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一个穿着体面的媳妇子过来笑道:“徐家二太太和谭家太太、少奶奶们来了。”

崔氏一听,跟高氏告了个罪,忙迎了上去。

“可是该罚,怎么这会子才来,给我们竹丫头的添妆可要好好让你心疼一把。”先将谭家几个太太迎到一边坐下喝茶,崔氏才转过身笑着打趣好友。

白氏先给来的几个相熟的太太打了招呼,睨了眼角眉梢都是愉悦的崔氏一艰,笑着嗔道:“你家底比我可厚多了,好意思来打劫我。”

崔氏知道徐家没有分家,日子自然是没那么自由,也没纠缠,拉着谭家大奶奶上下打量了一番,笑道:“如清气色不错,你那眼神终于好使了一次,女婿总算挑了个好的。”

如清,现在 谭大奶奶,性子和成亲前倒是没怎么变化,笑着任由崔氏拉着,简单的交代了几句婚后的日子,毕竟在中元节那晚崔氏也相当于救了她一命,之后总比以前要亲近些。寒暄了几句,便问道:“雨竹呢,我找她说话去。”

“在她院子里呢,我只由着她缩在屋子里,反正也没几天舒服日子了。”见了亲近的人,崔氏说话随意了不少,冲如清笑道:“好孩子,你去找她说话也好,整天待在屋子里,我都怕她闷坏了。”

白氏见周遭站的人越来越多,赶紧打发走了女儿,转头对崔氏道:“我用不着你招呼,赶紧去前头,来了这么些人,你这个主人家怎么好失礼。”

崔氏也不客气,这么大场面,两个儿媳确实应付不过来,招过一旁的小丫鬟,叮嘱着把人要照顾好了,这才走开招呼亲友女眷去了。

如清熟门熟路的进了雨竹的幼竹居,在檐下喂鹩哥的琴丝忙放下手中的碟子,走近行礼道:“谭大奶奶来了。”一边笑着引她进去。

这些年来雨竹和如清都是长来往,反正住的近,出门拐个弯就到,雨竹不爱出门,如清便时常过来坐坐。两人经常拿着阮妈妈友情提供的食单子在雨竹的小厨房折腾,如清在自己家里没有小厨房,每次来了都要做个尽兴才肯罢休,完了还要借用雨竹的梳洗用具掩饰一下作案痕迹,免得回家被徐家老太太念叨。这样的日子直到如清出嫁才结束,日子虽然不长,但两人关系倒是有了飞速的增长。

“谭大奶奶,你怎么现在才来啊?”雨竹都懒得起来,指了指旁边的椅子,就接着喂小逊。

“哼,还有十几天你就要变程家二太太了…”如清一时嘴快,反应过来赶忙补救道:“你可占了大便宜了,嫁进去就是太太,省的像我们这种,进门到处是长辈,到哪儿都低人一头。”一边小心打量着雨竹的神色。

“不用担心我心里头不好受。”雨竹喂完了一块点心,拿帕子擦了擦手,在华箬端来的一盆兑好的温水中洗了洗,任由早园拿棉布帕子吸去水分,抹上薄薄一层杏仁油,笑道:“我最懒了,才不要想这些。对了,你刚刚从母亲那边过来的吧,跟我说说,程家送的聘礼是什么光景?”虽说她不指着那些聘礼过日子,而且皇恩之下面子功夫肯定是要做足了的,心里还是有些好奇。

以前雨梅是闪婚,根本没见识到;红豆那是皇婚,跟一般的不一样;雨兰基本是裸婚,崔氏面子工程做的很到位,而永昌侯府的面子工程貌似做的更到位;两个表姐的婚礼只送了礼过去,因为那些时候正好忙着二哥林宗季的亲事;唯一正常的如清姐姐的亲事还没能跑到前头去看,因为去道贺的大家闺秀都矜持的待在屋里里喝茶说话,总不能自己一个人巴巴跑到一堆太太中间去吧…轮到自己的了,居然还有些紧张…

如清噗嗤一声笑出声来,端过茶呷了一口,又摸了摸跑到她跟前的小逊短短的鼻子,笑道:“放心好了,我虽没细瞧,可看院子里摆的满满当当,瞄一眼就晃得人眼花,想 错不了。”

还真是错不了,晚上雨竹溜到崔氏院里,甫一见到堆了满屋子的聘礼,也 小心肝扑通扑通乱跳了一阵。虽然一直被崔氏娇养着,可清高那是一点没有,见到这么多金珠翠玉她还是忍不住狠狠咽了一口口这个好,比起人,她更信任钱。

第111 备嫁(下)

接下来的日子,崔氏就陷入了彻底的忙碌,每天到库房里喏检查陪嫁的妆奁,本来看着还顺眼的东西越看越觉得寒酸。索性重又开了一间库房,将重新挑选后合她心意的搬到那间库房里去,不满意的就留在原地,然后火速派管事出去采买,务必要寻到最好的。

像罗汉床、美人榻、拔步床、屏风、案几、花几之类的家具是早先就打好了的,要做的就是再上一遍清漆,使之呈现出一种锃亮光洁的色泽;至于其他的像箱顶柜、书架和多宝格博物架之类的需要丈量新房尺寸后才能开工的大件家具也已经开始了制作。

