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下令删了帖子并封了BBS。

他不只担心童童,他更担心这件事儿会给林子叶带来伤害。

所以,他让杨立山取了她的血样。

他必须要做出准确的判断,这件事情只能快刀斩乱麻。无论结果如何,他都需要和大哥陈豫北谈谈了。

来到童童房间,看到已经童童醒了,两只大眼静已经失去了精灵般的光彩,红肿的脸已经令她小巧精致的面孔变了形。

他的心猛地抽疼起来,紧紧地握着拳头,像是要把什么东西捏碎。

“丫头,”他侧身坐在她的身边,大手轻柔地梳理着她的头发,声音沙哑。“叔叔和你说对不起,你接受好不好?叔叔和你保证,一定会把事情弄清楚,请你相信叔叔好不好?”

没有任何回应。房间里,小丫头的呼吸几不可闻,除了他自己的声音便是一片死寂。

陈晋南的心愈发紧了起来,俯身把她抱在怀里,轻轻地抚着她的后背。她的手冰冰凉,身体也像是失去了温度。他把她放到自己衣服里贴在胸前给她暖,抓起被子裹着她软软的小身子靠在他的怀里。她那瘦小的身体在他宽阔的胸前显得那么娇弱,细细的腰身是那么不堪一握。他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才甩出那一掌。

他把头低俯在她的肩颈间,蜻蜓点水般轻轻吻着她的额头、眼睛,小心地不触碰她那红肿的脸,喃喃说着对不起。

不知道过了多久,怀里的小人儿突然“哇”的嚎哭出来,有点惊天动地。

陈晋南惊悸地搂紧她,一边用大手在她后背轻轻抚触着,一边温柔吻去她脸上的泪,像是呵护着一个刚出生的婴儿。

终于,她慢慢止住了哭声,在偶尔的抽噎中,小脸儿使劲儿在她胸前蹭了蹭,用抵不可闻地声音喊着:“不要了,我再也不和妈妈要爸爸了。”一双小手摸索着伸出,紧紧地环住了他的腰身。

陈晋南猛然僵直了身体,半天,眼眶红了起来,更加搂紧了她,像是要把她揉进自己的骨髓里。

就这样,他抱着她睡了一夜。

童童恢复上课已经是一周以后的事了。

她早上背着书包从公寓里出来,出了小区大门往西走十来米,过了马路就是学校的南大门。她会去文学院那边的一食堂吃早餐,那里的早餐粥对她的胃口。她特别爱紫薯杂粮粥,粘粘甜甜的,早上喝下一碗一上午胃里都很舒服。她吃不得豆浆油条,稍吃一点胃就犯酸,妈妈以前也不许她吃,上初中时妈妈会给她喝牛奶吃面包加煎蛋火腿,高中住校,周末回家妈妈都是煮粥,妈妈说粥很适合中国孩子的胃。

哦,妈妈。

她有整整十天没看到妈妈了。妈妈有电话打来,她都给断掉了,发短信说在上课或是有事不方便接电话。她忽然很怕很怕听到她的声音,她怕自己听到妈的声音会哭。

想起妈妈那憔悴的脸,她忽然不再嫉恨陈晋南打她那一巴掌了,她觉得自己是个很没良心的孩子,是小白眼儿狼,竟然在情急之下说出那样狠绝的话来,难怪他会生气。

陈晋南昨天晚上走了,他在北京转机去纽约。大约要一周才能回来。

他在走前把她拥在怀里,低声地在她耳边说:“乖乖上学,听石头哥哥的话,等我回来。”

她觉得他的声音有些异样,仰头看他,觉得以往那凌厉的眼神中有着浓浓的心痛和担忧。想到他要去很远的地方,便乖乖的点点头答应着,小脑袋在他胸前蹭了蹭,伸手揽住了他的腰。

她每天按着课表的时间去上课,刘珂会提前帮她占座,刘晓峰会给她上周老师讲课的笔记,而郭青青会帮她挡掉堵在路上的男生。

郭青青会一手叉腰一手指着对方鼻子做茶壶状:“拜托你把字练好了再学着写情书行吗?就你这一手烂字还好意思拿出来追女同学?我家林欣童课堂笔记都是用欧体,你起码也要练个庞中华吧?”

