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面便是龚氏介绍一众同辈兄妹,托程巽勋年纪的缘故,同辈里绝大部分都比他年长,雨竹很是收获了一笔,可惜人家都是拖家带口来的,有的带来的孩子还不少,等一圈见下来,略一估摸,好吧,差不多平了,可能还赔出去几个金裸子,雨竹顿感计划生育的英明之处。

虽然自己嫁妆极丰厚,崔氏给的压箱底的银子、金子也很让人热血沸腾,但也不能座山吃空呀,心疼银子的雨竹决心等安顿下来定要琢磨些法子,让自己的陪嫁的铺子和庄子能够物尽其用。

认完亲后,雨竹便撂开手,心里再次感谢程家这分家的规矩,她要记的人其实没几个,再根据崔氏提供的消息,除了两个儿子之外,老太太谢氏还生了一个女儿,长女程归云现在是定南侯蒋家的大太太,今儿有事没回来。庶出的要多一些,有三男两女,都是来的一大家子,雨竹仔细看了一下女眷的头面衣料,倒也体面,一个两个还可能是自己挣出来的,可都是这样恐怕就是老公爷的一片慈父心肠了,当初庶子们分出去时给的产业怕是不少,庶女们嫁得也肯定是殷实人家…

这会儿功夫,老公爷已经拉着为首的一个白净清雅的青衣男子上下打量,眼角隐隐还有泪光闪烁,仿佛是极想念的模样。

雨竹想了想,还是有点印象,这个应该是某个老姨娘所出的庶子,好像还是庶长子,和谢氏所出长女同岁。纟

第118章 通房

不管老公爷看到长子如何激动,可是进祠堂的时辰是不能耽搁的。等领着新妇拜了祖宗,刚想拉着长子再说几句,谢氏适时发话了:“老爷,既然大哥要走,您还是送送吧。”

大老爷阴沉沉的拱了拱手,不阴不阳道:“不敢,我一六品小官儿怎能劳国公爷相送。”说罢提脚就往外走,大老太太面容扭曲,想说什么,最后还是重重的哼了一声,快步跟上了。

老公爷忙跟着走出门,在屋里还能听到他的苦笑:“大哥,这么多年下来了,你又何必如此啊。”

三老爷乖觉,看到二嫂清淡无波的一双眼睛看过来,忙告了辞,携了三老太太追了出去。他多少年前未成亲的时候就惧怕这个二嫂,随着分家后地位的拉大,惧意有增无减,没有二哥在的时候他是决计不敢和二嫂多说话的。

片刻功夫,偌大的堂屋里就只剩下了那些个庶子庶女了,谢氏打量着那个青衣的庶出长子,忽然轻轻笑,言语间也带上了几分亲切:“你姨娘近来老惦记你呢,知道你今儿要来,还特意放下给我做的针线,腾出空来熬夜为你做了一套衣裳,等会儿我让丫鬟取来给你,别忘了带回去,料子虽说有些粗糙,左右也是一份心意。”

程巽承猛的抬起头来,急道:“姨娘怎么连匹好料子都用不起?”

谢氏眼里泛出无奈,叹息道:“我知道你定是在心中怀疑我又苛待宋姨娘了,可是你可以去问宋姨娘身边的秋香,要不是宋姨娘用了不合她身份的东西,乱了规矩,我能罚她月例?要是后宅里没点规矩那还怎么成方圆?”谢氏看了眼程巽承担忧的模样,复又笑了,安慰道:“你也别担心,我只是罚了她上个月的,忍忍也就过去了,当然,只要她不再犯什么错,比如不要不合自己身份的东西…”说罢意味深长的看了程巽承一眼。

“是…,再不会要不合自己身份的东西了。”程巽承脸色一下子灰败下去,仿佛有种绝望的感觉在他周身蔓延,雨竹甚至能看到他发间的银丝已经不是一根两根了。

“娘——要回家”

沉郁的气氛忽然就被一个嫩嫩的声音打断了,众人循声望去,程巽承身边的一个穿墨绛红褙子的妇人忙搂过腿旁扁着嘴要哭的小女孩,旁边站着的约莫是兄姐的也畏缩的看了谢氏一眼,然后急慌慌的上前轻声劝哄着,雨竹听得他们小声道:“乖囡,莫哭,莫哭,哥哥回去给你买头花好不好,带亮晶晶石头的…”