雨竹最喜欢的便是那红酸枝木垂花攒海棠花围拔步床,就是在平常睡的架子床基础上套了个套子,上有卷篷顶,四边镶以木制栏围,栏围上综合运用了平雕、浮雕、透雕,中心部分还镶嵌扩装式的雕刻花草纹屏风,外廊门是加雕饰的月洞门形,外面围栏浮雕着折枝花卉纹,配上绣密环纹的厚重帘子、倚檐花罩、雕花柱架,便使得床前形成一个小小的廊庑,空灵有致,廊庑中间置一脚踏,两侧一边装有小橱,另一边则是个小巧的梳妆台。里头的卧床本体风格差不多,挂檐及门罩部分均采用透雕,周围档板俱刻有精美的攒海棠花围,床的上方小围子镶以木制栏围,浮雕着古朴的如意纹,楣板下曲水纹倒挂牙子也锼出海棠花。

极其的精美,在外头看就宛如一间独立的小房屋,而进到里面即使是白天也感觉有些昏暗,栏围上各种镂雕花纹投射到人身上,光线明灭,幽静缠绵,旖旎之感顿生。

这张床还是在登州的对候做的,刚到登州的崔氏一见到这种床就喜欢上了,立马决定雨竹陪嫁的婚床就打这种式样的。因为拔步床主要盛行于南方豪门富户中所以在南方好找工匠,不过即便是雇了两倍的匠人还是费时近三年才堪堪完工。至于价钱,雨竹都没敢问,那真相绝不是她这种月例才二十两银子的人能够承受的。

临出阁前几天崔氏总算将新开出来的库房堆得满满当当,托高氏娘家做的多宝格和书架也齐整的送来了,不愧是祖辈相传的手艺,线条流畅又不失端庄,平雕的花草纹饰都极有灵气。连经常进皇帝御书房,见惯富贵的林远之也相当满意,直道崔氏这人是请对了。崔氏喜滋滋的验收完毕得了空闲下来就感到心慌,想去见女儿可雨竹又正在阮妈妈的指点下进行一些婚前的美容调理,闲下的空档里又要赶着做些进门后呈给长辈的见面礼,况且崔氏也不轻易敢过去,怕见了面就忍不住流眼泪,没的把雨竹也弄哭。想了想还是找些事情做,把从自己陪嫁庄子里选出来的管事叫过来敲打一番,因为比起铺子的旱涝保收、利润基本固定庄子无疑要麻烦琐碎一些。

“你们都是老太太给的,也跟了我这么些年了,一直都是勤勤恳恳办事没要**多少心,所以才选了你们出来给小姐管陪嫁庄子,我把话给你们说在前头,别仗着自己有些体面便在主子面前拿乔,若有一时脑子不清楚做了不该做的事,即便小姐心软放过了,我眼里可是揉不得沙子的,可要想好了那后果可是你们能够承担得起的!”崔氏神色威严,煞气外露,虽然隔着屏风还是让跪着的管事们背后都升起一丝寒气。

领头的一个满脸风霜的老汉连忙跪着往前挪了一步磕头道:“太太放心,以后要是小姐不满意俺们,是打是撵都没话好说。”

“明白就好。”崔氏到不很担心这些人不听话,因为选出来的都是能干老实的,这么多年看下来能力或许不是最拔尖的,可忠心都是最足的。今天喊过来只是做做样子顺便找点事做。

等打发走了这群人,崔氏正坐在玫瑰椅上思考还有没有没考虑矧全的事,刘妈妈进来了。

崔氏抬头瞧见刘妈妈有些为难的神色,脸色也不好看了,冷声问道:“这是怎么了,难道打听到程家二爷有什么问题?”

“不是不是,没什么问题。”刘妈妈慌忙解释,“有问题,不过这没问题就不知道有没有问题。”

崔氏难得没听懂刘妈妈的话,指了旁边的小杌子让她坐下慢慢说。

刘妈妈侧着身子坐了,苦笑道:“太太,其实没打听出什么消息,程家二爷从及冠后就经常不在程国公府,基本都待在京郊兵营里,每次即使回来也住不了多久,什么性子、喜好打听到的消息报到奴婢这儿的都不一样,不知道倒底谁说的对暗刘妈妈很惭愧,这都大半个月了,居然只得了个这样的成果“那房里人呢,程家二爷这都二十五了,屋里有几个通房,几个妾?都是什么来路?”崔氏最关心的便是这一点。

刘妈妈松了口气,这个是知道的,忙回道:“四个通房,其中有一个是自小伺候的丫鬟,另两个是程家老太太开脸后送来的,最后一个最是奇怪,不是普通丫鬟又不是妾,好像是程家二爷部下之妹,没名没分的就在书房伺候。妾室倒是没有,好像是程家二爷自己不愿意。”

崔氏的眉头越皱越紧,听到最后才松泛了一点,“那其他的呢?还有这里头有没有特别受宠的?”