童童的字写的漂亮,从上小学起妈妈就逼着她和姐姐临欧阳询的《九成宫》,姐姐学美术的,字比她临的更好,但是在学生中童童的字也算了写的相当漂亮了,因此郭青青就拿这个来损那些塞情书的男生。

看着那男生一脸羞愧地走开,她还要在嘴里念着:“你说现在科技都这么发达了,发个短信多方便,MSN上留言也显得咱有档次是不是?QQ上留言虽然俗点可也没人敢笑咱啊,干嘛非要把那两笔狗爬字拿出来丢人显眼呢。”

有这三个好朋友,童童心里温暖多了,她每次都是抿着嘴低头在刘珂和刘晓峰掩护下绕开,由着郭青青去应付那些人。

每天晚上课程结束后,石头哥哥会来接她放学回家,送到家门口。家政的王阿姨会做好了饭在家等她,看着她吃完了收拾好再走。然后剩她一个人在屋子里做作业上网看电视。

她一般在十点左右睡觉,睡前都会接到陈晋南的电话,问她一天的情况,叮嘱她锁好门关好完全窗户好好睡觉。

进入十二月份后天冷了起来,她不愿意回家拿冬衣,仍是一件T恤加薄外套。路上碰到有人指点,她像是没看见,平静路过目不斜视;遇到有同学送来友好的笑容,她也只是略点下头安静地走过。

刘珂有一天忽然说:“林欣童我怎么觉得你一下子长大了。”

童童微笑。

是,长大了,在有缺憾中长大的孩子,格外成熟,以前她是被妈妈保护的太好了,缩在壳中不想长大。现在她想学习自己安静地成长。

第19章豫北叔叔

陈晋南回来的时间比预计的晚了一天,他在北京见到了大哥陈豫北。

航班晚点,陈晋南从机场出来时已经是凌晨一点了,他直接回到了Z大公寓。

整个屋子里没有一点声音,童童的房间透出了刺眼的光线。他放下行李便来到了童童的房间门前。果然没有关灯,他轻轻的推开了门,便看到躺在床上抱着书睡着了的童童。睡姿像个婴儿卷缩在大床的一角,半长的头发披散在枕头上,大概空调有点热,小脸儿睡的泛红,被子踢在一边,卡通睡衣松松跨跨罩在身上,更显的她身体瘦弱,一双细白而修长的小腿不安份的裸露在外面,脚踝愈显的纤巧,洁净而粉嫩脚趾泛着晶莹光泽如编贝般漂亮可爱。

陈晋南没来由的心头一动,随着觉得身体一紧。他轻轻地走过去找到空调开关把温度略调低些,慢慢把踢到地上的被子拾起来给她盖好,顺手把遮到她脸上的长发理到后面,然后关了灯退了出来。

记得有位心理医生曾说过,这种保持像婴儿在母体里的姿态睡觉的人是极没有安全感的,她在下意识寻找在母体里时的感觉。

童童在第二天早上起床后发现陈晋南回来了。她洗漱完套上外套背着书包走出卧室,发现陈晋南端坐在餐桌前看报纸,上面摆好了三明治,还有一杯牛奶。

“吃过饭再走。”他没什么表情地说。

她不得记王姨会说过来做早餐,从来她都是自己去学校解决,难道是他做的?

她想说不用了,但是话在嘴边转了半天,还是咽了回去。乖乖地在他对面坐下,吃了三明治,牛奶也喝光。

“我送你去学校。”他拿着车钥匙说。

走到门口,她在穿自己的帆布鞋,猛地被他拉起来:“怎么穿这么少?”

她低头沉默不语。

“你没带冬衣?一直没有回家?”天气预报说这两天会有雨夹雪,她这样会生病的,这丫头怎么这样让人不放心?陈晋南皱眉。

下楼把她拎上车,直接开到体操馆,知道她上午头两节是形体课。

在离体操馆还有一段距离,她就低声央求他停车。明知道她怕同学看到他的车子,仍是充耳不闻大刺刺地把车停到了体操馆的大门口。

童童硬着头皮下了车,便看到刘珂正抱着她的练功服等在体操馆的门口,见到童童从陈晋南的车上下来,惊讶的嘴巴能塞进一只鸡蛋。

童童拉了她一把,俩人一起进到体操馆内。

“你你你,你个臭小乖,坦白!你和陈校长是什么关系?”刘珂恶狠狠地揪着她的胳膊不放。

“他是我妈妈的朋友,路上碰到了,捎我一段路。”童童拣着句子谨慎的说。

刘珂外表大大咧咧,却是个粗中有细的女孩子,可她想了想也没什么不对,便还是好心的提醒她:“唉,要是让那些有心的看到,又不知道要YY你些有的没的。”

童童两眼红了红,接过衣服没说什么。刘珂抱了下她,“快换衣服吧,巫婆儿来了。”

