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还好,大家总算在九点钟的时候赶到了教室。题目是自己准备好的,重要的是看你发挥如何。

第27章野种就是野种

童童上台的时候,下边评委老师和一些高年级观看的人群中出现了一点点骚动。

她穿着迎新晚会时三套礼服之一,湖蓝色改良式旗袍礼服。这小礼服那天童童没穿,因为她是英语翻译,穿这套礼服和语言不是很搭调,所以就只换了那两套。今天考试,老师要求要着礼服化妆,她懒得去租,也不舍得花钱再买便穿了这套出来。湖蓝色的绸缎质地,手工绣图,精细的剪裁和做工,配在这样一张精巧的脸上,聚光灯下的小女孩儿让人有着惊艳的感觉。

当然,让人惊叹的更是她的专业素质,江佚发现小女孩儿有着惊人的进步,不知什么时候身上竟有了种内敛淡然的气质,他说不出变化在什么地方,只是从她偶一闪灼的眼神中,隐约觉得她身上多了种忧郁的婉约。

每个人只有五分至八分钟时间,心里还在转念,考试已经结束,不知不觉他给了个满分。

童童回到化妆间,换下衣服,仔细地叠好放进盒子里,换上自己的T恤布裤球鞋,准备出去洗个脸,却猛地听到一把女生在骂。

“还不知道傍上了谁呢,谁会信一个破B高中会送数十万的礼服给她?”声音不高却足够能让所有人听得清楚。

是武文嫣,上次司马师兄提到的那个一个女生。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是看不习惯童童,童童穿T恤球鞋,她会认为装清纯,那天见过陈豫北后的两套衣服穿到学校,她就背后说这是傍大款换来的。

童童抿了下嘴巴,没什么表情,她默默的端起杯子喝水。她觉得口渴,有点冒烟的感觉,可是刚刚明明才七分钟,她把时间控制的刚刚好。

“林欣童成绩优秀是公认的,你要嫉妒不如好好学!在这里放什么骚屁!”刘珂永远是她的小乖的忠诚卫士。

“有人想傍也得有点本钱才行。”郭青青看着那器张的脸,便忍不住讥刺道。妆化的太夸张,假睫毛像两把扇子把本来很大的凤眼弄成了乌眼儿青,有点森人,天生的黑皮肤多厚的粉也盖不住底色,明显和脖子下边的肌肤不成一个色系,胸部垫得太高,高跟鞋颜色和礼服颜色明显不搭配。

“呵呵,我可学不来那种勾人的手腕!”武文嫣像是被踩到了痛脚,骂出来的声音更高:“野种就是野种,有娘生没爹养,拽什么拽!”

刹时,化妆间静得掉根针也能听得到。

童童端着杯子慢慢地走了过去,那张不耐的脸抬了起来,半仰着,满是挑衅。

童童对她笑了笑,把杯子送到嘴边又喝了一口。

突然的,没有任何征兆,整杯子的热水全部浇到了那嚣张的脸上。

“嘴巴太臭,给你洗洗。”她眯着眼笑笑,却让人感觉不到任何情绪。

水并不很烫,但那女生发出凄厉的尖叫足足有一分钟,然后就张牙舞爪地扑过来要撕打。但是被班长和另外两个男生给摁住了。童童冷冷地看了她一眼,缓缓地说:“你有娘生有爹养但是没人教,我就替你不负责任的爹管管你。”然后摔了杯子扬长而去。

那堂课从事情发生后考试便没有再进行下去,武文嫣嚎啕大哭,一杯水浇在脸上妆自然花了,礼服也湿了,想打两巴掌报复回来,却被三个男生摁在那儿,手腕一圈青紫,人也哭的上气不接下气,闹着要找校领导主持公道。刘珂怒骂她缺德先挑事,郭青青凉凉地说有人爱当猪八戒倒打一耙。

江佚和在场的老师压制不住,最后闹到了院里。自然,没出当天中午陈晋南自然是知道了。

辅导员刘佳打电话通知林子叶到学校的同时,也给她堂哥刘博打了电话。

陈晋南正忙着迎接他爷爷来B市的事情。陈老的专列来B市是一件不大不小的政治任务,无论于公于私作为市长的陈晋南都脱不开身。因此,办公厅副主任徐光忻来到Z大时,他有幸目睹了林子叶面对艺术学院党委书记时的护犊子泼辣。