“太太放心,这程家二爷看样子不是那种贪慕女色的,三个通房并上书房那个据说颜色都不差,也没见他喜欢哪个。

崔氏丝毫不能放心,仲手揉了揉眉心,接着问道:“这也罢了,你可曾弄清楚为何他这么大年纪了还不曾娶妻,像他这种身份的十六岁左右就该成亲了,拖了这么些年是何故?”

刘妈妈迟疑了一下,拿捏着分寸道:“听说这程家二爷到了年纪也是打算说亲的,后来不知发生了何故,忽然就作罢了,拖到二十出头才隐隐又有了意思…可惜之后就是国丧,等国丧结束了之后,程家老太太就琢磨着给二爷找个媳妇,借着国公爷做寿广宴宾客,请了不少太太小姐过去。”刘妈妈顿了顿,仔细整理了一下思绪,继续道:“就在那次,程家老太太相中了齐国公府的嫡出四小姐,一来二去,两家都有了那意思,只是齐家小姐上头还有两个堂姐没有嫁人,所以才打算过个一年再宣布。程家老太太好像…好像跟程家二爷关系有些…僵硬,就想着多亲近未来媳妇,便经常让长房孙女请齐四小姐过府说话,这本也没什么,可是后来有一天齐四小姐在程国公府出了个什么事,好像还挺严重,最后还是程家老太太亲自下令封锁的消息。之后不知怎的就那桩亲事就又不了了之了…”

“一家子都不安生。”崔氏恨恨的攥紧了帕子,想了想又道:“你去把季哥儿喊过来,我得好好问问,他那个程大哥到底是个怎样的人物。”

在崔氏打听未来女婿的同时,程国公府里,程家老太太谢氏也在听着贴身妈妈打听到的未来小儿媳妇的情况。

“二爷也是有福气的,这林家小姐可不简单,老太太还记得四年前青州大疫吗,宁远侯府派人去接林三老爷家眷回京的,一般人家十一岁的小姐碰到这种事哪里不吓坏啊,偏偏这位小姐待父一片赤孝之心,竟敢随着林家三太太前往疫区,当真是至情至性!”杨妈妈激动的啧啧赞叹不已。

谢氏穿一件暗褐色素纹蹙金翟锦缎褙子,闻言揉了揉眉心,恍然道:“原来就是那个林家小姐,你不说我都忘了。”

“那林家小姐进京后本来好多人家都瞄上了,可是人家进京后很少出门,林家太太又不是个水泼不进的,不少人家这才收了心思…每年的芷馨会倒是都去,据说颜色极好,也很有几分才情。”杨妈妈想了想又笑道:“就是年纪小了点,今年才十五,不是皇上赐婚的话,恐怕求亲的都要踏破门槛了。”

“这名声啊都是虚的,好不好要等进门之后才知道呢,但愿这次平平安安的,勋哥儿这年纪可经不起再折腾了。”谢氏叹了口气,端过茶喝了一口。

杨妈妈闻言也笑不出来了,劝慰着:“上次那可地地道道是件意外,这次可是皇上赐婚,有皇上的福气保佑,定会平平顺顺的。”

谢氏苦笑道:“也不知道我还能不能见到勋哥儿的儿子落地…罢了,即使孩子生下来了还不知道他愿不愿意把孩子给我瞧呢。”

杨妈妈无奈的劝道:“会好起来的,太太您就放心吧,其实奴婢觉得二爷早不怪您了,何必闹这么…”

“算了,不谈了。”谢氏只伤感了一会儿就收拾好了情绪,脸又板的紧紧的,“林家后日要来安床,也不懂老大家的是怎样的想法,你去照看一下,莫要闹出笑话。”

第112章 出嫁倒计时之安床

到了亲迎前一日,便是过嫁妆安床,一大早杜氏便领着浩浩荡荡的一群下人往程国公府送嫁妆,路上看热闹的百姓无数,看着在敲锣打鼓声中,一抬抬的嫁妆从德园抬了出来,远远望去就宛如一条绣着金线的蜿蜒红绸。

为首第一抬装的是安贵妃赐下的两柄玉如意,洁白温润的羊脂玉放在鲜艳的大红绸子中泛着淡淡的晕光,白到了极致,润到了极致,光看着似乎就能感受到那鲜润的质感,引得众人啧啧称奇。

接着一抬整齐的摆着十八块新瓦,十八块包着红纸的土坯。中间一长串的约莫装着头面首饰、衣裳料子之类,因盖着盖子所以看不到,不过正因为看不到才更让人有了想象的空间,一时之间围观的百姓纷纷猜测起来。

“这里头怕是有几百根纯金的簪子。”

“你做梦了吧,谁家陪嫁会有这么多的金子,还不把娘家掏空喽。”

“你才不懂,你可知道这林家小姐的外祖家是谁?那可是平远侯府啊,平远侯崔侯爷那可是因功封侯,不懂了吧,嘿嘿,没见识就不要出来乱吠。”

“得,这个还真不懂,要不您老说说呗。”豪门秘事向来不缺乏听众。

一身粗布直裰的老汉神气的抬高了下巴,眼角扫着眼前的灰扑扑的从附近酒楼里跑出来看热闹的小伙计,哼道:“说与你听?那不白白浪费口水,我今儿可是还没吃早饭呢,哪有力气与你唧唧歪歪。”

