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您不必多说,属下从接到王爷吩咐的那一刻起,就已是将这一条命豁了出去,若能将您救出去自然最好,若不能,属下就死在这里,也算是为王爷尽忠了。”

张兴之话音刚落,前方的侍从便是中箭倒地身亡,张兴之见状,瞬间抽出自己的佩剑,向着前方冲杀过去,他虽是书生出身的文官,武艺却也是十分精湛,此时一手护着温敏懿,一手向着敌人杀去,大敌当前,仍是临危不乱。

“张大人!”温敏懿见张兴之肩膀受伤,顿时一声惊呼,张兴之一咬牙,只在仅于的几个侍从的护送下,领着温敏懿一路冲杀,生生从王府中杀出一条血路,眼见着离王府正门不过几步远的功夫,却听一阵整齐的声音响起,王府的墙头上不知何时冒出一支弓弩手,弩箭已是装好,向着院子里的张兴之等人纷纷瞄准,只等一声令下,所有的人都会变成刺猬。

张兴之心神一凛,只暗自道了句,我命休矣!骤然,突听外间传来一阵飞箭破空的声音,继而便是御林军的惨叫,不知从何处飞奔而来一支骑兵,向着墙头上的御林军射杀而去,一时间只见那些御林军纷纷从墙头摔下,见此惊变,诸人俱是怔在了那里,张兴之收敛心神,心知定是有人相助,他鼓起一股气,护着温敏懿向着府外冲去,刚出王府,就见竟是驻守在京师中的虎威将军率兵前来,张兴之看见他,顿时想起虎威将军洪敬尧曾与万重山同年当兵,一道打过仗,而后洪敬尧被召回京师,万重山则是驻守边疆,在外人看来两人多年来都不曾有何交集,可今日洪敬尧竟会率兵来助,足可见二人交情。

张兴之不敢多待,更来不及细想,待骑在骏马上的洪敬尧对着他大声喝出:“快走!”两个字后,张兴之猛的回过神来,领着余下的部下,护着温敏懿匆匆离去。

正文 140章

云洲,军营。

轻舟手中端着夜宵,守夜的士兵看见她,顿时行礼道:“见过王妃。”

轻舟微微颔首,瞧着帐子里的灯光,言道:“王爷晚上没怎么用膳,我做了些宵夜,劳你给王爷送去。”

“是,有劳王妃。”士兵双手从轻舟手中将夜宵接过,轻舟转过身,不等她离开,就听身后传来一道男声:“月儿。”

轻舟回眸,就见万重山显是听见了她的声音,已是从帐子里走了出来,他立在那里,对着她伸出了自己的手掌。

轻舟见状,便是向着他走去,她刚迈开步子,万重山已是大步来到了她面前,揽过了她的纤腰,他低眸看着她,温声问了句:“怎么不进去?”

当着士兵的面,与他这般亲密,只让轻舟有些羞涩,她垂下眼睫,只轻声说了句:“你在处理公务,我怕进去了会打扰你。”

万重山听了这话便是无奈的紧了紧她的身子,他担心夜间风凉,会让轻舟染上风寒,于是护着轻舟的身子将她带进了帐子,士兵将夜宵搁在了桌上,便是退了下去。

“晚上见你也没如何用膳,我给你做了些点心,你快趁热吃吧。”轻舟将点心与汤盏摆好,列在了万重山面前。

万重山看着那些点心,一瞧便知是轻舟精心烹饪的,他心下一柔,忍不住从身后搂过轻舟的腰肢,将她带到自己怀里。

“小宝睡着了?”万重山问了一句。

“嗯,我让杨妈在一旁守着,自己就过来找你了。”轻舟温声细语,将筷子为万重山布好,说了句:“快来吃吧。”

万重山闻着点心的香味,腹内也觉饥饿起来,他拿起了筷子,望着那些点心,思绪却是不由自主的回到多年之前,那时候还在燕州,轻舟还是他的侄媳妇。

尤记得当时的她被万母遣到边疆,服侍万梓安的饮食起居,每晚,她却也会为他做宵夜,那时候的他碍于两人的身份,只将自己的情意压在心底,当时的他从不曾想到他与她,会有此时,此刻。