学院党委书五十来岁,是一位资深党务工作者。他先是把发生的事情经过向林子叶说了一遍,然后对林子叶说道:“那个女生骂人当然是不对的,但是林欣童同学先动的手,把一杯热水泼向同学,严重影响到学校的教学秩序。”

其实书记也知道林欣童是好学生,是那个武文嫣先挑事儿,但是武文嫣的母亲来到学校后不依不饶地撒泼,又是要报警验伤,又是要找校长评理,闹得书记头痛,因此书记也不得不双方各打五十大板,对林子叶摆出一副公事公办的姿态。

不想,林子叶根本不吃一这套,这个看起来逆来顺受的女人,在维护起女儿来也是相当的泼辣:“书记同志,我不认为我女儿错在哪儿了,如果说一个人连自己母亲遭受到侮辱还能保持克制,那我们就不必八年抗战了是吗?”她认真地说。

书记让她一句话噎的愣了一下,半天才说了句:“这是不可以相提并论的吧?”

“为什么不可以?半年前贵校的BBS上有人爆隐私,就差挖人家祖坟了,这已经触犯了我们的合法权益,直接影响到我女儿以及我个人的生活了,贵校为什么不深入彻查这件事儿?现在有人当面侮辱我女儿,现场有老师和同学为证,作为校方不为学生主持公道反而说是我女儿扰乱了教学秩序,在Z大如不能说清这个道理,我们就有必要请司法机关介入了。”

林子叶看似轻飘飘的话语截然不同于武文嫣母亲的威胁,书记却刹时紧张起来,他知道这个女人的话不是说着玩的,如果司法机关介入事情就不可避免闹大了,还真说不好会对学校造成什么样的影响,这可不是他的初衷:“这位家长请不要激动,两个孩子之间的矛盾没有必要这样弩拔弓张吧,对方只是言语上攻击,毕竟林欣童同学动了手……”

“林欣童泼的是水而已,而对方泼的是污垢!”林子叶一句不让,这让书记很头疼。

徐光忻先是找到江佚了解了一下情况。江佚当然是护着童童,对院里袒护武文嫣很不然,但是既然是学院处理这件事儿,他只能提出系里的意见。

江佚正带着徐光忻来找书记,走到门口恰好听到林子叶那番强硬的话,不禁微微一笑。

江佚却是为书记捏了一把汗,听到这里便不顾什么礼貌,硬是敲门进到了书记的办公室。

艺术学院的书记是认得徐光忻的,他正奇怪这位市长特别助理怎么会找到这里来,便听徐光忻对林子叶说:“叶子姐,陈市长有事情来不了,委托我来处理这件事情,您先回去吧。”

林子叶抬头看着徐光忻,想了想点头说:“好,我等学校的处理结果。”便和书记和江佚略一点头离开了学校。

徐光忻将手中的一袋资料第给书记说:“这里有去年Z大BBS事件公安机关侦查的所有结果,IP地址经查实是那个叫武文嫣女生的家庭住址。上次事情发生时,因为陈市长还在学校任职,所以不方便做更进一步的处理,只是把事情压下去了,他即想保护学生,也是不希望因为这件事情闹大影响学校声誉。不想现在又出了这件事,所以我代表当事人要求学校严肃处理这件事儿。”

书记这时头上已经冒汗了。

江佚忙不失时机地对徐光忻说:“去年的事情书记不是很清楚,这件事情系里也有责任,林欣童是个优秀的学生,系里当然是要保护的,主要责任是那个武文嫣,我们系里的意见是要严肃处理。”

书记一听,忙点头说:“学院会考虑系里的意见,林欣童确实是个优秀的学生,大家有目共睹,我们会保护她,保证不再发生此类事件。”

童童不知道妈妈下午会来学校。辅导员刘佳给她打电话要她叫家长来学校,她根本不理那碴儿,她才不会让妈妈来学校受这种侮辱,于是她躲开了。她一个人坐车跑到了市中心,在繁华的商场和热闹的街头漫无边际地走着,心里悲怒交加。

