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一波又起

还未等宁远侯府众下人习惯府中多了个小姐,本就不平静的宁远侯府再次出事了!

范家的六小姐范佳柔在偷溜出去,在外面被劫了。

范氏得了消息就晕了过去,这是她娘家的嫡女啊,不管能不能嫁给林宗延那联姻的用处都大着哪,竟然被劫了,到现在都下落不明,作为把侄女接过来的自己,哪里还有脸面回娘家,这不是生生断了自己的依靠吗。

当家主母一下子就不省人事了,屋里的丫鬟瞬间没了主心骨,哭嚷着乱成一团,有机灵的小丫鬟跑去禀了老太太,史氏急急忙忙扶着夏初的手从佛堂快步赶了出来。

“都给我闭嘴,你们主子还没死呢。”史氏满脸阴沉站在院门口,很快就把场面镇住了。“快,派人去请大夫。”

像宁远侯府这样的人家,大夫是不敢耽搁摆架子的,没过多久,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大夫就提着药箱急匆匆的进了门,史氏嘴角微微露出一点笑意,转身吩咐范氏身边的大丫鬟品香:“差人去找侯爷,就说家里出了点事,让他回来一趟。”

品香脸色白的吓人,努力定了定神,便忙忙的跑了出去。

夏初小心翼翼的扶着史氏回房,忽然感到手上一紧,耳边传来史氏清清淡淡的声音:“夏初,你哥哥呢?”

夏初噗通一声,慌忙跪下:“回老太太,奴婢哥哥半个月前就去徽州讨生活了,不知老太太找他有什么吩咐?”

史氏满意的轻笑道:“跪下做什么,不过是一件小事罢了,你年纪也不小了,我有心要给你许个好人家,总要有个亲戚把你领回去吧。”轻轻把夏初从地上拉起来,史氏慈祥地拍拍她的手:“罢了,我也有些舍不得,再等等,看你哥哥能不能赶回来再说吧。”

这是拿自己的婚事威胁了,夏初不敢多言,温驯的回道:“单凭老太太吩咐,有老太太惦记是夏初的福气,不敢奢望什么。”

“唉,就是不知道佳柔那丫头中了什么邪,怎么想到独自出门的,我真是对不住你们,就怪侯府的守卫不言,这么多人连个小姐都看不住…”史氏坐在上首,面容悲戚,接过夏初递上的帕子擦了擦眼角:“那孩子真真招人疼,长的花骨朵一样喜人,人又乖巧伶俐,我疼她甚至比我那几个孙女都厉害…前天还说要来给我念佛经的呢,怎么就出了这档子事啊…我这心里啊…也难受的紧。”

范家大太太和二太太都满是焦急的坐在下手,范家二太太哭得只差没摊在地上,脸上的脂粉糊作一团,黑黑白白的好不狼狈,停了史氏的话她不管不顾地一把挥开大嫂的手,恨声道:“我好好的女儿送过来,说丢就丢,一句难受就完了。”

范家二太太是真心痛,自己都四十了,统共就得了这么个亲生的闺女,一直如珠如宝的养在深闺,要不是小姑子和大嫂信誓旦旦说要给佳柔找个好归宿,自己哪里肯放她出门,没想到还是出事了,还是这种万劫不复的大祸。

“老太太别怪罪,我这弟妹就这么一个心肝宝贝…”范家大太太也是极其心疼,这可是范家这一辈唯一一个嫡女,要是嫁得好将来定是升哥儿的帮手,这下子还指望什么,女孩子同男孩子不同,男孩子找回来没什么影响,教教规矩也就行了,可是女孩子不一样,一旦被拐啊、劫的,名节尽毁,别提好人家了,嫁不嫁的出去都是一个问题,何况柔姐儿年纪也不小了,更是说不清楚,难怪二太太急的连长辈都敢顶撞。

