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坐在车里他就能想到这么一个场景:顾初像蜗牛似的藏在房间的角落里,每次看见他的来电或听见他来砸门,她就将头缩进被子里不敢出来,他觉得,她能做出这种事来。

年柏彦又不傻,看出他细微的神情变化来,笑了笑,替他回答了这个问题,“如果是你,也一定会这么做。”

“我不是你的发小,别说得你很了解我一样。”陆北辰恢复了一贯的淡泊。

年柏彦始终轻笑,末了,把手里的烟头摁灭,“半熟的刚好,熟得太透,关心则乱。”

陆北辰状似无奈摇头。

“她是怎么样的一个人?”年柏彦问。

话说得不清不楚,但陆北辰明白他的意思,挑眉,“你一向不喜欢问八卦。”

“如果对方是一个能值得你来付出所有的人,那么作为朋友的我,简单了解一下总可以吧。”年柏彦补上句。

陆北辰将烟头掐了,吐出最后一个烟圈,眉头就染了凝重,半晌后才说,“没什么,这世上的事儿往往就这样,你有多爱就会有多恨。”

年柏彦瞅着他,想了想,“看来,你送给我们的新婚礼物并非出自自愿啊,不像你陆公子的风格,千里迢迢地花了大价钱拍了繁花,不会只是过来捧我的场吧。”

陆北辰振振有词,“有些话我们得说清楚,手链是蓝宝石的,江漠远出了名的搜集收集手链成痴的人,我能跟他抢吗?繁花的主链,傻子都会预料到那是你和纪东岩为了争女人要利用的工具,我就不好再插上一脚了吧?那你告诉我,繁花还剩下什么?她没有耳洞,我总不能见到她的面儿第一件事就是给她耳朵上穿个洞吧?你觉得合适吗?”

年柏彦做投降状,“是是是,这是我的错,在设计首饰的用途上没考虑周全。这样吧,你需要什么,我亲自给你定制一款怎么样。”

“这话听着很怪。”陆北辰搓了搓手。

年柏彦也觉得是挺怪,就此打住了这个话题,语重心长地跟他说,“有时候人的执念很可怕,我不能劝你说放下你的仇恨,只能告诉你,仇恨会毁了一个人,北辰,我毕竟比你年长几岁,走过的路不想你再继续走下去。”

“你可以跟我大哥去喝喝茶聊聊天。”陆北辰委婉说了句。

年柏彦听出他的意思,笑了,“东深还好吗?”

“很好。”陆北辰说,“不过各自忙碌你也清楚,我有一年多没见到他了。”

年柏彦点头,这能理解,这个世界因为科技和通讯设备越加的便利而变小了,可人与人之间的距离反倒拉远了,都各自为前途奔波,忘了要坐下来好好叙旧。

“南深越来越优秀了,有你们陆家虎子的风范。”

陆北辰脸部线条柔和,笑容融进眼里,“他会是陆门的骄傲。”

年柏彦知道他们感情向来很好,思量了会儿,又问,“北深怎么样了?”

笑,便从陆北辰眼里抹了去,眉心也染了凝重,他没说话,只是又点了根烟,烟雾袅袅,他的下巴僵直。年柏彦见状后也明白了,眼角眉心亦是沉重,良久后说,“会如你所愿的。”

“希望吧。”陆北辰低低说了句。

两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中,还是陆北辰先开了口,“你的助理被盛天伟拐走这件事你知道吗?”他不再提及陆北深的话题。

年柏彦也顺了这个话题,“许桐?她早就应该跟盛天伟走了。”

“轮能力我相信简言,轮对公司的感情许桐更佳。”陆北辰轻描淡写地说,“当然,还有她对公司某位人的特殊感情。”

“我年某何德何能交上你这样的朋友,都快把我的家底查清楚了吧?”年柏彦取笑,“这种事要等价交换才好。”

“例如?”