天空飘下了丝丝细雨,吹在脸上有些凉意。

自很小很小的时候,她就痛恨别人提爸爸的事儿,那时候,林子叶刚带着她和姐姐来B城,和苏家断绝了一切来往,她和以璨在别人眼里就是没爹的孩子,学校里常常会有些混帐小子骂她俩是野种,是没爸的孩子。所以她和姐姐就和人打架,还有明轩哥,三个孩子一打架都是一起上,把那些骂她们是野种的人痛揍,小的时候打不过,滚的一身的泥巴;长大了,能打过了,人家家长都会找来来理论,顺便再骂一句没爹的孩子就是没教养,连同把林子叶的心刺得血淋的。

后来,姐姐的爸爸来找她了,她觉得那不是自己的爸爸,她敏感心细,知道这种感觉不会错。刚十来岁的年纪不懂事儿,有时候心里难过会突然和妈妈说,我要爸爸。说过了会看着妈妈难受的神情后悔。上了高中以后她不再说这样的话了,只是,爸爸这两个字成了她心中的一块脓包,不敢碰不敢摸,怕稍一触碰就伤人伤已,只有生生的当他不存在。

半年前的BBS事件,给了她那么大的冲击,她知道了自己原来真的是私生子,是妈妈婚外情的产物,她觉得妈妈是那么的不负责任,怎么能做出背叛丈夫的事情,还不要脸地生出了她,这让她羞耻且愤怒。可是陈晋南却打了她一巴掌,说她没资格说她的母亲。她不知道这里有什么隐情,但是她却恍惚记起了刚认识陈晋南时他说过的话,他说妈妈是她敬佩的一位母亲。

她事后才觉得自己错了。她不是小孩子了,她也明白在这种情况下女人都是受害者,她长这么大,从来没看到妈妈对哪个男人假以辞色,她有点不相信妈妈是那种女人,她宁肯相信,妈妈是爱那个男人才生下了她,那么她就是爱情的结晶,尽管没有婚姻的祝福,但这让她不再纠结于私生女这一说法,心情好受了许多。

尽管那一巴掌今天想起来还是那么痛,痛彻心扉,但是却打醒了她,她不该侮辱妈妈进而侮辱自己,因此她痛恨别人骂她是野种。她不知道今天这一冲动学校会给她什么处分,但是什么处分她都认了,她就是不能容忍有人骂她野种。

不能,谁也不能。

第28章母命难违

雨像是有点下了起来,她抬头,看到B市著名的金帝酒店高耸入云。这是B城唯一的一家六星级酒店。童童上次见陈晋南的大哥陈豫北的时候就是在这里。

那个和陈晋南一样冷俊的男人是谁?为什么在见到她的一刹那会那么的温柔地看着她?那种怜惜和担忧让她心悸。

她的头越来越疼了,身体也越来越冷。她有好多问题都想不明白,想的头疼欲裂,想的她欲逃开这个纷扰的世界。她现在好想找到陈晋南,恳请他告诉自己,她究竟是谁的孩子。

她站在金帝酒店对面的人行道上想的出神。

新闻总是报他会在这里会见外宾。

一身挺括的西装,白色的衬衫,怎么穿在他身上就显得那么矜贵;镜头前,他的笑容显得亲切而睿智,只有她才能捕捉到他瞬间的冷然。大多政治动物都是这样多面的吧,不知道今天会不会在这里碰到他。

是习惯了,无助的时候,总会想起他,想起他痛惜的眼神儿,想念他温暖的怀抱。

今天的金帝酒店的门口有点异常,门口停着好多高级轿车,还有两辆警车,大门四周隐约能看到有警察在警惕巡查。哦,这里一定又有什么重要活动了吧。

对着酒店人来人往的大门看了不知道多久,她觉得累了,想着要离开,转身间看到从酒店大门里并肩而出的两道身影,让她惊讶地捂住了嘴巴。

那高大挺拔的身材是那么鹤立鸡群,一下子就抓住了她的视线。而让她惊异的是他身旁挽着着他手臂的另一抹丽影,利落的短发,可体昂贵的套装,妩媚盼顾的眼神儿,一举手投足都带着高贵气质,身旁款款相伴而行的男伴更凭添了她的娇媚。

