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错,你说的有道理。”李云召缓缓点头,他的眼瞳黑亮,只吩咐了一句;“去办吧。”

得了李云召的首肯,曹公公顿时便要退下。

“等等。”李云召突然唤住了他。

“皇上,您还有事要吩咐?”曹公公停下了步子。

“切记,不要伤着陈夫人。”李云召笔直的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出声;“其他人都无所谓,可是她母亲,不能有事。”

“老奴明白。”曹公公理会的,匆匆退下。

李云召独自一人留在大殿中,他无声的坐在那里,缓缓将头向后仰去,搁在了椅背上。

株洲,此处已离京师不远。万重山率众一路自北而下,几乎不曾遇到可以与万家军相抗衡的抵挡,便是一路攻下了延州,兖州,株洲,赵王手下的兵力远在西北,秦王手中的兵力远在滇南,李云召即便想召二王领兵回救京师,可也是远水救不了近火。

京师,已是遥遥在望。

“王爷,探子从京师发来的密信,还请王爷过目。”传令兵前来,将一封信双手呈在万重山面前。

万重山打开一瞧,面色顿时变了。

“王爷,可是京师有何变故?”见他变了脸色,江镇以顿时询问道。

万重山将那一张薄薄的信纸攥紧,捏在了手心,他沉默片刻,才道;“李云召擒住了月儿的父母,用他们来要挟本王,要本王退兵。”

万重山话音刚落,诸人都是一震。

诸人皆知,万重山娶了陈轻舟已是事实,陈侍郎夫妇便是万重山的岳父与岳母,此番皇上拿了这两人,倒的确是让万重山十分棘手。

“王爷,此事还是先压下,万万不能让王妃知道。”江镇以心思一转,当下便是进言,“王爷,恕属下多嘴,咱们这一路走来,诸多不易,眼下好容易快要打到京师,王爷若是因着陈侍郎夫妇下令退兵,只怕会让士气一落千丈,而李云召此举想来也是在拖延功夫,好等着秦王和赵王的兵马回到京师,眼下,王爷还是一鼓作气,打下京师的要紧。”

江镇以话音刚落,张兴之也是开口道;“江大人所言有理,王爷,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说句大不敬的话,陈侍郎夫妇虽说是王爷的岳父母,可并非王爷亲生父母,若是错过这个机会,待秦王和赵王的兵马赶到京师,到时,咱们亦不知要有多少兄弟战死,又何须做这种无谓的牺牲?”

“王爷,千里江山,宏图霸业已是在手,又如何能为这两个不相干的人停下步子?”罗将军也是出了声,他是武将出身,加上心急,甚至直接将陈侍郎夫妇说成不相干之人。

“王爷.....”

“够了!”万重山一记呵斥,帐中的人终于安静了下来。

男人的目光一一与诸人环视着,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罗将军的脸庞上,而他的声音低沉,每一个字都是十分清晰有力,就那样问了一句:“岳父母与亲父母有何区别?如何是不相干的人?”

正文 143章

见万重山这般说来,诸人心头一震,皆是从万重山的语气中中听出了几分言外之音,江镇以和张兴之互相看了一眼,一时内,帐子里的人都是沉默了下去,无人敢再说话。

“王爷,您别嫌属下说话直,属下知道,您看重陈王妃,陈侍郎夫妇是她的亲爹亲娘,您怕她会为了这件事怨你,可您也要想想咱们手下千千万万的兄弟!您当初被皇上污蔑您杀了您亲侄子,您一声令下,兄弟们二话不说,就跟着你造反,咱不图荣华富贵,咱跟着您做这掉脑袋的事,是因为弟兄们敬重您,拿你当兄弟,可您这次若是为了陈妃的父母退兵,别说手下的那些兄弟们不服气,就连我老罗,也是第一个不服!”罗将军是个直肠子,听出了万重山的话音,当下便是开口道。

他的话刚说完,江镇以眼皮就是一跳,上前低喝了几个字;“罗将军....”