“怎么了?是不是这些点心不合胃口?”见万重山只是看着那些点心出神,也不吃的样子,轻舟有些不解,出声问道。

万重山回过神来,他没有说什么,只微微一笑,风卷残云般,将轻舟为自己备下的宵夜吃了个精光。

见他吃完,轻舟心中一甜,为他倒了杯热茶,万重山接过茶水,却也不喝,只将轻舟抱在怀里,在自己的膝上坐下。

“月儿,”万重山顿了顿,将温敏懿的事告诉了轻舟:“我让张兴之去了京师,接敏懿出府。”

轻舟听了这话,心里先是一怔,继而道:“那张大人,将温夫人接出来了吗?”

“我和驻守京师的虎威将军洪敬尧是旧识,这次,洪敬尧会去接应,洪敬尧会护送他们来云洲。”

“洪将军,是要来投奔你?”轻舟听闻虎威将军叛离朝廷,只觉吃了一惊。

“嗯,他会与我联手。”万重山抚着轻舟的长发,念起温敏懿之前曾险些害了轻舟的性命,万重山眸心深沉,缓缓搂紧了轻舟的腰肢。

轻舟也没有说话,她知道,温敏懿是万重山的发妻,跟随他多年,这一次万母离世,也只有温敏懿留在老太太身边,代替万重山,伺候老人走完了最后一程,不论以前发生过什么,单凭温敏懿万照顾他病重的母亲,为他母亲送终这件事儿来说,万重山也不能抛下她不管。

“月儿.....”万重山声音中透着浓浓的歉疚与怜惜,他心中喟叹,只觉不论是当初的纳兰,还是如今的敏懿,他都是愧对了轻舟。

轻舟明白他的心思,她回眸向着他看去,轻声道:“你想说的,我都明白,温夫人是你的结发妻子,你在外打仗,也都是她在娘身边服侍,这次.....咱们在云洲,独留她一人在京师,因着你的缘故,想来也没少让她受朝廷的难为,你让人去救她,是最寻常不过的事,我都懂,我不会怨你。”

万重山听着轻舟的话,只觉心中说不出是何滋味,他在轻舟的脸颊上印上一吻,念起温敏懿之前做过的那些事,万重山眸心有幽光闪过,他的声音低沉,吐出了一句话来:“月儿,从今以后,再不会有人能伤害你,伤害小宝。”

轻舟闻言,心中顿时一动,隐约明白了万重山的话意,她的眼瞳如水,看着万重山的眼睛,告诉他:“只要能待在你身边,只要有你在,我什么都不怕了。”

万重山眼眸黑的发亮,他没有再说什么,只抬起轻舟的下颚,吮上了她的唇瓣。

轻舟的嘴唇一如既往的温软娇嫩,犹如花瓣般让人不舍用力,他起先是温柔而小心的,可未过多久,他的吻便是变得急促与霸道起来,倒好像恨不得将轻舟一口饮下般,轻舟察觉他的情动,脸庞顿时一片绯红,她微微挣扎着身子,生怕让帐外的士兵听见里面的动静,她的小手推着万重山的胸膛,只软声求着男人:“别,他们会听见。”

万重山握住她的小手,他的眼瞳暗得吓人,听着轻舟的低吟,也不过是说了句:“无妨,我轻些。”

轻舟见他铁了心要在这里和自己做夫妻间的事,不由得又羞又怕,这毕竟是万重山处理军务的地方,她生怕会有万重山的手下突然进来,整个人都是慌乱的,可不等她再说话,也容不得她拒绝,万重山已是一手环住她的身子,向着她压了下来。

