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何必如此。”万重山在心中叹了口气。

纳兰并没有去看他,她稳了稳自己的额心绪,只轻声细语的说了句:“万重山,你不要再多说了,就算是我自欺欺人,你就告诉我,当初是李云召下的令,是他让你杀了我的哥哥,是不是?”

万重山没有说话。

“你骗骗我,不行吗?”纳兰终是红着眼睛,落下了泪来。

“纳兰,我不能骗你,你哥哥是我杀的。”万重山眸心雪亮,说了下去;“也并非是无意失手,而是故意为之。”

纳兰的身子轻颤着,几乎用尽了浑身的力气,才能稳住自己的身形。

“万重山,眼下,就先将咱们的恩怨放下,你为了你手下的将士,我为了我漂泊不定的仇人,万重山,咱们联手吧。”纳兰深吸了口气,目光已是沉静了下来,她定定的看着眼前的男人,每一个字都是十分清晰。

“联手?”万重山咀嚼着这两个字。

“咱们联手,打败李云召,我的族人会助你夺得这个天下,只要你答应我,在你成就大业之后,将漠北草原以及燕云十六州尽数还给我们,让我大辽得以复国,让我大辽百姓能够安居乐业,免受风沙严寒之苦,我也会答应你,大辽永世不会再与大齐开战,你可以救回你的心上人,安心当你的皇帝。”

“纳兰.....”万重山刚唤出她的名字,便是被纳兰出声打断,“万重山,眼下的情形你不是不清楚,以你手上的兵力,压根不是朝廷的对手,但若是有了我大辽勇士的相助,你完全可以放手一搏,这笔账,你不会算不好。”

说完,纳兰垂下了目光,落在了自己的肚子上,她默了默,又是说道;“这本就是一件对你我都十分有利的事,更何况.....还有这个孩子。”

万重山的视线亦是随着纳兰一道落在她的肚子上。

“有这个孩子在,足以会让我的人,和你的人同心协力,而当你攻下京师,我会把事情的真相全都告诉你的王妃,那时候,我便会带着我的孩子,和我的族人回到草原。”

纳兰眼眸清亮,迎上了他的目光,她知道,他没有理由拒绝。

京师,皇宫。

“小姐.....”连翘进来时,就见轻舟坐在窗前,望着外间廊下的一只画眉鸟儿出神。

听着连翘的脚步声,轻舟回眸看去,见她神色有异,便是问道;“连翘,你怎么了?”

“小姐,刚才收到消息,说是王爷已经攻下了云州,皇上雷霆大怒,在朝堂上发了好大的火,说是打算御驾亲征。”

“他攻下了云州?”轻舟闻言只是吃惊,云州素来富庶,足足有上万守军,又加上这次朝廷增援的军马,怎能这般轻易的让万重山攻下?

“说是王爷和.....和.....”连翘面有难色,只垂下眸子,似是不敢说。

“你说吧,是什么?”轻舟无声的攥紧了手指。

“说是王爷和辽国余孽联手,两军同心齐力,云州守军....压根不能抵挡。”连翘的声音很小,她小心翼翼的看了轻舟一眼,终是咬牙,又是说了句;“听闻,耶律纳兰....与王爷一道,同在军中。”

正文 126章

轻舟眸心的光渐渐湮灭了,她无声的坐在那里,念起万重山,只觉一颗心慢慢变得冰凉。

“小姐,您先别多想,云州距京师相距数百里,传言想来也做不得真,王爷对小姐如何,小姐不是不清楚,您和王爷好容易才能在一块,哪是那个胡人公主能比得了的?”

“连翘,你不用在安慰我。”轻舟的视线落在连翘身上,她的眼底凄凉,似是对周遭的一切失去了所有的兴致,连翘瞧着她的样子,却是暗暗心惊,不由得想起一个词来,万念俱灰,怕也不过如此。

“小姐.....”

