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舟的话音刚落,连翘心里便是打了个冷颤,忍不住颤声道了句;“小姐.....”

轻舟嗓音嘶哑,她的眼瞳里溢满了泪水,只痛苦的抱住了自己的脑袋,宁氏当日的话犹言在耳,轻舟知道,她那样的恨自己,恨万重山,她伤不了他们,便偷了他们的孩子,念起她的那些诅咒,轻舟简直不敢去想,她会对孩子做出什么事来。

“小姐您别这样.....”连翘不知该如何安慰,只陪着轻舟掉泪。

轻舟死死的抓着自己的头发,她咬紧了唇瓣,只咬的自己血迹斑斑,仿似心肝让人活活摘了般,这种痛苦,足以将人逼疯。

官道,驿站。

皇帝的御驾已是先行一步,向着京师赶去,万重山率领众人,比李云召要慢个几日才能回到京师。

这一夜月色极佳,众人赶了一天的路,俱是十分疲倦,万重山独自一人坐在屋里,听到脚步声,男人抬起头,就见是江镇以与唐明生二人自外面走了进来。

“王爷。”两人先是向着万重山行了一礼。

“坐吧。”万重山淡淡颔首。

两人却并未落座,仍是恭谨的站在那里,江镇以扫了一眼,见桌子上的食物十分整齐的摆在那里,万重山竟是一动未动。

江镇以跟随他多年,心知不论发生何事,即便是再无胃口,为了恢复体力,万重山一餐少说也要吃个七八个馒头,似眼下这种情况,可谓绝无仅有。

“王爷,可是在为信阳侯(万梓安)的事烦忧?”江镇以拱起了手,向着万重山问道。

茗香身故,牵出了万梓安的案子,这些事万重山早已知晓,听着江镇以的话,万重山面色不变,只为自己倒了杯茶水,一语不发的饮下。

“王爷,此事实在太过蹊跷,少爷身故已有两年,怎还会寻到马鞍,马镫等证物?”唐明生也是开了口。

万重山眸心深敛,闻言亦不过说了句;“人证也好,物证也罢,均可以伪造。”

听着万重山这般说,唐明生心头一紧,又是说道;“还有那茗香,她早不死,晚不死,偏偏死在咱们灭了大辽,打退了董木合的时候,王爷,您心中难道就不曾有疑惑?”

唐明生的声音带着愤慨之意,江镇以立在一旁,听着唐明生的话,一直不曾开口。

万重山把玩着手中的杯盏,隔了片刻,才道;“他想要收兵夺权。”

江镇以与唐明生均是了然万重山口中的这一个“他”字所指的是谁,江镇以上前一步,道;“王爷,恕属下斗胆,飞鸟尽,良弓藏的道理,王爷心中也是明白,而今皇上表明是要借信阳侯一事来打压王爷,中伤王爷,王爷.....还需早做计较。”

万重山搁下了被子,他向着江镇以看去,道;“先生有所不知,在打败了董木合之后,重山便已有打算,将兵权如数上交朝廷,辞官退隐。”

“王爷?!”

听着万重山的话,江镇以与唐明生俱是齐声惊呼。

万重山一个手势,制住了两人余下的话音,他的脸色仍是淡然而平静,只说了句;“我打了这么多年的仗,早已倦了。”

“北境如今已是太平,我已打算将虎符上交,带着妻儿归隐,过些逍遥自在的日子。”说完,万重山顿了顿,他闭了闭眼睛,默默攥紧了自己的手指,“可现在,我改了主意。”

“王爷,您在北境和民间素有威望,皇上他心中忌惮,老朽只怕即便王爷将兵权上交,皇上他也还是不会轻易放了您......”

万重山黑眸雪亮,他向着外面的夜色看去,声音沉缓而有力,缓缓吐出一句话来;“眼下,先将梓安的事探清,我要知道他的死究竟是人为,还是意外,若是人为,那这个人,又是谁?”