史氏皱了皱眉头道:“事情发生了,我立马就封了院子,把除了跟柔姐儿出去的其他几个贴身的丫鬟分开关了,这一审才知道…”为难的看了看坐着的范家两个太太,见两人眼露急切,这才放下手中一直拈着的佛珠,敛眉闭目道:“真是冤孽,原来柔丫头竟是买通了延哥儿屋里的一个丫鬟,打听到延哥儿今儿会去樊楼赴宴,这才偷偷带着一个丫鬟跟着出去…谁知竟遇到歹人,实在是,唉,阿弥陀佛。”

“不可能——”不等范家大太太考虑停当,二太太已是满脸狰狞:“我的柔儿怎会做出这等不知廉耻之事,香雪呢,还有碧草——”

史氏轻咳了一声,微微点了点头,春暖便掀起帘子走了出去,不一会儿一个吓得浑身发抖,头发乱糟糟的绿衣丫鬟就被带到了跟前。

范家二太太看到这个丫鬟,一下子就站了起来,厉声喝道:“碧草,小姐呢,小姐是怎么不见的?要是敢有半句虚言你一家就等着被卖到塞外去。”

“你不要怕,只要你好好的把知道的说出来,没人会为难你。”范家大太太一把按住早已失去理智的弟媳,柔声诱导。

那个叫碧草的丫鬟早已吓的言不成声,从知道小姐不见了她就知道完了,浑浑噩噩的等来了家里的两位太太,还得了句承诺,顿时什么都顾不得了赶紧哭着跪下:“太太救命,这真的不关奴婢的事啊,是香雪给小姐出的主意,因延少爷院子防的严,小姐怎么都找不着机会见延少爷一面,想着没几天就要回府了,香雪就给出主意,买通了一个小丫头问出了延少爷什么时候出府…奴婢死命拦着的,奴婢真的都跪下了,可小姐执意要去,就扔下奴婢只带着香雪出去了。”

为着活命的碧草只管一股脑儿的把自己摘出来,完全没有注意到两个太太的目光已经可以杀人了。

“可见你在胡说,这府里多少人来来往往,两个大活人哪儿那么容易就溜出去,你当这侯府的护卫是瞎的不成?”范大太太冷笑道。

碧草一见事急,赶紧赌咒发誓:“奴婢要是扯谎就天打雷劈,小姐和香雪是换了丫鬟衣裳从西角门出去的。”

史氏很自责的叹了口气:“唉,是我管教不力。”

范大太太一个踉跄,管教不力,好一个管教不力,不愧是满京城将庶子调教地最安分的老太太,话说的简直让人找不到半点不是,还能说什么呢,都管教不力了,顶多罚几个侍卫做做样子,撵几个有关系的丫鬟出去,根本不痛不痒,那样自家不仅讨不到半分好处,反而还落了个咄咄逼人的话柄…

史氏见两人无话可说,眼中精光一闪而过,吃力地伸手捶了捶肩,夏初和春暖异常乖觉的上前一个捏肩一个捶腿。

“人老了,坐久了就容易累,老大家的还在她院子里,想去就去吧。”

范大太太赔笑着拉着二太太站起身来,道:“我们出来也有些时候了,还是赶紧回去遣人出去找柔儿,就不去耽搁她修养了。”说罢带着忐忑不安的碧草就急匆匆地走了。

史氏慢慢收敛了疲惫的神色,恢复了面无表情的样子,暗忖:亏得最后没把那个被收买的小丫鬟打发了…

范大太太阴沉着脸带着哭得软泥一样的范二太太一路出了庆宁居,还没到二门,就见一个守门的婆子一溜小跑冲了过来,边跑边嚷嚷道:“老太太,外头宫里派人来了,说是安贵妃娘娘请五位小姐入宫。”

第70章 入宫

尽管她因激动有些口齿不清,但这一番话好歹是说明白了,只不过,一众听者却是各有各的反应。史氏先是大吃一惊随后又是狂喜,也顾不得刚才装累了,倏地站起身来一叠声的喊:“快,快派人去通知小姐们别误了时辰。”一边喜得直诵佛。

