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巽勋动作愣了半响,然后握拳在唇边咳了咳,自己拿了衣裳去净房换了。

雨竹懊恼的捏着扣子坐下,哀哀叹气。

她真是越来越暴躁了,居然做出扯坏男人衣裳扣子这种事…

片刻程巽勋从净房出来,嘴角还勾着一丝笑意,见雨竹那副样子,笑意更深了。

“雨竹,宫里都安排好了,定不会让晞哥儿出事的。”

闻言,雨竹终于抬起头,眼睛直视过去,道:“我信你。”她忽而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我心里什么都清楚,就是还止不住的挂念。”

程巽勋就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无声的安慰。

“对了。”雨竹忽的想起一桩事,遂和程巽勋道:“今儿杨妈**儿子进府了,说是要接杨妈妈出去养老。”

虽说是杨妈**儿子来求的,可谁都知道那就是杨妈**意思。本来按着杨妈**岁数和忠心,谢氏早就要放她出去的,可是杨妈妈坚持留下,这才一拖再拖。

不过谢氏也没有吝啬,杨妈**儿子有些憨憨的,没让他进府,反倒是让他去管着郊外的陪嫁庄子,还做主给他挑了个能干老实的丫鬟做媳妇,安安生生的在庄上生儿育女。

谢氏一去,杨妈妈就跟没了主心骨似地,过度伤心之下老的越发厉害,身子也有了各式各样的毛病。见了诸邑公主,想必心里也不痛快,干脆眼不见心不烦,直接要儿子接自己去庄子上养老带孙子去了。

“大*奶给了五十两银子,我也随了五十两。”

程巽勋点了点头,“杨妈妈伺候母亲一场,你这样很好,母亲知道了也高兴。”

第247章 归来

对几个接替自己的丫鬟细细叮咛了好几日,杨妈妈才坐了儿子雇来的牛车,启程往庄上去了。隔天,京中就又出了件不大不小的事。

汝南王府的世子侧妃病愈归府了…

相熟的几家还派人送了贺礼,王妃望着摆在描金雕花黑地剔红如意桌上的几个礼盒,气得脸色青白,厉声道:“去把那个糊涂东西带进来。”

孙妈妈一张老脸上结着冰渣子,弓腰从门外小跑进来,扑通一声就重重跪在汝南王妃面前。

“奴婢有罪,奴婢有罪…被扶柳那个小蹄子骗惨了。”

此刻还听到这样的话,汝南王妃登时大怒,一拍桌子,气急道:“住嘴,叫你来不是听你哭丧的”

孙妈妈当即噤声,小心看了看汝南王妃的脸色,心缓缓沉了下去。

“旁的事想不提,我只问你,到底是怎么回事,不是说服侍的下人都是机灵妥当的么?扶柳怎么敢背着你帮林侧妃?”

没成想,防了这么久,最终还是让那个女人贴了上来…王妃有些懊丧的紧了紧拳头,若是再过些时候,弈儿都要忘记她了,到时候让她是‘病逝’是‘寻短见’都便宜…可偏在这个当口见了面,到底功亏一篑,前功尽弃孙妈妈伏在地上结结实实磕了两个头,这才道:“当初少夫人挑了扶柳过去伺候林侧妃,奴婢一直对她比自己亲闺女还亲近,扶柳也听话乖巧的很,不知道怎么就犯了糊涂…奴婢猜着,莫不是林侧妃有妖法,用迷惑世子爷的法子yin*了扶柳,这才让那丫头一心帮着她办事。”

现在她什么都顾不得了,要是不拼着把罪责推到旁人身上些,她可就晚节不保了,没准儿还要搭上这条老命。

这种理由,王妃自然是不信的,烦躁的看了眼满桌子的礼物,抬手让丫鬟拿下去,这才转头和孙妈妈道:“满庄子那么多人就盯着她一个,还没看住…我不是吩咐你了,每日都要看着的,你都看到哪儿去了”

孙妈妈就喊起冤来:“奴婢日日晚上都唤侧妃身边伺候的大小丫鬟来问,可是真的什么都是正常的啊。”

她抹了把眼泪,哭道:“要是可行,奴婢也愿意自己去伺候着。可是您是知道的,奴婢因为奉您的命令,不准侧妃做这做那的,她恨奴婢恨得跟什么似地,去了反而坏事啊…都怪奴婢不中用。”

汝南王妃有些无奈的揉了揉眉心,这婆子果然是出名外头正经内里奸猾,当初就是看中了她这一点才将她派过去管着,想着能够不拘泥于形式,各处都防到,毕竟侧妃本来就不是个省油的灯。

没想到本事没用道正事上头,反而狡辩推诿一套一套的。

遂失望道:“扶柳既然是背了主子,那定然会帮着她瞒着你;那些个端茶送水的小丫鬟又能派上什么用场…还有几个大丫鬟呢?”

