上轻轻拂过:“是半自愿的,四个平民模特儿就够了,不会走猫步就练习练习。苏摇,这个时装秀你全权负责,小虹,你把相关资料给她一份,也把具体情况汇报给她。大家要记住,准备工作要在七月二日前全部完成,不能有丝毫差错。”

大家齐声答应。小楼问道:“乔总,《鹿城楼市》的杂志稿,是不是要以时装秀为主题?”

乔正业身姿挺正,眼神锋利:“对,配合时装秀的宣传,五个楼盘的广告会一起上,所以,要有绝对的视觉冲击力才能吸引眼球。小虹,文案是不是由你负责?”见小虹点头,他继续道,“写好后给苏经理过稿就可以,设计这边也是,苏经理OK之后,再交给我和钱总最后审核,明白了吗?”

苏摇发现工作中的乔正业跟咖啡厅的白净男子完全不一样,闲散的目光聚拢于一处,锐利得凛冽,眉峰紧蹙,似有杀气萦绕,名副其实的企划界魔头。白天魔头,夜晚绅士,她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也有点可怕——这一点,跟谢放很相像。

乔正业凝视大家片刻,才道:“以后企划部的工作由苏经理全权负责,苏经理参加过多个项目的竞标,策划经验丰富,刚刚上任企划部经理,对公司还不熟悉,以后在工作中各位要多多配合、多多沟通,一切都是为了我们公司更好的发展,也为了大家的个人发展,所以,我们要团结,共同进步。”

掌声如潮。苏摇看见,安静鼓掌的手势随意而无力。

乔正业给苏摇安排了一间八九平米的办公室,与企划部以玻璃幕墙隔断,清新的米色调中融入零星的张扬大红,很有设计感觉。办公桌上一部银灰色的戴尔笔记本,靠墙处是一小盆红色仙人球,角落里放着一盆约有一米高的虎皮兰。

第一天的工作很顺利,下午三点, 她走出办公室,拍拍手掌招呼大家:“下班后有约会吗?如果没有,请各位赏脸到小可楼吃饭。”

两个设计师热烈反应,小虹也笑着说没约会,安静不咸不淡地坐着,没有表态。小虹奇怪地问道:“安静,你有事吗?没事的话,一起去吧。我可是好久没吃大餐了,今天一定要好好吃一顿。”

安静轻轻地点头,算是答应。苏摇不想去在意安静的情绪:“那就这样说定了,下班后一起到珠江路的小可楼。”

转身走回办公室,苏摇回头望安静一眼,只见她穿着七分牛仔裤与花色衬衫,倒是跟之前的形象大为不同。她是否已有觉悟?张扬的个性是否有所收敛?苏摇不知道,更不知道她对于自己的“从天而降”是不是持着敌对的态度。

苏摇跟部门手下的第一顿晚餐很顺利,谈笑风生,气氛融洽,她与两个设计师痛饮七瓶啤酒,想不到将他们撂倒,第二天一大早,小张和小楼拍着肩膀互相安慰道:“兄弟,想不到我们经理人不可貌相,被她撂倒,真没面子,咳,回家好好修行吧。”

《鹿城楼市》举办的时装秀主题为“如果。传说”,时装表演舞台的四周将会安排五个楼盘的展板广告,每个楼盘三个展板,小虹负责两个展板的文案,安静负责一个。小虹修改一遍就轻松过稿,安静的文案修了三遍仍然不能通过。

最后一次,苏摇把她叫进办公室,对她谆谆教导:“你这块展板的诉求主题是社区的绿化景观,你的文案很扣题,不过呢,主标不够吸引人,无法让人眼睛一亮;再看内文,写得很优美,可是,去掉案名,用在任何一个楼盘都可以。简单地说,城西很多楼盘都在诉求绿化景观,怎么写才能具有独特的个性?所以,要找到一个好的切入点,才能有所突破。”

安静好整以暇地问道:“好的切入点?苏经理可以说得清楚一点吗?”

苏摇知道她的意思,浅笑道:“切入点当然要你自己去找,如果觉得脑子不太灵光,可以翻翻房地产广告书,启发思维。”

安静温顺地走出去,苏摇却没想到,一个小时后,因为这篇稿子,企划部将会掀起一个小小的波浪。安静私下里把稿子发给乔正业,乔正业在QQ上对她说:苏经理看过了吗?