“江大人不用多说,我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罗将军打断了江镇以的话,他仍是看着万重山,继续说道;“王爷,万家军虽姓万,可它也不是你一个人的!您自己想想,咱们走到今天,究竟是牺牲了多少兄弟?要说李云召这次拿您的老婆孩子来要挟,那压根不用您说,我第一个就不答应!可他这次不过是用陈妃的父母来要挟,莫非王爷就心软了?由着秦王和赵王的人马赶过来,和咱们的兄弟决一死战?”

“罗将军,王爷心中有数,您少说两句。”江镇以劝道。

“不,我今天就要把心里话全说出来!说个痛快!”罗将军不为所动,仍是大刺刺的站在那里,他迎上万重山的黑眸,不曾有丝毫退缩,“王爷!说句大不敬的话,陈王妃并非是您的元配,皇上这次拿陈王妃的父母来要挟您,您退了兵,若是下次皇上拿了温王妃的父母,您是不是也要退兵?”

“罗将军!不得对王爷无礼!”江镇以面色一变,不等万重山开口,已是斥道。

其他诸人见情况不妙,也是纷纷上前,拉住了罗将军的胳膊,欲将他拉出帐子。

“你们都别拉我,我今天就算是死,我也要死个明白!”罗将军挣脱了诸人的禁锢,大有大闹一场的阵仗。

就听“咚”的一声巨响,是万重山的拳头狠狠砸在案桌上的声音,听着这一声巨响,帐子里的人全都安静了下来,就连罗将军也是停止了挣扎,立在那儿没有动弹。

万重山亦是没有出声。

帐子中一片沉默。

“王爷,您看.....”江镇以斟酌的开口,不等他说完,就见万重山一个手势,道出了一句话来:“你们全都下去,让本王好好想想。”

见万重山这般吩咐,诸人便是行礼告退,罗将军还欲再说,张兴之则是暗地里按住了他的胳膊,二人对视一眼,张兴之缓缓摇头,示意他不要再说。

罗将军叹了口气,只得跟着诸人退下,江镇以则是留的久一些,等诸人全都走后,他向着万重山拱了拱手,又是说了句;“王爷,您做的每一个决定,都关乎咱们千千万万个兄弟的性命,还请您三思!”

说完,江镇以方才离开了主帐。

万重山仍是坐在主位,良久都没有动一下身子。

官道。

陈侍郎夫妇被关押在马车上,由重兵看守,一行人向着豫州赶去。

豫州城,便是京师最后的一道屏障。

陈晋中在马车上不住地唉声叹气,想起自己落到如今这地步,早已是凶多吉少,念及此,看着一旁的苏氏,便是忍不住的埋怨;“瞧你生的好女儿,跟着那反贼一道,平白带累了父母。”

苏氏听着陈晋中的话,心中便是浮起几许悲凉,想当初万重山贵为大将军,也曾为陈家压下了诸多祸事,那时的陈晋中巴不得去讨好万府,而今万重山已是大半天下在手,陈晋中更是日日做着当国丈的美梦,直到被李云召下令擒拿,陈晋中顿时变了嘴脸。

苏氏不愿和他赘言,也不多说,只蜷在马车中,她的身子本就不好,经过这一折腾更是形容憔悴,她在心中已是打定了主意,若真到了那一天,她是情愿一死,也不愿让女儿难为的。

她也只盼着,万重山能看在她慷慨赴死,不给他增加麻烦的情面上,可以对她的女儿好一些。

想起轻舟,苏氏心里顿时浮起一抹酸涩,一想起母女两今生不知可否再有相见的机会,怎不让人伤心难过。

轻舟赶来时,主帐中灯火通明,万重山正在与部下商议接下来的战事。

轻舟面色煞白,再也顾不得许多,只径自闯进了帐子,听见她的脚步声,将领们皆是回过头,向着她看去,若是换了平日,轻舟从不会在万重山忙于战事时来打搅他,而在这些人的注视下,她也早已是羞怯了起来,可是此时,她对那些将领视若无睹,眼中唯有万重山一人。

“重山.....”轻舟念了一句丈夫的名字,向着万重山奔去。

万重山站起了身子,也顾不得旁人在场,看着轻舟失魂落魄的样子,当下便是伸出胳膊,揽住她的身子,问道;“怎么了?”

