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万重山面色不变。

“二!”万重山的眼睛紧紧的盯着挟持轻舟的男子。

“三!”万重山终是吐出了这一个字,话音刚落,他便是松开了扣在纳兰颈弯上的手指,而萧德忠一个凌厉的眼神,挟持轻舟的两个男子终是松开了自己的手。

纳兰与轻舟对视着,两人不约而同的迈开了步子,向着对面走去。

万重山手下的将士全是屏住了呼吸,万重山的眼睛一直看着轻舟,手指则是攥着腰间的剑柄,未有一丝松懈。

终于,纳兰回到了族人身边,而轻舟,已是被万重山紧紧抱在了怀里。

“重山。”轻舟刚将脸庞埋在万重山的怀中,心中便是一酸,除了恐惧与委屈外,更是浮起几分歉疚与惭愧,她总是.....会给他添麻烦。

“没事了,月儿。”万重山失而复得般的箍着她的身子,他解下了身后的战袍,为轻舟披在了身上,只让她露出了一张俏脸,他的手指抚上了轻舟的面颊,即使隔着这样的距离,纳兰也能看清那一双眼睛中所包含的情意。

她心下寒凉,对周遭的一切都是视而不见,甚至连萧德忠的问话也是混若未觉,她就那样看着那一对璧人,竟说不清心底是何滋味,仿似已是痛的麻木,只余一片凄楚。

万重山身后的将士将两人围在中央,分外警惕的看着对面的辽人,纳兰此次统领族人迁徙,辽国所余的大军并未与他们在一起,而是在数里外与万家军对战,纳兰所统领的辽人中多是言官与平民,而万重山这次所带的兵力所有限,却个个都是百里挑一的精兵,若要打起来,只怕是两败俱伤。

万重山揽着轻舟的身子,终是抬起目光,向着纳兰一行人看去。

“汗王,此番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万重山深入虎穴,咱们这次一定不能再放他走!”有辽臣向着纳兰低声进言。

纳兰没有吭声。

“汗王,”方才那人话音刚落,又是有人开口道;“万重山这次虽带有不少精兵,可咱们纵使拼了性命不要,也一定要将此人拿下,等他回到齐国军营,身旁有大军守护,咱们可就再也奈何不得他了!”

纳兰仍是没有说话。

“汗王。”萧德忠终于开了口,他向着纳兰看去,就见女子那一双美丽的眼睛正一眨不眨的落在万重山身上,萧德忠看在眼里,只觉心中一叹,他掩下眸子,道;“是杀是放,还请汗王尽快做个决断。”

纳兰听到他的声音,终是收回了心神,她上前两步,望着万重山那一支精兵,缓缓吐出几个字来;“让他们走!”

“汗王!”

“汗王?”

辽人纷纷惊呼。

纳兰一个手势,命诸人闭上了嘴巴。

“万重山,今夜的事到此为止,我不杀你部下,你也不要伤我族人,咱们就此别过!”

万重山向着纳兰看去,他的目光依旧沉静的看不出丝毫风雨,他没有说什么,只点了点头,揽过轻舟的身子,将她送上了马背。

不等他上马,就听纳兰的声音又是响了起来;“万重山!”

万重山转过身。

“我有句话,要告诉你。”纳兰眼神清冽,她不顾属下的阻拦,向着万重山走去,在距万重山数步之远的地方停了下来,示意万重山上前。

“王爷,只怕有诈!”有侍从恭声提醒。

“没事。”万重山吐出了两个字,刚欲迈开步子,就听轻舟的声音满是担忧的喊了句他的名字,便是她那一声“重山”,让他的步子不得不停了下来。

“你别怕,在这里等我,我马上回来。”万重山轻轻握了握轻舟的手,温声安慰着,语毕,他转过头,大步向着纳兰走了过去。

“全部给本汗退下!”纳兰望着面前的男子,她的眼瞳中强忍着泪水,与身后的辽人喝出一句话来。

萧德忠眸光幽深,一个手势,带着诸人向后退了数米。

“汗王有什么话,直说无妨。”万重山开口,并未唤出纳兰的名字,而是直接唤她为汗王。

纳兰的眼泪在眼眶中不住的打转,她心知自己傻,眼前的这个男人灭了她的母国,杀死她的兄长,令她的父亲含恨而亡,他与她之间本就是不共戴天之仇,她却甘愿以身相抵,去换得他的王妃,耶律纳兰,你一定是这世上最傻的女人。