“哎,你这个老…”

“在下倒是想听,不知你愿不愿意上楼一叙?饭食酒水自是都有。”这时旁边一个带着讽意的声音传来,顿时让老汉神色一变,待看清楚说话的人一身富贵,不用看就知道是大户人家之子后满是皱纹的老脸上立马扯出一个谄媚的笑容,“这位少爷说的是哪里话,小人定是知无不言…”

见华服公子理也不理他直往后头酒楼走,他赶忙一溜小跑跟了上去,难得能去二楼吃饭,老汉生怕放过了机会,等那满身贵气的少爷坐下后就立马鼓动舌头说开了:“崔侯爷可了不得,当年北方的一支鞑子,叫什么什么族的叛乱,先皇就派他前去平叛,那叫一个神勇…无敌的很哪,威名…”

“行了行了,你说书呢,这打仗还能敛那么多银子?”男子仰头又喝了一杯酒,神色莫测的看着窗口一台台缓缓穿过的喜庆嫁妆,略有些烦躁的打断老汉的嗦。

“哦哟,您可别不信。”老汉望着桌上丰富的酒菜,偷偷咽了口唾沫,急道:“小人家当时就住在城门口,亲眼看见大捷后许多马车进城,往宫里去了。之后小人的大伯又看见不少马车晚些时候进了当时的崔府,肯定是皇上赏的。”老汉见锦衣男子只顾喝酒发呆,心中着急,莫不是想赖账,“少爷,这小人还没吃饭呢,您看…”

“滚——”男子丢出一锭细丝白银,便懒得开口了,只怔怔望着窗外。

“得了,你个刁民,惹得咱郑爷动了火气,还惦记着你那破银子。”楼梯口又走上一个年轻的男子,绸衣玉冠,唇红齿白,手里一把名家题诗的纸扇缓摇慢扇,咋一看,倒是有几分翩翩浊世佳公子之感。

只见他嬉笑着从荷包里掏出一块银子,“啪——”的一声丢在了老汉的脸上,“银子够不够?”

那一下正好打中了老汉的左眼,痛的他怪叫一声,不敢再留在上面,捂着眼睛捡了银子就往下跑,估计在楼下又撞到了人,隐隐还听到喝骂声。

“唉,在兵营了过惯了苦日子,小爷我都快忘了用银子砸人的感觉了。”蒋存墨陶醉的回味了一下银子砸在人身上的发出的沉闷声,摇摇晃晃坐到了郑明礼的旁边。“你小子没看见我还是怎的,爷不比那些箱子好看啊。”

郑明礼强笑了一下,回道:“哪儿能呢,我只是看着这林家这嫁女儿动静可真大,半个京城都震动了,我刚刚骑着马都被看热闹的人群挤得寸步难行…啧啧,这都多会儿了,嫁妆还没看到尾呢。你说这林三老爷外放一圈儿攒了不少家底啊,估计没少贪墨。”现在郑家靠着蒋家呢,他自是要挑蒋存墨乐意的说。

“那是。”蒋存墨狠狠将扇子拍在了桌子上,望着阳光下贴了金箔的嫁妆箱子闪闪耀人眼的样子,忍不住就来气,最近家里老太太可没少给自己母亲脸色瞧,连一向恭敬的二婶也敢指使下人违逆母亲,带着自己也受了父亲几次脸色,说到底都要怪这桩亲事。“那林家也是极其不要脸,年纪和我差不多的闺女竟然要做我舅母了,甭想我给她好脸色瞧。”

发泄了怒火后,蒋存墨倒也安生了,意兴阑珊的拿过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眯着眼睛砸吧着:“哎,听说这林家小姐可是个正正紧紧的美人,我听到家里二房参加过芷馨会的二妹妹告诉我家老太太,那个林家小姐比画的都好看,青丝花容,脸上一点脂粉都不施,那皮肤好的就像剥了壳的…

郑明礼有些受不了他轻佻的口吻,假装不经意的端起酒杯敬酒,“来,喝。”

蒋存墨酒量不大行,喝了几杯已经有些微醺,闻言也止了幻想,故作豪气的与郑明礼一碰杯子,“喝,你说老太太怕什么啊,真是的,再好看的媳妇不还是外人么,我母亲…我母亲可是…”

见他越说越不像,郑明礼赶紧又打断他:“你现在可是有出息了啊,一声不响就进了神机营,平常我们几个连你的面都见不着,以后有事儿儿可要罩着兄弟。”将他捧舒服了,这才悄无声息的转移话题:“听说你们神机营是直属皇上的,平常训练怕是偷不了懒吧?”