“我娘....我娘被皇上抓起来了,他要用我娘来要挟你,是不是?”轻舟的心仿似提在了嗓子眼,一语言毕,眼泪便是不住的在眼眶中打转,仿佛随时都可以掉下来。

万重山没有问她是如何得知的此事,他只是伸出手,为她将滚落在腮边的泪水拭去,而后冲着诸人道了句;“你们先下去。”

将领们得令,纷纷离开了主帐。

“重山,我知道我不该为难你,可那毕竟是我娘,我求求你,我求求你救救她,救救小宝的外婆....”轻舟难过极了,想起母亲孱弱的身子,内心便是一阵绞痛。

她自幼便是与母亲亲厚,原先在陈府中的那些日子,她们母女地位卑微,是母女两相依为命,才走过了那么些年,此时听得母亲有难,轻舟哪里还能坐住,倒是父亲.....轻舟对生父虽也有孺慕之情,可比起母女之情到底是淡薄了许多。

“你放心,我会救娘。”万重山声音温和而坚定,与轻舟说出了一句话。

“皇上要你退兵,你若不退,他就会杀了我娘,是不是?”轻舟泪眼迷茫,哑声问着面前的男人。

“是。”万重山点了点头,他摩挲着轻舟的面颊,轻声告诉她;“我会下令,命万家军后退三十里,绝不会向着京师打去。”

“真的?”轻舟几乎是不敢置信的看着万重山。

“真的。”万重山抱住了她的身子,将自己的筹谋如数告诉轻舟知晓,“退兵后,我会派王将军和周将军率一半的兵力去挡住秦王和赵王的兵力,而后,再慢慢从长计议,伺机将娘救出来。”

轻舟闻言,顿觉一颗心慢慢从嗓子眼落回了胸口,她的眼睛湿漉漉的,倒是显得睫毛越发的黑,肌肤越发的白,她在万重山怀里昂起头,很小的声音说了句;“我还以为....你会不顾他们的死活.....”

“怎么会?”万重山低声叹了口气,他抵上轻舟的额头,与她道;“你的父母便是我的父母,你不能没有娘,小宝也不能没有外婆。”

不知为何,听着他这一句话,轻舟的眼眶又是涌来一股温热,她将身子埋在万重山的怀里,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万重山抚着她的后背,温声安慰道;“不要担心,我答应你,我一定会将娘平平安安的接到你身边。”

“可是江大人,还有罗将军,他们会不会不服你?他们.....会不会怨你?”轻舟蓦地想起一事,又是在万重山的怀里抬起了头。

“即使是将这个王位让出去,我也不会再让你伤心。”万重山的话音低沉,看着轻舟的目光中,是深不见底的怜惜。

正文 144章

他这一句话重逾千斤,轻舟听在耳中,只觉一颗心说不出的震颤,她的睫毛微微抖动着,直到万重山在她的额头印上一吻,低声安抚她;“别怕,一切有我。”

轻舟的心莫名的踏实下来,她再没有说什么,只将脸庞埋在万重山的怀中,两人相互依偎,任由烛光将两人的身影拉长。

如万重山所说,翌日,男人便是下令,命万家军从豫州城撤兵,后退三十余里,豫州总兵饶世仁见状,见万重山碍于岳父母选择退让后,心下顿时大喜,竟也不曾上书朝廷,而是自作主张,命麾下的将士向着万家军突袭而去,并放出话来,倘若万家军敢还击,他顿时便要砍了万重山的岳父母。

面对饶世仁的挑衅,万重山只命万家军避其锋芒,隐忍不发,然饶世仁手下的将士却是越发猖狂,万家军不曾收到抵抗的命令,只得连连后退,时日一长,军中免不了流言四起,怨声载道。