“例如你身上有很多的秘密是我不知道的。”

“君子之交淡如水。”

年柏彦笑了,当然,他也没打算刨根问底。

“年氏的事你不用担心,年氏的背后还站着一个陆门,就算陆门不插手,还有我的基金组织做支撑。”陆北辰说的很是轻松,“不过我相信你更愿意亲眼看见年氏上市的日子,等你出来吧。”

年柏彦轻轻一笑,“多谢。”

“说回许桐的事。”陆北辰的思维跳得很快,“她跟着盛天伟去了内蒙,你不担心?”

“如果是把盛天伟换成别人,我会担心。”

陆北辰将半截烟掐了,看着年柏彦,“你不是不清楚盛天伟那边的传言,虽说我跟许桐不熟,但知道她是个人才,不想到时候空叹一声惋惜。”

“你也说了,只是传言。”

“助理连续嫁人,你觉得正常?”

“有什么不正常的?”

“我的职业直觉告诉我,这件事没那么简单。”

年柏彦抬手揉了揉额角,“你在怀疑盛天伟?”

“我只是不想有一天他会进公安系统的调查名单里。”

“我相信他的为人。”

陆北辰思量了许久,淡淡地说了句,“但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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琼州,老城区,顾初的老窝

她已经有几天没敢出门了,自从那晚陆北辰摆好车马表明要追求她之后,她就像是一只吓掉魂的兔子,匿藏在自己的老窝里,连手机都不敢调出声音来了。

看电视?

更别想痛痛快快的,只能将音量放小再放小,小到她只能凑在电视屏幕前对口型,后来觉的自己挺傻的,干嘛不在电脑上插着耳机看东西呢?

被陆北辰吓的。

那晚的架势太令人意外,进攻性太强,让她措手不及。回家后她就失眠了,翻来覆去地像个蝉蛹似的睡不着,满脑子都是陆北辰的话:我会追求你。

要么就是他的那句:有我在,你不可能属于其他人。

这不对,他怎么可以追求她呢?其实她总也想不通这点。

而那晚,都已经快凌晨一点了,她的手机在*头上亮了一下,心里有种预感是陆北辰,拿过一看,果然是他发来的信息,写着:晚安。

纯粹让她睡不着的节奏。

顶着熊猫眼到天亮,刚有点睡意,手机又震了一下,还是他的短信:醒了吗?半小时后我来接你。顾初抓狂,她不知道他要来接她做什么,也就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一激灵就关机了。

窗帘拉上,所有的灯全都关上,她将自己埋在被子里,可怎么都觉得不安心,又悄悄开了手机,手机上没有他的来电和短信,有点解脱,可更多的是紧张。半小时过去了,就在她惴惴不安时手机冷不丁就响了,吓得她赶忙又关了手机。

紧跟着不到五分钟的时间,门铃响了,一下一下地像是鬼魅前来讨魂,她瞪大了双眼,觉得后脊梁发凉,奇了怪了,每次他只是送她到楼下而已,怎么会知道她住哪个房间?

☆、诡异的支票

这种感觉令人不大舒服。

至少,顾初这么认为。

就好比你原本就选择了行走在幽暗的小路上,避开了大路的霓虹和喧嚣,为的就是不希望受人打扰,更不希望去打扰到别人。可小路是选择去走了,途径的荆棘也划破了脚踝骨,但你的行踪还是被暴露在一双眼睛里,那双眼似乎无所不在,匿藏在树叶间、拐角间,无时无刻不再注视着你,窥探着你。

所以,当顾初从门镜中瞄见陆北辰的身影后,她着实犹如遭受雷击,整个人贴在门板上,门铃声悠缓得反而令人不安。很快地,门外的陆北辰似乎失去了耐性,开始直接敲门,再后来,敲门变成了捶门,“咣咣咣”的声响,震得她后心都跟着乱颤。

她觉得,整个后背都出冷汗了。

尤其是陆北辰配合着砸门时还嚷了那么一嗓子,“我知道你在里面,给我出来。”