“嗨,别说这个,提起这个我就来气。”蒋存墨仰头又喝了一杯,忿忿道:“你不知道,我可是受了大罪了…”

郑明礼微笑着听着蒋存墨喋喋不休的抱怨,心思已经飘到了窗外…那天也是这样好的天气,她就那样对他露出好奇的笑,带着点点俏皮和懵懂,外头的阳光透过雕花的窗牖照在她莹白如玉的脸上,在他的梦里千回百转…不过,这个梦该醒了吧,郑明礼抬手唤小二再拿一壶酒上来,白皙的脸上现出些醉后的晕红。罢了,母亲说的那个哪家的什么小姐还是娶了吧…

世界不会因一个人怎样而停下,外头送妆正迎来**,各色家具基本都是黄花梨、紫檀、鸡翅木的,偶尔也有酸枝木和楠木的,都扎着喜庆的大红绸子。书案、炕几、香几、花几、茶几、案头几、画桌、琴桌、八仙桌、多宝阁、梳妆台、玫瑰椅、交椅、圈椅、箱柜、床前橱、子孙桶、竹墩、圆凳、罗汉塌、美人榻…最后是压阵的奢华巨大红酸枝木垂花攒海棠花围拔步床,那床一出现,满街喧嚣闹腾的种种声音都停了片刻,片刻后爆发出更大的赞叹声,灵巧些的纷纷往前挤着,盼着能看清楚些。

只陪送的家具就让京城百姓开了回眼。

程国公府的大门敞开,偌大的府邸已经装饰一新,到处都被红灯笼及大红喜字布置的喜气盎然,长长的送妆队伍慢慢进了程家二爷住的青葙院,因要成亲,老太太还命人打通了临近的一个小花园,连成一个院子,姚妈妈和解妈妈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满意。

正房是“三正两耳”的结构,坐南朝北的倒座,两侧的厢房,无不收拾的整齐妥帖,按照商量好的腾出地方,等待着嫁妆的填充。此次雨竹身边的三个管事妈妈都来了,崔氏不放心还派了刘妈妈随行,四人打算开始就要为小姐震慑一番下人,于是都收了一路上带着的笑容,以至于杜氏领着严肃冷硬的四个妈妈进入青葙院的时候,原本院里伺候的丫鬟婆子都下意识的低头噤了声。

等嫁妆全部进了青葙院,照例是要在前院一一摆开,供人欣赏的。

在德园就受好调教的丫鬟知道这是给小姐婆家第一印象的时候,个个举止有序,灵活轻盈。选中的丫鬟上前打开箱盖,捧出里头一层又一层的托盘,箱子里挤得满满当当的匣子也全部取了出来逐一打开,一时之间,锦绣辉煌,珠光宝翠。镶珠宝宝塔形金簪八对,喜鹊登梅簪八对,蜜腊簪子一盘,檀木箜篌簪一盘,银圈、金圈各八个,银裸子十八盘,连绦结一盘,催生石一盘,珊瑚珠一盘,红蓝宝石大坠角,黄碧牙黄蓝宝石大坠角,赤金盘螭珞圈两只,金镶玛瑙二串,攒珠累丝盘螭黄金璎珞圈二对,八宝如意银杏叶坠二对,翡翠玉琉璃钏二双,紫、粉珍珠各二挂,其他日用细巧首饰头面满满塞了十二个匣子,蟒缎、妆缎、金花缎、软烟罗、石榴绫、月白纱、羽纱、蝉翼纱等装了二十个箱子,蜀锦、云霏妆花缎织、起花八团彩缎、秋板貂皮、黄绫、羽缎、白狐腋体积大一些,装了三十个箱子…至于其它像被褥、古董、器具、衣裳和那些也不是普通货色的瓷器、梳洗用具、胭脂水粉,反而让人不那么注意了。

家具不能再日头下暴晒过久,摆了一会儿,四个妈妈便看好了地方,指使着粗使的婆子将东西抬进各个屋里。

姚妈妈一眼看到了站在内书房门前的一个白衣女子,忍不住露出一个厌恶的表情,伸手捅了捅身边正提醒婆子们莫要擦到了柜子边角的解妈妈,“看看,那可不是书房那个丫鬟不丫鬟、通房不通房的东西!”

解妈妈头也不抬,等看着的那个黄花梨的雕花衣柜顺顺当当的放置好了,这才慢吞吞的抬头看了一眼,冷笑道:“先忍着吧,总要等小姐先站稳脚跟再说旁的。”纟

第113章 出阁(上)

四月初十,大吉,宜嫁娶。

天刚蒙蒙亮,雨竹就被崔氏折腾起来,由于昨晚是和崔氏一起睡顺便接受X教育,所以很方便崔氏揪着耳朵把她拎起来,事到临头,雨竹忽然有些瑟缩,赖皮的蹭着崔氏的胸口撒娇,“娘,我不要嫁人。”一边心里偷偷羡慕,娘亲真的很有料啊。

崔氏被气笑了,捏了把雨竹的脸便高声喊外面的丫鬟进来,合力将雨竹从床上拎起来沐浴,这次的沐浴可不能边玩水边享受,因为连崔氏都捋袖子上去了。雨竹哀哀叫唤着被洗刷的干干净净,还没等喘口气,又被拖到镜前打扮起来,请来给雨竹绞面的是外祖母杨老太太的好友之女荀太太,难得的父母、公婆、子女俱全,孙子孙女也都健健康康的,可以说是京城最受欢迎的全福夫人了。雨竹的脸是从小就注意保养的,田妈妈当时也很是花了一番心思,所以脸上的汗毛很淡很软,加上荀太太这么些年手艺也练出来了,没多会儿她就放下手中的五彩丝线,冲崔氏笑道:“你闺女倒是省事,我几乎没怎么费劲,看来今儿倒是有力气多喝几杯了。”崔氏仔细打量着雨竹绞完面后微微泛粉的脸颊,满意的收回目光,笑道:“这可是你说的,今天不多喝几杯就别打算回去。”