万重山平日里驭下严苛,这些将士大多跟随他多年,心中即使有怨,也不敢发泄出来,更不敢将矛头指向他,于是,便是纷纷指向了轻舟,暗地里只道轻舟是红颜祸水,将万重山迷恋成这样,想当初万重山的亲生母亲也在朝廷手里,也不见他这般对着朝廷连连后退,而今不过是一对岳父母,万重山便不许将士们抵抗,这场仗干脆也不要再打了,直接投降算了。

这些流言也是传到了万重山与轻舟耳中,轻舟心知万重山的处境,可那毕竟是生她养她的父亲母亲,若要她不顾他们的死活,轻舟扪心自问,自己实在是做不到。可眼见万重山为了自己被麾下的将士们埋怨,更是让她既是歉疚,又是难过,只不知要如何是好。

这一日,轻舟一夜不曾安眠,一早,待嬷嬷送来了早饭,轻舟先是将自己收拾好,而后抱过了小宝,小宝如今两岁多,正是淘气的年纪,时常轻舟一个转身,就不见了孩子的身影,惹得轻舟和嬷嬷经常要满军营的找孩子,也幸得这孩子是万重山的独子,在万家军中只让将士们捧上了天,丝毫不曾因着轻舟父母的事,影响到孩子在军中的地位。

轻舟舀起一勺子滚粥,吹凉后刚要喂孩子吃饭,就听脚步声响起,轻舟抬眸看去,万重山一身戎装,大步走了进来,轻舟见他面色冷峻,显是前线出了事。

轻舟心下一紧,刚抱着孩子站了起来,万重山已是从她怀中单手接过了儿子,轻舟看着他身上的戎装,担心道;“重山,你要去打仗?”

万重山没有隐瞒她,只道;“豫州总兵带着人杀了过来,我必须亲自迎战。”

关于饶世仁的事,轻舟也是知道的,她知道此人曾下令,但凡万重山率军抵挡,他就要杀了她的父母,此时见万重山已是做好了奋战的准备,轻舟的心纠结在一块,既担心父母的安危,可那些恳求他不要抵挡的话,却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她的父母是她的亲人,可万重山麾下的那些将士,又何尝没有亲人?何尝没有妻儿老小?她又怎能为了自己的父母,任由他们这般不抵抗的由着朝廷诛杀,这般牺牲下去?

“月儿,我这次会和饶世仁做个了断,也会趁机将你的父母救出来。”万重山将孩子交给了嬷嬷,自己则是揽住了轻舟的双肩,低声与她开口。

轻舟知道,为着自己的父母,万重山已是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饶世仁步步相逼,眼下的他,是实在没有法子,不得不抵抗。

轻舟眼底温热,她看着万重山的眼睛,轻声道;“我都明白,我知道你尽力了。你去吧。”

万重山闻言,紧了紧她的身子,他什么也没有说,只觉说什么都是苍白无力,只得用自己的实际行动,哪怕是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救出她的父母。

“照顾好自己和小宝,在这里等我。”万重山松开了轻舟的身子,他低声吩咐了一句,说完,甚至不曾再去看儿子一眼,便是大步离开了轻舟的帐子,领着麾下的将士,一路呼啸着离开了军营。

轻舟抱着小宝,倚在帐口遥遥看着,但见万重山统领着千军万马,转瞬便是去的远了。

万重山这一走,十多天都不曾回来,轻舟带着孩子待在后营,偶尔也会听得一些消息,只知道万重山率兵所向披靡,那豫州总兵饶世仁压根不能抵挡,麾下士兵死伤无数,就连自己亦是差点被万重山生擒,这一仗一雪前耻,大大鼓舞了万家军低迷的士气。

相比旁人的兴高采烈,轻舟的心却一直是揪着的,她也曾去打听,希冀着可以从那些将士的嘴巴里听得父母的消息,这样的胜仗打下来,那饶世仁定是恼羞成怒,轻舟甚至不敢去想,他会如何处置自己的父母,可几番问下来,那些将士虽对轻舟都是毕恭毕敬,可却不曾有一个人告诉她一星半点的消息。

轻舟的心慢慢的绝望了下来,她每日里并无旁的事情,只得日复一日的待在自己的帐子,照顾着小宝的衣食起居,对父母的担忧侵蚀着她,只缠着她数日不得安眠,一张脸泛着青玉的颜色。

豫州军营。

饶世仁胸部袒露着,一旁的军医在为其疗伤。

剧痛之下,饶世仁面色惨白,忍不住破口大骂,只将万重山祖宗十八代都是翻了出来,骂完,饶世仁仍觉得不够尽兴,对着左右吩咐道;“去,将万重山的岳丈给老子带上来!”

