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北辰没说话,但脸色不大好看。警员想了半天决定还是说,“他的意思是……这人的背影跟陆教授您有点像。但您别误会啊,我想他一定是看错了,而且罗警官和大家伙都不会怀疑陆教授您的。”

“没事了,转告罗警官,资料我先收着。”陆北辰说。

“好好。”警员如释重负,脚底抹油马上溜走。

陆北辰带着资料进了休息室,关好了门,坐在沙发上盯着画像中的背影良久,心脏处就感到一阵阵的揪着疼。他有点透不过气,便大口大口地喘了几下,可胸口还像是压了重石似的。他将资料扔到一边,抓起了茶几上的烟盒,烟叼在嘴上良久却也没有点燃的**,末了,他将烟扔了,恰时手机响了,像是灵符似的救了他的窒息,可在看到来电显后,陆北辰不知怎的心口又狠狠疼了一下。

“Vic,你让我查的事我已经查到了。”手机刚一接通,科洛的声音就迫不及待地闯进陆北辰的耳朵里。

☆、562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早在发现天玄女时,陆北辰就一个照片将她的照片传给了科洛,那个天玄女来得莫名其妙,想不引起陆北辰的怀疑都难。但查人找人的本事,不论他还是罗池都不及科洛,于是陆北辰便请求了科洛的帮忙。而秦苏的死成了陆门当头棒喝这件事就算罗池不旁敲侧击,陆北辰也早就预料得到,只是,有时候人喜欢自欺欺人。

陆北辰不想过多去猜测什么,可又不能坐视不理,只能再一个电话打过去给科洛,科洛虽说平时跟陆北辰玩笑惯了,但隔着一个大洋彼岸也能察觉出陆北辰语气上的凝重,于是便承诺他,尽快给他答案。

科洛办事从未让人失望过,无论是他办事的速度还是质量,就正如此时此刻,陆北辰估算着该是科洛打来电话的时候了,只是在接起手机的那一刻,他竟在心中暗暗祈求:不要跟北深有关。

然而科洛看不见陆北辰的神情,所以在手机里也是直切重点。“那个女孩竟然被你找到了,巫马璇,就是我一直在找的孩子,老天,她竟然在那么一个穷乡僻壤的地方!”

巫马璇!

陆北辰眉心一蹙,冷不丁想起来科洛之前说过的“大案”,真是没想到天玄女竟然就是那对巫马夫妇失踪三年了的小女儿!一对远在国外的华裔夫妇,他们失踪的女儿却在中国的贡卆。怪不得科洛的语气听上去那么激动,想来任凭科洛再聪明绝顶的脑瓜也万万没想到贡卆的天玄女就是巫马璇,这件事听起来有点匪夷所思,但如果仔细揣摩的话就觉得后背发凉了。

像是不相干的事,可又觉得这其中有千丝万缕的联系。陆北辰思考了半天,直到科洛在那边连续“喂”了好几声他才开口,“你说巫马璇有个哥哥?”

“对,巫马镜。”

“他和她妹妹的感情怎么样?”

“差了十岁之多,而且听说那个巫马镜常年在外,就算跟妹妹有感情也不深吧。”

“有他的照片吗?”

“巫马夫妇应该有,什么情况?需要我传照片给你?”

“好。”

“Vic,你突然提起巫马镜是怎么回事?”

陆北辰凝视着外面远远的雪山,淡淡地回答,“没什么,另一件事呢?”

“正想跟你说。”科洛也深知陆北辰的脾气,便也不追问,说起了另一件陆北辰要他查的事。“你弟弟的本事大着呢,目前搅得陆门摇摇欲坠的几家公司最后的源头都是北辰基金,哦不,现在被他改叫北深基金了。”

陆北辰拿着手机的手指微微颤抖了一下,脊梁骨僵直,那边科洛语气质疑,“Vic,你接手基金会那几年挺能赚啊,竟然给你弟弟留了那么厚的家底,敢跟偌大的陆门集团抗衡,我查到单是这两天的交易额就达到天文数字了。”

科洛的话没有得到回应,他不知道陆北辰的思绪其实已经飘远了,满脑子的千头万绪成了乱麻。科洛在那头用力地咳嗽了两声,问,“其实你不说我也觉得基金会有点古怪,如果背后没有更大的资金链支撑,你弟弟想要动陆东深那是不可能的,要不要我再查一下?给我两天时间就行,总能查到根上。”

陆北辰这边沉默。

“Vic?”

