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跳好像在这一瞬间停止了一样,血液一僵,紧接着就觉得好像都要用到脸上一般,火辣辣地热了一片。

虽然也知道这里是军事重地极少人可以走入,也知道宋拂方才必然已经叫退了所有的人,但是祁宁鲜会这样堂而皇之地占尽她的便宜,一时间也当真有些手足无措。

更何况,祁宁这个人的心思,又怎是旁人可以随意揣摩的。

秦淮的手便悬在半空,推也不是,抱也不是,好不尴尬。

好在祁宁的沉默并不久,不臾又开了口:“平安就好。以后再也不让你离开身边半步。”

前半句秦淮也深有体会,乍听祁宁消息的时候,她新里也是这样的一句话

——他没事,平安就好。

有时也觉得自己的要求也不过是这样简单罢了,需要的不多,只讨个平安。

然而后面的那句话,听在耳里却是别样的滋味。秦淮细细品味了一番,有些感动,更多的,却是一种连她自己也道不清说不明的情绪。她若有什么一技之长,便也是好的,无奈她不过是一个比普通人还要普通上许多的女子,若真叫她寸步不离地留在祁宁身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可以为这个人做多少的事。

相着,手不自觉地,却也轻轻揽住了他的腰。

如果说这个男人的手里拥有着整个天下,那么,如今的她,拥有的,却似乎只有他这个人罢了。

不知过了多久,祁宁松开她:“尚渊现在怎么样了?”

秦淮对他的话不禁有些诧异:“你怎么知道尚渊受伤了?”

“去山洞找你们的时候那里没有一个人,循着足迹找去,摸索到河边又是一地的箭骸,就知道是出事了。如果不是有人受伤,你们不会现在才到南孚。”

秦淮点头:“我们中途,遇到了那些流寇的二当家。”

“遇到那个男人了?”秦淮不知道祁宁的语调为什么忽然冰得这样陌生,点了点头,祁宁便又问道,“他怎么会轻易放你们走?他对你说了什么?”

秦淮不懂祁宁为何笃定那二当家定有话同她说,哑然地张了张口:“他…”

话到嘴边,却又咽下。

那个独臂男人的一句“小姐”,当时混乱来不及多想,事后再去琢磨,只觉有些蹊跷。

却不知为何,这件事,她却不想同祁宁提起。

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就这样放我。”

祁宁的视线很深,很沉,虽只是这样沉默地注视这她,无喜无怒,但是落在身上,好似东西一切一般,让她下意识地低着头不敢去对上,心跳当即跳得突兀。

“你也累了,让三弟给你安排住处,先将这身衣服换洗了吧。”祁宁走到桌前,视线从她身上移到地势图上时,那种笼罩全身的压迫感顿时荡然无存。

秦淮看了他一眼,也不知当说什么。

后几日,宋拂特意派兵去围剿山寨,却再没有那个独臂二当家陆琊的踪迹。巡视待发结果落了一个空手而归的地步,惹得宋拂又不爽上了好几日,无奈四处查访,这样人数不少的一队人,竟好似人间蒸发了一般,叫人无迹可寻。

这时这里的战事也已平息,军队稍稍整顿,也就准备班师回朝。

作者有话要说:继续没命地补字…

第22章 魏善公主

其实秦淮也不想竟会这样快便回朝,想着那魏景御口亲封的赐婚,顿觉一个头两个大。

并非觉得嫁给祁宁是委屈了她,甚至可以说是她高攀,但是心里总是好似堵这什么似的,上不去,下不来,偏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委实难受。

这一路归去,沿途风景极好,又有宋拂的卫队保护,心情自然也舒畅了很多,秦淮便干脆借游玩为由,不动声色地拖延着时间,原本快马几日的路程,竟被生生拖上了十来天。

最后一站东宁郡,秦淮干脆想方设法地赖着不走了。

她一副乐不思蜀的模样,祁宁对回京的态度自始至终半冷不热,倒是把宋拂给急了个够呛。

“二嫂,这是上好的燕窝,刚吨的。”

看着宋拂献宝似地笑眯眯递上的燕窝汤,秦淮故作不懂他的心思,装模做样地抿了一口,亦同样是笑盈盈地道:“多谢宋拂关心了。”

宋拂皮笑肉不笑地道:“最近几日看二嫂都没有上街游玩,是不是对东宁郡有些厌倦了?”

秦淮又抿一口燕窝,点头道:“这街上也确是没什么好玩的了。”

宋拂眼睛一亮:“那是不是…”

“不过嘛…”秦淮慢悠悠地打断了他的话,微笑道,“听说这东宁郡周围有几个县城,都是好山好水,这几天我想去看看。”

宋拂的笑容顷刻僵在脸上,干声道:“说到好山好水,哪里比得过帝都呢?”

“这当然不一样,你不懂的。”秦淮瞥了他一样,露出几分疑惑的神色,“莫非宋拂你急着回去?”

