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茗香,曾经和梓安少爷相好过,听闻梓安少爷在她身上一掷千金,京师里的人都晓得。”

“连翘,你到底要和我说什么?”轻舟忍不住问道。

“小姐,不知是从哪传出的消息,那些人都说,茗香的死,和咱们王爷脱不了干系。”

“为何会这样说?”轻舟一怔,将孩子抱给了乳娘,自己则是站在连翘面前,提心吊胆的开口。

“他们说,是王爷派人杀了茗香,是为了....灭口。”连翘面色如雪,又是接着道;“小姐,那些人说,梓安少爷的死,和咱王爷有关,是王爷命人在马场做了手脚,害死了自己的亲侄儿。”

连翘一语言毕,轻舟顿时睁大了眼睛,她不敢置信的向后退了两步,一张俏脸只与连翘一般,顷刻间失去了所有的血色。

“小姐,您先别着急。”连翘也是心胆欲裂,这件事实在太过耸人听闻,她刚得知时,也是懵了,来不及想什么,便赶忙跑来告诉了轻舟。

她上前两步,扶住了轻舟的身子,眼见着轻舟煞白着一张脸,只让她看着十分不忍,却又不知该说什么话,去安慰主子。

“这些谣言都是谁说的?是谁传出来的?”轻舟攥紧了连翘的手。

“听说是宜春楼的老板最先发现茗香的尸首的,报官后,京兆尹沈大人亲自带着官差赶了过去,然后,沈大人在茗香的怀里,瞧见了一封遗书。”

“遗书上写了什么?”轻舟又问。

“奴婢也不知遗书上究竟写了什么,奴婢只听说沈大人看了遗书后面色大变,连忙领了官差回到了府衙,接着,就有消息从府衙里传了出来,他们说,茗香早知王爷要派人杀她,所以将遗书提前写好,一直揣在身上,只盼着能让真相大白于天下。”

“是何真相?”轻舟手心冰凉,握着连翘的胳膊不住的发抖。

“宜春楼的老板说,当初茗香曾和他说过,说是梓安少爷先前包养她时,曾在酒后和她说,说自己的叔父痴恋自己的妻子,梓安少爷还说,因着这件事,只怕自己会死于非命。”

轻舟惊惧的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那老板还说,茗香也问过梓安少爷,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梓安少爷就和她说,说....说王爷为了得到小姐,迟早有一天,会命人杀了他,也只有杀了他,王爷才能正大光明的得到小姐。”

轻舟听着连翘的话,只觉眼前一黑,一阵头晕目眩。

连翘慌忙扶着轻舟在椅子上坐下,连翘心下惴惴,语音中只带了哭腔,“小姐,您说这该如何是好,梓安少爷可是王爷的亲侄儿啊!”

“你也以为,他会对自己的侄子下手?”轻舟声音很轻,微弱开口。

“奴婢不晓得,可小姐,世人都晓得您已经嫁给了王爷,茗香的那些话也不是没有道理,梓安少爷当日突然坠马,意外身亡,他的死,的确是....成全了王爷啊小姐!”

轻舟唇瓣上的血色也是褪的一干二净。

“小姐,这件事已经在外面传的沸沸扬扬,他们提起王爷,说的可难听了.....”

正文 第一百一十章 恨意

“他们说什么?”轻舟竭力稳住自己的声音,向着连翘问道。

“如今外头的那些人分成了两拨,其中一拨说王爷心狠手辣,罔顾人伦,为了得到侄媳妇,连自己的侄儿也能痛下杀手,根本不配位居王侯。另一拨人则说王爷成名多年,战功赫赫,也在朝中结下了一些恩怨,这件事定是有人在背后诋毁他,总之,外面民怨纷纷,都在要求京兆尹尽快破案。”

轻舟一字不落的将连翘的话全都听了进去,其实即便连翘不说,轻舟也是明白的,茗香是宜春楼的名妓,在京师本就颇有名气,何况此事又扯上了万重山,万重山威名赫赫,骤然与这花魁扯上干系,乱七八糟的传言定会如长了翅膀般,迅速的传到各地,止都止不住。

“小姐,小世子已经快周岁了,王爷不是说过,等世子生辰,他就会回来了,等着王爷回来,这些谣言也就不攻自破了。”连翘不忍见轻舟失魂落魄的样子,便是出声安慰。

“连翘,若这些,不是谣言呢?”轻舟心头酸涩,向着连翘看去。

“小姐这话是什么意思?”连翘大惊,“小姐难道是说,梓安少爷的死,当真和王爷拓脱不开干系?”

