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眼望去,前路不知伸向何方,很长,很长…

022 忆当年

这天晚上,屋子里一室安静,只有桑柔独自坐在沙发上,默默地盯着电视。想起白天与韩陌言电梯偶遇,不禁心口堵得慌,每次才将抑郁的情绪压下,不多时又不由自主地冒了上来。明天,明天若是再碰到,她该如何反应?而一想到妈妈…更是眼眶发热,有种大哭的冲动。

她环抱着自己,下巴搁在膝头,一直有个声音在心底默念:原哲,原哲,原哲…哲…

韩陌言,原哲,她,三人之间到底有着怎样的纠葛?

那一年,九月的秋风吹落了几片黄叶,E大的校园里多了两位姐妹新人,她们念的都是设计系,主攻服装设计。

韩可言抬起优美的下巴:“我的梦想是成为二十一世纪最具有东方特色的顶级设计师。哈哈,加油吧,小柔。”

桑柔眨眨眼睛:“我只想将来设计出最受大家欢迎的服饰,大街小巷的同胞都穿着我设计的作品,呵呵。”

“不过,我们是不是先该好好享受一下自由的青春,不浪费这四年的美好时光呢?”韩可言优雅地甩了一下长发,自信的气质一览无疑。

自由的青春,多诱人的字眼。桑柔早就想呼吸自由的空气了,好不容易来到北京,来到距离韩陌言最近的E大,怎能浪费大好时光?

韩陌言,新的地方,新的开始。即使你曾经无视于我的表白,但是,无敌的小柔我依旧来了…

然而,在她这段四年的计划中,却无意中闯进了另一个重要的名字——原哲。

那一年,桑柔十八岁。

那一年,她为了心目中的白马王子,邻家完美的大哥哥韩陌言而特意考到了北京,开始追求她的爱情。

那一年,她认识了原哲,从此爱情遭遇一次次转折。

哦,她是怎么认识原哲的?虽然只是不经意间,但是她却记忆深刻,即使已经过去了七八年,仍然记忆犹新。

第一次注意到原哲时,是刚进E大不久,她还是大一新人。电铃一响,大家脚步匆匆往阶梯教室奔去。

“啊…”被人从背后猛烈一撞,桑柔抱在手中的书哗哗地掉落下去。

“呃…你没事吧?”一个带着歉意的男声在耳边响起。

真是个冒失的家伙,桑柔懊恼地嘀咕道。这节课是大课,听说学校请来了某著名教授讲座,要是去晚了恐怕找不到座位,本就赶时间,没想到还碰这冒失鬼。

“哎。”她头都没抬只想快点把书捡起来,不料越忙越乱,低头间,黑色的长发不小心正巧纠结在人家制服的纽扣上。真是倒霉,她皱起眉头手忙脚乱地急着解开,结果只弄得原本整齐的头发更加散乱。

“还是我来吧。”冒失鬼的声音倒是好听,声音里多了一抹让人发怒的笑意。

桑柔狠狠盯着地上的书,没有抬头,反手扯开头上的发卡,那乌黑的长发顷刻间披散下来,也顺利地脱离了与那颗纽扣的纠缠。想也没多想只顾蹲下身捡书,男生的动作却比她更快,眨眼间几本叠理整齐的书递到她的手中。

“刚才真是不好意思。”冒失鬼的声音再次传来,桑柔这才抬眼,看向这个再次道歉的家伙。不料,他说完这句话,只留下一抹笑容便迈步离开,步子匆忙。

身后,只留下一个仲怔的身影。

桑柔一个人,独自站在空荡荡的走廊上。她在刹那间怔住了。

那个冒失鬼…有着一双非常好看的眼睛,眉眼含笑,感觉熟悉又陌生,像暖阳照耀到心灵的某个角落。只是惊鸿一瞥,却看得分明。

桑柔回过神来,飞快转身,对方的身影已经消失在走廊的拐角处。

是的,她就此记住了他——这个男孩的眼睛跟韩陌言好像,同样漂亮,同样深邃,同样充满笑意。韩陌言,心中暗恋已久的韩陌言,她日夜努力冲刺高考最终接近的韩陌言,他在邻校C大,她还没来得及去见到他。

但是,她已经见到了一双与他颇为相似的眼睛,而且很快,她便知道了那双眼睛主人的名字——原哲。

桑柔独自坐在沙发上,呆呆地陷入沉思,陷入遥远的回忆里。

023 深夜归来

大厅的墙上挂着大副结婚照,时钟咔嚓咔嚓孤独地响着。她从未如此渴盼过原哲快点回来,来安抚她焦躁烦忧的心。公司里遇见韩陌言,让她难以平静,医院里看了妈妈更是心潮起伏。

不过还好,她不是一个人了,她有了丈夫,契约也罢,冷漠也罢…只是丈夫是他,已足够在这个时刻让她感到丝丝暖意。

楼道上,电梯门开了。

原哲回来得很晚,初到高氏上任,高氏对这位海归的青年才俊极为重视,老板召集企业内的高层主管一起为他接风。酒力平平的他极力推却,也被灌下好多杯,掏钥匙开门时已经醉得有些摇晃。

“啪”!雪白的灯光突然照在桑柔怔愣的脸上,她眯了眯眼睛,朝门口看去。原哲正虚着步子朝她走来,领带不知何时被扯开,斜斜地挂在衬衣上,额前一小撮黑发不驯地垂落。一见她的身影,他直直朝沙发走近,嘴里质问出声:“怎么不开灯?”