轻舟被他吻的头晕脑胀,回过神来,就觉身子一凉,他已是褪去了她的衣裳。

夜色吞噬了轻舟的轻吟,天边的月亮亦是躲进了乌云之中,生怕打搅了这一对爱侣。

延洲。

洪敬尧与张兴之一路护送着温敏懿,这一晚便是在延洲歇息,再走三日的路程,便是能赶到云洲。

四下里安静极了,赶了一天的路,除了巡夜的侍从,所有人都已是歇下,温敏懿望着镜子,镜中的女子容颜苍白,眉宇憔悴,她今年已是三十七岁了,女人在这个年纪,早已是青春不再,温敏懿细细的多打量着自己,甚至就连她自己都记不清,她的眼角究竟是何时爬上了如此多的细纹,而从前如云般的乌发中,又是何时染上了刺目的霜际。

她不忍再看下去。也许是不愿再看下去。

她移开了目光,从袖中取出了一把剪刀,这把剪刀是她从侍女的针线蓝中悄悄拿来的,自从那日张兴之见她悬梁自尽后,一路上边都是防备着她,生怕她再做傻事,像剪子这样的东西都是不敢放在她的房中。

她打开了剪子,却也没有用它来伤害自己,她的手指颤抖着,她闭上了眼睛,狠下了心肠,终是绞断了自己的头发。

她一直没有睁眼,只不断的绞断自己的头发,只将那一头长发凌乱的剪到齐耳处,她方才慢慢睁开了眼睛。

待看见镜子里的自己那般可笑的模样,温敏懿唇角一勾,却有泪水从眼眶中掉了下来,她深吸了口气,将剪刀刮上了头皮,将余下的头发尽数刮了个干净。

终于,一切都做好了。

温敏懿望着那一地的秀发,眸心亦是慢慢变的平静,她双手合十,就那般盘坐在那里。

翌日清晨。

张兴之来到温敏懿屋前,他胳膊上的伤并未痊愈,此时仍是吊在半空,只毕恭毕敬的向着屋内道:“王妃,咱们该出发了。”

“吱呀”一声轻响,从屋子里走出了一道清瘦的身影。

待院子里的人看清这道人影后,俱是大吃一惊,一些胆小的丫鬟更是忍不住惊叫出声。

张兴之也是眸心大变,他一动不动的看着温敏懿,看着她一夜间变的光秃秃的头顶,愕然道:“王妃,您?”

“张大人,还请您告诉王爷,贫尼心意已决,已是自行落发,延洲附近便有一座白云庵,还请大人能送贫尼过去,莫要再打扰王爷。”

正文 141章

听着温敏懿的话,张兴之心头大震,纵使温敏懿这般说来,他也仍是唤其为“王妃”,又是说道;“王妃,此处已离云州不远,若王妃真想出家,还请王妃能亲口告知王爷,王爷若许可,属下定是会亲自将王妃送往白云庵。”

温敏懿缓缓摇头,“张大人,若等您见着王爷,还请大人替贫尼转达,就说贫尼今后会常伴青灯古佛,一来为自己之前犯下的错误忏悔,二来贫尼会在佛前为王爷与陈妃娘娘日夜祈祷,遥祝他们福寿安康。”

见温敏懿去意已决,言谈间甚是平静,显然并不是一时激愤,也不是因着万重山宠爱陈轻舟的缘故,看样子,她倒的确是自愿出家。

“可是娘娘,王爷曾嘱咐属下,要将她送到云州。”张兴之仍是踌躇。

“大人不必担心,大人只管将贫尼的话如数告诉王爷,王爷他.....自然不会怨怼您。”温敏懿说完顿了顿,她看着张兴之的眼睛,终是动了动唇,又是说了句,“还有一事,有劳大人转告王爷。”

“王妃请说。”张兴之心下无奈,只得问道。

“贫尼的侄儿,已是让贫尼托人送到了王爷身边,今后贫尼便是方外之人了,贫尼父母早逝,膝下也无子女,唯有对这个侄儿,一直是视如己出,还请大人转告王爷,就说.....贫尼恳请他,能够看在之前的夫妻情分上,善待这个孩子。”