荀太太笑着眉眼弯弯,眉间一派愉悦,雨竹心道,这有福气也要会惜福才是,心态也是很重要的。

比着绞面的爽利,负责梳妆的媳妇子犹豫了半天才下手,虽然这粉涂上去倒似糟蹋了这张脸,不过规矩就是如此,还是给雨竹抹上了厚厚的一层。

雨竹坐在梳妆台前,任由好几只手在自己脸上忙碌,时不时冲崔氏露出一个可怜巴巴仿佛被遗弃的小眼神,崔氏恶狠狠的回瞪过去,却在雨竹看不见的地方快速的用帕子按了按眼睛。

杜氏忙着张罗外间的诸多琐事,好在汤氏的胎也坐稳了,扶着丫鬟过来帮着收拾,见状微微有些羡慕,母亲早亡,她的婚事还是由姨母的帮忙。

荀太太等妆上好了,便笑呵呵的取过一把新梳子替雨竹“上头”,雨竹只听得她用一种特别的腔调的念着“一梳梳到尾,二梳梳到白发齐眉,三梳梳到儿孙满地,四梳梳到四条银笋尽标齐…”然后散落在脑后颊侧的青丝都被轻柔的挽起,梳做妇人的发髻…后头看到的崔氏忍不住红了眼圈,咬着唇微昂着头努力不让眼泪掉下来,觉得心都快被摘下来了。

大舅母高氏轻轻拍了拍崔氏的背,劝道:“这会儿还没到哭嫁呢,这幅样子做什么,还不给我高高兴兴的送竹丫儿出门,孩子心里也难过呢。”

崔氏仿佛突然被惊醒了一般,忙将眼角的泪水仔细擦净了,不再是先前一副六神无主的模样,接过旁边秀云端着的一小碗燕窝就上前喂雨雨竹小心的保持着头部的平衡,不让越来越沉的脑袋偏向哪一边,一边还要张大了嘴,小心嘴上的口脂花掉。其实她想吃饭来着,这粥又不管饱,估计差不多到程家就消耗殆尽了,可惜一屋子穿的红艳艴′的这个太太,那个奶奶的,一个个傻不里希的看着她笑,总不能在这么多人前刨饭吧…雨竹努力将一小碗粥喝的干干净净,赶紧乘盖头还没下来的时候猛冲早园打眼色,早园会意,挤了挤眼睛,意思是“尽管放心”。

也不知过了多久,外头噼里啪啦鞭炮声响起,原来是迎亲队伍上门了。

程巽勋身穿大红织锦云纹的喜服,骑着匹高头大马,只一个简单利落的下马,就硬生生将一身艳红的颜色撑出了气势,后面跟着忠勇大将军的小儿子万忠、威远将军的儿子魏武等一溜儿高大壮实的武将,那般龙行虎步大步而来,面无表情的样子顿时让早就计划好要让狠狠为难一下新郎官的防线有了松动。

没办法,林家这一辈儿除了林宗季其余全是从文,而且除了林宗延中了个探花,林宗明被授了庶吉士之外其余到现在为止还是没出啥人才,底气当然不足,像庶出的几个还有些畏缩,一声鲜亮新衣都撑不住场面,纯粹被拉过来凑人数。林宗季看对方阵容实在过于强大,忙将目光投向崔家的一群表哥表弟,记得他们里头好像是有习武的。

崔安弘尴尬的咳了声,冲林宗季比划了个无奈的手势,业余和专业之间的鸿沟是巨大的,武还是别指望了吧。林宗季又把眼光转向大哥林宗延,要不文化水平最高的上?一旁的林宗明也摩拳擦掌准备当先锋。程巽勋狭长的黑眸内闪过一抹笑意,从背后扯出一个人,那人白白瘦瘦的样子,一身红衣显撰有些不伦不类,站稳了看到周围这么多人看着自己,脸涨得通红,忙低着头团团拱手行礼。

林宗延轻咳了一声,无视二弟期待的眼神,出声道:“怎的来的这般晚,还是赶紧进去,莫误了吉时。”说罢大门应声而开,迎亲的那群人笑嘻嘻的洒下一把红包便像是抢亲般的往里冲,林宗季目瞪口呆了半响,失声叫道:“大哥,你怎好就这么让他们进去了!”天知道他有多期待这个光明正大可以整上司的机会,为什么刚才还风雨欲来的对峙着,忽然之间就风停雨散了。

林宗延怜悯的看了一眼咋咋忽忽的二弟,像往常一样留下一句:“二弟,你要长点脑子。”便施施然进府了。

同样是哥哥,还是林宗明有些同情心,看着一脸纠结的林宗季,忍不住上前解释:“那个最后出来的人便是跟二哥同一场的状元,文渊阁大学士樊大人长子樊文英,三岁启蒙,五岁念论语,现在诗词歌赋、程文帖金、四书五经无一不通,谁脑子被小逊踩了才想跟他比文。”正好脖子上扎着红绸子的小逊啪嗒啪嗒的溜达到了这边,睁着黑豆眼,冲着林宗季哼哼了两声转身又走了,顿时一片哄笑,连周围的小厮都忍不住捂嘴背过身抖起肩来。