“侧妃只信任扶柳一个,旁的人理都不理,端了茶过去就当看不见。”孙妈妈低声道:“奴婢怕再坚持反而惹了怀疑,就让其他几个不要在跟前伺候了。”

“可不是,这样她只要收买扶柳一个了,扶柳往外送信的时候也不用束手束脚的。”汝南王妃冷哼一声,心道,这个不安分的女人鬼主意倒是多得很。

一惊一怒之下,头倒是有些不舒服,遂也没了心思,直接摆手吩咐道:“将那个扶柳搭上的管事…扣去半年月例,再和沈总管说一声,往后永不提拔。至于你,回去好好想想,想完之前先歇着吧。”

听了这话,孙妈**心就凉了半截——不说什么时候歇好,那就是一直歇着了…想想真是悔恨的紧,以为闹腾了几月,侧妃就成了没牙的老虎。

没成想她居然有能耐收了扶柳为几用,让扶柳寻找机会诱了一采买的管事,打听准了世子爷今日约了好友去西山小校场跑马,编话半路截了人过去。

那林侧妃也是心急深沉,病请一直反复不定,大夫瞧了又说是真病,她当时还以为省事,干脆病死了事。没成想她却是硬生生瘦成个伶仃样子,在房里一边抹泪一边写着什么,这模样给给世子爷撞到,还不心疼的跟什么似地。

再加上世子爷不知怎么的又发现了一摞厚厚的叠得整整齐齐的纸,看完之后,情绪就更激动了,站那儿就要带侧妃回王府…可怜她插话的余地都没有。

“世子爷和林侧妃过来了。”门口打帘子的丫鬟脆脆禀道,顺便撩起帘子,让两人让了进来。

“儿子给母亲请安。”汝南王世子纪弈颀长挺拔的身影一进门,汝南王妃板着的面容就如初雪般融化开来,笑道:“也骑了半日马了,怎么不好生歇会儿,丫鬟服侍你吃饭了没有?”

一边就要叫丫鬟去厨房看看有什么新鲜的食材,刚偏了偏身子,目光就触及到儿子身后跟着的那抹纤瘦的身影,笑容淡了些:“林侧妃?”

红豆身子有些微微的哆嗦,脸上却渐渐酝酿出激动的神色来,像是见到了自己的再生父母。

纪弈忍不住一笑,俊美的脸上光华星溢,“瞧你这没出息的样子,想谢就谢,你身子养好了母亲也高兴,毕竟庄子派上用场了不是?”

红豆羞涩一笑,就深深的福下身去,恭顺道:“多谢夫人,庄上风景甚美,于妾身的病很有助益。”

汝南王妃抚了抚鬓角,仿佛这就是真的一般,笑道:“…好了就好,以后可不能再那般不懂事了。孙子我确实盼得很,可是也要看时候不是?上次可太不应该了,不仅自己吃了大苦头,还连累旁人。”

“是,都是妾身的不是,太过心痛孩儿,实在无理取闹了些。”红豆满脸惭愧和悔恨,死死压抑着眼中的泪花。

早知道前事一定会被提起,所以应对的法子早备好了——这副样子她在夜晚无人时,对着镜子练了无数遍,收放自如,有时候连自己都会当真呢纪弈想起那个连面都没见过就没了的孩儿,再联想到如今正是白胖喜人的綮哥儿,一股痛惜之感油然而生…要是那孩子生下来了,和綮哥儿放在一起,该是怎样一副和乐美好的场景。

自己肚子里爬出来的孩子,现在想些什么她怎么会不清楚?汝南王妃只有暗暗叹气。

“我来晚了。”

一声娴静雅致的声音忽的响起,却是世子妃徐氏进来了。

徐氏穿着一件古纹双蝶千水纹刻丝褙子,笑容恬淡,俏生生站在门前。

纪弈看到她就笑道:“你怎生来了,平常这会儿,綮哥儿不是都闹着要玩不肯睡么?”