“连翘,你放心,我还有娘,还有小宝,我不会死。”轻舟打断了连翘的话,她的声音很轻,眼神却仿佛飘到了很远的地方,缓缓道;“李云召答应过我,他会替我找到小宝。”

闻言,连翘先是一怔,继而喜道;“小姐,皇上是九五之尊,他既然答应了您会找到小世子,那就一定会替您找到的,小姐等了这样久,总算要和小世子团聚了。”

说完,连翘蓦然想起了什么,笑意从她的唇角慢慢隐去了,她看着面前的轻舟,又是很小声的说了句;“可是小姐,皇上不会那样好心的替您去找孩子,他是不是.....”

“他要我留在他身边,做他的妃子。”轻舟的声音很是平静。

连翘大惊,失声道;“小姐是答应了?”

轻舟点了点头。

“到了如今,我只要我的孩子,只要他能替我找到我的小宝,不论他要什么,我都答应他。”轻舟望着窗外的月色,念起不知身在何方的爱子,心中只漾满了苦涩,这股子苦涩是这般的深,这般的浓,几乎足以令她忘记一切,忘记不愿相信的一切。

“小姐.....”连翘压根不知自己该说什么,能说什么,她只是垂下眸子守在轻舟身边,主仆两就那样相互依偎着,谁也没有说话,直到外间传来一道脚步声,连翘身子一颤,她知道,是李云召来了。

主仆两抬眸,果真见自殿外走进了一道明黄色的身影。

连翘知趣的退下,轻舟亦是从椅子上站起了身子,李云召抬起手,将一卷圣旨散开,露在了她面前。

轻舟目露不解。

“这是封妃诏书,明日,我会昭告天下,封你为妃。”李云召的声音沉稳而坚定。

轻舟的眼神落在了那一道圣旨上,那是明黄色的圣旨,上面清清楚楚的写着她的名字,陈氏轻舟。

“皇上要纳一个嫁过两次的女子为妃,就不怕被天下人耻笑吗?”轻舟的声音很轻,念起自己如今的处境,心底却只是觉得可笑与悲凉,她先是嫁给了万梓安,而后跟了万重山,如今,却又要以这二嫁的身子,三嫁给皇上,去当他的妃子。

“有何可惧?”李云召淡淡笑了,他伸出手指,轻轻的抚上了轻舟的脸颊,“人生在世,不过短短数十年的光景,若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岂不是枉费了这一条命?”

“可您是大齐的皇上。”轻舟看向了他的眼睛。

“皇上又能如何?”李云召微微收力,让轻舟靠近了自己,“我的江山,已有一半落进了万重山之手,你知道吗?我的这把龙椅,就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究竟还能坐多久。”

听着李云召的话,轻舟的心狠狠的一震,她虽心知万重山已是与胡人联手攻下了云州,可大齐地域辽阔,李云召手中又有数十万的禁军,想来万重山也决计不会在这般短的时日内威胁到李云召的帝位。

可此番听李云召的话音,轻舟才知道,自己低估了这一场战争,低估了万家军,也低估了辽国的骑兵。

“封你为妃后,我会御驾亲征,你与我一道过去。”李云召又是开口,说出了这句话。

“你答应过我,要帮我找到小宝.....”轻舟的美眸倏然一动,一句话脱口而出。

“是,我是答应过你。”李云召点了点头,“我已命人四处追查孩子的下落,当年,河口码头的那些人牙子已经找到,事情已经有了眉目。”

“那他在哪?我的孩子在哪?”轻舟攥住了李云召的衣袖,近乎失声般的问道。

李云召却没有出声。

“你告诉我!我求求你!”轻舟的眼睛中满是哀求。

“想知道孩子的下落,那就乖乖的跟我走。”李云召松开了自己的手指,刚说完,就听外间传来了内室的声音,战战兢兢的和他道;“启禀皇上,上官大人和平远将军在云熙殿等候多时,说是有要事要与皇上商议。”

李云召听了内侍的话,只言了句;“孤知道,去告诉他们,孤一会就到。”

“是,皇上。”内侍如蒙大赦,匆匆离开了轻舟的宫室。

李云召最后看了轻舟一眼,他默了默,道;“晚上早些歇息,等明日封妃后,咱们便动身。”