温敏懿想起温子良,鼻尖便是涌来一阵酸涩,一句话刚说完,眼眶便是湿了起来。

温敏懿自嫁给万重山之后,夫妻两人多年无子,这早已不是秘密,而是世人皆知的事,张兴之听温敏懿说起此事,他虽对温敏懿与万重山之间的过往不甚了之,可听温敏懿此番话音凄楚,心中倒也不由自主的浮起几分怜悯之意。

“还请王妃放心,属下定会将王妃的话一字不差的转达给王爷。”

“如此,便多谢大人了。”温敏懿合十行礼,举手投足间,直让人再也瞧不见先前那深闺贵妇的身影,此时站在诸人面前的,倒好像的的确确是个出了家的女尼了。

云州,军营。

张兴之进了帐子时,就见万重山与诸将士正在商讨接下来的战事,张兴之先是进来行礼,万重山见他神色有异,便是命诸人退下,让张兴之起来说话。

“王爷,温王妃她.....”张兴之也不曾拐弯抹角,开口便是说起了此事。

“她怎么了?”万重山微微皱眉,当日有洪敬尧襄助,张兴之一行人已是将温敏懿救出京师的事,他已是知晓。此时听张兴之这般说来,倒是有些不解,不知发生了何事。

“属下不敢欺瞒王爷,王妃她....已是在三日前,于延州落发出家了。”张兴之说着,不敢去看万重山的眼睛。

“出家?”万重山心下微微一震。

“是,属下也曾劝娘娘先到云州,可娘娘心意坚决,属下不得已,只得让人将娘娘送到了延州城外的白云庵。”

万重山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张兴之却并未退下,又是将温敏懿要自己转告万重山的话一字不落的全都告诉了主位上的男子知晓,说完,张兴之微微一叹,道;“王爷,这是您和娘娘的家事,按理说属下不该多嘴,可属下瞧着娘娘的样子,倒也的确可怜,属下斗胆,还请王爷能看在娘娘为老夫人送终的事上,善待子良少爷。”

万重山闻言,黑眸便是向着张兴之看去,张兴之心中一凛,顿觉自己逾距,他不敢再说什么,只行礼退出了万重山的帐子。

万重山独自坐了片刻,而后站起身,向着后营走去。

他掀开帐帘时,就见轻舟守在孩子的小床前,在哄小宝午睡,小宝原先已是快睡着了,可听着父亲的脚步声,顿时精神了起来,他从床上一骨碌坐起了身子,看见万重山,便是笑了起来,奶声奶气的唤了声;“爹爹!”

每逢听着孩子的奶音,轻舟心中都会浮起几分柔软与庆幸,庆幸孩子是在记事前便找了回来,经过这些时日的相处,两岁多的孩子已是将莲花村忘了,将朱老汉忘了,将杨氏也忘了,倘若再迟个两年,孩子心中便是有了记忆,那将会是另一种伤害。

万重山单手便是将儿子抱了起来,孩子笑弯了眉眼,伸出肉呼呼的小手,搂住了父亲的颈脖。

看着这一幕父子天伦,轻舟只觉心头温温软软的,她噙着笑,只坐在一边为万小宝绣着下一季的衣衫,父子两的衣裳都是出自她的手,每逢瞧见那些细密的针脚,万重山心中都会浮起几分柔情。

万小宝与父亲玩了好一会,终是抵不住困倦,在父亲怀里睡着了,万重山小心翼翼的将孩子送回了小床,轻舟亦是上前,为孩子十分细心的掖好了被角。

“月儿,”万重山揽过轻舟的腰身,低语道;“敏懿出家了。”

轻舟闻言顿时吃了一惊,她抬起头向着万重山看去,问了句;“你说什么?”

“张兴之早上来和我说,她在燕州落发出家了。”万重山揽着她在椅子上坐下,轻舟怔怔的,显是还不曾从这个消息中回过神来。

她原先,已是做好了与温敏懿共侍一夫,还像以前在京师那般,井水不犯河水的准备,温敏懿是万重山发妻,两人虽是平妻,可说起来,温敏懿的地位仍是要在她之上的,她也打算,等温敏懿来到云州后,早晚她都会要去请安的,可如今万重山却告诉了她,温敏懿竟是出家了!