范大太太这下连回去动点小心思的念头都不敢有了,勋贵再贵也贵不过宫里,看来安贵妃是打算给宁远侯府立威了,转头看到弟媳脸上羡慕与伤心交错着,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真是同人不同命,柔儿怎么就那么命苦呢。

不管范家的人怎么看待这件事,这会儿整个宁远侯府早就沸腾了,要知道只有正旦冬至或千秋令节,命妇才能去皇后宫中朝贺,而未出阁的小姐是没有正当机会入宫的,除非像宫妃召见这种情况,但几个小姐长这么大,安贵妃从来没有接进宫去瞧瞧,老太太入宫的时候明里暗里提了好多次都被轻轻的挡了回来,也就淡了那份心。

哪知道喜从天降,今天居然直接来接人了,虽然对多出来的那个有些不满,史氏还是满面笑容的四处张罗了。

不敢让宫里的人久等,各小姐院子里的丫鬟妈妈都忙碌起来,外头粗使丫鬟、婆子捧着热水来去匆匆,老太太房里的丫鬟则穿梭在各房间查看情况。

雨竹极其紧张的僵坐在梳妆台前,任由华箬和早园在身上忙活,崔氏心疼的站在一边干看着,眼中有着化不开的愁绪。

琴丝捧来熏好香的衣裳,是一条极精致却清淡的霞光色细褶裙子落花瓣的长裙,华箬动手梳了个极其规整的分髫髻,上面插了一支云脚珍珠卷须簪。又小心的在反绾的髻下留一发尾,使之垂在肩后,形成一个漂亮的“燕尾”。

“没事的,贵妃娘娘可是你嫡亲的姑姑呢…在宫中不要乱说话,更不准乱跑…”崔氏瞧着女儿那有些泛白的唇色,拿过口脂亲自为她上妆。

雨竹哪里看不出来崔氏一样紧张,那手都在微微哆嗦呢。只得强露出一个笑容,安慰道:“女儿知道。姑姑定不会害了我去。”

崔氏手一顿,鲜红的口脂粉顿时在雨竹白皙的唇角留下了红艳的一道痕迹,“银链,你来。”崔氏将口脂递给侍立在一侧的银链,心乱如麻,她嫁到林家这么多年,怎会不知道老太太的手段,作为她唯一的嫡亲女儿,在后宫这么多年一直稳若泰山并且将诞下的四皇子护着长大的安贵妃,又岂是会那般念着情分的。虽然前面有三个顶着,但万一她要用嫡女为四皇子拉拢势力,自家哪有反抗的余地…

打扮妥当,虽来不及被老太太验收。还是等老太太派过来的石妈妈点头后才出门,望着石妈妈那谄媚的笑得一脸褶子的老脸,雨竹嘴角勾起一个讽刺的弧度。

真不愧是老太太调教出来的人呢。

出乎雨竹的意料,多日不曾出现在众人面前的雨梅也来了,身上的五色锦盘金彩绣绫裙夺人眼球,头上油光水滑的,衬的发间那镶宝双层花蝶鎏金簪都失了不少颜色,显然抹了不少头油。见雨竹过来只淡淡扫了她一眼就垂头盯着自己脚上朱缎镶着珍珠的云丝绣鞋发呆,倒有些雨菊的风范。只有雨竹知道,那一眼,冰凉刺骨——

待最晚的红豆姗姗来迟,早已有些不耐的石妈妈不着痕迹的朝她翻了个白眼。领着五人拐进一坐南朝北的角门,绕过五间的厅堂,直接到了南仪门,然后登上马车去了皇宫。

朝会时,文武大臣进出走午门东侧门,宗室王公出入西侧门,而奉旨入见和诰命夫人们每逢大节的朝贺,则是走西华门和东华门。但不管是哪个门,对于雨竹来说,都是两世头一回——她前世没舍得买门票参观故宫现在倒是颇后悔当时没来见识一下。也省的现在这般紧张。