纳兰心下自嘲,有一滴泪水顺着她的眼眶落下,她也不曾理会,她什么也没有说,只直接拿起了万重山的手,放在唇边狠狠咬了一口。

鲜血顿时涌了出来。

万重山眸心微变,却不解纳兰为何如此。

“万重山,这个伤口即便愈合,也会留下疤痕,这个疤痕,永远都不会消失。”纳兰唇间带血,定定的看着他的眼睛。

万重山收回了自己的手。

“这是我给你的,我让你永远记得我。”纳兰说完,唇间却是露出一丝微笑,她的目光越过马背上的轻舟,声音亦是如从很远的地方传来般,飘忽无力。

“万重山,等下一回,你我在战场上见,到时,谁都不要手下留情。”纳兰最后吐出了这一句话,说完,她深吸了口气,将眼瞳中的湿意逼回,而后决绝的转过身,头也不回的向着族人走去。

她之前是大辽的公主,而今,是大辽的汗王。

她为了那个男人,已是全了自己的情意,而后,她要全的,是母国的义,她知道,但凡今后有机会,她都必须要亲手杀了他,即便这个他,是她心爱的男人......

万重山看着她的背影,他收回目光,径自上了马,将轻舟揽在怀中,他没有逗留,只一声清啸,领着诸将士离开了此地。

一路上,轻舟都不曾说话,直到天色微亮,万重山领着诸人已是赶了许久的路,辽人再不会追来后,轻舟方才捧起万重山的手,轻声问了句;“疼吗?”

“小伤罢了,不要紧。”万重山将轻舟抱下了马背,寻了一处毡房歇息。

轻舟从自己的衣裳上撕下了一块布,为万重山将伤口包上,万重山见她不说话,便是问了句;“怎么了?”

轻舟没有说话,念起纳兰举起万重山的手,狠狠咬下的那一幕,只觉心中犹如打翻了醋瓶般,满是酸味。

正文 第一百零三章 我嫁

万重山瞧着,遂是捧起了她的脸,他的声音是温和的,眸光也是专注的,只低声吐出了几个字来;“说话,月儿。”

轻舟看向他的眼睛,轻声道;“纳兰公主,她和你说了什么?”

即便如今纳兰已是登上了汗位,可在轻舟心里,仍是习惯了以公主唤之。

“她让我永远记得她。”万重山的目光落在自己的手掌上,看着上面的那一道深深的伤口,并未有丝毫隐瞒,将纳兰与自己所说的话全都告诉了轻舟知晓。

“所以,她给你留下了这一道疤?”轻舟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她抚着万重山的伤口,只觉如鲠在喉。

万重山没有否认,只说了句;“我身上的伤疤又岂止这一道,又如何能记得住?”

“她咬你时,你为何不避开?”轻舟仍是觉得难受。

万重山听了这话,便是淡淡笑了,他反握住轻舟的小手,问了句;“吃醋了?”

轻舟转过目光,没有吭声。

万重山环住她的腰,将她带到自己怀里,他默了默,才道;“月儿,当初的确是我利用了她,她说的没错,我灭了她的母国,杀了她的哥哥,逼死了她的父亲,即便她拿刀杀了我,也是人之常情。”

说完,万重山顿了顿,又是开口;“所以她当时咬我,想来也是心中愤恨难消。”

“你当初,当过她的驸马。”轻舟压住心里的酸涩,与万重山一字字道;“我知道,你那时候是迫不得已,可你毕竟和她做过夫妻,你对她,当真没有一点儿情意吗?”

万重山听完轻舟的话,眉心便是微微皱了起来,他盯着轻舟的眼睛,告诉她;“我对她但凡有丝毫情意,在战场上,我都不会亲手杀了她的兄长。”

轻舟闻言,心中顿时一震,她的眼睛清澈如水,就那样看着万重山,只看得万重山无可奈何,他俯身在她的唇瓣上印上一吻,叹道;“你究竟何时才能明白,我心里,只会有你一人。”

轻舟的眼圈顿时红了起来。

万重山揽紧了她的身子,他不知要如何告诉轻舟,在他心里,唯有她,才是独一无二的。

两人依偎良久,直到有侍从走来,恭声相请,万重山方才揽着轻舟站起身子,他为她将披风系好,揽着轻舟的腰肢,抱着她上了马,领着身后的众人一道向着军营赶去。

轻舟经过一路颠簸,身子早已疲倦的紧,而后让辽人所劫,担惊受怕的过了好些天,直到万重山将她救下,而今倚在丈夫怀里,轻舟只觉眼皮越来越重,终是忍不住,在万重山的怀里睡着了。

万重山低眸凝视着她的睡颜,眸心中有怜惜之色划过,他并没有叫醒轻舟,而是将她揽的更紧。

轻舟醒来时,已是在万家军的大营。而她从京师带了那两个丫鬟已是守在了她身边,见她醒来,其中一个顿时一喜,只道;“王妃醒了,奴婢这就去告诉王爷。”

说完,那丫鬟便是匆匆离开了帐子,另一个则是扶起轻舟的身子,双手将一碗温热的茶水递了过去,小心翼翼的问道;“王妃觉得如何,可还有不舒服的地方?”