童童呆呆的看着那两个人,只觉呼吸困难。她用手堵住嘴巴,牙齿紧紧的咬住手背,一股腥咸漫延在口中。直看到那男人护着女人上了车开走了,她才浑身瘫软地扶着路边的一棵梧桐树慢慢地蹲下,她只觉得心脏在绞痛,不敢呼吸,怕它一下子就会停止了跳动。

陈晋南在车子开动的那一瞬间仿佛看到对面马路的人行道上一有个身影,可是等他回身再一找,因为车子远去,加上路边的灌林的遮当已经看不到什么,却是没来由的,眼皮一跳,像是想到了什么事情,心情就莫名的烦躁起来。

陈晋南爷爷的专列今天一大早到达B城,这在B城是一件不不大不小的事件,除了老爷子位至前国务院副总理,还因为他是B市代市长陈晋南的爷爷,这就让市里的接待部门不得不拿出更高的规格来应对。

今天中午是市委书记夏旭经在金帝设宴为陈家老爷子接风。

市委这边就跟来了一位秘书长,其他副书记一律没来;而政府这边也只陈晋南自己。这样小的规模,有一个原因是老爷子点名要唐梦歌出席。

唐梦歌是母亲看好的儿媳妇人选,父亲也赞成,但是陈晋南除了和她一起吃过一次饭,目前两人关系仍毫无进展。爷爷大概听说了这件事儿,这次来B市除了看看他工作的大环境,为年底人大会议做准备,还有考察这个孙子媳妇的意思。

陈家老爷子别看快九十岁了,可是身体棒着呢,脑筋也是一流儿,他极了解自己的小孙子的圆滑手腕,怕他找个理由推脱了,便只是在早上专列到达的时候才发话,让人通知陈晋南带唐家丫头来见他。

一般来说这种宴会的名单至少在前一天就定好了,什么人参加,谁是主陪副陪,什么菜式,主宾忌口的东西,甚至宾主坐次都有示意图标注的明明白白。这样临时加进一位嘉宾不禁打乱了工作程序,一切准备工作都要从头检视,是否有疏漏的地方,是相当的麻烦的。

他明白爷爷这样做的用意,沉默了半晌,亲自打电话给唐梦歌,说他爷爷来B城,想看看老战友的孙女。这样说也算是人之常情,但是因为这中间夹着他,在这种正式的场合里见面就意义不同了。陈晋南无奈,想尽量缩小影响,便打着老爷子的名义,推说爷爷不喜张扬,硬是压缩了宴会的规模。

夏旭经当然明白老爷子的心思,但是看看陈晋南没什么表情,便了然这是政治联姻的把戏,也不多话,客气而有礼的夸赞唐律师几句,周到地表达了对老爷子的尊敬,也恰当地表示了和陈晋南共事的融洽。

夏旭经五十出头,五年前从A市市长的位置升任B市市委书记。由于B市和A市同属副省级城市,所以如果不和陈晋南比,他四十来岁就至副省级已经算是很年轻了。当然,他能有今天的地位,除了他自身的能力,也和他有着很深厚的背景分不开。而这都是后话了,总之陈晋南和这位市委书记相处表现上看来还算不错。

宴会结束后,夏旭经很顺理成章地说要向老爷子汇报工作,便亲自陪着老爷子回国宾馆四号楼休息,而陈晋南自然被老爷子命令送唐梦歌回去。

陈晋南到目前才觉得这件事儿复杂的有点头疼,今天被老爷子这样逼着亮相,这唐梦歌可就不是那么好轻易打发了。像他走到这一步,要和什么人结婚必然要受到家庭的干扰,但是他又是个极有主见的硬骨头,让别人牵着鼻子走的事情只能有其一不能一而再,虽然这中间需要的努力和挣扎怕是会很艰苦。

石头开着车把唐婉歌送回去以后,他又让车返回金帝酒店那条路,他让石头慢点开,却再没有找到那一抹小小的身影。

石头心下知道他在找什么,便也不多言,只是沿着那条路转了几个来回,但都没看到什么。

事情有点超出了他的掌控,这段时间那个孩子似乎有意无意地和他疏离了。今天出了这种事情,她都没有打电话给他,如果不是她的辅导员打电话给他的学生刘博,学校那边怕不是闹翻了天。