“娘今天晚上给你做肉吃。”妇人使出杀手锏,小丫头立马就止了哭声,抽泣着任由母亲擦眼泪。

再看看周围一个个闷不吭声、畏畏缩缩的庶子和有些尴尬的庶女们,谢氏连表情都不曾变上一个,慢声道:“时候也不早了,也不多留你们…对了,来一趟总不好让你们空手回去,杨妈妈——”

杨妈妈恭谨的上前一步,笑道:“各位请随奴婢来。”

等老公爷送完人回来,堂屋里人早已走的一个不剩,收拾洒扫的丫鬟主动回禀道:“老爷,老太太和大太太、二太太和少奶奶去了青葙院,几位爷和太太回去了,现在怕是已经拉着东西出门了。”

“拉什么东西?”老公爷被当头浇了一盆冷水,一下子就泄了气,拿过帕子擦着额上因快步赶回来而渗出的汗珠,随口问道。

那丫鬟犹豫了一下,还是回道:“是老太太备下的,因不知道各家缺什么,需什么,就没细分,让几位爷和太太亲自去选…”

“啪——”

老公爷狠狠将手中的帕子拍在了黄花梨无束腰裹腿直枨方桌上,怒声骂道:“这群混账东西,陪老子说几句话还比不得多拿的那点子东西重要?以后有种别因过不下去求到老子跟前来。”

又重重的哼了两声,灌了一盏茶,这才骂骂咧咧的走了。

这厢雨竹终于见到了让崔氏咬牙切齿了很久的通房,不过眼前的只有三个,并不是传说中的四个呀。

三个做了妇人装扮的女子朝众人盈盈下拜,这会儿有长辈在侧,应该还轮不到自己做主吧,雨竹转头给了程巽勋一个湿漉漉的眼神,还带着小小的委屈,这法子就是要在刚进门的时候用,以后再使就太假了。

饶是程巽勋百炼钢也化成了绕指柔,心软的都快化成水了。

谢氏深深的望了雨竹一眼,转头淡淡道:“起来吧,以后有了主母,该怎么做都不用我说了吧?”

闻言,敛首垂手站在下首的三女齐声道:“奴婢一定好好伺候太太。”

龚氏靠着老太太坐着,眼皮轻阖,长长的睫毛微微掩住了眼底的晦涩,教训道:“你们太太年纪还小,在家里又是个千娇百宠的金贵嫡女,可能院里的一些杂事刚上手有些困难,你们可要少偷懒,学着给太太分忧啊。”

“大嫂多虑了,以前还未成家时还能糊弄着,既是现在已经有了太太,那院里的事自是由太太做主,再由通房料理岂不是没规矩。”程巽勋把玩着桌上一只雾青粉彩描金双燕杯,语气虽然清淡,但里头的坚持却谁都能听得出来。

雨竹才懒得再去瞅龚氏的脸色,即便你管着家也别想将手伸到自己院子里来,当着自己的面挑唆通房和自己对着干会不会做的太明显了一点,当老太太和程巽勋是聋的么?

杨妈妈得了谢氏的示意,笑着给雨竹介绍道:“二太太,这三个是二爷的屋里人,从左往右分别是宝珠、秋纹和春纤。宝珠和春纤是老太太给的,贯是听话守礼,这是秋纹,自小伺候二爷的丫鬟,性子也是极好的。”那三个女子连忙上前给雨竹行礼,雨竹欢快的摘下腕间的镯子,一人一个赏了下去,话说这赤金的镯子分量可不轻,戴到这会儿终于能够摘下了,摸摸还有的剩,不由偏头打量程巽勋一眼,还算知道节制嘛。