最后那三个字,万重山咬字极低,江镇以听在耳里,心中却是一震,他知道,待得回京,便是一场恶战,不同于战场上的刀光剑影,这一场恶战兵不血刃,却远比万重山之前的任何一场战争都要惊心动魄。

“王爷!”有侍从匆匆从外面走了进来,刚看见万重山,便是跪地禀道;“王爷,王府里出事了!”

听见这话,万重山眉心一跳,立时喝问;“出了何事?”

“小世子.....让宁夫人偷走了,至今毫无消息。”侍从说完,便是深深低下了脑袋,不敢去看万重山的脸色。

而万重山闻言,已是倏然从椅子上站起身子,他的眼睑处微微跳着,声音却仍是沉静的,只问;“何时的事?”

“信上说,是前日的事。”

侍从话音刚落,万重山一语不发,抬腿便是冲出了屋子,江镇以与唐明生两人亦是迅速跟上,与万重山一道连夜领兵,向着京师赶去。

正文 第一百一十三章 报应

轻舟这几日几乎是滴米未进,也曾不顾连翘与下人的阻拦,亲自去寻找孩子的下落,可宁氏与初元,连带着她的小宝就如同从京师蒸发了一般,王府里的人几乎全都派了出去,就连轻舟的娘家,陈府上下也是竭力寻找着,以镇北王府与陈晋中在京师的地位,竟也是毫无头绪。

日子一天天过去,轻舟几乎已是绝望,滴米未进的身子终是支撑不住,在寻找爱子的路途上晕了过去,让人七手八脚的送回了王府。

王府里出了这般大的事,苏氏也是从陈府赶了过来,陪在女儿身边,瞧着轻舟蜷在床上,怀中紧紧抱着小宝的衣衫,在那里无声落泪的样子,只让她看着心如刀绞,也是跟着女儿一道吧嗒吧嗒的抹泪。

“小姐,您多少吃点,小世子会有消息的。”连翘端着一碗汤,走到了轻舟面前,含泪劝道。

轻舟几乎连摇头的力气都失去了,她只是躺在那里,将小宝的衣衫贴在面颊上,依稀还能嗅到孩子身上的奶香味,她知道,日子越长,孩子便俞是凶多吉少,她几近伤心成狂,任由连翘和苏氏如何劝,却还是吃不下一丁点东西。

连翘正束手无措着,就听外间传来一阵行礼声,一道道“奴婢见过王爷”的声音此起彼伏,听着那动静,竟是万重山回来了。

连翘大惊,端着碗回眸一瞧,果真见一道魁梧挺拔的身影大步向着内室走了过来,看见他,犹如在绝境中看见了希望,简直如同瞧见了救星,连翘忍不住笑了,哽咽着唤了句;“王爷,您回来了!”

万重山并未理会,他的心思已是让床上的轻舟全都吸引了过去,竟也不曾向着苏氏行礼,只快步冲到轻舟面前,眼见着轻舟身形消瘦,小脸苍白,满是泪痕的躺在那里,万重山心头一紧,只俯身与她道;“月儿,我回来了。”

轻舟的眼睛动了动,她看了眼身旁的男人,男人眸底的焦灼与担心是那般清晰,映入她的眼帘,她张了张嘴,沙哑着嗓子喊了句他的名字;“重山.....”

万重山握住她的手,将她的身子从床上抱了起来,他抚上她的脸,声音温和而有力,“小宝的事我都知道了,你放心,我已经将唐明生和何云礼全都派了出去,要不了多久,定会有消息。”

“我把小宝弄丢了....”轻舟声音很轻,她看着面前的男子,泪水扑簌扑簌的往下掉,“是我没有看好他,是我.....”

“不怪你。”万重山抱住了她的身子,他摩挲着她的长发,想起走失的儿子,亦是五内俱焚,只恨自己分身乏术,无法既陪伴着妻子,又可以去寻找孩子。

“宁夫人恨透了我们,她把小宝带走,她会害死小宝的,她一定会害死她.....”轻舟闭上了眼睛,将脑袋埋在了万重山怀里,“是我们造下的孽,为什么....为什么要报应在我的小宝身上.....”