安静回说:我写了三个稿子,苏经理都不满意。

乔正业的语气很是不耐:苏经理经验丰富,她不通过你的稿子,肯定有她的道理。

安静装作很委屈:我觉得苏经理对我有偏见,乔总,我能跟你谈谈吗?

无奈,乔正业只好在百忙之中抽出十分钟给她。安静来到他的办公室,浓妆的脸上点缀着让人唏嘘的可怜表情,她开门见山地说:“乔总,之前那家公司我也是苏经理的手下。”

乔正业微一挑眉,奇异道:“哦?你在盛放机构待了多长时间?”

安静的唇角抿出无辜的意味:“大概一个月,当时苏经理是文案组的组长,盛放的企划经理让她教我,可是苏经理根本就不想教我,而且让我做一些莫名奇妙的事。”

乔正业漫不经心地调侃道:“那你们可真是冤家路窄!这次你觉得苏经理是故意刁难你,所以才不通过你的稿子?”

安静的手心有点冒汗:“我也不知道苏经理为什么总是针对我…可能她是担心我会超过她吧…”

乔正业凛冽地盯着她,眼梢犹带笑意:“也可能是你比她年轻、比她漂亮吧。”

安静冷不防他会说出这番直白的话,不禁冷汗涔涔:“那这稿子…”

乔正业眼神一肃:“我看过了,再写三篇稿子给苏经理看,直到通过为止。”

安静愕然,仿佛听不懂他的意思似的,呆了半晌才离开这个办公室。她怎么也无法明白,为什么每个人都这么维护苏摇?为什么苏摇总是她的顶头上司?为什么苏摇总是为难她?

乔正业的目光聚拢于虚无的一处,眉头紧涩,似乎陷入了沉思。过了一会儿,他打电话让苏摇过来一趟。

苏摇在他的示意下关上门,以为他要说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情,却没想到他抛出一句石破天惊的话:“安静说你故意刁难她,故意不通过她的稿子。”她愣了一下,随即坐下来,笑着反问道:“乔总觉得我是这样的人吗?”

乔正业轻描淡写地看她,再次抛出一句不经意的、却足够分量的话:“她在盛放待了一个月,似乎做得不是很开心。”

苏摇只是点点头,抿唇不语。乔正业知道她心里清楚方才那句话的话外之音,等着她的辩白或解释,却没料到她保持沉默,不觉有些赞赏:“你不想说些什么吗?”

苏摇仿佛毫不在意,脸色闲淡:“无论乔总知道了什么,我都不想多说什么。如果乔总相信我的能力,就会支持我,如果我能力不够,带不好企划部,我说得再多也没有用。”

乔正业不禁刮目相看,不紧不慢地说:“我当然相信你的能力,这一点,你可以放心。不过上司与下属的沟通,也很重要,我也相信你会处理得很好。至于安静的文案,我让她继续修改,直到你通过为止。”

苏摇会心一笑:“如果没其他事,我先出去了。”

乔正业看着她的身影慢慢消失,唇角缓缓地漫出一溜儿惊叹与赞赏的笑意。她确实是一个与众不同的女子,为人处世很有原则,理性而干练,而且…可以不只是一个优秀的工作搭档。

安静掀起的小风波很快就平息下来,后来,小虹帮安静修改过文案之后,终于通过。不过苏摇并不知道展板文案不是安静的原创。

鸿天企划已经请到一家礼仪公司的四个模特儿,苏摇广发“英雄帖”,鼓励开发商建发置业、鸿天企划和售楼中心的现场业务踊跃报名。苏摇打算让四个专业模特儿从报名人选中挑出四个平民模特儿,配对培训一个星期。这个设想得到乔正业的大力支持,于是挑选的日子定在二十六日。

身段,猫步,体态,脸蛋,最终,现场业务中选出两名,建发置业中选出两名。其实,带头人阿猫想要训练苏摇的,说她的体态和猫步很有模特儿的味道,苏摇以工作繁忙为由委婉拒绝阿猫的邀请。