眯眼瞧瞧,只见左侧的女子穿一件藕色绣长枝花卉的绸面褙子,正当好年龄,一张粉脸嫩的仿佛能掐出水来,脖颈处露出的肌肤也是莹白似雪丰润细腻;中间女子身着一件家常木兰青双绣缎裳,约有二十七八岁,虽还有几分风韵可容貌到底有些拿不出手,唯一出众之处就是气质温软娴静,像水一般温柔;右侧的女子杏眼桃腮,穿着浅红镶边绕丝绣兰花褙子,娇娇怯怯的小模样,站在那里袅袅娜娜的,倒是不愧她春纤的名字。

正仔细将名字与人一个个的对号入座,谢氏开口了:“行了,先下去吧,这儿不用你们伺候。”

三人都有些不舍的抬头看程巽勋,雨竹看在眼里不由偷笑,貌似这男人经常不在家,甚少光顾后院,忽略了她们的需求,嘎嘎,瞧那个叫秋纹的眼里一汪春水都要溢出来了,春纤抛媚眼抛的眼角都快抽筋了吧,还有那个叫宝珠的,你的衣领敢再往下拉一点么…

龚氏拿起桌上的雾青粉彩描金双燕壶给老太太倒茶,自言自语道:“这三个丫头也确实不容易,这么些年也是将二弟的生活照顾的妥妥帖帖,比我院里的那些只知道要吃要穿的好多了。哎,总算是等到主母进门,生了孩子就能提位,也算是熬出头了。”

“咳咳。”雨竹差点没笑出声来,忙咳嗽着掩饰过去。

“怎么了,可是着凉了?”程巽勋自然的伸手探了探雨竹光洁的额头,关切道:“还是累着了?待会儿找个大夫来瞧瞧吧,便是开了苦药汁子也要喝下去。”

雨竹这下子可是真红了脸,你娘还在旁边看着呢,能不能不要动手动脚的,没见到你那个被忽略的嫂子眼里射出的小飞刀么。这幅样子落在程巽勋眼里那是玉颊染霞,粉面生晕,像只不禁逗的小猫,倒是可爱的紧。

幸好谢氏马上领着龚氏和季氏走了,不然自己可能就装不下去了。

“今儿还得去一趟营里,晚上再回来,你等会儿用了饭歇一会儿,有什么不合意的就吩咐下人。”程巽勋面露歉疚,不过并没有犹豫,又摸了摸雨竹的脑袋,便头也不回的出去了。

雨竹这才长出了一口气,都走了好,不然总是那副害羞的不敢抬头看人的样子真是要憋死她了。

“阮妈妈,给我打水洗脸吧,这厚厚一层胭脂都快闷死我了。”雨竹飞快的动手拔下头上最重的一支金钗,喊着阮妈妈。

“小姐,您觉着今儿这事怎么样?”阮妈妈变戏法一般的端出一盆水,她就知道小姐受不得脸上带粉和胭脂,早就让人准备下了。犹豫了一下,还是打算给小姐提个醒:“二爷是嫡非长,程家这般规矩,老公爷又是…小姐总是要早做筹划才好。”

雨竹皱了皱鼻子,微微低下头由华箬服侍着洗脸,偷空笑道:“妈妈放心,其实我觉着两个老公爷都顶不过一个老太太,能将分得厚厚产业出去单过的庶子们折腾的只剩个面子还将公公瞒的好好的,这手段可不是一点两点的厉害,而且现在老太太还健朗,要有什么打算可不正好撞上去么…咱们还是先把自己的院子打理好了再说吧。”

第119章 隐祸

洗完了脸,雨竹刚换上一件嫩黄色的常服,就有老太太打发的人来通知:“二太太,老太太今儿中午吃素斋,吩咐你不用过去了。”

雨竹认真的站起来听了,笑道:“我知道了,累你跑一趟。”对老太太身边的人,即便是丫鬟都要稍客气一些,不然谁知道这些人会不会什么时候再老太太面前说上几句不好听的。

姚妈妈从耳房走出来,亲热的塞过一个红包,只说是“沾点喜气”。

那丫鬟也没推脱,笑眯眯的收下谢过,这才福了福身子离开了。

待人走了挺远,姚妈妈才和雨竹解释:“那个是老太太屋里的大丫鬟,是除了杨妈妈之外最得力的一个,唤作珍珠的,她的妹子便是我们院里的宝珠。

雨竹点头表示记下了家生子就是麻烦,到处都连着挨着,知根知底的同时也难管教,没准罚了这一个,就有什么亲戚暗自不满,暗地里恶心人一下呢。

到了午饭的点儿,丫鬟们提着食盒进来,多是二等三等,没有见过新进门的太太,不少人就偷偷抬头瞄一眼。姚妈妈看的脸都黑了,在林府的时候,满院子丫鬟都被崔氏调教的妥妥帖帖,规规矩矩,她也就习惯了,现在乍一看到这么没规矩的恨不得立马就将老本行捡起来。