“我不知道,”轻舟眸心满是苦涩,她摇了摇头,小声道;“万梓安是他的亲侄儿,他平日对他虽严苛了些,可我知道,在他心底一直都是对万梓安寄予厚望的,我实在不信....他会命人杀了自己的亲侄儿。”

说完,轻舟眼底浮起几分痛苦,又是言道;“可如你所说,万梓安的死,的确是成全了王爷,王爷娶了我,在世人眼里,王爷....是这场意外最大的受益者。”

连翘心头一凛,眸心惊恐之色俞浓,忍不住失声问了句;“小姐,倘若这事真是王爷做的,那咱们该怎么办?”

轻舟想起了自己与万重山之间的种种,他一直都待她那样好,他为了她,甚至就连自己的命都可以不要,那他为了得到她,又会不会要了旁人的命,即便这个人是他的亲侄子?

轻舟攥紧了自己的手指,直到指甲掐进了手心,痛意袭来,只让她倒吸了一口凉气,她抬起头,目光中透着坚定,一字字的与连翘道;“连翘,当初,京师的人都晓得万梓安不喜欢我,厌弃我,日日花天酒地,对不对?”

连翘不懂轻舟话中的含义,见她这般相问,便是疑惑的点了点头。

“还有,他那日打我,不仅你瞧见了,万府的那些仆人,也有很多人都瞧见了,是不是?”轻舟眼眸雪亮,又是问道。

连翘心中一动,隐约想起了什么,她不敢置信的看着轻舟,失声道;“小姐,您是不是要.....”

轻舟点了点头,她的声音很轻,连翘却仍是听得清清楚楚,“我不知道这件事究竟是不是王爷做的,倘若真的和他有关,我会去告诉京兆尹,是我.....让人做了手脚,杀死了万梓安。”

“小姐!”连翘发出一声低呼,“您是要为王爷顶罪?”

轻舟的神色已是平静下来,听着连翘的话,便是微微颔首,道;“我会去认罪,万梓安对我不好,整日花天酒地,对我拳打脚踢,我完全有理由想要杀了他,然后....再去引诱镇北王。”

“小姐,您这是何苦?!”连翘心中酸涩极了,忍不住在轻舟面前蹲下身子。

轻舟轻抚上连翘的发顶,温声嘱咐;“连翘,假如当真有那么一天,你一定要替我照顾好小宝,我把孩子,就交给你了。”

“不会的小姐,等王爷回来,一切都会真相大白的,有王爷在,他不会让小姐去替他顶罪的!”连翘着急的攥住了轻舟的衣角,轻舟念起万重山,只觉得柔肠百转,亦是期盼着他能快些回来。

余下的日子,茗香的案子并没有太大的进展,京兆尹亲自彻查此案,领着人细细查验了万梓安坠马当日所用过的马具,果真查出万梓安的马镫和马鞍俱是让人做了手脚,马鞍中让人埋进了细细的银针,马镫的扣子则是让人十分隐秘的用刀割断,一时或许还不足以让人发觉,可随着人在马鞍上颠簸,脚蹬处只会越发不不稳,种种迹象表明,万梓安坠马身亡,并非意外,而是人为。

这一消息刚从府衙传出,顿时传遍了京师的大街小巷,世人皆是哗然。

万家的女眷,自然也全是知晓了此事。

自有万重山杀害万梓安的流言传出后,万母顿时竭力为儿子分辨,在府中破口大骂,只说此事定是有人在背后故意陷害,随着案情的一步步展开,几乎所有的证据均是指向了万重山,万母明面上仍是在强撑,心中却早已是慌了,想起万重山为了轻舟所犯下的种种大错,就连万母心中也是没底,不知此事究竟和儿子有没有关系。

一面是自己的亲骨肉,一面是自己的亲孙儿,万母心头有悲凉,焦灼,凄楚,愤懑,忧虑等等心绪划过,强撑了几日终是病倒,不过区区几日的功夫,万母已是瘦脱了形,越发显得苍老。