徐氏不动声色的打量了低眉敛目站在一侧的红豆,只见她穿着一件水红色缂丝白玉兰菱锦褙子,足下一双绣着百合的娟鞋,妆容清淡素净,松松绾就的堕马髻上只斜斜插着一根银凤镂花长簪。身子瘦了许多,衣裳穿在身上竟然有了种弱不胜衣的韵味,再配上她这楚楚的表情,还真的让人眼前一亮。

“那孩子只是要人跟他顽罢了,到了点倒头就睡,不打紧。”徐氏给王妃行过礼后才笑道:“今儿是林妹妹大病初愈回府的日子,怎么着都要来探探。”

说罢,她上前几步,携了红豆的手,上下打量一番,皱眉道:“妹妹此番可是受苦了…怎么脸色这样差…大夫怎么说的?”

“已经好透了,就是还需要好好将养着。”纪弈满意的看了徐氏一眼,道:“回府养着也好,省得在庄子上虽惬意,药材、补品什么的总归是不够齐全。”

徐氏笑道:“爷尽管放心便是,定不会短了妹妹院里的补品。”

王府,果然是不一样…连空气都不一样,清雅的熏香中缠绕着浅淡的茶香,还有名贵家具中透出来的绵绵异香,无声无息在空气中混合、升华成一种难以用言语表述的富贵底蕴。

她终于回来了…以后是上是下,是成是败,就要凭个人手段了雨竹不能知道的这般详细,但是光凭这粗略的消息,就够让她目瞪口呆了。

红豆这是逆袭了么?

不过仔细想想,也不奇怪:作为一个脑筋清楚的现代女性,在吃了这么多的亏之后,还一点拎不清、没点长进,那才是不正常即使是为了那个在斗争中牺牲掉的孩子,她也要沉下心好好想想了。

一旦女人性子中潜藏的母性被激发出来后,什么奇迹都能发生。

想到孩子,雨竹脸色怪异,晞哥儿还在宫中,她担心;不过昨儿才得的消息,大体意思就是:晞哥儿因为不买太后的账,哭个不住还不吃奶,太后无奈又不愿放孩子出宫,最后竟然由着皇上接到乾清宫去了。

虽说孩子通常会对气息比较敏感,尤其是对陌生的、不带善意的气息更是排斥,但是这也太神叨了吧…

具体的程巽勋没有细说,昨天又太兴奋了以致忘记追问,今儿晚上倒是可以再试一下。

不过这里头应该有他的影子在。

第248章 照顾

难得消了几日晴天,阳光暖融融碎金一般的倾泻下来,雨竹在屋里闷了几天后,终于起了去外头逛逛的兴致。

阮妈妈她们很高兴,忙忙碌碌准备了不少东西。

园子里冰凉的石凳上铺上了厚厚的夹棉团花锦垫,桌上摆了几盘子果子和点心,外加一大壶醇雅幽淡的香茶。

正对着一大片金黄耀眼的小林子,叶子转黄而未掉,正是别样美丽的时候,看在眼里别有一种温暖。

林缘到水滨都是郁郁蓬蓬的三醉芙蓉,此刻正值上午,花色还是粉嫩的浅红色,波光花影,显得分外妖娆。

“你倒是找了个好地方。”身边的丫鬟都是深知她心意之人,所有安排,无不合心合意。

知道她喜欢边吃果子边赏景,都色色周全的备好了。

早园笑道:“恰巧今日老天作美,不像前几日那样阴测测的,您愿意出来,那是好事。”

雨竹笑了笑,忽而看到盘子里红彤彤的苹果,遂问华箬:“这便是娘昨儿送来的?好鲜亮的颜色。”

“可不是,送来的时候叶子还是水灵灵的,果子也漂亮,想是专为您备下的。”华箬目光从盘子里的苹果身上扫过,眼里带了笑意:“…还特特吩咐了,不让您多吃。”