“不用查下去了。”陆北辰淡淡开口。

科洛迟疑了一下,但很快回答,“好。”

有一种人明明做的是刨根问底的职业,但在面对朋友**时亦能选择放手,科洛就是这种人,陆北辰了解他,只要是他答应不再继续查的事他一定不会偷着查下去。结束通话,陆北辰只觉得额角一阵阵发疼,跟心脏的疼一脉相传。他重新坐回沙发上,终究还是拎了支烟出来,叼在嘴里,摸过打火机却好几次打不着火,手指颤得厉害,他清楚得知道,这种颤抖绝对不是来源于车祸之后的生理现象。

基金会有多少家底,能动用多少流动资金,管理了哪些项目等等这些他都再清楚不过,虽说资本也算雄厚,但正如科洛所讲,想要动摇陆门的根本那不过就是冰山一角,北深才接手了短短不到一年的时间,他敢这么做,背后究竟有什么是陆北辰不敢去想象的。

吞了一口烟雾,正如胸口的滞闷混沌不清。陆北辰想起凌双这次来贡卆第一天就找到他的情景,她看上去左右为难,许久后才对他说,“我不想眼睁睁地看着北深越陷越深……”

不想看他犯错的人何止是凌双一个?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科洛发来的一张照片,又附加了一份他刚刚汇报的关于巫马家和北深基金会的调查资料。陆北辰扫了照片一眼后只觉浑身冰凉。是巫马镜的照片,正如科洛之前说过的,明明只有不到三十岁的年龄,看着却像个中年人。陆北辰颤抖着手指打开了警员刚刚送过来的画像,画像中的那个中年男人,就是巫马镜。

科洛又发来讯息询问:有什么发现?

陆北辰思量了半天,打了两个字:没有。

科洛又问:我赶到贡卆接回巫马璇?

陆北辰这次回复很快:我安排人送她回国。

他倦怠地靠在沙发上,就那么盯着画像,室内陷入窒息般的安静。烟悄声燃烧,直到大截烟灰落在地板上,直到他的手指被烫了一下,这才有了反应。几口抽完了剩下的烟,烟蒂狠狠摁在烟灰缸里。陆北辰抓起了手机,拨了串号码。

等待那头接通后,陆北辰又思量了半晌,开口,“东深……”

*

“罗哥,这样好吗?”办公室里,小警员站在电脑前迟疑地问。

“让你弄你就弄,什么好不好的。”罗池坐在沙发上,吞吐着烟,皱着眉头嚷嚷。

小警员觉得有必要再提醒他一声,“可是……您要我入侵的是陆教授的系统,万一被他知道了……我觉得是不是要跟他打声招呼比较好?”

罗池夹着烟起身,走上前冲着小警员的脑袋就狠狠拍了一下,“废话,跟他打招呼我还让你做什么黑客?你放心,天塌下来还有我顶着呢!”

小警员看罗池有点不耐烦了,也不敢得罪,忙照做了。罗池坐回沙发上,双腿搭在茶几上,盯着袅袅的烟雾,脸色肃穆。他知道陆北辰,这些天发生的事情他绝对不会视而不见,而凭着警方现在短缺的人力,想要抽出一些人来顾旁的事也绝无可能,目前他要把重心用在跟缉毒警的合作上。更重要的是,涉及到陆门和基金会的事哪是简简单单就能查出来的?所以他需要借助陆北辰的力量,陆北辰必然会找科洛,那么,他也算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了。

至于陆北辰事后的迁怒,罗池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警方费了这么大的周折才让外界相信江源已经自杀,那么等待着的就是对方露出狐狸尾巴,已经走到这一步,他押上了全部,包括,跟陆北辰的情谊。

*

顾初睡到后半夜的时候突然就醒了,迷迷糊糊中瞧见个人影陷在沙发里。先是吓了一跳,紧跟着往身边一模,空的,心这才放下。

扭开了床头灯,却惊扰了沙发上的男人。他朝着这边看过来,见她坐了起来就赶忙上前。“吵醒你了?”他将软枕垫在她的身后,让她靠着能舒服些。

顾初没说话,趁着陆北辰靠近轻轻搂住了他的腰,他便回到了床上,手臂一伸顺势揽她入怀。“是案子很棘手吗?”她的脸贴在他的胸口上,听着他的心跳声,总会若有若无地闻到些许烟草味。

她知道他已经许久不抽烟了,今天他又回来得很晚,拖着一身的倦怠,他去浴室冲澡的时候,她就闻得到他衬衫上的烟草味,虽说极淡,想必也是他刻意在外面散完味道才进屋,可是她现在是孕妇,鼻子比狗都灵。

“是出了一点小问题,不过,不难解决。”他抬手轻抚她隆起的小腹,温柔说。

对于她,陆北辰再是了解不过,说一点事没有骗不过她的眼睛,只能模棱两可说些似有似无的,她才会安心。

“真的只是小问题?”怀孕的女人多疑。

“真的。”陆北辰笑了,然后弯身下来,耳朵贴在她的小肚子上。

顾初觉得痒痒的,“干什么?”