“月儿!”万重山一声低喝,斥住了轻舟余下的话,他捧起她的脸,告诉她;“我在佛祖前发过的誓,还记得吗?”

轻舟泪眼迷蒙的看着他。

“所有的罪孽都由我一力承担,与你和小宝毫无干系,小宝是你我的骨肉,父子间心有灵犀,我知道他一定好端端的在这世上,你信吗?”

轻舟摇了摇头,她是真的不相信,不相信宁氏会放过小宝。

万重山低叹了口气,他的心如同在烈火上炙烤一般,与轻舟说的这些话,虽是斩钉截铁的语气,可他心里明白,这些不过是他安慰轻舟的话语,在他心底,也是明白他们的孩子.....怕已是不在世上。

老天爷,我命贱,我命硬,有什么你只管冲着我来,不要落在他们母子身上.....

万重山的眸心渐渐浮起一抹绝望,他不敢让轻舟看见,只垂下了目光,心头却是默默浮起了这句话来。

这些年,连他自己都记不清自己究竟杀了多少人,他驻守北境,双手沾满了胡人的鲜血,他位居高位,一个指令便能发动数万人的战争,一句话便可夺走数千条的性命,他身上早已是血债累累,他愿意血偿,却只盼着这份血偿不要落在他的孩子身上。

老天爷,你怎样惩罚我都行,万箭穿心也好,死无全尸也罢,我万重山从不相信鬼神,今日却求你,求你放过他们母子,所有的罪孽,都让我一人承担。

我求你。

“王爷!王爷!”

蓦然,管家的声音打破了屋中的寂静。

万重山身子一震,瞬间惊醒了过来,他向着管家看去,厉声道;“什么事?”

“回王爷的话,找到宁夫人和初元了!”

“她们在哪?!”万重山眉心紧拧,怀中的轻舟亦是抬起了头,一脸紧张的看着管家的眼睛。

“在城外的一个废弃的地窖里,找到了宁夫人和初元,待唐将军赶到时,初元已经死去多日,唯有宁夫人一人,疯疯癫癫的,满口胡话,唐将军问她小世子的下落,她也是满嘴的胡言乱语。”

“她现在在哪?”万重山又是问道。

“已是让唐将军押了回来,眼下怕是已经在路上了。”

听着管家的话,轻舟强撑着下床,她推开了万重山的身子,一双脚刚落地,便是一阵头晕目眩,万重山晓得她的心,心知她的确无法在屋子里等下去,他将她的身子扶到床上,自己则是蹲在她面前,为她将鞋子穿好,而后一个横抱,将她抱在了怀里,向着前厅走去。

连翘与诸人亦是跟在身后,一行人刚到前厅不久,就见万母也是让温敏懿和丫鬟搀扶着,从后院赶了过来,母子相见,均无心多言,未几,就听一阵脚步声匆匆响起,厅中诸人皆是一震,向着前方看去,就见唐明生领着卫兵,将一个披头散发,形如乞丐,浑身散发着酸臭味的女子从外间押了进来。

“杏芝?”眼见着宁氏变成如此模样,万母只觉不敢自信,她惊呼了一声宁氏的名字,见她扮作乞丐,难怪这些天派出去搜寻的人一直是一无所获。

宁氏“咴儿咴儿”的笑着,她抬起头,一眼便看见了万重山与轻舟。

瞧着万重山眸心的焦虑,与轻舟的失魂落魄,宁氏只觉心头痛快,她的笑声起先还是嘶哑的,到了后来便是越来越发响亮,竟是仰天大笑起来。

“够了!”万重山一手揽着轻舟,另一手则是向着宁氏指去,喝道;“你将小宝如何了?”

“万重山,你为了一个女人,不惜派人害死了我的梓安,你霸占了梓安的妻子,你的儿子落在我手上,你说我会如何?”宁氏声音凄厉,目眦尽裂的样子分外可怖。

“你.....杀了他?”轻舟浑身剧颤,她不知是哪里得来的力气,向着宁氏开口。

“杀了他?”宁氏一声嗤笑,“杀了他,岂不是太便宜了他?”