形体课老师学舞蹈出身,身材一级棒年龄却是个迷。每次上课都要对他们虐身虐心,被同学们称尊称“巫婆”。

连着做了几个剧烈的动作后,童童有些头晕,便到一边休息。

转眼间看到师兄司马哲找过来。从那天晚上的事情以后他一直没有再见到她。

“师兄。”她仰脸看着他。听说他就要去电视台实习了,呵,那天晚上如果不是他和江佚,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那天晚上的那个学生查清楚了,是经管学院大三的,叫聂顺方,家里是做酒店,已经被开除,陈校长签的字。”师兄那甚是漂亮的脸有着深深的笑意。他没有多问什么,只是把结果告诉她。

陈晋南从那天之后再没有提过那天的事,就像什么都不曾发生,一切都在平静中结束。

这样狠绝的处理,倒是陈晋南的风格。

但是那个人上不了学怕是更恨她吧,他现在也更有时间了来纠缠她了。小女孩遇到这种事情说不害怕是假的。

师兄像是看透了她的心思:“他已经出国了。”

童童点头。那满嘴的酒气,想起来都恶心,如噩梦般纠缠在她的脑海里挥之不去,但愿她以后永远都不再想起这事儿。

“你们班的武文嫣,你们有接触?”师兄本已转身离开,走了两步却又突然回身走近她问了这一句。

童童摇头。才半个学期,她和同学接触并不多。

“离她远一点。”师兄吸一口气,“这个女生……,BBS上的事情我怀疑是她搞出来的,”

武文嫣?童童根本想不出她和自己会有什么交际。

司马哲不再说什么,只是温柔地看了她一眼,拍拍她的肩转身离开。

“哇,司马哲!”刘珂凑到她面前,望着那远去的背影眼睛里泛起了桃花。

童童白她一眼:“司马师兄有女朋友的。”

是键盘系弹钢琴的女生。身材修长,长相飘逸,十指在钢琴上像跳舞,令她心折。那天晚会她看到两人亲密拉手。

“我觉得司马昭哲是我们艺术学院最帅的男生,比江主任一点不差,只有比他更阳光。”

边上有同学在侧目,童童头更晕了,用手拍她的头:“低调点好吧,口水也不知道擦擦。”

“不过,我还是觉得陈校长最帅,那气势可不是别人能比得了的。”不知道什么时候郭青青也在一边插上了嘴。

“那么成功的男人只能当偶象,只可远观,不可亵玩。”刘珂鄙视地白她一眼。

“天啊!”郭青青猛地拍了刘珂的后脑勺子一下,“你!你居然还想亵玩!”

“你们,……”童童瞪着两眼看着这两个人,说不出话来,只觉得头更沉了。

小时候她身体不好,妈妈把她和以璨一起送到少年宫学了两年舞蹈,上大学以后看同学们个个多才多艺,会的乐器五花八门儿,能歌善舞,这才觉得自己除了外语竟然一无所长,两年的童子功早还给老师了,形体老师要求格外严格,因而她也从来不敢逃课,格外认真。可是自小儿的病底子稍一运动强度大些低血糖的毛病就犯。

童童用手撑着晕沉沉的头,伏在把杆儿上歇息。忽听到外套口袋里有手机铃声在响,拿出来看到“叔叔”的名子在闪。

“丫头,下课了吗?”他的低沉,像是有点疲惫的样子。

“没有,还要过一会儿。”

“请假,到门口等我。”他没再说什么便收了线。

童童叹了口气,这个人从来都是这么霸道。

觉得反正自己不太舒服,便和老师打了招呼,便去换了衣服出来了。

出了体操馆,童童就发现那辆奥迪A8停在对面。

“你怎么了?”看着她惨白的脸,他蹙着眉问。

“没事。”童童低声说。她怕有同学出来看到不好,有意和他保持了一点距离。可越是怕他,他越是凑上来。心想别给同学看到了才好。想起刚才郭青青的话,她的脸浮上了几朵可疑的红晕。

这样祸国殃民的一张脸,别再给她添乱才好。

“上车!”他低声命令着,打开车门便把她塞到副驾驶的位置,自己转身上了车给她系好安全带。

“啊,你要带我上哪儿去?”

他嘴唇紧抿,也不说什么,只是熟练的发动了车。

车子驶进市内,停在中银广场停车场,带她去了楼上

一个商场经理模样的三十来岁女子恭敬地迎上来:“陈先生!”