陆北辰道,“前两天不是有胎动了吗?我跟我儿子沟通一下。”

“大晚上的你还不让他睡觉了?”顾初觉得这个时候的他又显得孩子气了,心暖暖的,鹅黄色的灯光落在他的黑发上,看似也柔和,她忍不住轻抚。

陆北辰不敢将头压在她肚子上,干脆就往上靠了靠,见她没反应,脸颊又趁机上游,另只手不安分地解开了她睡衣上的一粒扣子。她只觉得胸口温热,知道他占了便宜,抬手轻掐了他一下,“什么跟儿子说话啊?贼心不死。”

他无暇答话,一心只想温柔乡,大手并着脸颊一并钻了进去。

顾初只觉得烫入心尖,轻轻搂住了他的头。

☆、563你背叛过我吗

这一天的后半夜下起了雨,刚开始还只是淅淅沥沥,后来就成了狂风大作电闪雷鸣了,夜的最深处像是被撕开了个口子似的,大雨成了瓢泼。

这个时间该睡的都睡下了,凌晨三点。

凌双没睡,她坐在露台的木椅上看着被风摇曳的杨柳,豆大的雨点砸在头顶的玻璃罩上,霹雳啪吧地像是在放炮。远远的闪电划过近乎白昼,然后就是震耳欲聋的雷声,这雷声听得令她心慌啊。可让她更心慌的是,都这个时间了陆北深还没回来。

念头刚落,房门就开了。走廊的光涌了进来,挤走了些许房里的黑暗。凌双忙起身回了屋,那边男人也开了灯,见她直愣愣地杵在沙发旁,浅笑,“这么晚了怎么还没睡?”

她心慌,她睡不着,尤其是这次来了贡卆之后……这些话却是被她咽回到肚子里去了,脱口只是问他,“外面下那么大的雨,你去哪了?”

眼尖地扫过他的衣肩,衣服没湿,他没带伞,那么必然是有人送他回的酒店。那么他到底在忙什么?跟什么人在一起?这次到了贡卆后她觉得他好像每天都很忙,明明就是来领取秦苏骨灰的,可瞧着又不是那么一回事。一直以来她都认为自己很了解陆北深,哪怕是分开了那么多年。然而现在凌双竟没了这份自信,她觉得,北深变得很陌生。

灯影下,凌双穿了件套头式半长家居服,奶白色的,胸前是一只黑色小猫。跟她平时在职场上的嚣张冷艳完全不同,她的神情看上去有些不安,背后又是大片黑色雨夜,她的脸色看上去有些苍白。陆北深心疼,走上前轻轻将她搂怀里,“今天谈事谈得晚了些,太晚了快去睡吧,以后别这么傻等着。”

凌双回搂着他,两只手紧紧揪住他的衬衫,他身上有陌生的气息,可即使这样,她也不愿放开手。

“今天是有谁来了?”冷不丁的,陆北深问。

她抬头,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茶几上的烟灰缸里堆了不少烟蒂。“是陆教授来了,他在这等了你很久。”她还没来得及收拾。

陆北辰找过来,是她意料之外可又在情理之中的事。他在这从夕阳坐到天黑,一句话不说,只是一支烟接着一支烟地抽。当时她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就在旁默默等着。一边是希望北深赶紧回来,两兄弟可以好好谈谈,可另一边又生怕两人意见不合真的撕破了兄弟关系。末了她对陆北辰说,我给北深打个电话吧。

陆北辰叼着烟,淡淡阻止,不用。

于是,他就一直坐在沙发上等,直到窗外下起了雨。太晚了,他最终还是避讳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将最后一支烟抽完,烟盒扔进了垃圾桶里,从兜里掏出张支票,飞快地签了字然后递给她,“交给北深吧。”

整个等待的过程,陆北辰说的话屈指可数。他总是眉头深锁,心事重重。因此,凌双的心更像是浮萍般游离不定。

陆北深接过陆北辰留下来的支票,上面可谓是一笔巨款。他看着看着只觉莫名,笑问凌双,“我哥这是什么意思?我又不是小孩子了,给我留钱?”

“你哥说,现在陆门乱得很,希望你别参与进去。”凌双将陆北辰临走时的叮嘱说了遍。

陆北深挑了挑眉梢,“别参与进去?”

“他的意思是……”凌双深吸了一口气,对上他的双眼,“让你离开陆门。”

陆北深唇角的笑渐渐隐去,盯着手里的支票,沉默。凌双见状心慌不安,想了想说,“我想你哥的意思是,陆门现在动荡不安的,你卷进去就没了安生日子,我想他也是为你好。”

“希望我回陆门的人是他,现在希望我离开陆门的人也是他,他只当自己是神,能安排别人的一切?”陆北深不悦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