“你把他....怎么了?”轻舟的眼眸中失去了所有的神采,仿似七魂丢了六魄。

“万重山,陈轻舟,你们听好了,我将你们那白白胖胖,香香软软的的儿子......”说到这里,宁氏有意停顿半晌,眼见着万重山和轻舟均是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她勾了勾唇,一字字道;“我看他实在是太可爱了,所有.....我就把他煮熟给吃了!”

“你这个疯妇!”万母气血上涌,几乎坐立不稳,“这么多年,万家没有一日薄待过你,你居然....你居然这般歹毒,做出这样丧心病狂的事来!”

万母说完,便是剧烈咳嗽起来,一口气喘不匀实,眼儿一闭,昏厥了过去,只让人乱作一团,请大夫的请大夫,揉心口的揉心口,过了许久,万母才长长吐了一口气,悠悠醒转。

宁氏看着万重山和轻舟瞬间惨白下去的脸色,只觉畅快,她哈哈笑着,与二人道;“你们两乱,伦苟且,你们的报应活该落在在你们的孩子身上,万小宝虽是个孽种,可他的皮肤可是娇嫩极了,我掐死他的时候,他那小手和小脚不住的乱动呢......”

“你别说了!”轻舟凄厉的声音响起,她痛苦的喊叫着,身子犹如筛糠般的颤抖着,只让连翘和苏氏一把扶住。

众人只见万重山身子一闪,凝目看去,就见男人已是快步冲到了宁氏面前,他一手扣住了宁氏的脖子,提起了她的身子,几乎令她的双脚悬空,而他眸心已是阴郁的吓人,森然道;“你给我说实话,小宝究竟在哪?”

宁氏透不过气来,她唇角的笑意越发深邃,她看着万重山的眼睛,吃力的吐出了一句话;“你....永远...都...别想知道...你的儿子.....在哪....”

万重山加重了手劲,“你说不说?”

宁氏的眼睛血红,她盯着万重山,先是呵呵一笑,而后一个用力,咬断了自己的舌头。

鲜血自宁氏的唇角沁出,而她,死不瞑目。

正文 第一百一十四章 买子

万重山松开了自己的手指,宁氏的身子滑在了地上,随着她的身子一道倒下的,还有不远处的轻舟。

“小姐?小姐?”连翘手忙脚乱的扶住轻舟的身子,万重山听到动静,忙大步回到了轻舟身边,眼见着她眼角含泪,面色惨白,万重山心如刀绞,只将她抱在了怀里。

“月儿,你听我说,我会找到小宝,我一定会替你找到他。”万重山抚上她的脸,让她笔直的看着自己。

轻舟摇了摇头,泪珠滚滚而下,她声音很轻,几乎要人听不清楚,“她杀了他.....”

“她为了让咱们难过,自然是怎么刺心说什么,月儿,你相信我,我们的小宝还在世上,哪怕是上刀山,下火海,我都会替你找到他!”万重山的声音铿锵有力,听在轻舟耳里,只让她的七零八落的心重新凝聚了一点点希望,她泪眼模糊的看着面前的男子,喊了一声他的名字;“重山.....”

“我在这。”万重山揽紧了她的纤腰。

“我不能没有小宝....”轻舟呜咽着,一颗心痛的几乎快要死掉。

“我知道,相信我,你不会失去他,相信我。”万重山抚着她纤细的肩头,不住的安慰着,眼见着万重山的眼里唯有轻舟一人,就连一旁的万母也是被他冷落,温敏懿看着这一切,无声的垂下了眼眸。

山路崎岖,一辆牛车在路面上艰难的行驶着。

许是道路太过难走,刚满周岁的孩子哪里能经得住这般折磨,已是哭了起来,一旁的一个瘦削男子听着孩子的哭声,便是忍不住抬手一个巴掌,向着孩子那张清秀的小脸上扇了过去,“哭哭哭,整天就他娘的知道哭!”