雨竹则是假装没看见,打量着满桌子菜忍不住失望的叹了口气,在娘家的时候小厨房熟知自己的口味呈上来的才都是自己爱吃和适合自己身体的,这桌上的菜虽然都是珍馐美味,做的也是清爽精致,可是好些主料自己就不喜欢,鸭子做的花样再多再好吃那还是鸭子呀好像还有不少是用猪肚子里头的东西做的,那可是自己前世今生都厌恶的东西。

不过现在可不是娇气的时候,雨竹深吸一口气,挑了自己喜欢的几样吃了几筷子,然后刨了一碗饭便对付过去了,心中琢磨着弄个小厨房才好,虽然自己的身份不担心被人欺负,可下人历来如此所谓有奶就很是娘如今龚氏掌着管家权月钱派发和人员升调都捏在她手里,厨房里的人对自己也是表面恭敬罢了,再说了难不成自己还能为点喜欢的菜特意派人去去厨房么,那没准又有什么不好听的传出来,…嫁人真是憋屈,大部分新媳妇都是琢磨着怎么躲过各种明里暗里的绊子,而自己是皇上赐婚,倒是不用担心这些,要考虑的反而是其他——程家在军中素有威望,偏又与四、五两位成年皇子都有姻亲关系这在不久的将来势必要做出取舍,而且程巽勋早就已经是两派争夺拉拢的对象了…要是程家支持四皇子,那程归云在蒋家的日子势必没法子安生下去,若是支持五皇子,那自己便悲催了,面临的就是婆家和娘家的彻底对立,而且赐婚是根本不可能出现和离和休妻的…这还不算一派成功后对另一派的打压算账…

悲催啊,雨竹恨恨的想,好你个老皇帝病得都快装不下去了还使这么个阴招,你倒底是有多不想传位啊,弄这种恶心的平衡招数看着俩儿子斗得欢快有意思么?再怎么拖你还能不死么,听说还弄什么高僧祈福借寿,要想和人家老和尚一样长寿,干脆自己做和尚去啊,顺便治治肾亏啥的…写个传位诏书能救多少人的性命,保住多少家庭啊,雨竹恨不得按着他写个诏书传位给四皇子,天下太平,自己又能安安心心过小日子了…

擦擦因幻想差点流出的口水,果然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别说皇帝了,自家男人还没彻底收拾了,还有几个母的等着自己去戏弄,还是洗洗睡吧…不过实在火大,想想还是忍不住迁怒一下下,吩咐琴丝:“今儿小逊要少喂一顿。”还振振有辞道:“它太肥了,再吃就要用滚的了。”

成功在一只猪身上发泄了对其主人和主人老爹的怒火后,雨竹蔫蔫的打了个小呵欠,新婚头日一溜长辈亲戚见下来,加上昨晚那男人变态的体力…咳,撇去其他,光就人来说,这个男人雨竹觉得还是自己赚到了,作为一个X伴侣他实在是非常的合格,无论是技术啊还是耐心啊或是持久力啊都很不错,还很会照顾人…乱七八糟的想着,由华箬扶着回了里屋,稍微梳洗了一下,脱了外头的衣裳,便一头扑进锦绣团丝绣鸳鸯的大红被褥里。

阮妈妈她们早已自行脑补,断定自家小姐昨天晚上受了多大多大的罪,都心疼的不行,见雨竹睡得香甜,哪里舍得喊她起来,留下两个守着,便去忙着去库房整理妆奁箱笼,顺便再去几个人找原来侍候在院里的婆子,粗使小丫鬟之类的随意聊聊天,抓把糖或者夸几句头花好看来增进增进感情…