“怎么了?”见轻舟一直不说话,万重山温声问道。

“她,....为什么要出家?”轻舟只觉不解。

“她之前做过许多错事,想来这些年,她也是一直受着良心的折磨,出家对她而言,是救赎。”万重山声音平静,缓缓开口。

轻舟默了默,她想起了前不久远走草原的纳兰,而今,又是落发出家的温敏懿。

按说,她是该欣喜的,倘若没有纳兰的主动离去,没有温敏懿的削发为尼,轻舟甚至不愿去想,今后她与两人一道陪在万重山身边,那又会是怎样的日子。

“重山,”轻舟眼如秋水,向着他看去。

“嗯?”万重山握住了她的手。

“如果,温夫人没有出家为尼,她与张大人一道来了云州,你会.....如何安置她?”轻舟声音很轻,每一个字却都是十分清楚,她一眨不眨的迎着男人的视线,将心底话问了出来。

万重山紧了紧她的柔荑,他的眼瞳乌黑,温沉开口;“我会送她归乡。”

“归乡?”轻舟呢喃着这两个字。

万重山点了点头。

回想起自己与温敏懿十多年的夫妻,她虽一直不曾诞育子嗣,可却一直尽心尽力的为他打理家事,侍奉婆母,可她.....也曾害死过他的姬妾,与未出世的孩子,也害的他心爱之人差点没了性命。

扪心自问,万重山可以对她残害胡姬的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她对轻舟所做的那些事,他无法原谅。

放她归乡,已是他所能想到的,对彼此而言最好的结局。

轻舟转过目光,眼瞳却是向着熟睡中的儿子看去,一夕间心潮起伏,说不清是何滋味,只是觉得莫名凄清,不知是为了温敏懿,还是为了自己。

焉知道,温敏懿的今日,不会是自己的明日?

万重山看出了轻舟的心思,他揽紧了她的腰身,低语道;“月儿,别乱想。”

轻舟没有说话。

万重山心下有些无奈,也知自己多说无益,只能等日后一点一滴,让她慢慢知晓自己的心意。

京师,皇宫。

夜色已经深了,李云召仍是不曾歇息。

自前方战地传回京师的折子一封接着一封,却鲜少有好消息。

李云召一双眸子熬得通红,终是忍无可忍,将那些折子尽数挥在了地上。

“皇上息怒。”宫人听得动静,俱是纷纷跪在地上,战战兢兢的开口。

“全都给孤滚下去!”李云召厉声斥道。

宫人们转瞬不见了踪影。

“延州,兖州,株洲,三洲都已失守,万重山.....有本事,你只管打到京师。”李云召声线低哑,一语言毕,便是狠狠的攥紧了手指。

正文 142章

曹公公进来时,就见宫室中一地狼藉,冲天的酒气,曹公公心下一凛,悄眼看去,就见李云召独自一人坐在龙椅上,他面色潮红,眼底满是醉意。

曹公公越看越是心惊,他跟随李云召多年,却从不曾见他如此失态,曹公公心知李云召是为眼下的战事苦恼,万重山大军势如破竹,就连原先一直驻守京师的虎威将军洪敬尧也是与其暗中勾结,放走了留在了京师中的王妃,而温敏懿,亦是李云召手中最后的一张牌。

如今的李云召,手里已是再无任何人,可以威胁到万重山。而万重山,亲娘已逝,发妻也是被救出了京师,他再无顾忌,大可全心全意的攻打京师。

眼见着大齐江山岌岌可危,李云召,自是寝食难安。

“皇上,仔细烈酒伤身。”曹公公小心翼翼的劝着,李云召这般发火,几乎无人敢劝,也只有他,还能说上两句。

“你也下去。”李云召看见他来,只淡淡吐出了几个字。

曹公公却是大着胆子,没有退下,生平头一回抗了旨。

见他竟没有走,李云召皱起了眉头。

曹公公弯下腰,将李云召挥在地上的折子尽数拾起,放在了桌子上。

“曹德望,你的胆子倒是越来越大了。”李云召盯着曹公公的脸,声音也是冷了下去。

“皇上,老奴知道您因着万重山以下作乱的事,心里不痛快,您要杀要剐,老奴都随您,只要您心头能舒坦些,您如何处置老奴,老奴都心甘情愿。”曹公公一番话只说的发自肺腑,李云召打小便是他看着长大的,不论到了什么时候,李云召在他心里,不仅仅是大齐的皇上,也不仅仅是他的主子,更是他照顾着长大的孩子。