想到那张小小的,倔强的脸,他就不由的心生痛惜。等过几天吧,等爷爷走了,他要好好和她谈谈了。

童童突然觉得无家可归了。她不能在学校,也不想回家,金帝酒店前的一抹身影也阻止了她去公寓。漫无目的地,她坐上了去开发区的公共汽车,回到了佳亿高中。

学校正门的门卫大伯还认得她,和她笑笑打了招呼放她进了学校。看到教学楼都很安静,看看手机上的时间,她这才想起今天正是一年一度的高考的日子。学校的大部分老师怕都跟着去了考场。

她在教学楼晃了一圈儿,没找到马大妈,也没看到周校长,便下楼慢慢穿过操场,穿过后院,来到了海滩上。

李伯还在那看大门,一切都没变。

她慢慢来到那块象鼻石那儿,纵身一跃,便翻身上了这块大石头,石头的表面依然光滑,只是天下着毛毛小雨,石头上全是水,她站在石头上,面向着灰蒙蒙的海面,看着那翻滚的波涛,卷着巨浪像要把整个海岸吞噬。

想起去年比这个还要早些的时候,她躺在这里看着深蓝色的夜空许下的心愿,然后纵身一跃,她就那样跳到了那个男人的怀里。

那个给她希望,又让她绝望的男人!

“爸——爸——!”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她喊了出了十七年来在心底喊了千万遍却从未曾喊出口的声音。

风更大了,雨也更大了,海发出了呜咽声。

如果,如果这个时候有人答应她,告诉她是她的爸爸,她一定会原谅他,也会让妈妈愿谅他。

不管他富甲一方,不管他身无分文,一定会。

最后还是李伯发现了晕倒在海边的童童,报告给学校的老师,最后学校派车把她送到了医院的。

林子叶赶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了。

急性肺炎,高烧四十度。

林子叶惊的差点瘫倒在地上。

给她办理了入院手续,住到病房,输上了液以后,她才坐下来歇了一口气。

小丫头一直高烧昏迷,口中一会儿爸爸一会儿叔叔地乱喊着,又断断续续说着“我不是野种”“别不要我”。

林子叶难过的抱着女儿,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

第一次,她真正开始审视自己的婚姻,当年的决定她是否做的正确,她是否对孩子爱的足够,尽管她尽了全力,但终是给孩子们的心上留下了缺憾,无论是童童,还是以璨。

陈晋南是在第二天知道童童住院了。

他的阿姨周婉如一大早把电话打到了他的办公室。

周婉如对这个学生是极爱护的,她不无嘲讽地对陈晋南说:“知道为什么我早就发现她是林子叶的女儿一直没告诉过你吗?因为我断定做你们陈家的小公主不会比做林子叶的女儿更幸福。”

呵呵,这个周婉如校长真是书读多了,竟一语成谶。

自从自己接近这个小丫头,她好像就灾难不断,原以为自己能护她周全,现在看来他一直在伤害着她,一直是。

第29章不许伤害她

陈家老爷子在B市让他白天根本没时间处理私事,徐光忻去看了一下,不经林子叶同意坚持给换了到了楼上的贵宾病房,直到晚上十一点多了陈晋南才匆匆赶到了医院。

小丫头退了烧,脸色惨白,宽大的病号服套在身上更显得她瘦瘦小小的,本该有着婴儿肥的年纪却骨瘦粼粼,鼻翼间仍有着起伏,呼吸杂音粗重,这是肺部功能没有完全恢复的症状。

长长的睫毛微翘着,盖住了紧闭着的双眸,细瓷般的颈项白得几乎透明,隐约可见血管。他知道她是醒着的,只是她不想看到他,也不想搭理他。

他心下明白,那天在金帝酒店门看看到的那个背影并不是他眼花,而真的是小丫头。

想起当时他和唐梦歌在一起的情景,他知道自己伤害到这小姑娘了,明明是想捧在手心里的人儿,却总是让她受伤害,如果不是他的错又能是什么。

心里无声地说着对不起,却看着病床上瘦的不成样子的小小面孔,说不出话来。

他走一前,捉住她柔若无骨的小手握在大掌里,指尖儿上僵硬的触感传来抗拒的信息,令他的身心绷紧了起来。

林子叶脸上始终是淡淡地,客气而疏离地保持着沉默,心中却极为复杂。

当初陈晋南接近童童,她直觉地以为是陈家是想找回这个孩子。

小时候童童和她要爸爸,她会温柔地说:“童童有妈妈爱就够了,妈妈会给童童好多好多的爱,比爸爸给你的还要多好多。”