说完,李云召再未多言,转身向外走去。

轻舟许久不曾动弹,直到李云召走远后,她也仍是立在那里。

云州,万家军军营。

“王爷,咱们在京师的探子发来的消息,说是李云召得知云州被咱们攻下后,雷霆震怒,已是决定要御驾亲征。”章将军话音刚落,一旁的于将军便是忍不住插口道;“他一乳臭未干的小皇帝,一场仗也没打过,还好意思御驾亲征?咱们只管让他来,看他能出什么幺蛾子。”

“话也不能这样说,李云召少年老成,颇有手腕,手中又握有数十万禁军,他此番御驾亲征,王爷还是要小心为上。”

“若是在朝堂上,李云召兴许还有点本事,可若上了战场,别说一个李云召,就算是十个,又如何能和咱王爷相比?”于将军不以为意。

“王爷,京师的探子传来的信中,除了李云召要御驾亲征之外,还有一事,属下不曾禀报王爷。”章将军又是开口。

“是何事?”主位上的男子终是出声。

“是....有关王妃的事。”章将军似是觉得难以启齿,隔了片刻才唯唯诺诺的吐出了几个字。

“月儿?她怎么了?”万重山眸心一凛,顿时站起了身子。

“探子在信上说,王妃已是让李云召封为了皇妃,封妃的圣旨,也是昭告了天下.....”

万重山脸色一变,不由自主的握紧了双拳。

听着章将军的话,其余诸人亦是吃了一惊,彼此面面相觑,均是觉得眼前的局面委实微妙到极点,世人皆知轻舟曾是万重山的亲侄媳,是万重山凭借着赫赫战功逼着皇上赐婚,二人方才喜结连理,而今万重山与纳兰联手,与朝廷决裂,李云召便是纳了轻舟,夺走了万重山的女人,在场诸人皆是觉得此事混乱如麻,就连胆子最大的于将军,也是不敢再开口多说什么。

万重山面色阴沉的厉害,他就那样立在那里,半晌也没有动一下身子。

“王爷稍安勿躁,云州如今已让咱们攻下,等于从朝廷手中夺走了他们的钱袋子,更何况咱们有胡人铁骑襄助,待咱们打败李云召,便将王妃接回来。”

万重山闭了闭眼睛,他什么也没有说,只觉心中五内俱焚,他甚至不敢去想,不愿去想轻舟如今的处境。

若是当初......

万重山的眼底深敛似海,若是当初他在伤愈后,能领着万家军拼死一搏,一路向着京师杀去,而不是一步步的殚精竭虑,一步步的攻下城池,一步步的战略包围,兴许万家军早已被朝廷剿灭,他也早已经身首异处,可也好过如今这般的折磨!

万重山心潮起伏,十指俱是颤抖着,只让一旁的众人看着十分心惊,却无人敢上前说个一句,就连跟随他多年的江镇以,也是三缄其口,闭上了嘴巴。

“传令下去,命将士们做好准备,与朝廷殊死一战。”万重山声音极低,每一个字都是又冷又硬。

正文 127章

莲花村。

“他娘,四弟今儿怎样了?”朱老汉背着背篓,刚从镇子上回来,开口便是向着自家婆娘问道。

杨氏听着丈夫的声音,便从里屋走了出来,她向着朱老汉做了个嘘声的手势,小声道了句;“刚才才哄睡,可别吵醒孩子。”

“还烧不?”朱老汉又问。

杨氏面有忧色,眉目间漾着的满是焦心,叹道;“白日里本来已经退了的,可方才又烧了起来,这可怎么是好。”

杨氏说着,便是忍不住举起袖子擦泪。

朱老汉见状,赶忙从胸口摸出了几钱银子,向着自家婆娘道;“这是去镇上得来的银钱,咱还是赶紧给四弟请个大夫来瞧瞧。四弟身子金贵,可不能耽误咯。”

杨氏攥着丈夫递来的那些银钱,她晓得,他们家的家底全在这了,如朱老汉所说,这孩子身子金贵,一直到现在,杨氏都还记得,当初刚从人牙子手里把这孩子买回来时,许是吃惯了好东西,不论她做什么,哪怕是用鸡蛋下白面,惹得三个丫头直流口水,可四弟却也是不吃的,只在那儿不住的啼哭,让她怎么哄都不行。