那孩子身上穿着粗布衣裳,露出的一张小脸却是眉清目秀,皮肤白皙,虽是打扮的粗陋,可瞧起来却跟年画上的童子似得,让人瞧着就喜欢。

孩子似是被这一巴掌打懵了,他止住了哭泣,只怔怔的坐在那里,水汪汪的一双大眼睛,看起来可怜极了。

“老四,这孩子来历蹊跷,咱们还是早些脱手,别惹祸上身。”听着身后的骂声,驾车的一个身材壮实的男子则是回过头,对着那被称为“老四”的瘦削男子言道。

“二哥,这孩子究竟是什么来头,大哥为啥要咱们把他带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老四皱眉。

驾车的那男子沉默片刻,才道;“这孩子,搞不好是镇北王府的小世子。”

“二哥,你和我开什么玩笑,就凭这小子,能是王府里公子?”说完,老四瞅了万小宝一眼,瞧着孩子俊俊秀秀的样子,倒也是生出几分疑惑,又道;“他若真是什么公子,那王府里的人都是干什么吃的?几百口子看不好一个孩子?”

“咱们离开京师没过多久,就遇到了镇北王派出的人,那些人都在找一个一岁大的小男孩儿,大哥曾瞧过那孩子的画像,和这小子足有九成像。”

“那咱们何不把这孩子给镇北王送过去?他若真是世子,咱们岂不是能得到一大笔赏赐?”

“你懂什么?咱们拐走了他的儿子,你当他会放了咱们?咱们把孩子送回去,可不是自投罗网?”

老四一听,顿觉此话有理,他上前凑了凑,又道;“那大哥的意思,就要咱兄弟两把这孩子卖到这山窝窝里,让镇北王再也找不到这个宝贝疙瘩?”

“嗯,大哥的确就是这个意思。”那身材壮实的男子说着,也是看了孩子一眼,叹道;“这可是烫手山芋,早点甩了的好。”

“二哥,既然这样,那咱们何不把这孩子给做了?干啥费这么大的事?”

老四话音刚落,那名唤“二哥”的男子便是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你找死么?若往后事发,咱们只是绑了镇北王的公子,最多不过掉脑袋,可若咱们杀了这小子,那可是诛九族的罪,连带着婆娘孩子一块没命!”

闻言,老四心底一凉,顿时不敢吱声了,隔了片刻,老四才低声说了句;“这还真是个烫手山芋。”

万小宝自出生后便是让人捧在手心的过日子,整个王府都是将他捧上了天,哪曾受过这般委屈?刚被老四打了那一巴掌后,万小宝几乎被打蒙了,隔了这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回过神后,孩子便是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哭声,只比方才哭得还要厉害。

“别哭了!”瘦削男子听着他的哭声,见牛车已是进了村子,生怕孩子的哭声会吵醒村人,他手慢脚乱去捂孩子的嘴,念起这孩子的身份,终是不敢再拿大耳刮抽他。

驾车的男子回头对着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抱着孩子下车,老四一手抓起了孩子,另一手紧紧捂着孩子的嘴巴,跟拎鸡仔似得随在二哥身后,与他一道来到一处农家院口,二哥叩了叩门,未过多久,就听里面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接着便是脚步声响起,有人从里面将门打开,露出一对农家夫妇。

那对夫妇将二哥一行引进屋,刚进屋子,就见三个丫头都是从里屋探出了脑袋,满是好奇的向着堂屋打量。

“去,去,都回去睡觉去。”看起来老实巴交的中年汉子冲着三个闺女摆了摆手,而那农妇的眼睛则一直落在小宝身上,就没离开过。

“老规矩,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二哥瓮声瓮气的开口。

“那啥,你总要要咱先看看孩子。”那农妇怯生生的说着,瞧着万小宝被老四箍着,可怜巴巴的样子,便是打心眼的心疼,作势便要上前,将孩子从老四手里接过。

“想要儿子,先拿银子出来。”老四目露凶悍之色,经他这么一斥,那农妇便是缩回了手。

“她爹....”那农妇眼中透着祈求之色,向着丈夫看去。

那农家汉子瞧着万小宝那机灵可爱的劲儿,心里早已是喜欢极了,他们夫妇成亲多年,膝下一直无子,只生了三个丫头,受尽了村人的嘲弄,这些年省吃俭用,好容易攒下了些银钱,打算从人牙子手里买一个小男孩儿,也算有了香火。