崔氏也辗转知道了晞哥儿进宫的事,虽然没有细问,但是心里还是记挂着,时不时叫人送些东西过来。

想到崔氏,雨竹的眼睛就笑成了月牙儿。这辈子做了崔氏的女儿,真是她修来的福分。

可转眼看到沿着花篱慢慢走近的两个人,她的脸色又冷了下去,站起身就想离开。

“二太太。”诸邑公主出声叫道,然后加快了脚步,很快就走到了雨竹的的面前,“我有话想和你说。”

被叫住了脱不开身,雨竹无法,终究还是公主,只好转过身来,强笑着福了福身,然后各自落座。

见有雨竹不说话,且虽然在笑着却目光冷淡,诸邑公主眼中就闪过一丝愠色。

这个林氏也太端着架子了她虽然有些愧疚,但已经三番五次的道歉,竟然一次都不搭理自己。

况且,即便孩子进宫了,还有谁敢苛待他不成,到时候定然妥妥的送回来,宫中的吃食服侍,难道还不如一个小小的国公府?

待得月末将孩子接回来,所有的事情都尘埃落定,她终于甩脱了出宫的后遗症,不用再处处提心吊胆;太后也可以高枕无忧,不再疑神疑鬼…甚至蒙古的事情也已经完美解决,再完美不过了。

而代价只是分别小半个月,林氏她还想怎样?

“还是对我有气吧。”诸邑公主平复了下期待的心绪,微微一笑,“好几次想要找你说话,都不得其门,今儿有什么话咱们敞开了说,如何?”

雨竹侧头粲然一笑,道:“愿闻其详。”

“我是真心想好好过日子的,晞哥儿进宫小住,不仅是对我自己,对程家也好…再说了,太后娘娘可是你亲姑母呢,定照顾的妥妥的,你只管放心…”

雨竹含笑注视着诸邑公主不断开合的两片殷红唇瓣,心里直念叨:可惜已经入了秋,不然倒是可以祈求来只苍蝇飞进去…

乾清宫。

暖阁设在东梢间中,三交六菱花隔扇门窗紧紧关闭着,少了几分外殿的描金雕龙,金光灿灿,却多了些许皇宫中少见的暖意玲珑。

炉香静逐游丝转,精细的纹镂花鸟传神活泼,几上随意摆放的瓷碗材质都堪比美玉,虽纹样朴素,却宝光烨烨,透着低敛的奢华。

可惜里头盛着的却不是什么名贵的稀罕羹汤,只是一碗温温的牛乳。

晞哥儿一双黑亮的眼睛紧紧盯着那碗,待得小玉勺去过一遍,又回到自己嘴边的时候,就伸出小舌头舔啊舔,两口就吮吸干净。

又喝了几口,一双手才微微颤抖着将玉勺丢进碗里,袖口金线绣成的繁密黄色龙纹吸引着晞哥儿的视线。

见自己被抱了起来,看不到了,晞哥儿又轻轻“啊啊”着,还假模假样哭了两声。

“你个小骗子,又假哭。”

皇上将晞哥儿放在膝头,腾出手来揉了揉酸疼的胳膊,吓唬道:“…真难伺候,下顿要是再不理奶娘,你就饿着吧,别想再让朕喂你”

李德安笑眯眯的在一边伺候着,刚让宫女将喝剩的奶端下去,回头就听到这一声,顿时笑道:“谁让小少爷最喜欢皇上呢,除了皇上,谁抱都哭,连奶娘都不稀罕…听说吃乳小儿最喜欢有福之人。可见,皇上果真是福泽深厚呢。”

一通马屁拍下来,连皇上都笑了,掂了掂怀里的小襁褓,有些嫌弃的换了只手,道:“这么点大的小东西也凭能折腾,哭起来乾清宫都要震塌了…小孩子都是这样么?”

他说话间,晞哥儿就睁着那双乌溜溜的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如玉般的小模样在安静下来的时候可爱无比,一看之下就让人心生怜爱。

“…大约都是这样吧,不过奴才记得大皇子殿下从小不同于其他孩童,很少哭闹。”李德安有些迟疑道——传来的消息就是如此。

皇上眼中阴霾之色一闪而过,皇后手未免也伸的太长了些。这种话听多了就变了味,也烦的紧。

即便是没有特意去查,他也知道皇后和容妃两人你来我往斗得很动静不小,上次二皇子染了风寒,之后在容妃宫中内殿服侍的十几个人都不见了踪影…

看来容妃果然还是处于弱势,快到时候给她升一升位份了。

正想着事情,忽然觉得手下感觉不对,他就立马从沉思中惊醒,面容一肃,吩咐道:“快,叫吴姑姑进来。”