李云召听着曹公公的话,倒也没吭声,只颓废的坐在那里,缓缓将握着酒瓶的手垂下,酒瓶中的酒水便是流淌了出来,淌的到处都是。

“皇上,要不老奴让人送些醒酒汤过来,您多少喝点。”曹公公斟酌着开口。

“不用了,”李云召的唇角慢慢浮出一丝苍凉的笑意,他看着曹公公的眼睛,缓声道;“等到了那一日,你也不必在孤的身边服侍了,带些东西,远走高飞吧。”

听着李云召的话,曹公公心中大震,顿时明白李云召话音中所指的,是叛军攻下京师的事,曹公公压下焦灼,当下便是开口;“皇上,事情远没有到这一步,您手中有禁军和御林军,您千万莫要说这般话。”

“孤的那些禁军,还有御林军,在万家军面前,都是不堪一击。”李云召慢慢摩挲着酒瓶,一字字道;“万重山打进京师,不过是早晚的事。”

曹公公眼见李云召如此,心中只觉不忍,他微微思索了片刻,倏地眼睛一亮,他上前了两步,和李云召道;“皇上,老奴突然想起了一个人,兴许这个人,可以让万重山有所顾忌。”

“是何人?”李云召眸心中有不解划过,只道万重山的母亲已经离世,妻子也是被救了出去,眼下的京师,再无万重山的亲人,又能有什么人,可以让万重山顾忌?

“陈夫人。”曹公公压低了声音,吐出了三个字。

“陈夫人?”李云召咀嚼着这三个字,起先有些不解,可是几乎在瞬间,他便是明白了这三个字所指的是谁。

“你是说,陈轻舟的母亲,苏氏?”李云召眸心有暗光闪过。

“不错,”曹公公俯下身,继续说道;“皇上,您和老奴都知道,万重山最是看重陈氏,更不要说陈氏还为他生了个儿子,想当初陈氏是他的侄媳妇,他甘冒天下大不韪娶了自己的侄媳妇,而这苏氏正是陈氏的亲生母亲,也是他儿子的亲外婆,就算他可以不顾丈母娘的死活,可想来陈氏总不会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母亲赴死。”

李云召半晌没有出声。

“皇上,您看....”曹公公见李云召一直没有说话,念起他对陈轻舟的心思,倒是生怕他会心软,忍不住开口。

李云召收敛心神,与曹公公问了句;“苏氏如今人在何处?”

“还在原先的陈府,只要皇上一声令下,老奴立马派人去陈府,将陈侍郎夫妇一道擒来,万重山若敢攻打京师,那便让他踏着丈人和丈母娘的尸首进城。”

“你也说,那不过是他的岳丈和岳母,像他那样的人,既然做了这种大逆不道的事,哪怕是他的亲娘老子,他也能说不要就不要了,更何况区区一个岳父岳母,就能让他束手就擒?你也未免太异想天开。”

“皇上,”曹公公解释道;“不求他束手就擒,咱们只要他退兵即可,只要他能退兵,给咱们留下功夫,等着赵王和秦王的援兵赶到,到时,鹿死谁手,还未可知。”

听着曹公公的话,李云召眼底的醉意慢慢退去,整个人一扫先前的颓废,复又变得精明起来。

“孤只怕,即便用陈侍郎夫妇威胁,万重山.....也不会退兵。”

“皇上,不论万重山退兵与否,咱们都可试一试,倘若万重山当真是真心实意的对待陈家的小姐,他不论如何,也不会不顾岳丈和岳母的死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