万母病倒后,轻舟日日都会亲自前往万母的房中服侍汤药,万母每逢瞧见她,心里都是忍不住叹息,只道家门不幸,娶回来这般个女子,惹得叔侄两落到如此地步。

对万母的心思,轻舟自然也是明白的,她心下惭愧且歉疚,只无微不至的服侍着万母,只盼能为万重山尽一尽孝心。

夜色深沉。

宁氏的屋子里只燃了一盏灯,昏暗的烛光映着她苍白的面色,但见她两鬓如霜,眉宇间满是凄苦之色,自万梓安离世,不过短短两年的功夫,宁氏却似老了十岁不止。

独子的离去,似是将她所有的喜乐一道带走了,而今坐在那里的,只是一具木偶般,她双眸无神,发髻蓬松,形容枯槁而憔悴。

“大夫人,时候不早了,您早些歇息吧。”宁氏身边的大丫鬟初元小心翼翼的劝着。

这两年来宁氏的精神时好时坏,在万小宝的满月宴上,她更是从自己的院子跑了出去,向着万小宝大声咒骂,自那之后,服侍她的下人都是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不敢有丝毫松懈,只亦步亦趋的守着她。

宁氏抬起了眼睛,初元跟随她多年,算是她的心腹,此时瞧着她,宁氏的眼睛渐渐变得明亮,一扫之前的呆滞,她盯着初元的眼睛,压低了声音;“世子那边,是谁在看着?”

“回大夫人的话,陈王妃在老夫人那边服侍着,小世子便让连翘姑娘和乳娘一道守着,老夫人怕过了病气给小世子,也没让人把世子抱过去。”

宁氏听了这话,唇角便是浮起一丝冷笑,她抬起头,刚好瞧见了镜子,看着自己那般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宁氏鼻尖一酸,只“咴儿咴儿”笑着,哑声开口;“这两年来,他们把我关在这院子里,说的好听是为我治病,说白了,不过是那对狗男女生怕我会说出他们乱,伦,媾,和的丑事!”

说到此处,宁氏的眼睛越发发亮,她不住的冷笑着,却有一行浑浊的眼泪从眼眶中蜿蜒而下,这两年来,就连她自己都记不清自己究竟是掉了多少眼泪,原先,当轻舟不曾生下万小宝时,万母每逢想起梓安,也还会陪着她难过,陪着她思念孩子,可当轻舟生下了万小宝,生下了那般一个白胖生生,粉雕玉琢的小娃娃后,万母的心便全落在了那孩子身上,哪里还有万梓安的丁点影子?

在这偌大的万府,除了她这个当娘的,又有谁还记得万梓安?谁还记得那个年轻俊朗,玩世不恭的青年公子?

是,她的儿子是让她宠坏了,惯坏了,他不学无术,成日里就爱花天酒地,他比不上他叔父,他是纨绔子弟,可他....罪不至死啊!

宁氏想起儿子的面容,清瘦的身子便是忍不住剧烈颤抖,她的眼泪越来越多,那样多的恨,绵绵不断的恨,只让她咬紧了牙关,几乎从牙缝里挤出了三个字来,那是一个人名字。

“万!重!山!”

宁氏银牙紧咬,几乎要扯烂了手中的帕子,她看着镜子,看着镜中的自己,自言自语的缓缓吐出一句话来,“你让我没了儿子,我也要让你没了儿子,你也该尝尝,这种滋味!”

宁氏说完,便是将手心狠狠的拍在了桌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因着用力,她的掌心发红,她却浑然未觉。

翌日清晨。

轻舟起的极早,万小宝还没有醒,轻舟轻手轻脚的下了床,这些日子,每日里都是她亲自带着孩子睡,听见屋里的动静,连翘便是领了丫鬟们鱼贯而入,服侍着轻舟洗漱,轻舟生怕吵醒孩子,一举一动都是十分小心,她收拾好了自己,又是与乳娘和连翘细细嘱咐了一番,方才离开了屋子,向着万母的院子走去。

正文 第一百一十一章 生离

万小宝已是醒了,刚看见连翘,便是笑了起来,这孩子喜欢笑,不论是谁来逗他,万小宝都会眼儿一弯,发出“咯咯”的欢笑声,让人听着,只觉着心都要化了。

连翘点了点他的小鼻子,一面儿逗着孩子,一面儿给孩子穿好衣裳,万小宝已经快周岁了,每日里除了母乳,还要吃些米粥面汤之类的小食,见连翘在那逗着孩子,乳娘便是去了厨房,打算为孩子端一碗刚熬好的米粥。