结果就是雨竹昏头昏脑的睡到了下午快吃晚饭的时候,这斜候外头天已经昏暗了下去,潮潮濡濡的,半天满是暗红交错着橙黄的夕阳,给屋子里都笼上了一层别样的静谧色彩。雨竹睁开惺忪的睡眼,脑袋昏昏沉沉的只见到窗户边一个高大英挺的背影,看到他仿佛在思考着什么,却又隐隐压抑着烦躁的情绪,看到他忽然察觉到床上的动静,转身走了过来…

雨竹努力伸手揉了揉眼睛,忽然感到身子凌空,紧跟着一阵天旋地转,吓得她惊叫出声,还以为是地震了,立马挣扎着要往外跑,古代这房子应该没有啥防震的设计吧…

程巽勋双臂收紧,冲怀里裹着被子仍是一脸迷蒙的小妻子笑道:“小丫头莫不是睡傻了,听丫鬟说你吃了午饭就睡,马上起来又该用晚饭了,唔,倒像是你陪嫁的那只小猪崽子。”一边朗声笑着边将怀里的人掂了掂,“分量倒还好。”

雨竹听着他胸腔颤动的声音,忍不住强调:“叫小逊。”

程巽勋一愣:“那只猪叫小逊?”

“是呀。”雨竹努力想要从这种抱小孩的动作中挣脱出来,抽空回道:“逊色的逊,相公你以后就喊它这个吧,他现在都能听懂是在喊它了,耳朵还动一动转过头来看人,可有趣了。”

程巽勋对微弱的反抗基本无视,将她紧了紧,眼里带着雨竹看不懂的古怪神色,“是谁取的这个名字,四皇子?”那肥嘟嘟的猪仔是四皇子送的他还是知道的。

折腾了一会儿雨竹的脑子可算完全清醒了,马上敏感的感觉到不对劲,闭着眼睛就赖人:“没错,就是他取的。”

程巽勋挑了挑眉,干咳了一声,咕哝道:“…那算了。”将雨竹抱起来放在膝上,亲昵的贴着她的额头:“醒过神没,喊丫鬟进来帮你梳洗好不好?相公带你去吃饭。”鼻端缠绵着少女的融融浅浅的体香,还带点淡淡的奶味儿,诱的他从雨竹的脸一路向下,细细碎碎的亲过去,在那珠玉般的白嫩耳垂和纤细雪腻的脖子见流连不去,灼热的气息喷洒在赤裸的肌肤上,激的雨竹一个哆嗦,虽然不介意滚床单,毕竟多滚才能早生娃,可这会儿不行啊,长辈什么的还等着呢,忙抬手去挡:“相公,要去老太太那里吃饭的。”程巽勋一把握住那软乎乎的小手,手指一根根竟如刚剥的葱白一般说不出的嫩,心里喜欢,知道她害羞,便笑着将她又抱放到床上,自己提脚先出去了。

琴丝和银链探头探脑的看到程巽勋出来了,忙窜进了内室给雨竹梳洗,换了件大红绣着折枝小朵牡丹,领口袖口饰如意云纹的衣裳,因晚上是家宴也就懒的再涂那些粉了,略略抹了点香膏就罢了。

到门口就看到程巽勋站在金黄色的夕阳下,身长玉立,看着自己眉眼含笑,倒是半点没了中元节那个夜里的铁血冷凝,加上劲装换成了宽松的广袖袍子,玉冠束发,整个人竟然隐隐有了点儒雅…雨竹调整了一下表情,露出一个依赖的羞涩笑容,小跑着到他的身边去,有点傻兮兮的跟在后头往老太太的思谦堂走,心里想的却是,看来这人的书房不是摆设啊,就是不知道那个在书房伺候的丫鬟是个怎样的人物,到现在还没露脸,好沉得住气啊…

“哎——”

忽然雨竹一声痛呼,眼泪汪汪的揉起了鼻子,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程巽勋已经停了下来,雨竹又低着头没注意,一头便撞上了那厚实的背…