“是,大人。”侍从得令,顿时匆匆退下,未几,便是将陈晋中五花大绑着押了过来。

“小人见过总兵大人。”陈晋中毫无骨气,刚看见饶世仁便是双膝一软,跪了下去。

“陈大人,你这女婿,可害的本官好苦啊!”饶世仁刚动了动身子,便是扯到了伤口,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陈晋中听着饶世仁的话,顿是一阵心惊肉跳,忍不住哀求道;“总兵大人,那万重山以下犯上,老夫早已和女儿划清了干系,还请大人明察,这等谋逆之事,和老朽绝无半点干系啊!”

听着陈晋中的话,饶世仁便是气不打一出来,当下,饶世仁冷哼一句,眸心中有杀意闪过,“看着先前同朝为官的份上,我也不和你拐弯抹角,陈大人,既然你这女婿一心不想要你活命,你也怨不得本官,你要怪,就去怪你女儿和女婿吧。”

说完,饶世仁便是对着左右吩咐道;“来人,将万重山的岳丈给我押下去,把他的头砍下来给万重山送去!”

“总兵大人,饶命啊!大人!”陈晋中面色如土,整个人都是瘫在了地上,不得不让两个侍从搀着。

“告诉万重山,他若再不把株洲城给我,就等着给他岳母收尸!”饶世仁又是吐出了一句话来。

说完,他再不看陈晋中一眼,也不理会陈晋中的哀求,一个手势,便是命人将他押了下去,一直走出了老远,还能听到陈晋中的求饶声,未几,便是一声惨叫,军营中终是安静了下来。

万家军军营。

陈晋中的头颅已是搁在了案桌上。

帐子里的人都是在战场上出生入死的好汉,可瞧着这一幕,见那陈晋中双目圆睁的样子,多多少少也仍是觉得瘆的慌。

万重山一语不发,只亲手取过一面布,将陈晋中的头颅盖上。

“王爷,那饶世仁放下话来,说是咱们若再和他打下去,他就要把....陈夫人也一并杀了。”

“除此之外,他还说了什么?”万重山知道,在轻舟心中,母亲的地位远非陈晋中可比,听得饶世仁提起了陈夫人,万重山再不敢轻举妄动。

“他还说,要咱们把株洲城交给他。”属下一五一十,将饶世仁的话传达给万重山知晓。

万重山眸心漆黑,帐中安静极了,几乎连一根针落在地上都可以听见。

不知过去了多久,万重山终是出了声,缓缓吐出一句话来;“那就依他所言。”

晚间。

轻舟哄睡了孩子,自己刚要歇下,就见嬷嬷匆匆走了进来。

“嬷嬷,怎么了?”见她这幅样子,轻舟心下不解,当即便是问道。

“娘娘,出事了!”那嬷嬷心慌意乱,额头上满是汗珠,开口便是这么句话。

“出什么事了?”轻舟的心顿时提了起来。

“陈大人.....让饶世仁给杀了。”那嬷嬷颤着嗓子,将方才听来的消息全都告诉了轻舟,“那饶大人人还说,王爷若不把株洲城给他,他就要杀了陈夫人!”

轻舟闻言,顿觉一阵天旋地转,骤然得知父亲被杀的消息,轻舟虽然难过,可念起母亲的安危,仍是将那股难过压下,她咬了咬牙,竭力稳住自己的身形,她看着那嬷嬷的眼睛,道;“那王爷....可否答应了他?”