孩子的笑声清脆,似是能驱散所有的阴霾,连翘的心思都在孩子身上,压根不曾留意到身后的脚步声,宁氏身边的初元举起了一个花盆,向着连翘的后脑勺狠狠砸下,就听一声闷响,花盆未碎,底部却是沾满了鲜血,而连翘眼前一黑,晕在了地上。

初元见连翘倒地,慌忙将花盆搁下,她向着摇篮看去,就见万小宝躺在那儿,正津津有味的吮着手指,看见陌生的初元,万小宝也不哭闹,只睁着一双黑漆漆的大眼睛向着她看去,嘴巴里“咿呀咿呀”的,伸出肉呼呼的胳膊,似是再让初元抱。

初元狠了狠心,将一早备下的沾了蒙汗药的汗巾子蒙在了孩子口鼻处,孩子挣扎起来,发出细微的哭声,初元不得不加重力气,直到万小宝不再动弹,初元收回汗巾子,见孩子已是睡着,她手脚麻利的将孩子抱了起来,放在了拎来的食篮里,若无其事的从屋子里走了出去。

出了月洞门,初元脚步匆匆,迎面遇上了从厨房回来的乳娘,初元一声不吭,脚步不停,身子在花园里一转,便是不见了踪影。

乳娘端着粥,眸光中透着疑惑,向着初元离开的方向望去,嘴巴里只自言自语的念叨了一句;“鬼鬼祟祟的,拎个那样大的食篮做什么.....”

说完,便将此事抛在了脑后。

初元气喘吁吁,一路避着府里的下人,眼见着快要走到王府后门,就听一道女声自身后响起,唤住了她;“初元?”

初元心下一震,停下了步子。

她回眸看去,就见温敏懿领着丫鬟,从游廊处走了过来。

看见她,初元脸色一白,结结巴巴道;“奴....奴婢见过王妃....”

温敏懿眼眸一扫,早已看出了初元心神不定,她的目光从食篮上划过,缓缓向着初元走近,低声问道;“这篮子里是什么?”

初云心惊胆战,只强撑着回道;“回王妃的话,再过不久就是梓安少爷的忌日了,大夫人命我备下香烛冥币,送到栖霞寺去,为少爷祈福。”

“是吗?”温敏懿微微蹙眉,“香烛和冥币,需要这样大的篮子?”

“王妃....奴婢也是奉命行事,还请您不要为难奴婢。”初元心知温敏懿定是发觉了什么,她又是慌乱又是害怕,声音里已是带了几分哭腔。

见她如此,温敏懿更是狐疑,她二话不说,直接上前打开了食篮一角,顿时面色大变。

初元向后退了两步,她的身子颤抖着,攥紧了手中的篮子。

“王妃,您饶了奴婢吧,奴婢也是没法子。”初云的眼眶中溢满了泪水。

温敏懿立时收敛了神色,面上已是恢复如常,她没有再看初元,只撂下了一句;“我就当没有看见你,快走。”

初元听了这句话,先是怔,再是惊,等回过神来,再不敢耽搁,只向着温敏懿匆匆行了一礼,向着后门奔去。

刚从后门里出来,就见一辆马车已是等在了那里,初元连忙上了车,那车夫顿时架起了骏马,马车如离弦之箭一般,向前驰去。

车厢内,宁氏周身都让一袭斗篷笼住,她来不及和初元说什么,直接打开了食篮,就见万小宝在里面酣睡着,露出了一张白皙俊秀的脸蛋。

见初元得手,宁氏满意的笑了,她的目光一眨不眨的盯着万小宝,直让人看着不寒而栗。

“夫人,奴婢出来时,恰好瞧见了小世子的乳娘,只怕这会府里已是知道了小世子失踪的事。”初元心下惧怕,声音都是颤抖起来。

“怕什么?”宁氏不以为意的瞥了她一眼,道;“万重山不在京师,单凭那老太婆和小蹄子,能顶什么事儿?”

“可府里还有温王妃,奴婢走到后门时,恰巧碰见了她,她打开了食篮,看见了小世子....”初元想起方才的事,说起来仍是心有余悸。

“你瞧见了温敏懿?”宁氏微微皱眉。

初元忙不迭迟的点头。

“她看见了孩子,便放了你?”宁氏又问。

初元仍是点头。

宁氏一记冷笑,她的手指形如枯木,缓缓抚过万小宝娇嫩的面颊,淡淡说了句;“她巴不得这个孩子能永远从这世上消失,那样,她的侄儿还有几分希望能过继在万重山膝下,眼见着你将这孩子带走,她心里还不知要高兴成什么样子。”

初元听着宁氏的话,心里便是一咯噔,她默然无语,眼睛忍不住向着万小宝看去,眼见着这孩子还这样小,又是这般雪白可爱,只让她看着心下不忍,她小心翼翼的开口,与宁氏问道;“大夫人,您....打算怎么对待小世子?”