一路上,五个人都静悄悄的不吭声。各自想着各自的心事,马车里的气氛粘稠沉重的仿佛能让人窒息。雨竹憋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偷偷将马车厚重的窗帘掀开一条细细的缝,原来皇宫已经近了,精巧玲珑的角楼已然在望,十字屋脊,三重檐迭出,多角交错,玲珑剔透,造型别致。

到了外皇城,姐妹五人下车换了轿子,由大力太监抬着向里走,一进东华门便都得步行,由内侍宫女引着向安贵妃所居的重华宫而去。

一路上,雨竹再不敢像来时路上一般乱看,只随着众人低头缓行,隐约觉得到处都是花纹,龙凤狮虎,藤蔓葵荷,山水日月星辰云气,显得富丽大气中带着精致奢华。

走了挺远一段路,进了一处侧殿,一位身着桂子绿如意云纹领窄袖衫,铁锈红撒亮金刻丝裙的女官走出来含笑禀道:“奴婢见过诸位小姐,几位小姐快请随奴婢来,贵妃娘娘早等急了。”

五人随着那女官缓步上前,穿过一道偏殿门,跨过高高的门槛,进入东梢间。

轻轻袅袅的的白烟自缠枝紫藤翠叶熏炉中飘出,满殿都是沉香木那异常神秘醉人的芳香,雨竹暗叹真奢侈,满屋子这轻飘飘的的香味要耗掉多少上等的海南沉香木啊,地面不知名的地砖光滑平整,简直光可鉴人,看着就很贵很贵的样子。

“臣女拜见贵妃娘娘。”异口同声的清脆女声响起,虽各有风格倒也悦耳。

“起来吧,你们都是本宫侄女儿,不用这么见外,今儿也是第一次见面,抬起头来我瞧瞧。”柔美的嗓音自上方传来,雨竹等人不敢怠慢,规矩小心的站了起来。

只见前面坐着一个穿粉蓝团绣烟霞紫芍药宫装的丽人,眉眼间依稀能看出老太太的影子,虽已年近四十,可是岁月并未在她身上留下太多的痕迹,四皇子都快二十了,她居然还是一副二十出头的模样。实在是令人惊叹,这古代的保养技术居然这么牛掰。

“真是好模样。”安贵妃赞叹的目光在雨竹脸上停留了一会儿,转头对带雨竹她们进来的那个女官道:“去,把本宫给诸位小姐准备的见面礼拿过来。”

女官恭敬的应声退下。

“你叫红豆,是侯爷新认的养女?”安贵妃漫不经心的端着只精致华贵的粉彩瓷茶杯,有一口没一口的啜着。

“是,娘娘消息真灵通,昨儿才认的。”红豆今天穿着件梨花青双绣轻罗长裙。裙摆上的雪色长珠缨络拖曳于地,天水绿绫衫上精心刺绣的缠枝连云花纹简约中透着华美。她知道自己的劣势,出身太过卑微,如果一进林家就迫不及待的华服艳妆,只会被笑话眼皮子浅,所以相当聪明的选了这套衣裳,既不打眼又不失礼,容易给人留个好印象。

红豆上前一步,眼中非常自然的流露出濡慕的光彩,正要开口轻轻拍个马屁。只听安贵妃含笑道:“竹儿,你父亲现下身子可好,上次在青州出的那个事可把我吓坏了?”

被这声亲昵的“竹儿”刺激的一身鸡皮疙瘩的雨竹努力维持着脸上淡淡的微笑,恭敬的回道:“回娘娘的话。父亲身子康健,劳娘娘惦记了。”

“那么外道做什么,我可是你嫡亲的姑母,叫声姑母听听。”那声音柔媚的能掐出水来,估计皇帝就是栽在这上头的。

雨竹飞快的抬头看了眼尴尬站在前面的红豆,只得装的很羞涩的轻轻喊了声“姑母”。

“好孩子,过来我看看。”安贵妃听了显得极高兴,声音都轻快了许多,娇娇的竟然带着孩子的稚气。

雨竹硬着头皮慢慢走上前。忽然鼻端传来一股甜香,旖旎缠绵,极尽惑人,雨竹忽然想起前世见过的一句话。香水之于女人:腮边喷一点,叫做吐气如兰;发上喷一点,叫做雾鬓风鬟;手肘喷一点,叫做皓腕香雪;脚踝喷一点,叫做莲步轻移;大腿深处喷一点,叫做暗香浮动。

这安贵妃身上的味道虽不知道到底用在哪儿,但效果却都占全了,同为女子,都觉得不由自主想要靠近,更别提身为男人的皇帝了。

这固宠的手段可见一般。

“随你父亲外放时才七八岁吧。还记得外头的气候景致、风土人情吗?”