“帮她选两套冬装。”大概不习惯逛商场,把她扔给那女子便去了经理室。

童童没有反抗,她知道这个时间不能惹他。不知道为什么从那天晚上以后,她对他总有些惧意,他不由分说带她来这儿,只能听任他摆布。

一会儿,换了带暗条包边白衬衫,白毛衣,蓝布裤,蓝呢子大衣和系带皮鞋的童童被领进了经理室。

“陈先生,哪儿找来这么漂亮的小丫头?为我们拍一组活动海报吧!”商场经理笑言。

陈晋南嘴角一扯,低头看着童童,脸上略带笑意:“她不接广告。”接过经理递过来的其它纸袋子,顺手递过卡。

出了商场,他带着她去了本市唯一一家六星级酒店金帝。

在一间总统套房里,她第一次见到了陈晋南的大哥陈豫北。

陈豫北大约四十岁左右的年纪,一身昂贵的手工西装,比陈晋南略显黑一点,俩个人身材也极象,一样凌厉的眼神,只是陈豫北的脸上更多了些沧桑和阴郁的味道。

他让进陈晋南和童童,盯着她愣神了半晌。“这是童童?”他转头看陈晋南。

陈晋南点头,对童童道:“这是豫北叔叔。”

“豫北叔叔。”童童恭敬地欠身叫人。

陈豫北走近童童,轻轻把她拉到胸前,抱了抱着她,大手摸了摸她的头发,似有一丝激动的情绪闪现却瞬间即逝。

第20章她原该是我的女儿

从里间出来一个二十多岁的女子,明媚皓齿,温婉秀丽,微笑着叫她:“童童,来。”

“跟默默去玩儿吧。”陈豫北拍拍她的背,对她说。

童童回头望去,见陈晋南对她微笑点点头。

原来这好看的女子叫默默。

默默挽住她的手进了里间的屋子。

兄弟俩进了另一间小偏厅。

“真像。”陈豫北略低着头,沉思着说。

陈晋南叹息:“非常之聪明。林子叶很爱她,把她教育的很好。”

“叶子姐还好吗?”陈豫北转头问。

“看起来还好,”陈晋南苦笑,“可其中甘苦谁知?”

“她原该是我的女儿,”陈豫北闭上眼睛似在回忆,“我找了她们十多年。”

爱上了不该爱的人,结果是付了自己的生命。

陈豫北提出和丁佳欣结婚的时候才二十四岁,警官大学研究生毕业才一年,大好的前途在等着她,陈家怎么可能让他娶一个比他大五岁的女人!父亲震怒,陈老爷子气得住院。但陈豫北的反抗也是激烈的,他说得不到家里的支持,他也要不顾一切地和丁佳欣结婚。结果是第二天丁佳欣失踪,陈豫北被点名派往援藏。

他甚至没来得及和丁佳欣告别。

他去的地方是西藏的那曲地区的那曲县,在一个乡公安派出所当副所长。那曲地处唐古拉山脉与念青唐古拉山脉之间。海拔均在4450米以上。八十年代末期那里还没有开发,一条青藏公路汽车直跑到没油也跑不出那片茫茫高原,最难以忍受的是,那时的通讯还不发达,陈豫北要打个电话都要趁晚上十二点以后。事实上,他从到了那曲就再也没有联系到过丁佳欣。

两年后,等他久死一生从那里回到A市,电视台早已经没有了丁佳欣这个人,有人说她辞职了,有人说她给人当了二奶;最后确定是她死了。

陈豫北曾派人去她生产的医院查,医院说大人孩子都死了。是她的舅舅来处理她的后事的,那个舅舅,陈豫北知道,不过是她后母的弟弟,根本没什么感情。直到后来陈晋南告诉他找丁佳欣经过,并说了那个孩子由林子叶在抚养。但是林子叶已经找不到了,说是出国了,林家父母咬的死死的,说林子叶出国后并没有和他们联系,因为她是因婚外情生子导至婚姻破裂,林家两老已经不认这个女儿了。

陈豫北援藏是带着一等功从西藏回来的,被任命为那个省会市的公安局副局长,但是他辞了职,拿了外公给他的一笔启动资金下海经商了。

十多年过去了,如今的北佳集团已经是一艘经济航母,跨行业跨地区,包揽了房地产业、IT科技、医药教育、交通能源等行业。

陈晋南沉思着说:“你去了那曲以后,爸妈根本就不提这件事儿,我还是从婉如阿姨那儿听说了事情的始末。在我出国前去北京签证才找到机会去找丁佳欣,却只在林子叶家看到这个孩子,我知道这就是丁佳欣留下的孩子,但那时候我和你根本联系不上。”他想起林子叶对他说过的话:“林子叶说,她会把孩子养大,等我长大了再去找她。那年我还不到十五岁。”他又是扯了扯嘴角,有一丝丝苦笑。

后来他还找来当时刊载这件事的小报看丁佳欣的照片,当然不可缺少的也有林子叶的一些报道和暗示,说什么电视台内部管理混乱,两位女主播跟人生了私生子辞职等消息。

严格地说,林子叶根本不是主播,只是一个出镜记者,小报上这样说,只是为了更吸引眼球,而把她升级为主播算是沾了丁佳欣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