淡淡酒气在空气中扩散,桑柔这才惊觉他为什么看起来有些不对劲。等了这个男人一晚,她来不及多想,飞快地起身冲到他面前:“你喝醉了?”

原哲单臂一伸,搂住迎上来的娇软身躯,抬手执起她的下巴,低问:“你这个女人…呵呵,是真关心还是假关心?”

桑柔望着他,他的长指不禁移上了几分,轻轻摩挲着她的唇,黑眸里闪动着灼亮。

“你先坐下。”桑柔没有回答,撇开头,试图将他扶到沙发上。她从未见他喝醉的样子,好象以前都是自己在他面前肆无忌惮地喝醉,然后一次次听他霸道而近乎无奈地发誓:桑柔,我以后再也不会让你沾一滴酒!

他却不知道,正是因为想看到他关心到咬牙切齿的模样,她每次才会叛逆地多喝。这七年,他不在身边,她是真的滴酒未沾…往事又不经意浮现,她心中一酸,刚想抬手将他扶稳,却被一道大力往后推下,两人一同跌倒在沙发上。

“哲…”桑柔脱口而出,立刻想起他曾冷漠地禁止自己这样亲昵叫他,脸色一暗,只能抿着唇注视近在咫尺的英俊面容。

原哲压在她的身上,高大的身躯有些沉重,闻得这声呼唤,他微微一僵,随即摊开双臂将她抱在怀中。桑柔努力想挪开点身子,他的体重实在给人太强的压迫感,快无法呼吸了。

“你这个骗子!”他突然有些忿忿地说着,一落声,低头往她唇上便是一咬。

“哲…”桑柔又一声反射性地脱口而出,说完赶紧咬住了自己的唇。这样的原哲她不曾见过,乌黑的睫毛半覆着一双深沉幽亮的黑眸。她永远记得这双黑眸曾经多么漂亮,多么温柔,此刻的他不如白天清醒时那样深沉,却呈现一股特别的魅力。

他盯着她,额头抵着额头,鼻尖对着鼻间,微熏的呼吸吐在她的唇上,又是一句低咒:“你这个该死的女人…骗子!”

桑柔双手抵在他的胸口,一动也不敢动。看他模样,大约是喝了不少,平日的斯文全然不见,桀骜的气势迫人而来。她告诉自己要冷静,有着做酒鬼的经验却毫无应付酒鬼的经验。

“原哲…你让我先起来好不好?”

“你想逃走?”原哲才刚稍微合上的眸子立刻睁了开来,射出两道冷冽的锐芒。

“不是…你喝多了,我去给你泡杯茶…你休息一下好去冲个凉…”桑柔说得有些喘息,胸口用力地起伏着。

“不用了,我就喜欢这样压着你…”说罢,身子还故意恶劣地往下一沉,两人的身躯更加不留一丝空隙。他半睨着眸子注视着她,满意地看着那张脸蛋蓦然慌张地发红。

024 喝醉的男人

以前听人说,喝醉酒的人千姿百态,有的醉了半声不吭,回家倒头就睡;有的偏喜欢发酒疯,满嘴胡言乱语;有的醉了格外壮胆,清醒时不敢说的话全一股脑儿说了出来;还有的大约像原哲现在这样,半醉半醒间把藏在骨子里隐性的一面都引发出来了吧!

如果现在问他一些心里话,不知是否能得到真心的答案呢?

桑柔舔舔唇,试探道:“原哲…你为什么愿意跟我结婚,还立下三年契约?”

从天桥重逢,对上他毫不掩饰的冰寒黑眸时,她就知道当年将不能说出口的爱,对他造成的伤痛依然存在。她伤了他,他恨他。她不敢奢望答应征婚启事是因为他还爱着自己,七年的时间可以改变很多人和事,也可以将青春年少时纯情的爱变成偏执的恨。

尽管如此,恨也罢,痛也罢,她仍想亲耳听到一个答案。

原哲黑眸一闪,抿起了唇,提起征婚之事他就怒火上扬。不愿承认,连日来悬在心口的感觉叫什么?那是恐惧与庆幸的矛盾情绪同时并存。不敢想象,万一…万一不是他凑巧回国,寻找商机时看到了那条启事,今日她是不是已成为了别人的妻子?