每天下班后六点,八个模特儿集中在鸿天企划训练一个小时,苏摇都会作陪,训练结束后仍然待在办公室,一边啃面包一边工作。其实根本没有那么多工作让她加班,她只是不想这么早回到空荡荡的公寓,不想让自己闲下来——只要脑子停止运转,谢放就会侵入她的身体,占据她所有的意识…

公寓不大,装修简洁,她却觉得是那么拥挤,到处是他的影子、他的笑脸、他的眼神、他的气息,她会窒息,她会癫狂,她会崩溃…她会死!所以,她宁愿在办公室待到很晚,回家后立即洗澡、上床睡觉。

苏摇看看时间,倒抽一口气,都九点了,也该回家了。于是去了一趟洗手间,回来时却见玻璃大门敞开一边,她的心口立时揪紧…手指微抖,她尽力平息激烈的心跳,小心翼翼地走进办公室,突然的,在企划部门口的转弯处,矗立着一抹高大的身影,她的心猛地提到嗓子眼,惊得冷汗淋漓,抬眼见是乔正业,这才松了一口气。

乔正业轻拍着她的肩膀,温和地戏笑:“吓到你了?这么胆小。”

苏摇惊魂未定,没好气地瞪他:“这是晚上,整个大厦只有我一人,你这样突然冒出来,不吓死才怪。”

乔正业随着她走到办公室,暗自回味着方才那瞬间的接触与柔软,不禁有些神迷:“那这样吧,请你吃夜宵,送你回家,算是我赔偿你的精神损失。”

苏摇关掉笔记本,收拾办公桌:“送我回家可以,夜宵就免了。”

乔正业微微一笑,不置可否。他知道,自从来到鸿天的第一天,她就拼命地工作,每天加班到很晚才回家,似乎逃避着什么,他不知道她发生了什么事,是不是因为私人感情?或者她离开盛放就是因为私人感情吧,然而到底是什么事呢?

她拼命工作的时候,浅笑,淡笑,微笑,沁人心脾的笑里埋藏着孤寂、疲倦与悲伤,更多的时候,她伏案、埋首,嘴角紧致,眼神空茫,掩饰着眼睛深处的冷凉。

他看在眼里、莫名地急在心里,却不知如何接近她,靠近她的心,碰触她的伤,如果他的靠近会让她无所遁形,他会不知所措,所以,他选择等候,选择在一个距离比较适中的地方等待良机。

关好门窗,两人一起走进电梯。封闭的空间,苍白的光线,她的侧脸拂着淡淡的柔光,美丽得纯粹而自然。乔正业心神一凛,幽幽吐气,微笑道:“苏摇,我从没见过像你这么拼命的,悠着点儿,如果累倒了那可是我的罪过了。。”

苏摇一愣,寻思着他是不是看出什么:“放心,我很彪悍的。”

彪悍?乔正业心里偷笑,脸上却是绅士般优雅:“我记得我跟你说过,一个月你就能达到最佳状态,看来我还是低估你了,一个星期你就熟悉鸿天的工作环境,钱总对你的表现比较满意。”

苏摇笑了笑,不复多说。走出电梯,从大厦后门出来,坐上蒙迪欧,她皱着鼻子说:“有一股皮革味,这车是新买的吗?”

乔正业望她一眼,开上前进路,直言不讳地说:“是新买的,贷款十万。苏摇,无论发生了什么事,人都是要往前走的,回头并不是不可以,只是没多大意义,所以,只能回头看看,看过之后,要重整旗鼓,放眼前方,你说是不是?”

听此具有特殊意义的话,苏摇心里清楚他是故意说给自己听的,有点尴尬,又有点感激,于是笑着岔开话题:“乔总今晚突然回到公司,是来教训我的吗?”

乔正业转头瞧她,眉宇轻笑:“我哪里敢教训你啊,我只是觉得,现在的你,有点像一年前的我,看到你就像看到当初的我,有点感触而已。”

苏摇沉默半晌,才随意地问道:“你不考虑结婚了吗?”