宁氏身子微震,她久久的看着万小宝,她没有回答初元的话,而是伸出胳膊,将孩子从食篮里抱了出来。

万小宝仍是沉沉的睡着,他的额头饱满,眉清目秀,微微嘟着小嘴儿,那神态,那模样,活活像极了她的梓安,像极了万梓安小时候。

宁氏目不转睛的看着孩子,嗅着孩子身上的乳香,仿佛一下回到了二十年前,那时候的她也曾这般将自己的儿子抱在怀里,也是这样的奶香味儿,宁氏坐在那里,眼泪倏然落了下来,一颗颗的落在了万小宝的脸颊上。

“夫人,您怎么了?”初元见宁氏落泪,心下不免大骇。

宁氏摇了摇头,她的声音沙哑,好容易才吐出了一句;“这孩子,长得真像我的安儿。”

初元吃了一惊,她看着万小宝的脸庞,果真从孩子的眉宇间瞧见了几分万梓安的影子。

“夫人,要不咱们看在这孩子长得和少爷相像的份上,咱们把他送回去吧....”

“不!”宁氏脸色一变,立时对着初元喝道;“不能送回去!我费尽了心思,装疯卖傻,我为的便是这一日!我要让那对狗男女尝尝这股滋味!这股挖心挠肝的滋味!”

“那夫人....您是要....杀了小世子?”初元手脚冰凉,看着宁氏近乎疯魔的面容,好容易才颤声吐出了这句话。

宁氏眸心一动,她看着怀中的稚子,望着那张和儿子小时候那般相似的小脸,宁氏的心房似是被什么狠狠的牵扯住了般,她看了孩子许久,才道;“不,我不会杀他。”

宁氏扪心自问,在她的心里刚起了要将万小宝从王府偷走的念头时,她是毫不犹豫的要杀了这个孩子的,她要让万重山和轻舟失去这个孩子,她要让他们痛不欲生,让他们与万梓安恕罪,要让他们永远也别想好过!

可当她看着万小宝,将这个孩子抱在怀里时,她的心却是软了,仅仅是这个孩子与万梓安相似的容貌,便足以令她下不了狠手。

闻言,初元刚松了口气,就听宁氏的声音又是响起;“我虽不会杀了他,可也不会放了他!”

“夫人....有何打算?”初元的心又是提了起来。

宁氏一手抱着孩子,另一手则是掀开车帘,向着车夫吩咐道;“从小道走,送我去河口码头。”

车夫得到吩咐,立时向着码头驶去。

“夫人,咱们去码头做什么?咱们要离开京师?”初元摸不出宁氏的用意。

宁氏缓缓摇头,她望着怀中的稚子,道;“我要把这个孩子卖了。”

“夫人?”初元一声惊呼。

“河口那边,多是人牙子拐卖孩子和女人,那些人得了货,担心官府通缉,都会连夜离开京师,我把这个孽种送去,卖给谁,沦落到哪,就全看他的造化。”

宁氏的声音透着森寒之气,她说完,手指又是抚上了万小宝的脸,一字字道;“这孩子会长,因着他这张脸,我对他已经仁至义尽。”

初元望着宁氏那张惨白阴森的面容,只觉心下发凉,不敢吭声。

万母的精神仍是没有好转,轻舟来了后,便是从丫鬟的手中接过药汁,亲自喂着万母饮下,没过多久,温敏懿也是赶了过来,轻舟看见她,便是向着她俯身行礼,温敏懿也是回了一个平礼,她的目光缓缓在轻舟面色上划过,面色仍是沉静如水,不动声色。

不出温敏懿所料,未过多久,就听一阵慌乱的脚步声从外面传了进来,乳娘的哭泣声那般清晰,轻舟刚听在耳里,手中便是一颤,一碗药汁尽数洒在了地上。

“王妃,小世子不见了!”乳娘面无人色,六神无主,刚瞧见轻舟,便是“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放声大哭起来。

正文 第一百一十二章 主意

“你说什么?”不等轻舟出声,万母已是霍然掀开被子,从床上坐了起来,许是动静太大,万母刚坐起身子,便是一阵头晕眼花,温敏懿与一旁的嬷嬷眼明手快,连忙上前扶住了万母的身子。

“你快把话给我说清楚,好端端的,我小宝怎么会不见了?”万母对着乳娘厉声斥道。

“回老夫人的话,一早连翘姑娘守着小世子,奴婢便去了厨房,打算给世子端些米粥,哪知道奴婢刚回来,就见连翘姑娘让人打晕,小世子....小世子已经不见了啊!”