因为分了家,所以虽然老太太史氏也来了,可是还是由林远之坐在主位上受了茶,相比史氏的笑颜逐开,林远之倒是面色平静,崔氏在帮雨竹那边收拾好了就进房换了一身异常奢华的云缎群,裙上用细如胎发的金银丝线绣成栖枝飞莺,华灿耀眼,再配上冷凝端肃的神态、不停打量的丹凤厉眼,没点胆子还真不敢上前。

程巽勋面上的微笑始终没有消失,按照规矩敬茶稽礼,举止利落又不失优雅,好歹加了点分。等敬过茶后,笑容满面的荀太太就领着一个窈窕娉婷的盛装新娘进了正堂,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荀太太上下打量了一下程巽勋,调皮地捏捏雨竹的手,在她耳边低声笑道:“是个稳重的。”

雨竹被沉沉的凤冠压着,觉得脑袋都快抬不起来了,心里又难受,想再看崔氏和父亲、哥哥一眼,面前又被盖头挡了个彻底,只觉得每一秒都是折磨,闻言也只是一笑,这稳重可不是看出来的。

林远之看着嫡女一身鲜红的嫁衣亭亭玉立的站在下面,眼里也泛出水光,站起身来拍拍程巽勋的肩膀,哑声说了些“子嗣繁盛”之类的场面话,这些礼节还是要守的。

崔氏攥着雨竹的手好歹忍住了没哭,只笑着嘱咐:“该说的娘昨儿已经和你说了,只记着莫怕,还有爹娘与你撑腰呢。

雨竹是想哭又不敢哭,满脸的浓妆又不防水,要是花了可没地儿补妆,总不能顶着张花脸去婆家吧。只伸出另一只手,紧紧抓着崔氏的腕子,骨节处因用力都微微发白,马上就要离了这个给她爱,护她长大的家,雨竹心里酸的要命,这坑爹的古代,出了门子连常回家看看都不行,按着出嫁从夫的规矩,以后这里就不是她的家了…假严肃的爹爹、爽利细心的母亲、古板老成的大哥哥,罹爱调侃自己的二哥哥,还有温柔敦厚的长嫂、爱笑活泼的二嫂、可爱憨皮的瑞哥儿…这家里的一草一木,一亭一阁…她统统舍不得。

好在男方那边一直都没有催,雨竹又腻了崔氏一会儿好歹缓和了情绪,等到了吉时,雨竹狠狠吸了一口气,转身被人引着朝外头慢慢走去,走到了大门口,便由大哥哥林宗延背着登轿,伏在林宗延并不很宽厚但胜在温暖的背上,雨竹努力将眼泪往回憋,心里默默的告诫自己,以后只能靠自己了,再不可像闺中一样肆意…短短的一段路,林宗延却走的很慢、很稳,将雨竹送到轿子里后还在她耳边轻轻说了一句,“别怕,哥哥们跟着呢。”

等在轿子里坐稳,再听到这话,雨竹忽然就镇定了,就像是考试之前总是很紧张,可是一旦坐上了考场,心情反而放松了。而且这场考试她还是很有优势的,一味再难受下去就是矫情了。

放下轿帘,八人抬的描金绘彩的轿子便稳稳升高了,这时喜炮声忽然大起,噼里啪啦仿佛要爆发出所有的热情。雨竹安静的坐在宽敞的轿内,听着兄长、族弟们清脆的马蹄声和震耳的鼓乐声,用手托着沉沉的脑袋开始仔细考虑待会儿要做的事和要说的话。

不管将要面对的是什么,她都要好好的。

第114章 出阁(中)

这喜轿果然不愧它是八个人抬的,一路都是极稳当,加上雨竹又满脑子都在复习崔氏告诉她的程国公府里零零碎碎的各种情况,感觉没多一会儿,就听到有人亮开嗓门叫道:“来了,来了…”

随即便是震耳欲聋的鞭炮声大作,把锣鼓的声音都盖住了。然后雨竹感到轿子一晃,就稳稳的落地了。

程家的全福夫人探头进来,在嫁衣的衣袖上微拉了三下,便小心的将雨竹扶出轿来。出了轿子,鞭炮声贺喜声夹杂着笑声更加铺天盖地而来,仿佛都在耳边似的,雨竹顶着盖头,摸索着先跨过一只朱红漆的木马鞍,然后习惯了一下脚下软绵绵的喜毯,这才被全福夫人扶着,顺着脚下红艳艳的毯子走向喜堂。