“这,老奴也不知道啊,可这事哪怕是王爷想答应,只怕江大人她们也不会同意啊!”那嬷嬷说起来也是着急。

轻舟脸色如雪,只低声唤了一声娘,她看了孩子一眼,养儿方知报娘恩,眼下的情形,她又如何能做到置身事外?

“看好小世子,我要去找王爷。”轻舟咬了咬牙,终是道出了一句话来。

正文 145章

那嬷嬷听了轻舟的话,先是一震,又是念起轻舟如今的处境,亲娘在旁人手里攥着,只怕换了谁都是按耐不住,当下,那嬷嬷点了点头,只道;“王妃放心,老奴一定照顾好小世子。”

轻舟匆匆收拾了些东西,又是抱了抱儿子,在孩子的小脸上亲了亲,小宝年纪虽小,可也是懂事了,眼见着母亲要走,万小宝搂住了母亲的颈脖,糯糯的问道;“娘亲,你要去哪?”

“娘亲去将小宝的外婆接回来,小宝也有很久的日子都没有瞧过外婆了,小宝乖乖的,等着娘亲和外婆,好不好?”

万小宝对外婆自是毫无印象的,他攥着母亲的衣角,只依依不舍的开口;“那娘亲早点回来。”

“好。”轻舟揉了揉儿子的碎发,狠下心,头也未回的大步离开了帐子。

一路上,轻舟都是心绪不宁,只得不时的催促着,让赶车的马夫快些,再快些。

终于,到了豫州前线。

轻舟下了马车,就见军中安静极了,除了一些驻守的士兵之外,其他的将士们显是上了战场。

看见她,顿时有侍从上前行礼,轻舟心中挂念着母亲,只问道;“王爷呢?”

“回王妃的话,昨日豫州总兵突袭,王爷已是率兵上了前线迎战。”侍从不敢隐瞒,告诉了轻舟。

轻舟听着,心下顿时一紧,她知道,两军一旦开战,那豫州总兵饶世仁定是会拿她的母亲去要挟万重山的,万重山虽答允过自己,定会为她救下母亲,可战场上的事瞬息万变,要她如何不忧心?

轻舟几乎在瞬间便是下定了决心,她要去前线,要去前线找万重山!

豫州战场。

刚经过一场大战,双方俱是死伤惨重。

饶世仁眸心几乎沁血,在战场上,他向来不是万重山的对手,此战亦是如此。

想来,饶世仁心下愤懑,只对着手下吩咐道;“去,将万重山岳母给老子带上来!”

饶世仁一语言毕,顿时有人应声,未几,便有侍从一左一右,押着一个身形消瘦,面容苍白的妇人走上阵前。

“王爷,那是陈夫人。”张兴之看了清楚,顿时压低了声音,在万重山身后开口。

万重山也是看见了苏氏,念起轻舟,万重山慢慢攥紧了手指,又见苏氏被折磨的形销骨立的样子,显是这些日子没少遭罪,见状,万重山竭力将怒火压下,冲着对面的饶世仁看去。

“万重山,这娘们是你的岳母,你若胆敢上前一步,你信不信老子手里的刀在你岳母身上戳几个血窟窿!”

陈晋中已死,对饶世仁的手段万重山是清楚的,知他是个说到做到的狠角色,万重山看了苏氏一眼,只沉声道;“我已依你所言下令退兵,是你咄咄逼人,领兵突袭,饶世仁,你究竟要如何?”

饶世仁听着万重山的呵斥,唇角竟是慢慢浮起几分残忍的微笑,他看出了万重山对苏氏的在意,心下更是毫无忌惮,念起自己先前数次败于万重山之手,此时只盼着能一雪前耻。

“我不要如何,我只要你当着两军的面,下马给我磕几个头,我保管不会为难你岳母!”饶世仁冷笑着,故意刁难起万重山。

“饶世仁,你不要欺人太甚!”张兴之当先忍不住,冲着饶世仁喝道。

万重山一个手势,命他止住了声音,张兴之忧心忡忡的看着万重山,只低声说了几个字;“王爷,此事万万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