轻舟摇了摇头,美眸一转,就见自己处身的帐子比起寻常的营帐要大了许多,一角处还挂着男人的铠甲,轻舟瞧着这一切,已是明白自己是在万重山的军帐里。

丫鬟服侍的十分殷勤,只告诉轻舟万重山在主帐中商讨军事,吩咐了她们两人,一旦轻舟醒来便让人去告诉他,轻舟睡了这一觉后,只觉身子松快了不少,她啜着茶水,未几,就听帐外传来一道熟悉的脚步声,她抬眸看去,果真见万重山已是掀开了帐帘,大步走了进来。

“王爷。”丫鬟瞧见他,顿时俯身行礼。

“你先下去。”万重山开口,丫鬟闻言,顿时毕恭毕敬的退了出去。

“怎么样,还难受吗?”万重山在轻舟身边坐下,瞧着她因着歇息后而透出隐隐红晕的面容,便是放下心来,唇角浮起了几分笑意。

轻舟摇了摇头,与他道;“我没事了,你别担心。”

万重山抚上她的脸,念起她这一路千里迢迢来找自己,路途中又被辽人所劫,男人念及此,心中便是涌来一股浓浓的惭愧与疼惜,他的黑眸深邃,只抵上她的额头,与她说了句;“是我没保护好你。”

便是这短短的一句话,轻舟已是听出了他的心疼与懊悔,她摇了摇头,伸出胳膊环住了他的身子,与他道;“没有,不论是以前,还是现在,每一次,都是你来救我。”

万重山抚上她的长发,也摸到了她清瘦的脊背,念起她这一路吃的苦,受到的惊吓,万重山掩下眸心,低声道;“我自诩保家卫国,却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

“重山.....”轻舟抬起眼睛,还欲再说,万重山却没有给她说话的机会,他扣住了她的后脑勺,深深吻了下去,将她余下的话尽数吮下。

轻舟倚在他的臂弯,察觉到他越来越急促的呼吸,她心知他要做什么,脸庞情不自禁的开始发烫,她伸出胳膊,抵上他的胸口,躲避着他近乎霸道的亲吻,轻喘着与他开口;“别,天还没黑.....”

万重山压根不曾理会,他一手扣住她的细腰,将她带到怀里,自己则是一把扯开了身上的戎装,将轻舟压在了塌上。

眼见着他要和自己“白日宣淫”,轻舟又羞又急,她的唇瓣复又被他封住,手腕亦是让他牢牢扣在手心,她的身子绵软而娇柔,只让万重山控制不住,待那蚀骨的欢愉传来时,万重山将脸庞埋在她的发间,发出一声低低的叹息,透着心满意足。

草原的清晨,寒风飒飒,吹在身上,足以让人冻得发麻。

纳兰披着玄狐大氅,一应辽臣跟随在其身后,一道站在那儿,迎接着嚈哒的人马。

“汗王,您看!”有人向着前方指去,纳兰极目眺望,就见远处果真现出了大军的身影。

“是嚈哒人!”辽人中有人欢呼起来。

纳兰面色不变,她攥紧了身上的大氅,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看着嚈哒大军逐渐向着自己行来。

“汗王,嚈哒国汉也在。”萧德忠看见了大军前方的那一道身影,向着纳兰开口。

纳兰眸心微动,并没有出声,待大军赶至,便是领着身后的辽人一道向着前方迎了过去。

嚈哒国汉董木合勒住了马匹,待他看见纳兰后,一脸横肉的面容上便是浮起了一抹笑意,他下了马,壮实的身躯向着纳兰欠身行了一礼。

他身为嚈哒国汉,兼得大辽如今国灭,他却向着纳兰行下礼去,足以见其对纳兰的心意。

“大汗远道而来,纳兰不胜感激。”纳兰开了口,向着董木合俯身还了一礼。

“汗王言重了,不论大辽还是嚈哒,都属胡族,本就该联手对抗大齐,更何况.....”董木合说到此处,又是一笑,那一双眼睛则是不住的往纳兰身上打量,“汗王已是答应了与本汗之间的婚事,日后,大辽和嚈哒就是一家人,万重山敢欺负我的阏氏(匈奴皇后的称号,嚈哒属白匈奴),我嚈哒的勇士,自是要给他些颜色瞧瞧。”