那汉子经不住自家婆娘的哀求,只小心翼翼的从裤兜里取出银袋,按着事先说好的价格,递到了二哥手里。

二哥掂了掂银钱的分量,向着身后的老四使了个眼色,老四心中会意,将孩子往前一送,那农妇连忙将万小宝抱在了怀里,瞧着孩子哭得眼泪汪汪的,那农妇只心疼抬起衣袖,给孩子拭去面上的泪水,不住的轻声哄着。

“这往后,这孩子就是你们的儿子,可要看好了,别怪咱不提醒你,这两年可不能让他出去抛头露面的,这若万一,被他的亲生父母瞧见了....”

“咱们都晓得。”那汉子唯唯诺诺的开口。

二哥点了点头,念起此地荒凉而偏僻,一座山挨着一座山,就连当地人也时有迷路,更别说距京师相隔千里,即便那镇北王府神通广大,也绝对寻不到这里。

想倒此处,二哥放下心,只领着老四连夜离开了莲花村。

瞧着两人走后,朱家的三个丫头纷纷从里屋奔了出来,满是好奇的打量着母亲怀中的男孩儿。

“娘,这娃娃往后就是咱弟弟?”

“娘,弟弟长得可真俊啊,就跟画上的小人儿似得。”

“娘,弟弟饿不饿,要不要咱弄些东西给他吃?”

三哥丫头七嘴八舌,不时伸出手去摸摸万小宝的小手和小脸,杨氏则是十分稀罕的抱开了万小宝的身子,对着女儿们呵斥道;“去去去,可不得你们这样弄他。”

万小宝趴在在杨氏怀里,在杨氏的安抚下慢慢停住了哭泣,小小的孩子似是能察觉到,眼前的这个女人是真心疼爱自己的,近乎出于孩子的天性,让他不由自主的向着杨氏依偎过去。

瞧着孩子跟自己亲,杨氏只喜欢的心花怒放,她向着丈夫看去,道;“她爹,咱给娃取个名吧。”

那中年汉子瞧着这白皙俊俏的男孩儿,心里也是高兴,他握了握孩子的小手,吧嗒吧嗒的抽了两口烟,道;“咱已有了大姐,二丫,三妞,这娃娃,就唤四弟罢。”

“四弟,朱四弟!”杨氏逗弄着怀里的万小宝,因着贫困而显得苍老的面容上浮起一抹欣慰的笑容,对着怀里的孩子笑道;“咱也有名了!”

京师,镇北王府。

唐明生与一众将士俱是跪在万重山面前,每个人的脸上都是大气也不敢出。

“还没有消息?”万重山面色深隽,声音低沉。

“启禀王爷,京师以及周边的城镇都是派了人搜寻,可还是.....一无所获,不曾有小世子的下落。”唐明生说着,只惭愧的低下脑袋。

“那些人牙子找到了没有?”万重山又问。

“在河口码头已是将那些人尽数捕获,可救下来的孩子里,并无小世子,咱们也严刑拷打了京师里的那些人牙子,可都说,不曾见过小世子。”

正文 第一百一十五章 兴师

万重山听着唐明说的话,一颗心便是沉了下去,他无声的攥紧了自己的手指,吩咐道;“继续找,城镇找不到,就去乡村,去山坳,总之,哪怕是将这个天下翻个底朝天,也要把小宝找出来!”

“是,王爷。”唐明生恭声道。

万重山念起独子,眼瞳中便是浮起一抹黯然,犹记得他离京时,小宝刚满月不久。他初为人父,一直到现在他都记得清清楚楚,当他第一次将孩子抱在怀里时,仿佛有一样东西触动了他的心弦,那股难以言说的,是他三十余年的人生中都不曾有过的滋味,那是他的孩子,是他最爱的女人生下来的,他的骨肉。

他无心再说什么,只冲着唐明生等人摆了摆手,示意他们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