“走路都不看前面的么?怎么跟没长大的孩子似的。”程巽勋拉过泫然欲泣的小妻子,拨开她的手看了看那翘的很可爱的鼻头,无奈的叹息一声,从雨竹的袖子里捉住一只小手,用温热的大手密密的裹住,牵着她往前走。

雨竹挣了两下没挣开,也就不矫情了,只一手提着裙子加快脚步努力跟上他的步伐…虽说这男人睡过不止一个别的女人,弄不准胸口还有朱砂痣,床前还有明月光,而且家里还不怎么太平…可是只要他能对她和她的孩子好,给她作为嫡妻、孩子作为嫡子所该有的,她就不会纠结太多,她会好好与他过日子,为他生儿育女,孝敬长辈…

唉,想太多了,雨竹叹了口气,悲愤望天,我承认都是夕阳惹的祸,这样的景色太美他太温柔,现在还由不得他俩…明儿要去宫里谢恩,还是先想想那个吧…

第120章 惊夜

是夜,思瀚院内。

龚氏一身樱桃红的绣并蒂莲纱衣,轻薄的丝绸下面绣着鸳鸯的大红肚兜若隐若现,白皙的皮肤上有两团淡淡的红晕,因刚刚洗完澡,头发只是简单绾了个髻,斜斜的插了一支晶莹剔透的碧玉长簪,长长的流苏垂落在颊边,一动一晃间,摇曳出万千的风情,端的是妩媚动人,诱惑无比。

此刻她正由贴身丫鬟明玉服侍着染指甲,这些凤仙花都是由府里暖房专门为大太太染指甲种出来的,在这个季节里珍贵无比,明玉手里小心翼翼的慢慢抹着,生怕浪费了一点,好容易涂好、裹好,竟然还剩下一朵花,忍不住有些小雀跃,一朵花省着点用也能染个脚趾甲的。

这时,一个小丫鬟进来笑道:“太太,刚才外院打发人来说,今儿晚上大爷要过来。”

“知道了,下去吧。”龚氏淡淡道,连眼睛也懒得抬一下。

“把这拆了吧,总不好这样子见大爷。”

看着龚氏抬起的一双芊芊玉手,明玉无奈的应是,上前帮着龚氏将包好的指甲拆开,真是浪费,这么些好好的花就给糟蹋了。

等拆好了,明玉正要起身去打水,一盆水就出现在了面前,明环正殷勤的冲龚氏笑道:“太太,奴婢伺候您洗手吧。”

明玉暗恨,可是只能笑着起身让出位置:“那麻烦妹妹了。”

“伺候太太是奴婢的荣幸,当不得姐姐这声麻烦。”明环认真的回道,然后小心的将龚氏的手浸入温水中,洗去还未凝固的花汁。

龚氏出神的望着水中瞬间弥漫开来的红色,纤指轻滑脸上忽然漾开一个浓丽的近乎妖艳的笑容…一直专心给龚氏洗手的明环没发觉,旁边候着的明玉却看到了,忙低下头,心扑通扑通的跳得极快,身上忽然有些发凉。

“太太,奴婢去给您看看厨房炖的药好了没?”得了龚氏的点头,明玉忙退了出去,临走前瞥了一眼仍然极力奉承的明环眼中忍不住闪过一丝怜悯。

刚出了门,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被人从后头拍了一下,吓得她差点惊叫出声,回头一看,忍不住嗔道:“你怎么还咋咋忽忽的,太太屋外头还敢放肆,小心被太太知道了挨板子。”

明调皮的吐了吐吐舌头推了推明玉的胳膊:“你这脸色不大好,出什么事儿啦?”