急!当然急!宋拂心里念叨着,嘴巴上却说不得,只能涎了笑道:“也不是…只不过不知道二嫂多久能够玩够,我也好安排一下时间。”

秦淮琢磨了一下,摇头:“我也只是听说有好玩的,具体多久,也不清楚。”

就在宋拂的表情就要彻底垮台的时候,外头有人急匆匆地叩门。

宋拂当即没好气地斥道:“这都做什么呢?平时是怎么教你们的,怎么就这么得毛毛躁躁的?”

也亏得连宋拂也能骂别人毛躁。秦淮觉得好笑,听外头那人唯唯诺诺的,便忍了笑摆手道:“好了,有事就去忙吧。”

“那我先走了,二嫂。”宋拂显然对于这样的收尾极不满意,但也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走了出去,门口没几步,只听他又高声喊了句,“什么?”

话音刚落,便听到急匆匆跑出去的步子。

秦淮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燕窝,诧异地看着宋拂的背影消失在转角,恰间尚渊从屋外走进来,便问:“怎么回事?”

尚渊答道:“听说是魏善公主来东宁了,宋校尉理当是去恭迎。”

秦淮不由诧异。

魏善公主?那不就是当今大魏朝国主魏景唯一的孪生妹妹?听闻这个公主美若天仙,唯一不足的就是身体纤弱,似天生便有隐疾。也正因此,魏景才将她视若珍宝、百般呵护。

这样的公主理当居于深宫之中才是,怎的就会跑来这东宁郡?

秦淮疑惑地看着尚渊,半晌,他才淡淡地答道:“魏善公主母妃本在落樱寺久住,因而公主也常来东宁郡走动。”

虽然尚渊答得滴水不漏,不知为何,秦淮却总觉得,他似乎少说了一些什么。

这几日,东宁郡的天色都极好。似是因魏善公主到来的关系,整个郡内上上下下都极是忙碌。

秦淮在屋里呆了几日,心知这公主既然来了,宋拂便也不会急着想回京了,就没多动出门走动的心思。那日只是坐在书桌前看书,却听外头吵吵嚷嚷的。

推门出去,尚渊立在外面,还不及问,他已接了口,道:“魏善公主来了。”

秦淮愣了愣。

并不是因为魏善公主的突然造访,而是因为尚渊的态度。尚渊极少有这样明显警惕的态度,眉心紧紧拧着,若不是知道来人是那个公主,恐怕会以为是来哪个人要对她不利似的。

那些人很快就上了楼,秦淮也终于知道为什么腿脚不便的魏善公主,依旧可以来去自如的原因了。

同样的,她也知道了,尚渊摆出那副苦大仇深神色的缘由。

看了看那个将魏景公主抱在怀里的男人,秦淮只是笑了笑,随即恭敬地施了一礼:“民女秦淮,见过魏景公主。”

低着头,上头半晌没有声息,许久,才听到徐徐的一声:“免礼。”

这样的语调有些慵懒,然而配合上这种柔柔的声音,却是说不出的协调合适。

秦淮抬头,看到了魏善公主落在自己身上揣摩的视线,同时也瞥见了将她抱在怀里的祁宁的视线。

虽然始终是一贯平淡的神色,但是可以感觉得出来,今日他的注意自始至终没有从她身上一开过一瞬。

秦淮嘴角的弧度又勾了勾。

祁宁今日穿了一件白色的轻衣,也不知是不是巧合,魏善公主也是一身胜雪的长裙,徐徐地拖曳着,从那人怀中毫无支点地垂下,轻轻坠在地上。

乍眼看去,这两个人是多么的般配。

许是画面太过协调,竟叫秦淮感觉眼里也有些微微地生疼。

宋拂跟在后头,探头探脑得显得有些忧心,但越是这样的神色,越是叫秦淮的心反倒静下了。

魏善公主首先开了口:“你就是皇兄许配给祁宁的女人?”

毕竟是皇室的血统,虽然语调娇弱,却隐约地透着霸气。

秦淮看了一眼祁宁,垂眸应道:“是。”

“祁宁,原来你喜欢这样的女人。”魏善公主抬了抬头,笑眯眯地,却是对祁宁说的,“如果我也变成这样的女人,你会不会喜欢我?”

她的话说得很是坦诚而直白,胆大得任所有男人都足以脸红,然而咫尺的吐息落在脸上,祁宁却是连眼睫都没有多颤一下,只是淡声道:“善儿莫要说笑。”

秦淮垂落的眼眸微微颤了一下。

善儿…

他叫她“秦淮”,却叫她“善儿”。

魏善公主对他的冷淡熟视无睹,盈盈笑道:“每次你都这样,以前你不是这样的,说真的,我还是比较喜欢你以前的那个样子。”

祁宁没有答话。

有丫鬟端来了椅子,祁宁弯身将魏善公主轻轻放到椅子上,秦淮留意到魏善自然至极地搂过他头颈的手,亲昵而娴熟。显然,这样的动作,两人都已经做过无数次了。

秦淮垂眸不再看,余光却瞥见一块丝巾轻飘飘地落过,落在了她的面前。这是雪绸做的丝巾,轻巧而名贵。

魏善的声音又从头顶响起:“是叫秦淮吗?我的腿脚不便,能不能帮我捡下丝巾?”