下面的拜堂雨竹早被几个妈妈耳提面命的很多次,极为顺畅的完成了“三跪,九叩首,六升拜”,最后在赞礼者的赞唱声中进了新房。

新房里比外头也没安静多少,女子的窃窃私语中偶尔传出一阵嬉笑声,估摸人数不少。雨竹走到了床前,看到了熟悉的平台,便挣开喜娘的手,自己踏了上去坐到了右边。

“新郎官快揭盖头呀,等了这么久总要让我们先看看新娘子。”一道饱含笑意的女声响起,顿时周围的人纷纷附和。

刚刚摆好个含羞带怯的浅笑表情,一柄金色的秤杆就伸到她盖头下方,接着眼前一亮,顶了一路的盖头就被挑开了。雨竹迅速抬头扫了一下,只见满屋子珠翠环绕,穿绸着锦的妇人,一个个的表情不一,但都在打量着她,雨竹甚至能察觉到其中夹着几道明显不甚友好的目光。

“哎呦,新娘子好标志瞧这小模样真真招人疼。”一个穿缕金百蝶穿花大红锦缎褙子的妇人走几步站到了人群前,笑道。

满屋里的女眷都跟着打趣起来,这个夸程巽勋有福气,那个夸新娘子好面相叽叽喳喳一团乱。

雨竹假装羞涩的瞟了一眼坐在自己左边的新房里唯一的一个男子,却忽然撞进程巽勋定定的一双黑眸中,近看之下才发现他的眼睛长的极好看,像是最好的画师精心描画出来的,狭长如墨染,深邃如磁石,此时还流淌着温和的淡淡釉光雨竹眨了眨眼睛,有些不确定,怎么觉得他像是在安抚自己?

“你们瞧,这两人这就看对眼啦。”众人又是一阵哄笑,饶是雨竹脸皮厚,这是也不得不装成害羞的低下头去,好在这脂粉和胭脂够厚,不管怎样脸都是红的。

“行了行了你就悠着点吧,我这弟妹可脸嫩,你们可不许欺负她。”说话的妇人一身玫瑰红蹙金双层广绫宽袖褙子青丝绾成一个精巧的百花髻,温柔的开口道。清丽的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微笑,宛若一朵初绽的白芙蓉,妍丽无双。见她开口,喜娘忙开始了撒喜帐,一捧捧的桂圆、红枣、花生、莲子没头没脑的往床上坐着的两人身上落,生疼生疼的,雨竹一边苦命的挨着,一边琢磨,这叫自己弟妹的只有程家大爷的嫡妻大太太龚氏了这古代果然也是一样啊,续娶的老婆总是年轻又漂亮,瞧着这大太太竟然没比自己大上几岁,顶了天不过二十出头,不过看刚才说话行事好像挺妥帖,但愿不会太难相处。

撒完了喜帐又有一个媳妇子端着没熟的饺子上来了,雨竹万分不情愿吃那东西,可是还是含笑咬了一口然后羞怯怯的吐出一个“生”字,众人哄笑,雨竹努力忽略嘴里古怪的味道,端过合卺酒的杯子,丫的,有什么好笑的,要是我说不熟…

华箬见自己小姐这会儿有些不在状态,忙轻咳了一声。

雨竹刚刚醒神就感觉到一只坚实有力的手穿过自己的臂弯,端着的斗彩莲塘鸳鸯纹酒杯上系着的彩线连着自己手上的这杯,恍恍惚惚的喝下了酒,喝完了还傻傻拿着杯子,耳边忽然传来一声轻笑,接着手上一轻。

“小丫头,等我回来。”低低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雨竹忍不住一个机灵,忙伸手撑住了床,定睛看去,只见看到程巽勋高大英挺的背影消失在门边。

“二伯也真是,还怕我们欺负二伯母呀。”女子的声音清脆柔美,带着微微的羡慕,看打扮像是少奶奶。见雨竹望向她,龚氏笑着道:“我是你大嫂子,这是我儿媳妇儿,义哥儿家的,娘家姓季。”

坑爹啊,这是自己的侄媳妇!

人群中果然有不甚和谐的言语冒出来,雨竹作为新嫁娘其实说什么都不大好,好在她从来不将希望寄在旁人身上,从听了那话就垂头装害羞,以她现在的这摸样装起来特别能哄人,见得不到回应,新娘子周围三个妈妈四个丫鬟又都满脸严肃,一看就不是好欺负的,有心想要作点怪的也只能随意咕哝几句“攀不起啊”之类的,便三三俩俩的出去吃席去了。

龚氏眼神闪烁了一下,冲雨竹赔笑道:“你别忄介意,几个伯母都没什么恶意,只手有些心直口快…二弟粑你交给我照管,要是被冒犯了可就是我的不是了。”

雨竹一眨眼睛,清清亮亮的一双水眸直直的望进龚氏的眼中,“不怪。”

龚氏有些不自在,这时留下的人里走出几个华贵妇人,其中一个穿云霏妆花缎织绣海棠比甲的年轻媳妇未语先笑:“那些捣乱的总算都走了,我么也能好好说话。

“青阳,怎么说话呢,你婆婆还在这儿呢,小心回去收拾你。”她身边的一个穿桂子绿刻丝碧纹湘江瑞锦褙子的老夫人笑着开口,“孩子,我姓贺,与你外祖母在闺中就认识的,不是外人。”说罢又拉过刚才说话的女子介绍道:“这是我孙女,夫家是户部尚书陈大人家,以后你们两家近没事就串串门子,反正都是小儿媳,好玩些也不打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