“没事,约莫是晚上着凉了,我这会儿要去给太太拿药,你没事就和我一起去吧,那么多罐子、碗儿、药丸子怪沉的。”

“好啊,不过你欠我一次,要请我吃一次点心。

两人早在做小丫鬟的时候就是熟识的,一路上话倒是不少,嘻嘻哈哈就到了厨房。

程国公府因男人多在军中,连带着整个府邸都比旁人家来的粗犷,每个院子都没有设小厨房,就连老太太和老公爷的饭食都不过是在大厨房留出一块由专门的人负责,里头的厨娘一个个都被烟熏火燎的一身肥肉满脸油汗。

大丫鬟们平常过的也是锦衣玉食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日子,最讨厌来的便是到处油腻腻的大厨房了,感受着大厨房里头闷热的空气,两人的脸色都不怎么好看。

“哟明玉姑娘和明姑娘,什么风把你们吹来了。”灶上烧火的一个婆子忙掸了掸身上的草屑,陪笑着问好。

“怎么,这地儿我们还来不得么?”明厌恶的看了眼那满脸油汗的婆子,傲慢地一扬下巴,厨房有这般脏兮兮的婆子,也不知道做出来的饭食干部干净。

“好了。”明玉瞪了明一眼,转头看着那个依旧满脸笑容的婆子,眼里闪过一丝轻视,冷声问道:“这锅里是什么,这会儿还有哪个主子要吃东西,莫不是你自己偷用府上的柴火和食料打牙祭呢,胆子倒是不小啊。”

那婆子吓坏了,蒲扇般的厚手连连摆着,“明玉姑娘,这话可不敢乱说,这是二爷特意吩咐下来的,是在外头樊楼买的双色豆糕,让厨房蒸一下给二太太当宵夜…我们哪儿买的起这糕,听说可是宫里流出来的方子做的,算算一两银子一块呢,啧啧。”婆子说着说着忽然一拍大腿:“这么会儿也该蒸透了,怕是银链姑娘也要来了,得赶紧晾晾,别烫了姑娘的手。”

说着以不符合她那肥胖身子的速度窜到了灶后,一阵鼓捣,然后仔细擦了擦手,揭开了锅盖——

白雾蒸腾,一股浓郁的甜香瞬间弥散开来,厨房里的人都忍不住吸了口气,嘴里也有些濡湿。等蒸气散了些,就见到竹制的蒸架子上一个圆圆的甜白瓷的盘子,里头整整齐齐摆了六块小巧玲珑的圆形糕点,名字取得倒也贴切,上面一半碧绿,下面一半糯黄,漂亮鲜明的色差,极为引人食欲。

这时银链红着眼眶进来了,看到锅边站着那么多人顿时一个哆嗦,那婆子见银链来了,忙着上前:“姑娘,来的可巧,刚熄了灶,正热乎着哪。

“劳烦你了。”满脸褶子干干瘦瘦的解妈妈从银链背后转了出来,眯着那双有些阴沉的老眼打量了一下周围,这才不动声色的塞了块碎银角子过去。

婆子得了银子,顿时喜笑颜开,对着端糕点来的银链也有了关心,“这银链姑娘是怎么了?”端糕点来的时候还是笑眯眯的,怎么这么一会儿就快掉泪了。

解妈妈打量了银链一眼,冷声道:“以前自由惯了,规矩啊什么的都生疏了,倒是让你们笑话了。”说罢,仔细打量了一下双色豆糕,端着盘子走了,银链抽了抽鼻子,抬步跟了上去,心中叫苦不迭忘了这厨房不是小姐的小厨房,竟然糊涂到把东西放下就走了,不知道回去会被姚妈妈怎样收拾…

明这才从刚才解妈妈的严厉中回过神来,缩了缩脖子,心有余悸道:“还好我们没这样一个妈妈管着,不然还不得每天脱层皮啊,简直比西角门那个疯婆子还凶。”

明玉走到给龚氏熬药的小炉子前看了看,将火拨小了点叹息着:“你以为有那样一个妈妈很容易吗?”又压低了声音道:“那是二太太是那般金贵的身份才有的,你看我们太太身边的许妈妈…除了会巴结,再调些花儿粉儿的,还会什么?”