纳兰面色沉静,妙目则是向着董木合身后的大军看去,略略一扫,就见黑压压的大军如潮,看起来足有万人之多,可却不似董木合在信中所说那般,足有五万人马。

“不知大汗此行,带了多少人?”纳兰问道。

董木合知晓其心意,只打了个哈哈,道;“不瞒汗王所说,我这次只带了两万人,至于余下的那三万人马,等汗王嫁给我之后,自会从嚈哒出兵,来此处与我汇合。”

纳兰闻言,眸心便是浮起一丝锐利,她盯着董木合的眼睛,一字字道;“不知大汗是否忘了,纳兰曾许愿,若有人能助我打败万重山,助我光复大辽,我就嫁给他,而非是我先嫁给此人,此人才会助我!”

“这有有何区别?”董木合不以为意,缓缓迈着步子,围着纳兰的倩影走了一圈,“高师只愿出三千人,车师则出五千人,而我董木合则是五万人,是我嚈哒一半的兵力,我董木合几乎倾举国之力,来为汗王效劳,汗王莫非如此绝情,定要我打败了万重山,才能抱得美人归?”

纳兰眼睛雪亮,她看着董木合,缓缓攥紧了自己的手指。

“汗王好好想想,大辽眼下究竟是何情形,汗王倘若一意孤行,那也无妨,我这边领着大军返回嚈哒,一切,全看汗王的心意。”

闻言,一旁的萧德忠按耐不住,只冲着董木合道;“董木合,别欺人太甚。”

“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直呼本汗的名字?”董木合浓眉紧皱,冲着萧德忠喝道。

萧德忠还欲再说,就见纳兰一个手势,止住了他的话,他心下一惊,只唤了句;“汗王....”

纳兰不曾理会,她只是看着董木合的眼睛,与他缓缓吐出了两个字;“我嫁。”

正文 第一百零四章 父爱

夜深了。

帐外,辽人和嚈哒人仍是在载歌载舞,欢庆着纳兰与董木合的这一场婚事。

帐中,纳兰身着大红色的嫁衣,面上亦是上了妆,上了妆的纳兰,更是明艳的不可方物。

她面无表情,只一动不动的坐在床榻上,直到帐外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纳兰抬起头,她知道,董木合来了。

喝的醉醺醺的男人走进了帐子,看见他进来,服侍着纳兰的侍女皆是俯身行礼,董木合看也未看,只粗鲁的命她们退下,侍女们依次退出,偌大的一个帐子,便只剩下纳兰与董木合两人。

董木合望着眼前的美人,只觉心中无限畅快,他朗声笑着,向着纳兰走了过去。

“从今往后,你便是我董木合的阏氏了。”董木合拍了拍胸口,冲着纳兰道。

纳兰看了他一眼,声音却十分漠然,只问了句;“余下的三万兵马,你何时会让他们从嚈哒出发?”

见她开口便问起那三万人马,董木合微微皱起眉头,他伸出手,一把握住了纳兰的胳膊,“今夜是咱两的新婚之夜,等洞了房,我再告诉你,他们何时动身。”

董木合说完,便是欺身向着纳兰压了下来,纳兰身姿一闪,便是躲开了他的轻薄,她的身形灵动,从床上站起了身子,立在董木合身后。

“董木合,我已经嫁给了你,但你若想得到我的身子,就先去打败万重山。不然,我绝不会依你。”纳兰声音清冷,看着董木合的瞳仁中,不见丁点暖意。

董木合听了这话,顿时恼羞成怒,他从塌上坐起身子,对着纳兰道;“你不要忘了,你已经嫁给了我,我今夜偏就要碰你!”