这…这就聊上了,雨竹不用看也知道自己那四个姐妹是什么样嫉恨的表情了。不过现在也顾不得,看安贵妃那期待中带着欢快的样子。只得边回忆边讲述着,当然只能挑风景好,富庶热闹的地方说,可不敢提边远地区有多少人还吃不饱饭,更不敢说青州封城后的遍地死尸的惨状,万一被皇帝知道了,判个捏造谣言的罪名,那可就完蛋了。

好容易小心翼翼的满足了安贵妃想知道外面世界的愿望,雨竹腿脚利索的闪到下面,安贵妃薄薄的唇边溢出一丝满意的笑容,想知道的东西都知道了也不再揪着她不放,转头象征性的问了雨梅、雨兰和雨菊几句,聊了大约一盏茶的功夫,安贵妃瞧着差不多了,便命早已取来东西,正一声不吭端着紫檀木雕花的托盘站在一边的女官上前。

“第一次见面长辈总要给些见面礼的,可不许不收啊。”

见五人都乖巧的收下了匣子,才又笑道:“今儿说的话也多了,也不多留你们,回去代我向老太太问好。”

行礼退了出来,雨竹一直都有些走神,直到坐上了自家的马车才暗中出了口气,虽然这个姑母一直都在笑着,可自己背上的冷汗怎么一个劲儿的冒呢。看来还是以前在家中的日子过得太惬意自在了,这还是自己第一次嗅到真正能决定自己命运的权力的味道呢。

抽出帕子擦着手心里冰冷粘腻的汗水,心中感叹,这皇宫果然不是正常人能待下去的。

忽然耳边传来一声轻笑:“四妹妹那么受贵妃娘娘喜欢的人,怎么还会紧张的手心出汗呢?”

第71章 张狂

雨竹对这声四妹妹愣了片刻,一直以来自己都是行三,猛然间听到四还以为喊得不是自己。

原来是红豆,今儿在贵妃那儿出了那么个丑,刚才在宫里忍着不敢表现出来,这会儿嫉妒就像喷涌的熔岩一下子爆发出来。

雨竹还没怎么从那种微妙的提心吊胆中走出来,满心都是对未来的惶恐,心情正说不上好,对这种阴阳怪气的话可没平时那副包容的心思,一双轻灵妙目冷冷的盯着红豆:“唤你一声大姐姐,你还真当自己是个长姐了,好好的相处不好么,你就非得叫人不痛快,别忘了你娘是个丫鬟,连个良妾都算不上,又有什么好张狂的。我现在乏的很,还请你把嘴闭上。”

作为嫡庶极其分明的本朝,嫡出的完全有权利管教庶出的,平常雨竹本着低调做人的原则,一直是循着年龄的排行做事,要是她愿意,完全可以站在最前面过过“领导”的瘾。

第一次见雨竹拉下脸说话,雨梅、雨兰和雨菊也惊住了,看着雨竹微微昂着头,眯起的眼睛透着犀利威严,竟隐隐感到有些陌生,这真是那个好脾气的妹妹(姐姐)吗?