直到后来哭累了,哭饿了,孩子才愿意吃一点点东西,而这一年来,他们家全是尽着这个孩子,虽是穷的叮当响,可给这娃娃吃的也都是精米细面,乡下没什么好东西,只有鸡蛋,整个朱家可谓是勒紧了裤腰带,从嘴巴里省下了口粮塞到朱四弟的嘴里,可即便这样精心的照顾,那孩子却还是经常生病,只让杨氏与朱老汉焦头烂额。

“他爹,”杨氏攥着那银钱,眼角已是闪起了泪花,“要我说,咱要不将四弟还回去吧。”

“你说啥子?”朱老汉一听见婆娘的话,当即便是吹起了胡子瞪起了眼,“四弟是咱家的根,他就是咱老朱家的儿子,不兴你再说这种话!”

杨氏拭了把泪,继续道;“我也是看四弟可怜,这孩子细皮嫩肉的,长得又俊俏,虽那人牙子不曾跟咱说这孩子的来历,可我也能看得出来,四弟是有来头的,定是那富贵人家的孩子,咱们如今把他留在身边,让这么个孩子跟着咱受苦,我心里也不是滋味儿。”

“瞎说八道!”朱老汉摆了摆手,示意杨氏不要再说,“咱家为了四弟,可是把家底都给整了个干净,再说,你养了他一年,把他当宝贝疙瘩的稀罕着,说什么把他送回去,你能舍得?”

听着丈夫这般说来,杨氏一想着要把孩子送走,一颗心顿时揪了起来,这孩子虽不是她亲生,可自打进了他们家的那天起,她就把他当成自己的亲儿子,甚至待他比自己的亲闺女还要稀罕,朱老汉说的不假,她虽是心疼这孩子,可若真把孩子送走,她也是舍不得的。

当下,杨氏叹了口气,只将在外头剁猪草的大妞喊了回来,让她拿着银钱,去隔壁村子里请个大夫。

大妞答应着,拿了银钱便是匆匆跑出了家门,杨氏看着女儿的背影,念起这三个丫头每次生了病,也多是让朱老汉从山上摘点草药,对付了过去,可唯独对老四,对这个买回来的小男孩儿,却是一点儿也不敢大意。

杨氏收回了目光,回到了里屋,瞧着床上的孩子,眸中顿时浮起了几分怜惜。

万小宝如今已是两岁了,他穿着粗布衣衫,一张俊秀而苍白的小脸,看起来十分羸弱。

杨氏探了探孩子的额头,顿觉一片滚烫,她心下焦急,只得一次又一次的将汗巾子打湿,拧干后贴在孩子的额头上。

期间朱老汉也曾进来瞧过孩子两次,夫妻两俱是在等着大夫的身影,一直到天色擦黑,也不曾等来大夫,却是等来了一群不速之客。

“大人,经城河阿四口中得知,他们当日将万少爷的的确确是卖给了这一户人家。”一身黑衣的男子立在钦差何大人身后,恭恭敬敬的开口。

那何大人闻言也不说话,只领着身后诸人径自走进了屋子。

听见脚步声,朱老汉慌忙走了出来,待看见自家院子里不知何故出现这一大拨人,看着那些人的穿着,即便朱老汉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庄稼汉,可也能瞧出这些人都是大有来历的,绝不是寻常百姓,当下,老实巴交的朱老汉顿时惊在了那里,他畏畏缩缩的看着面前的这些人,勉力开口问道;“你.....你们是什么人?”

黑衣男子眉头一皱,只喝道;“兀那刁民,见到钦差何大人,还不下跪?”