董木合说完,作势便要向着纳兰扑来。

纳兰向后退去,不知如何从怀中取出了一把弯刀,刀尖笔直的指向了董木合。

“你!”董木合脸色一变。

纳兰神情未动,只木然的转过刀柄,将刀尖抵上了自己雪白的颈脖,对着他道;“你若强来,得到的只会是我的尸首。”

董木合一手指向纳兰,黑眸中又惊又怒,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若想洞房,就尽快派出那三万强兵,与我大辽一道夺回漠北。”纳兰的声音平静到几点,就那样看着董木合,逐字逐句的开口。

董木合倾心她多年,心知她的性子刚烈,而今又兼之她国破家亡,倒也的确担心自己强来会惹得纳兰做出蠢事,他咬了咬牙,望着纳兰手中的圆刀,终是道;“好,我答应你,但你也要记着自己的话,等着我帮你打败万重山,你便要一心一意跟了我。”

纳兰没有吭声。

董木合看着她美艳的脸蛋,却是看得见,摸不着,他心下烦躁,一句话说完,便是大步冲出了纳兰的帐子。

见他走后,纳兰紧绷的身子倏然一松,方才惊觉自己后背已是起了一层冷汗,她喘着气,缓缓松下了自己的手,望着那一柄刀,唇角慢慢的浮起一丝凄楚的微笑。

万家军军营。

轻舟夜间醒来时,就见身旁并无万重山的身影,她心下诧异,从塌上支起身子,借着烛光,就见帐外竖着一道影影绰绰的身影,她心知,为了避嫌,每逢万重山晚上回来,他们的帐外都是不设亲兵的,卫兵都是驻扎在数米外,而那一道身影,显然便是万重山。

轻舟心下疑惑,只披起衣裳下床,向着帐外走了过去。

“重山。”轻舟掀开帐帘,轻声喊着他的名字。

万重山回过头,看着她韵致楚楚的站在那儿,他立时张开胳膊,将她护在了怀里,用自己的胸膛为她抵御北境的夜风,

“怎么出来了?”万重山揽着她的纤腰,当心她受着风寒,当下便是带着她回到了帐子。

轻舟眸心蕴着担忧,看着他的眼睛,问他:“你怎么出去了,是睡不着吗?”

万重山揽着她的身子,与她一道在椅子上坐下,他握着她的手,听着她的话便是淡淡道;“的确是睡不着。”

“是不是有心事?”轻舟仍是担心。

万重山便是笑了,他摇了摇头,沉默了片刻,才道了句;“没什么,只是有些.....想小宝。”

闻言,轻舟先是一怔,继而整颗心都是酸了,念起那小小的婴儿,只让她的眼眶顿时湿了起来,她掩下眸子,不愿让万重山看见自己眸心的泪光,而她的声音很轻,略带沙哑的开口;“我以为,只有我才会惦记他。”

这些日子,轻舟一直没日没夜的惦记着儿子,而万重山那样繁忙,他每日不是在校场训兵,便是在主帐商讨战事,他从未提起过小宝,轻舟甚至以为,他已是将那小小的孩子给忘了,此时听他这样说起,心里既是惊讶,又是苦涩。

见轻舟这般说来,万重山便是摇了摇头,“他是我儿子,月儿,我和你一样惦记他。”

轻舟鼻子涩的厉害,想起那般小的一个孩子,便让她狠心的丢给了祖母和乳娘,她一走两个月,也不知他每日里吃的如何,睡得如何,有没有灾,生不生病,娘说没错,她是在孩子最需要的母亲的时候,把他给丢下了。

轻舟心中难过极了,隐忍许久的眼泪终是决堤,看着她的泪水,万重山叹了口气,将她抱在怀中,“就是怕你哭,才不敢告诉你。”

“重山,我想小宝。”轻舟倚在他的怀中,眼泪一颗颗的落在他的胸膛,几乎将他胸前的衣襟都给打湿:“我们时候才能回京看他?”

万重山抚上她的脸,为她将那些晶莹的泪珠拭去,他想起临行前,李云召的嘱咐,他此行并非只要诛灭大辽余孽,更要寻机歼灭其余大大小小的部落,彻底瓦解胡人对北境的威胁。

见万重山不说话,轻舟的心渐渐凉了下去,她的声音很小,喃喃问道;“是不是还要很久,我们才能回去?”

万重山抵上她的前额,与她道;“月儿,我答应你,我会尽快打完这一场仗,不会让你们母子分离太久。”

轻舟噙着泪,将脸庞埋在他的胸口,万重山揽过她的身子,察觉到她对孩子的思念,只让他心中亦是浮起些许的酸楚,扪心自问,他平日里被诸事缠身,白日里并无功夫去思念远方的稚儿,唯有在深夜,他时常会在梦中看见自己的孩子,这一夜亦是如此,他梦见小宝让乳娘抱着,在襁褓中对着自己咯咯的笑,只让他看着心中温软极了,他大步走向孩子,想去将儿子抱在怀里,孰知乳娘却抱着孩子离自己越来越远,他从睡梦中惊醒,怀中是轻舟熟睡的面庞。

他忆起这个梦,只觉再也无法安睡下去,索性从床上起身,不知不觉走到了帐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