红豆呆愣的僵在原地,只觉得巨大的羞辱灭顶而来,气的脸色通红:“你!”第一次被人当面说是丫鬟生的,那种自己一直不愿意面对的自卑感一下子窜了上来,再加上前世的风光,红豆只觉得自己要爆炸了。

雨兰不知怎的忽然对红豆起了一些怜悯,说起来这位的身世比自己还惨,虽然孙姨娘也是个丫鬟出身,好歹后来有了个正经姨娘身份,而红豆的娘。至死都是个丫鬟,红豆虽成了大房养女,但这不尴不尬的身份可是没法改变了,还有大太太也不是像崔氏那般好相与的,以后日子不定过得多苦,怎么还敢挑衅嫡女。

雨兰忽的有些感谢徐妈妈,要不是她的话自己现在也在做着和红豆一般的蠢事吧。

偷偷扯了扯红豆的袖子,使了个警告的眼色。

红豆倒也不是个一点心眼也无的。气呼呼的哼了一声倒也没有再做出什么事来。

“三妹妹,你刚才在车上拉我做什么。”给等着的老太太汇报了一下情况,五姐妹便各自散开各找各妈去了,红豆轻巧的一个转身跟着雨兰回到了云兰轩,一进门就迫不及待的问道。

雨兰嘴角抽了抽,她也不怎么适应这新的排名,而红豆仿佛为了证明自己的存在般,每次喊人都要带上排名,除了雨梅还是居长,其他兰竹菊都向后挪了一位。

“红…姐姐。”雨兰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这么喊。总不能喊“豆姐姐”吧,囧。“你可不应该跟竹妹妹起冲突。”

“知道,她是嫡女嘛,金尊玉贵的。”红豆漫不经心的道。谁不知道古代有嫡庶之别啊,她这辈子是庶出的又怎么了,多少小说写的都是庶女翻身,嫁的人、过的日子不知道比嫡出的好多少。

雨兰看红虽嘴里这么说着,可那神情中却全部是那个意思,也不知道怎么劝,只好拿自己说事:“红…姐姐,你还是小心些,我以前也和你想的一样。爹一样的尊贵,为何女儿就相差这么大,当时也不满、也不甘,就总是挑衅竹妹妹。她也不和我计较,往后我的胆子就越发的大了,还想着陷害…后来被我的教养妈妈一说才知道以前有多蠢。”雨兰垂着头,声音也低了几分:“你我的婚事可都攥在嫡母手里呢。下辈子过什么样的日子可就全靠母亲怎么想了。”

红豆倒是有些惊异,这个小庶女简直就是小说中那种巴结嫡母的典型啊,怜悯的看了雨兰娇娇怯怯的身子,暗叹:可惜,一般这样的庶女都是不得善终的。不过看在她这么好心的安慰我,也该试着救救她,也算是功德一件。

“你怎么那么傻啊。那个徐妈妈值得信任吗?很有可能就是你嫡母派来教坏你的人,怎么能事事都听她大的呢。你不是还有亲姨娘么,她才是一心一意为了你好的人。哪有亲生母亲不疼自己孩子的,你要多亲近她才是…陷害就不要有顾忌,该一口咬定才是…”红豆苦口婆心的劝着雨兰,恨不得摇着她的肩膀让她清醒清醒。

屋外一个面貌普通,见过即忘的洒扫小丫鬟悄无声息的退了下去…

“哦,她真的这样说。”崔氏半眯着眼睛坐在花梨木藤心扶手椅上,把玩着一根异常光鲜漂亮的紫珍珠发簪,秀月和秀云安静的蹲在地上给崔氏捏着小腿。

小丫鬟恭敬的又弯了弯腰,回道:“是,奴婢一个字也不敢说错,徐妈妈让奴婢请示下面要怎么做。”

崔氏和蔼的冲小丫鬟点点头,微笑道:“倒真是让我吃了一惊呢,这个红豆二小姐真不让人省心,我这调教好的没心眼又听话的女儿要是被她带坏了可怎么办,你跟老太太房里的小翠是一个房间吧,把消息透给她知道…让徐妈妈什么也别做,只盯着她便是。”

小丫鬟满意的攥着一块银子退了下去,这边刘妈妈可不淡定了:“太太,怎么就这么算了?”