这种架势怎么看怎么都不像是个追求者,陆北辰让她想到了早几年堵在她家门口要债的那些人,也是像这样砸得门板直哆嗦。她就一直躲着,直到隐约听见陆北辰的手机响了,他似乎接了个电话,然后离开了。

接下来的几天,对于顾初来说也算是煎熬,他的短信和电话会时不时窜出来,然后就会吓她一跳。不过好在陆北辰没有再“登门造访”,给了她一个喘息的空间。

酒店那边一直在等着她的答复,末了,她在电话里应允经理入职,经理还纳着闷呢,问她为什么不直接来酒店报到入职,她借口说这两天不舒服,又含沙射影地问了经理陆北辰是否退房,经理笑呵呵地回答她说,非但没退房,还续了好些天的房费。

顾初一听,顿时感觉到这世界上的浓浓恶意。

而这两天顾思也像是人气蒸发了似的,到了周末了也不回家,打电话又总是不在服务区,她找到了学校,顾思倒也安好,顾初总觉得有点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哪不对劲,问她为什么不回家,她就说功课太忙了,要考试了,整天忙着复习。顾初没有怀疑顾思什么,从小到大,她这个妹妹是最听她的话,如果有什么事也会第一时间跟她讲,所以顾初也就没细问顾思。

可很快的,姨妈岑芸来家里了,砸门的力道跟陆北辰大同小异,吓得正在做饭的顾初差点挥刀自刎。岑芸向来没耐性,干脆就在门外喊上了,“赶紧给我开门!”

以往,顾初听到岑芸的声音都会紧张,生怕自己又在无意间做了什么事惹得她不高兴了,但这一次,当她听见是岑芸的声音后,反倒轻松了。

只是没料到的是,岑芸一进屋先是给顾初一通骂,她向来骂功了得,用许桐的话说就是能骂上三个多小时不重样的。顾初被骂得有点晕,但也插不进去嘴,等见岑芸的气焰稍稍小了些,才开口问情况。

“你别跟我装无辜啊,今天你得跟我说明白钱是怎么回事?”岑芸的嗓音近乎能掀了屋顶。

顾初一听这话,心就开始没底了,“姨妈,这个月的钱我已经给你了啊。”

“是,这个月的钱你是给我了,不单单是这个月的,是整个你欠我的钱都给我了。”岑芸越说越气,“你当你姨妈成什么人了?哎呦喂,那个大小姐的架子呦,还给我汇了张支票!你当你姨妈这辈子没见过支票是怎么着啊?连面儿都不朝,干什么?想拿钱打我的脸是吧?我告诉你顾初,你可真别以为你只是欠了我的钱,你欠我的多着呢,要不是我当年围着护着的,你和思思早就被人砍死了!”

顾初一头雾水,什么支票?什么一次性还清了姨妈的钱?

“顾初,你给我老实交代,你那些钱是怎么来的?”岑芸气得脸都白了,指着她,“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事啊,前两天你都被医院给开了,你哪来的钱?那笔钱可不是小数目,要你赚?打死我都不相信是你从正当职业赚来的!你是不是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了?你给我一五一十地说!你要是为了钱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你就赶紧给我滚出去,我们老岑家就当没你这么个人!”

“姨妈,你到底在说什么?”顾初实在忍不住打岔问道。

“前两天你给我的支票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什么支票。”

“还跟我装是吧?”岑芸从挎包里拿出钱包,抽出了张对折的纸,甩给她,“你自己给我瞪大眼睛瞧瞧,别跟我装疯卖傻,上面不是你的名字是谁的名字?你账户怎么就多出这么多钱?”

顾初拾起地上的纸,打开一看,是张支票,看了金额,着实吓了她一跳,上面的金额不多不少,恰巧是她欠姨妈的所有钱,而开支票的人,竟然是她。

这……怎么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