李德安忙匆匆出去,片刻就领了一个穿蟹壳青青缎掐花对襟褙子的宫人走了进来。

皇上看着吴姑姑熟练的给晞哥儿换尿布、重新裹好包被,再系上红带子,忽然有些郁卒的发觉,看了这么多次,他好像也会了…

第249章 琐事

雨竹并不知道自己儿子在宫中接受的是至尊级帝王服务,此刻,她正心血来潮召了陪嫁铺子上的几个管事说话。

宽敞的厅堂中间摆着一架十二扇的素漆花梨木嵌寿字镜心屏风,堂前挂了八仙过海图,高几上摆着美人觚,黑漆太师椅上则搭了宝蓝色团花锦缎坐垫,雨竹就坐在屏风后,打量着下头恭敬站立的两排人。

今儿说是心血来潮,其实也不算。平常她几乎都不怎么管外面庄子、铺子上的事情,因为崔氏给的管事、庄头都是忠心能干的,不用她敲打,就能将一众事务打理的井井有条,从不曾让她皱眉过。

喊他们过来一趟,只是有些小心思罢了。

她身边的几个四个大丫鬟最小的都已经十七,三年的孝守下来都拖成了老姑娘,如今华箬是定了邓德,早园那儿有刘海,琴丝和银链倒是还没着落,总不能到能嫁人的时候连个对象都没有把…

之前是有人来求娶琴丝的,就是后来因为谢氏的丧事而不了了之,此番她想起来了可要好好瞧瞧。

如今她在程家的早已站稳脚跟,这些丫鬟们婚配的范围尽可以大一些。

转头看一眼身后神色各异的四个人,雨竹抿唇一笑,轻声问阮妈妈:“…那个叫崇文的是哪个?”

阮妈妈就细细一瞧,指着左边第最后一个,笑道:“左边个子最高的那个便是,现下还只是跟在李老掌柜身边学着,站不到前面。”

隔着屏风看不很真切,加上崇文站的往后,只影影绰绰看到一个大略的轮廓,细长眉眼,难得俊秀的模样。

华箬和早园嘻嘻哈哈的拉着琴丝和银链,连声催促她们看。

被拉的两个人则是一脸羞窘,匆匆瞄一眼又垂下了头,被一催又再抬…

或许是里面太过欢乐,外头鬓发染霜的李老掌柜干咳一声:“太太找小的们过来,可是想查看上月的各铺月账?”

“额…”雨竹有些不好意思,她这以权谋私还真是彻底,只好撑着道:“开始吧。”

李老掌柜赶紧一招手,个头高高的崇文就捧着一摞用青布细细包好的账簿走了上前。

琴丝则是被推了一个踉跄,只好忸怩着出来接了,回身递给雨竹。

老掌柜在外头补充着一些收出细则,雨竹起初不很在意,最后也听得入了神,虽然她不懂里头那些情况,但也听出来了,崔氏给的这些铺子收益都是极好的。

又粗略翻了一下账簿,雨竹便笑着让华箬去拿赏钱。

“你在这行上做了多少年了,论经验和手段都是拔尖儿的,我也就不指手划脚添乱了。”雨竹看着华箬捧着托盘出去放下,笑道:“难得聚一起,待会儿趁着天早还可去樊楼喝一顿,这些就算是酒钱。”

还算是跑腿费…

看到出门时,崇文特意候着李老掌柜,在出门时极自然地扶了他一把,这倒是让雨竹颇有好感。

她心下感叹,这年头要给丫鬟相个亲也不容易啊,见都见不着,今儿好歹看了个长相,人品如何倒是不急,可以慢慢打听。

回了内室,盯着完成了大半的小袄,雨竹眼前又浮现出晞哥儿粉嘟嘟的一张小圆脸,不由苦笑:不管再怎么找事情做,只要一闲下来,马上就想儿子想得厉害,挠心挠肝的想,有时候就恨不得闯进宫中将晞哥儿抢出来每次只能安慰着自己,没剩几天了,再忍忍罢。

最后所有的忍耐全聚成一个念头——“有什么法子能让太后倒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