“现在哪有那个闲工夫管她,季哥儿要在家里留个两天,得给他好好补补。况且老太太也不是吃素的,红豆虽是大房养女,但肯定身份上就不讨老太太喜欢,再加上又是个不安分的,竟敢挑唆庶妹对付嫡母,老太太肯定更加厌恶,下人们哪个不是逢高踩低,只要老太太露出了那么一丝的意思,就有的是人不把她当小姐,我又何必亲自动手给老爷惹麻烦。”崔氏叹了口气,忽然有些意兴阑珊:“斗的再凶有什么用,还不得在一个宅院里住着,表面上装的和和气气的,没什么意思。不管面上怎样,我算是看出来了。老爷心里始终都记着与侯爷的兄弟情,我总不好让他难做。”

瞧着刘妈妈不忍的神色,崔氏轻轻抚摸着簪子上细致繁复的花纹,心情有好转了起来:“别担心,这只是挑唆罢了,雨兰在家里做什么事又是我不知道的,出去了倒是不好办,不过也无妨。她今年该有十三了,赶紧找个人家先定下来,关在院子里绣嫁妆便是了。”

“可是前头还有两个小姐啊,这还得等多久呢,二少爷的婚事也快要定下吧。”刘妈妈是从小看着崔氏长大的,对这些事情简直比崔氏还急。

听到这话,崔氏脸上露出一个似喜似嗔的表情:“还说呢,延哥儿的婚事已经定下了,是右副督御史杜煦的嫡长女,闺名唤作妙音的。老爷已经禀了老太太,我这个正经婆婆反而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不一会儿,那根镶着紫珍珠的簪子就到了雨竹的手里,习惯了崔氏时不时的送个流行新鲜的簪子、镯子的。赏玩一番就吩咐华箬收起来。真正让雨竹感兴趣的是随簪子一起过来的那个关与二哥哥要成亲的消息,未来的二嫂子居然是上次在芷馨会上遇到的那个对汴绣极其崇拜的小姑娘,还真得感慨一句缘分啊。

板着手指头想想,二哥和四哥被老爹带出去认人“见世面”了,窜个门子都没有地方,几个姐妹根本和她说不到一块儿去,干脆转悠到了小厨房,琢磨着让钟妈妈弄点美食犒劳一下自己今天饱受折磨的小心灵。

其实这还是雨竹第一次踏入自己的小厨房,毕竟身在京城。再不能像在登州和青州一样随便下厨了。只见小小的一间抱厦,里面灶台、炉子一应俱全,桌子上的案板干干净净,碗橱里的碗和碟子码的整整齐齐。

钟妈妈正在将从大厨房取来的新鲜食材归类放好。见雨竹过来了,连忙笑着行礼。

“免了吧,钟妈妈,先给我做些吃食吧,今天晚上又要去老太太那儿吃,先垫垫肚子。”雨竹无奈的说起这件非常令人郁闷的事,人也有些蔫蔫的,补充道:“我要吃鱼,吃一整条鱼。”

“小姐要不要出去稍等一会儿,仔细油烟污了衣裳。”钟妈妈早得了崔氏叮嘱。自家小姐到了发育的年龄,食量自会大一些。一般都会保证小厨房不断菜。

雨竹本想留下看看顺便偷师,想想还是不要放肆。也就乖乖的出去了,留下阮妈妈在厨房里帮忙。

上菜的速度很快,先端上来的是一盘子清蒸鱼,鱼肉晶莹似雪,味道清雅幽芳,鱼身上只抹一点盐和猪油,腹内被塞上了一根小葱和数根姜丝去腥,清甜而绵柔,肉质鲜嫩,筷子都夹不起来。用勺子往嘴里送了一口,一丝凝聚清水之鲜的纯净气息游离其中,有如探触清水之冽,有着绿柳拂月的宁静致远境界。

还有两颗被从中间切开的绿鸡蛋,盛在竹纹题诗细瓷盘里,蛋白如碧玉,蛋黄似苔藓上布着的卵石,非常好看。阮妈妈说这种鸡蛋是和结籽的老地菜加水和在一起煮的,据说吃了这种鸡蛋可以明目,而且额头上不长包。

最后还有一钵隔水炖的汤,黑沉沉的陶钵里装了瘦肉片、红枣、黑木耳还有一种切成薄片圆圆白白的野菌,估计其他还有什么好料在里面,因为那清澄的汤实在是太鲜美了,而且融合的很完美一点多余的肉味、红枣味都没有,阮妈妈很严肃的让雨竹全都吃了,说是可以补血。

这下雨竹再迟钝也明白了,这又是清蒸,又是防痘,又是补血的,嗯,十一岁,青春期要到了?