“是。”

秦淮应着,低头捡起,走去时径直到魏善面前,也没有多看祁宁一眼。

魏善身手来接,到手的时候忽然一松,那丝巾经风一吹又翩翩飞落在地。

秦淮愣了愣,便听魏善叹息道:“连块丝巾都欺负我,罢了罢了,掉在地上两次也都脏了,我便不要了。”说着,又向祁宁伸出手去,微微笑道:“这里不好玩,祁宁,带我去游湖吧。”

“好。”祁宁弯腰,由着她又揽上他的身子,轻手轻脚地将她小心翼翼地抱在怀里,“外头风大,叫人多带几点披风。”

“嗯。”魏善顺从地应着。

那条刚搬上的椅子又被人手忙脚乱地撤下。

秦淮的视线落在他们的背影上,一时涣开,那些背后的阳光有些刺眼,刺得整个眼睛这样阵阵生疼。然而,手始终落在身体的两边,也不曾举起去拭去那片疼意。

祁宁的背影显得有些模糊。

她以为他的温柔只对她一个人,原来,并不是这样的吗?

正出神,忽见祁宁的怀里探出一个人头来,秦淮下一跳,却见魏善看着她,忽然扬起了一抹笑意来,笑得这样温和,格外的人畜无害。

“二嫂,你千万不要误会!”刚才始终跟在后头的宋拂好不容易可以开口,终于忍不住跳出来。

秦淮收回视线,看着他笑了笑:“误会什么?”

“就是…那个误会啊…”秦淮这样的态度,反倒叫宋拂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得使劲地挠后脑勺,“魏善公主喜欢二哥,但是二哥并不喜欢他,当初皇上有意把公主赐婚给二哥,却被二哥当场拒绝了。”

秦淮不由愣了一下,问道:“为什么要拒绝?”

宋拂无语:“当然是因为二哥不喜欢她。二哥喜欢的是二嫂你啊。”

秦淮心头滋味莫名,只得依旧勉了一抹笑:“以前,我跟祁宁,真的有那么好吗?”

“好!当然好!”宋拂几乎脱口而出,顿了下,忙又补充道,“二嫂和二哥相爱的时候,根本没有任何人插手的余地。”

“是么…知道了。”秦淮深吸了一口气,有些疲惫地笑了笑,“魏善公主要去游玩,你理当有很多事要做的吧?还不快去!”

宋拂点了点头,看了下秦淮,虽有犹豫,但终究没有再说什么。

回屋坐在桌边,秦淮不由微微出神。

有的时候她是真的看不透祁宁,对于一个并不喜欢的魏善公主,他都可以温柔备至,那么,他对她的温柔,到底有哪些是出自真心,而又有哪些,只不过是逢场作戏而已的呢…

当初,“她与他相爱的时候”,没有任何人插手的余地。

那么,现在呢?

她不记得以前的事,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应该有多爱这个男人。早已不再是以前“相爱”的那个时候,更何况,她从不知道,这个男人对她,到底是有多深的“爱意”存在。

现在的他们,又会不会,有着让别人插手的余地呢…

今天,魏善公主来间她,也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下马威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 !已经补到快没命。。

番外 缘起缘灭

这只是一个,关于这个故事发生以前的故事。

也许这个故事理当很长,这里,只是用很简单的方式,向大家陈述。

以前,当她第一次用“秦淮”这个名字的时候,是在秦淮河畔。

她与他初识,他告诉她,他叫“长宁”。

很久很久以后想想,其实他们的相遇,原本就是一个互相隐瞒和欺骗的开始,不曾想过,这种隐瞒和欺骗,竟然陆陆续续持续了十年、二十年,又或者说——近乎一生。

她不曾想,当年自己告诉他“秦淮”这个名字的时候,便已注定自己的后半生,永远将被这个名字所替代。

秦淮。又或者说——康青柔。

古楼只是一个小国。茫茫的沙漠之中,一个渺小而瘦弱的存在。

弱肉强食,大魏朝一朝独大,连年的进贡民不聊生,而奋起反抗的古楼国,自然要成了杀鸡儆猴的牺牲品。

只不过,古楼虽然渺小,却有着康家军。

大魏朝老将军郑卫天,带军驻扎边境两年有余,却始终没有攻破过康家军的防线。

双双对峙,争执不下。

没有人想过,彼时会有一个少年在缤纷的战火中悄然来到古楼境内,只身一人,随行的,也只是一个叫“尚渊”随从。

白衣少年,一匹白马,便在秦淮河畔邂逅了她,她说她叫“秦淮”。

也许少年自始至终知道她的另一个名字,只是故作糊涂。

一个叫秦淮的女子,原本只是手上策划好的一颗棋子,谁想竟然真的爱上。

在博弈的时候,往往是谁先动情,谁就输得一败涂地。

他和她之间,也不知道究竟是谁动的情在先,更不知道究竟是谁动的情更深,然而,第一场博弈下来,赢家是他。

这一局,他胜在理智。

在对她的爱,和对国家的忠诚之间,他选择了“忠”。

古楼国国主被说服,让大魏朝祁相押遣康家满门入魏为奴,换走七年无战乱纷争的和平。

就在祁相再次成为天下传说的那一夜,他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