“也是这个理。”明想了想,也点头。

等药熬好了,两人合力将药渣滤出,倒入一个均釉百子纹小罐内,又准备了些零零碎碎的出厨房的时候,两个人背后都出了薄薄一层汗。

“你说这这药管用么?这么些年换了多少种,吃了多少碗,半点动静都没有,倒是累的我们。”明端着配着药汤吃的药丸子,寂静无人的抄手长廊上只有几点灯光倒是壮了几分抱怨的胆子。

这时明玉仿佛想起了什么,严肃道:“这些日子你可少往太太和大爷跟前凑吧,我想着太太这么多年都没生下一儿半女,怕是要准备从贴身大丫鬟里头提个姨娘生孩子。”

“原来如此,我说这几日明环那小蹄子怎么这么殷勤,什么要露脸的活计都抢着做。”明眼神闪烁了一下,忿忿道:“以前怎么不见她这么勤快,原来是想着飞上枝头当主子啊。”

“什么主子奴婢的,有命生怕是没命养前头已经有了嫡出的大少爷了太太还会留个庶子姨娘?肯定是去母留子的多,你可别糊涂了。”明玉叮咛道。

“知道了,好姐姐,你就放心吧。”明笑嘻嘻道。又走了几步忽然又叹了口气,“刚才可是吓我一跳,那可是二爷诶!居然会给二太太准备宵夜,看来当真是疼到骨子里去了。”

明玉声音里也带着羡慕,“是啊,不过二太太也着实可人疼,今儿早上我跟着太太去的,细瞧了一眼,那可真是…好看,像是从画儿里走出来的天仙似的,不知道有多水灵,说话细声细气的,就那么乖乖坐在二爷旁边,像是说话声音大了点就要被吓着似的,别说是二爷了,我们看着心都酥了一半。”

“诶,多好的命啊,听说娘家也好,姑姑还是宫里的贵妃娘娘…”两个丫鬟叹着气走远了,其实就是这样,只能羡慕两句罢了,本朝阶级森严那可不只是说说而已,每个人的命运从落地就基本定下来了,除了极个别的大户人家孩子被拐,或者是商户人家将生的女儿偷偷换成儿子之类,男子能改变命运的只有科举,至于女子…只是笑话罢了,别说戏文里极个别的怎样怎样嫁得好,那只是戏文而已。自开国以来有丫鬟当正室吗?有庶女高嫁还当主母吗?信的人多数是坠入轮回才知道后悔,君不见乱坟岗上破草席卷着多少花儿般娇嫩的少女,后院里还苦苦挣扎着多少扭曲堕落的灵魂…

夜渐渐深了,无论是破炕头还是锦绣大床,人们都陷入了深沉的睡眠,值夜的梆子声忽远忽近,到处一片安宁。

雨竹睡得正甜,手还无意识的探进程巽勋亵衣内,掐着那硬邦邦的肌肉,仿佛在发泄刚才被折腾的受不住而哭出来的窘迫…

“二爷,二爷,宫里来人了,宣您进宫。”忽然,门外传来急促的敲门声,伴随着华箬颤的不成样子的声音,一下子就把雨竹惊醒了。

程巽勋一个挺身坐了起来,迅速的穿着衣裳,面色是前所未有的严峻,走前还是俯身在雨竹额上亲了一口,帮她掖了掖被角,安抚道:“没事的,再睡一会儿,我马上就回来。”

第121章 无奈

雨竹哪里还睡得着,她忽然想到一个极可怕的情况——

莫不是皇帝崩了?

越想越睡不着,干脆爬起来坐着发呆。

华箬面带惊惧,颇有些六神无主:“太太,这可怎生还是好,要不然打发人回去问问太太和老爷吧。”

“怎么回去?咱么这会儿还没立住脚,各处都还是两眼一抹黑,派的人前脚还没出大门,老太太和大嫂子那边怕是就收到消息了,嫁到婆家还整日想着娘家,你让**后还怎生做这媳妇?”雨竹马上就摇头否定,略一沉吟,扭头问华箬:“你是怎么知道宫里来人的?”

见自家主子这般镇定,华箬也稍微冷静了些:“是外院的一个小厮来敲咱们院门,值夜的婆子报上来的。”

“那就是说老太太现在定是知道了。”雨竹小小呼了口气,笑道:“那咱们现在就到老太太院子里去,你这会儿赶紧去给我找件素净些的衣裳过来。”

华箬不敢多问,忙听话的去了。

雨竹脑子里转过好几个念头,换上衣裳就匆匆去了老太太的思谦堂。

今儿不是正日子,老公爷果然不在正房,倒是少了不少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