雨竹面无表情的喝完最后一口汤,丫丫滴,怪不得最近个头窜了不少而且胸部有些痛呢,这重新发育一次的感觉实在是太怪异了,不过还是有些小期待。

悄悄揉了揉胸口,加油长啊!

第72章 私情

雨竹最近颇为头痛,原因无它,学里实在是不太平。区区八个人居然分成了两个小团体,主要是红豆亲昵的拉着雨兰,显得自成一派。雨兰显然有些坐立不安,面上也是一片挣扎之色,但也没有挣开,红豆也一改以前在学里的安静模样,举手投足间一派大方潇洒,给人一种农奴翻身把歌唱的错觉。

云霞云霓显然极识时务,往日对红豆的嘲笑全部转到了润心身上,当然润心的脸皮还是很厚的,受到那种打击居然还是没舍得离开,老太太本要将她从族塾中撵出去,但润心的娘有些心眼,又哭又闹还撒泼,将这些年养活红豆的艰辛拼命往大了说,终于闹得林珩之跟老太太求了情,史氏想着万一撵了出去,她们心中含恨,到时候万一造出些谣言反而不利于侯府声誉,也就顺水推舟答应了。

往日的表面平静被打破,从此就开始了鸡飞狗跳、你争我斗的日子。

雨竹实在是懒得理会那种毫无营养的吵架、暗讽、拍马,她受够了那个脑子有病的红豆不时抛过来挑衅的眼神,完全想不通她为什么这么得意,只好自己安慰自己,果然智商不处在同一水平线上的人是无法进行沟通的。

于是雨竹开始了她的逃学生涯,简单得很,派个丫鬟去和老夫子说一声就行了,什么肚子痛、头痛、偶感风寒,甚至母亲肚子痛、父亲头痛、老太太偶感风寒都可以拿来做理由,而且后面的更好更正当,夫子甚至还会表扬你孝顺,当然这个只针对古代闺阁小姐逃课有用。

这天,雨竹又光荣的——逃课了,华箬提着一个小包袱紧跟在后。边走边紧张的东张西望,见雨竹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忍不住劝道:“小姐,今儿你可是说早上起来头晕先生才准假的,该在屋里才是,怎么能出来呢,万一被人看见了告诉夫子可怎么办呢。”

雨竹拍了拍额头,她这大丫鬟么都好。就是因为不识字,所以对眯着眼睛显得很有文化的老夫子十分崇拜,不止一次的对雨竹的逃课行为表示不满。

“你就放心吧,学里除了我没人逃课,所以没事的。”

“啊,啊…为什么?”可怜的华箬发现自己真的很笨。

雨竹不满的顿住脚步,比了个嘘的手势,小声道:“你想啊,学里就只有你家小姐我逃课,所以敢告我状的人都在上课。而看到我的人都不敢去告状,夫子又怎么会知道。”

“可是小姐,抄近路也不该选这条距族塾这么近的吧。”华箬胆战心惊的抬眼望去,似乎都能从打开的门里看到夫子那显眼的白发。

“别啰嗦了行不。”完全不知道怎样跟一个古人解释两点之间直线最短。而自己四哥的院子和自己的幼竹居之间的连线必须要经过这个院子,雨竹只得凶巴巴的以势压人。

借着一棵垂丝海棠的掩护,主仆二人正要闪进眼前那道门,忽然一阵隐隐约约的人声飘进耳中,顿时让雨竹止住了步伐。

“…亲手绣的,也…没什么好布料,…比…不要嫌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