“钦.....钦差?”朱老汉压根不懂钦差的含义,可听着黑衣男子的话音,也能七七八八的猜出来钦差是个官,像他这种平头百姓,最怕的便是和官府打上交道,朱老汉瞧着眼前的阵仗,又见整个莲花村的村民几乎都被惊动了,皆是三三两两聚在自家周围,连大气也不敢出,朱老汉不免更是慌乱,身子也是颤的越发厉害了。

“官爷,不知小的是犯了何事?劳烦各位官爷走这一趟?”朱老汉声音中透着惊惧,好容易才说清楚了一句话。

那黑衣男面露不耐之色,刚欲呵斥,何大人却是一个手势,黑衣男见状,顿时变得恭谨起来,退在了何大人身后。

“无须在这等人身上浪费功夫,要紧的,是寻到孩子。”何大人开了口,淡淡道。

“是,大人。”黑衣人行了一礼,刚要命人进屋找孩子,就见一个村妇,怀中抱着一个小男孩儿从里屋走了出来,一面走,一面惊慌的问道;“她爹,出什么事了?”

杨氏进了院子,刚瞧见眼前的这一幕,心下便是一惊,险些连孩子都没有抱稳当,她满脸错愕的看着自家院子里的官差,只抱着孩子缩在了丈夫身后,颤声道;“她爹,这是咋了?”

待杨氏刚抱着孩子出现,诸人的目光便全都是落在万小宝身上,不等朱老汉吭声,黑衣人已是对着身后吩咐;“快,去把孩子抱回来!”

一声令下,当即便有官差上前,作势从杨氏手里抱过孩子。

朱老汉和杨氏见状,当下也顾不得害怕,只拼了命般的护犊子似得将孩子牢牢抱住,尤其是杨氏,一面抱着孩子,一面发出凄厉的惨叫,“抢孩子啦!”

听得杨氏的呼喊,一旁的村民也是站不住了,纷纷都要上前,只被官差们拦住,一时间朱家的院子乱成一团,怎一个鸡飞狗跳说的尽。

“大胆泼妇!这孩子从何而来,你们夫妻心里清楚!”黑衣人见状大怒,立时斥道。

他这话音刚落,朱老汉和杨氏心头都是一震,趁这个空当,一个官差一把推开了朱老汉,从杨氏手中硬生生的把孩子夺了过来,送到了何大人面前。

“我的儿!”杨氏近乎疯了般的上前,被官差死死拉住。

何大人的目光在孩子的脸颊上划过,见这孩子粉嘟嘟的一张脸蛋,虽说穿的是寻常孩衫,长得却是眉清目秀,就跟年画上的童子似得,眉目间满是贵气,甭说这莲花村不会有这等孩子,就连是荷花镇,也没有这样贵气的娃娃。

“大人,您看这孩子....是不是咱们要找的?”黑衣人见那孩子一脸病色,闭着一双眼儿,心中也是惊疑不定。

何大人微微颔首,道;“本官曾机缘巧合,见过万重山一面,这孩子,单是这么一瞧,就知道是他的儿子。”

“如此说来,咱们这次是找对了?”黑衣男眼睛一亮。

“不错,”何大人点了点头,见孩子脸颊通红,当下便是探了探孩子的额头,察觉到一片滚烫后,何大人眉心一紧,顿时吩咐道;“速去派人请大夫,这个孩子经不起丝毫闪失,咱们务必要将他稳稳妥妥的送回京师。”

“是,大人。”黑衣人答应着,语毕,又是看了朱老汉与杨氏一眼,问道;“那这户人家,大人看应当该如何处置?”

何大人瞥了朱老汉夫妇一眼,他的眸光无风无雨,只撂下了一句;“胆敢窝藏逆子之子,将此户人家尽数收押,送进大牢。”

何大人说完,便是抱着孩子离开了朱家的院子,只留下杨氏在那里呼天抢地,悲戚不已。

正文 128章 团圆

京师。

“小姐,东西已经收拾了齐全,只等皇上下令,咱们就要离开京师,前往云州了。”连翘来到轻舟身边,小心翼翼的开口。

轻舟抬眸向着宫外看了一眼,就见宫人来回走动着,在那里打点行装,这一次,李云召力排众议,坚持要御驾亲征,欲与万重山决一死战,任由文武百官如何相劝,李云召却仍是执意如此,战场上刀剑无眼,为了表示决心,李云召甚至下了圣旨,将皇后所生的嫡长子立成了太子,自大齐开国以来,鲜少有皇帝在盛年之时立下太子,李云召的决战之意,可见一斑。

轻舟站起了身子,十分罕见的问起了李云召的行踪,“连翘,皇上眼下在哪?”