童童却是憋红了脸,半天才盯着她的眼睛轻声地说:“那是不一样的,妈妈是抱抱,爸爸是靠背。”十岁的孩子,叙述的语言不是很规范,却清楚地表达了孩子心目中父亲的位置。

丁佳欣看透了豪门里的世态炎凉,也算到了男女之间的恩寡情淡,却想不到孩子生长中没有父爱的缺憾和伤痛。

就算以璨,即使自己和那个男人间再恩断义绝,孩子也总还有个念想,知道自己是谁。而童童,根本就如同是她单体繁殖一般,硬生生的贴不到她的以往生活中的任何一幕。

她老了,身体越来越差,特别是上次大病一场以后让她更加后怕,她不能这一生都欠孩子一个交待,更怕自己撒手人寰之后留下孩子孤苦伶仃一个人在这个世界上。毕竟,血缘是割不断的亲情,因而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个姓陈的男人走近童童。

如果时光能倒流,如果能给孩子一个爸爸,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她都不会介意。

她认为陈晋南办事沉稳,又疼爱童童,这对一个成长中没有一个男性长辈的孩子来说是一种弥补,所以她对陈晋南做的一切事情她是抱着一种顺其自然的态度。可是,自从春节以后,她觉得事情和她预想的发生了变化,有点让她心惊肉跳。

林子叶不是瞎子,她当然看得到这个男人眼里的深情,她觉得这不是一个叔叔对侄女的态度,这令她惊恐万状。

小心地暗中猜测,面上仍是波澜不惊地观察。这个男人是人中佼龙,现在在B城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以后的政治前途更是不可限量,她想他不敢拿自己的前途开玩笑,但是这个男人身上有股子不容置疑的霸气和令人不安的冷冽,这让她猜不透他的用意。

也许当初她想的一切都错了。十八年前丁佳欣没有嫁入陈家,十八年后,她的女儿更应该远离。

看到林子叶消瘦而憔悴的脸,再铁石心肠也心中有愧:“对不起,我没照顾好她。”对一个母亲最大的伤害,便是伤了她的孩子。

林子叶摇头,神情淡漠。候门深似海,无论是丁佳欣,还是她的女儿,还是都不要做任何幻想的好。

陈晋南询问了一下童童的病情,便起身离要开。走到门口,向林子叶略点下头,林子叶知道他有话要说,便跟了出去轻轻地掩上了门。

走出离病房几步远,他低头对林子叶有些乞求地说:“给我些时间,我会安排好一切。”

“陈市长,”林子叶之前叫过他“陈先生”,后来在他没离开Z大总跟着童童在周末回家吃饭的时候,她偶尔会叫他“晋南”,“感谢您这么久一直在照顾这个孩子,但是,您现在是一市之长,工作很忙,她也长大了,应该学着独立了……”

“叶子姐,”他打断她的话。他不喜欢林子叶这样疏离的态度,“我答应过要照顾她,她也早晚要进陈家,请您给我时间。”他态度有些专横,口气是那么笃定。

“陈家以前不让丁佳欣进门,十八年以后就会认这个孩子吗?”林子叶淡淡地笑,语气不无嘲弄,声音也尖锐起来。

“会认的,请您相信我,就像十八年前我相信您一样。”

十八前年还是少年的陈晋南在知道那个婴儿是丁佳欣的孩子时,曾给予林子叶极大的信任,听从她那句“等你长大了再来找她”的话离开了。只是,她们没有等在那里,她们躲了十八年,但是最终还是被他找到了,现在他要她相信他,等着他。

“只要我认的,别人就得认。不管是谁。”也许是发现刚才那句话太霸道了,所以他和缓了语气,再次肯定地说。

林子叶苍白着脸,瘦削的身体有些发抖。心中的隐疼难以言表。她直直地盯着陈晋南那凌历的眼神,忍耐地,轻轻说:“不许伤害她,答应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