轻舟听着乳娘的话,面色瞬间白了下去,她没有心思再去听乳娘说什么,只提起裙子向外跑去。

万母手指剧颤,指着那个乳娘,道;“屋子里那样多的嬷嬷丫鬟,看不好一个孩子?”

“老夫人,王妃吩咐过,小世子贴身的事儿,只能让连翘和奴婢经手,屋子里人虽多,可平日都近不了小世子的身啊!”说完,乳娘咽了口口水,又是说道;“奴婢回去后,听嬷嬷说,大夫人身边的初元来过,说是给小世子送些大夫人亲手做的点心,奴婢在回来的路上,也曾瞧见初元鬼鬼祟祟的样子,想来,小世子就被她给抱走了!”

万母一听,眸心顿时一变,她刚要向着身边的下人吩咐,让他们去把宁氏带来,不等她开口,就听一阵脚步声自外面传来,一直在宁氏院子里服侍的邢嬷嬷让两个丫鬟搀着走了过来,刚进屋,便是向着万母拜了下去。

“老夫人,大夫人给老奴下了蒙汗药,等老奴醒来,已经不见了大夫人的身影。”邢嬷嬷面色蜡黄,又惊又怕,一语言毕便是匍匐在地。

“她好大的胆子!”万母一口气没有提上来,顿时咳嗽不止,温敏懿见状连忙为万母顺着后背,不料却被万母一把挥开,万母眸心精亮,强撑着对着周遭道;“快,快命人去找,她们走不了多远,把府里的卫兵全都派出去,一定要把我的小宝找回来!”

“是,老夫人。”万母的话音刚落,屋子里的下人俱是齐声应着,偌大的一个王府四处是行色匆匆的下人,如万母所说那般,驻守在王府里的卫兵全都派了出去,不仅如此,就连家丁,小厮,也全是出去寻人,镇北王府势力庞杂,而今走失的又是万重山的独子,此番动静可想而知。

小世子失踪的消息一夜间流传在京师各地,万重山诛杀亲侄儿的事还不曾有定论,王府里的小世子又偏在这个节骨眼上让人给偷了,镇北王府一夕间被推上了风头浪尖,坊间百姓在茶余饭后议论纷纷,所谈的无不是王府里的事。

派出的人足足在京师各地寻了一日一夜,却依旧没有宁氏和万小宝的丝毫下落。

消息传回王府,轻舟紧绷的神经终是忍耐不住的崩溃了,她压根不知自己这一天一夜是如何过来的,焦灼与担忧,懊悔与内疚,伤心与悲愤,一股脑的涌来,凌迟着她的心,不过一天一夜的功夫,她的唇角便是起了好几个火泡,整个人都好似虚脱了般。

她双眸无神,眼睛又红又肿,到了此时却并没有什么泪水,她就那样失魂落魄的坐在那里,一屋子的人都是大气也不敢出,直到连翘让丫鬟搀着走了进来,刚瞧见轻舟的模样,连翘便是落下泪来,她在轻舟面前跪下身子,呜咽道;“小姐,是奴婢对不住您,是奴婢没有看好小少爷!小姐,您打我骂我,您杀了我都行....”

连翘既是自责,又是愧疚,只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轻舟听着她的哭声,那一双眼睛中终是凝聚了些许的神采,她向着连翘看去,瞧着她头上裹着纱布,一张脸也是白的毫无血色,轻舟摇了摇头,哑声道;“我不怪你。”

“小姐.....”连翘攥住了轻舟的胳膊。

“是我的错。”轻舟垂下眸子,字字几欲泣血,“是我种下的因,才会有这样的果。”

“小姐,您别担心啊,张将军已是派兵四下里去寻找小世子的下落了,到了明天一定会有消息,您别自己吓自己。”看着轻舟这个样子,连翘既是担心又是害怕,只哽咽着宽慰。

轻舟摇了摇头,小声吐出了一句;“她说过,我的小宝活不过周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