乔正业不回答她的问题,自顾自地道:“她是本地人,在一家台资企业做采购,谈了一年多,后来我买了一套房子,接着就结婚。结婚后我们才知道,彼此没有共同语言,她忙她的,我忙我的,她指责我是工作狂,不关心她、不陪她出去玩、不重视家庭,确实,那个时候正是我的事业最重要的转折时期,我几乎是整个身心扑在工作上,忽略了她的需要。”

苏摇静静地听着,车里低低地回绕着Norah

Jones沙哑性感的声线,让她无端的紧张。只听他继续道:“她对我很不满,后来我想补偿,可是她根本不想生孩子…就这样,离了。”

她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跟自己说这些,也许他只是需要一个温和、严谨的听众而已,碰巧的,这个听众便是今晚无意中相遇的自己。

乔正业感慨道:“人真的很奇怪,会随着心境的不同、阶段的不同改变想法,即使是根深蒂固的想法,也会悄然改变,以前绝对不会去做的事情,可能不久以后就心甘情愿了。你觉得呢?”

苏摇说起大道理:“人的口味和喜好会经常改变,更何况想法呢,所以说人是善变的。今天一个想法,明天一个想法,也正因为这种善变,人类才会不断地进步。”

乔正业淡笑:“所以,任何事都会过去的,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苏摇深深一怔,方才明白,他讲这些道理的目的是引导自己,于是瞥了他一眼,一笑置之。

乔正业也知道适可而止,这个时候,车里安静得只有慵懒而明快的Jazz旋律,昏红的灯影一晃而过,掠起一片片的迷离之色。他知道,从她上班那天开始,身旁安静坐着的女子正慢慢地入侵自己的意识,占据整个心房。如果说工作中、平日里简约精致的苏摇让他欣赏、爱慕,那么时装秀舞台上的苏摇就让他彻底沦陷。

所有的准备工作都已就绪,七月五日,高温,科博馆里时装秀舞台搭建完毕,灯光、音响、幕布等等各就各位,外围气氛的渲染和营造使得整个现场色彩浓烈、光影炫丽。下午四点,各路人马陆续到场。

苏摇带领“风?雅?颂”团队在后台做最后的准备工作,模特儿化妆,服饰整理,协调各方面的工作…她奔来奔去,忙得就像一只不停转动的陀螺,挥汗如雨,即使大功率空调吹着冰凉的冷风,她的额上仍是汗珠盈盈。

距离开幕还有一个小时,舞台下已聚集着很多慕名而来的市民等待着,杂乱嘈杂之下,尤显现场的热闹气氛。她刚刚走进化妆间,阿猫脸色凝重地冲上来,拉住她的手腕急道:“苏经理,坏事了,你要上台。”

苏摇云里雾里,惊讶道:“什么上台?出什么事了?”

阿猫把她拉到一边,焦急地解释道:“售楼中心的小君突然肚子疼,可能吃坏东西腹泻了,不能上台了,苏经理,别再犹豫了,你代替她上吧。”

苏摇眉目一凝,想也没想地拒绝:“我?我不行,我没训练过呀,况且我个子小,相差一大截呢。”

由于时间紧迫,阿猫的语气显得气急败坏:“身高不是最重要的,况且你又不是专业的模特儿。苏经理,你的体态和猫步是最有感觉的,而且你每天陪着我们训练,熟悉我们的走秀表演,如果你不上,再没有谁可以替代小君上台。”

“苏经理,你代替小君上台,临时状况哪里去找一个适合的人选,是不是?”这话言语温和,语气却是不容置疑:

两人一起回头看去,见是乔正业走过来,阿猫像是抓到一根救命稻草,赶紧附和道:“乔总你来得正好,如果苏经理不答应,真的不好办。”

苏摇仍是犹豫,却听到身旁一声自信的嗓音:“如果苏经理有顾虑,不知道我可不可以上台?”

阿猫转身看着仪态万方的安静,审视的目光在她身上转了一圈:“她的外形条件还好,不过现在已经来不及训练,她也不熟悉舞台表演,”她转向乔正业,坚持道,“乔总,苏经理是最合适的。”

安静笑着静静地站着,等待着最终的裁判。乔正业严肃地看向安静:“安静,你勇气可嘉,很好,不过上台表演不是勇敢就可以的,你先去那边帮小虹吧。”

安静仍是灿烂地笑着,转身之际幽凉的目光在苏摇的身上打了个圈,苏摇不禁一叹,知道此事再也不好推辞,既而涩笑道:“好吧,如果我再不答应,我会被你们俩劈了。”

阿猫兴奋地拉住她笑道:“这就对了,过来,我给你安排化妆师,一定会让你满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