听她问起李云召,连翘先是一惊,继而说道;“云州战事在即,皇上这些天都是和上官大人和虎威将军在云熙殿商讨战事,眼下怕也是在那里。”

轻舟垂下眸子,沉默片刻,道;“随我去一趟云熙殿吧。”

听轻舟要去找李云召,连翘顿觉不解,只小声问了句;“小姐,您这是?”

“他答应过,要替我找到小宝。”轻舟向着连翘看去,眸心划过一抹执拗,“在离京前,我必须要见到小宝。”

连翘十分担心,只扶住了轻舟的胳膊,念起这人海茫茫,即便李云召贵为天子,可要找到万小宝,也不异是大海捞针,连翘生怕轻舟失望,刚要说个几句安慰,就听宫外传来一阵脚步声,接着便是宫人行礼的声音,连翘循声看去,待看见来人后,整个人顿时愣在了那里。

就见一行人簇拥着一个青年男子,那男子身着明黄色儿的龙袍,眉目间满是睥睨天下的傲然之气,他身形挺拔,容貌英俊,正是大齐的君主李云召。

连翘在宫中呆了许久,对李云召的容貌自是早已熟悉的了,看见他自然不会这般愕然,让她惊在那里的,是因为瞧见了李云召怀中抱着一个两三岁的男孩儿。

轻舟也是看见了那个孩子,当那个小男孩儿刚出现在轻舟面前,她的目光便一直黏在孩子的脸蛋上,就那样怔怔的瞧着他,几乎不敢眨眼,仿佛一眨眼,孩子就会消失一般。

许是得不到滋养的缘故,那孩子十分瘦弱,身子细细的,脑袋却显得格外的大,他怯生生的倚在李云召的怀里,方才好像是刚刚掉过眼泪,一双眼睛红通通的,满是惧怕,想哭又不敢哭的样子,看起来可怜极了。

他的眉目像极了轻舟,唯有脸庞的轮廓却还是像万重山,尤其那鼻子和嘴巴,都仿佛和万重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似得,轻舟已有一年多没有看见过儿子,在这四百多个日日夜夜里,她也曾无数次想象过孩子的模样,直到此时真正瞧见了,几乎只一眼,轻舟就能肯定,李云召怀中抱着的这个男孩儿,就是她的孩子!

“小宝!”轻舟终是哑着嗓子,唤出了儿子的乳名,她的眼底血红,向着孩子张开了胳膊,许是血缘天性,万小宝看见生母,也是张开了小手,由着轻舟将自己抱在了怀中。

“小宝.....我的孩子.....娘总算见到你了....”不断有眼泪从轻舟的眼眶里涌出,她抱着孩子软软的身子,明明想笑,可那泪珠子偏向断了线的珍珠似得,压根也不听她使唤,只源源不断的从眼眶里往下掉,她生怕吓着孩子,刚要止住泪水,可瞧着孩子苍白的小脸,羸弱的身子,泪水便是无论如何都忍不住。

许是轻舟的眼泪吓着了孩子,万小宝看着面前的女子,也是小嘴一撇,“呜哇”一声哭了起来。

“娘亲....我要娘亲....我要找娘亲....”万小宝声音很软,糯糯的童音,让人听着几乎心都要化了,他撇着嘴,只哭得一抽一抽的,不住的找着养母杨氏。

“小宝,娘在这儿,娘亲在这儿.....”轻舟噙着泪,不住的哄着孩子,一年多的骨肉分别,孩子早已不认识了自己。

轻舟将周遭的一切全是忘了,甚至将李云召晾在了一旁,她的一腔心神都是让怀中的幼子吸引去了,她照顾着孩子,不知过去了多久,万小宝终是哭累了,才在轻舟的怀里安分了下来,闭上眼睛,睡着了。

轻舟一动也不敢动,只抱着孩子坐在椅子上,她不敢讲孩子交给旁人,也舍不得把孩子放下,她就那样抱着,即使胳膊发酸,发胀,也还是不曾松手,倒巴不得能一直这样抱下去。

李云召一直不曾离开。

他立在殿外,静静地凝视着轻舟映在窗户上的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