“我一直在想…你与我结婚的理由是什么?”桑柔非常想立刻就得到答案。

“你以为呢?”他不答反问。

桑柔小心地看着他,他们相隔如此近,近得可以清楚感觉到彼此的呼吸与心跳,为何又要像敌人一样猜测防备着对方?

“我问你…你又为什么要征婚?那五十万用来做什么?”原哲语气中透过不易觉察的危险,他也一直在寻求答案。

“我…”桑柔咬住唇,眼眶中突然畜满泪水。那眼泪来得又猛又急,近段的委屈与辛酸不容她故做坚强,就顷刻间占领了意识。不!她不需要同情,不需要他的怜悯,吸吸鼻子,她的声音有些低哑,“我跟朋友合伙做生意…不料她连夜把资金全抽走了,只剩下一堆债务,我被逼得无奈…”

“**!五十万!五十万就值得你出卖婚姻吗?”原哲抬起头,抓起她的肩不禁摇晃了两下,有些咬牙切齿。一直以来,一直以来就只有这个女人能将他气得丧失冷静,咬牙切齿!

桑柔闻言,逐渐变得面无表情,声音也冷了下来:“原哲,你以为每个人都像你一样…含着金钥匙出生,过着天之骄子的生活吗?你以为五十万是个小数目吗?你以为不用付出钱就可以到你口袋里来吗…你不知道钱可以逼死人吗?你知道什么!你什么都不知道,只会过你公子爷的生活…”

想到惨死的爸爸,半疯半痴的妈妈…桑柔看似冷静,胸间却有一把烈火在燃烧,搅痛了五脏六腑,脸蛋也慢慢发红。奇怪的是她一边说话,刚才的眼泪却一丝丝逼了回去,除了忿意不见半点哀色。

骄傲如此的桑柔啊,倘若不那么固执,不那么倔强,或许她也可以柔弱地伏在心爱的男人怀中痛哭一场。可是,一想到可能遭受的同情与鄙视,一想到他可能不再在乎自己的心…她硬是将一切吞了回去。如果他们还是当年的青春男女,那时她还会撒娇与赖皮,他还在全心全意爱她,那么,她可能会与他分享自己的忧伤与悲痛…

可是现在,她只想重新确定他的心而已。

025 纠缠

可是现在,她只想重新确定他的心而已。

原哲极力压抑着沉默了一会,回答地无比深沉:“你觉得我就是这样的吗?你不想知道我为什么要与你立下三年婚姻契约吗?”

他是一出生就家世优越,但军人出生的父亲从未宠溺过他,反而处处要求严格。当年父亲被冤枉入狱,家里资金调查时被冻结,与母亲四处找人,他也饱尝过人情冷暖。七年异国他乡,更是体验过多种生活,她以为他真是只懂潇洒与挥霍的公子爷吗?

突然,桑柔撇开脸不想看他,她不想知道答案了,至少现在不需要!

她的心口好疼,好紧,快要不能呼吸了!她大力捶着他的胸口使劲挣扎起来:“你起来,你给我起来…有话让我起来再说!”

“不…我非常喜欢现在这种姿势来说。”原哲固执地将身子再次往下一沉。

“我不想!”桑柔喊了出来,双腿一瞪又被他紧紧压住。她渐渐睁大眼,柔软的身子敏感地发现腰间被某样又热又硬的东西抵住,顿时脸蛋更红,热血只往脸上冲。她并不排斥与他亲密接触,也该开心他能对自己产生欲\望,可是,这样的情况下,她却恨不得一脚废了他,何况她真的被压得太紧,快要窒息而亡了。

双手不得不扶住他的肩膀,大口地吸着气道:“原哲…我不要跟你继续谈了…我快要没气了…”

“没气吗?别急…”原哲不假思索地低头,男性灼热的双唇飞快堵住她的。灵巧的舌尖窜入她的口中,搅弄着她的呼吸。双臂更是用力,将她纤细的身躯紧紧拥在怀中。他的确喝得头重脚轻,但还不至于理智全失,自进屋看到桑柔的刹那,体内立刻掀起强烈的渴望,只想将她拥入怀中,而她刚刚一番话更是让人激情与愤怒一同燃起。

或许是酒席间想到自己进高氏的最初动机,或许是想到她傍晚打的那个电话,或许是她那天说两人可以重新开始,又或许是一进门她在孤独落寞的身影,更或许是她刚刚不经意触动了他心口的伤疤…

总之,就是该死的!他原哲就是个没骨气的家伙,这么多“或许”只表明自己再怎么冷漠、再怎么忽视、再怎么决心报复,仍抵不过一颗被骗得伤痕累累…却依然在乎她的心。

他为她挂心,为她愤怒,为她激狂,酒精让半醉的男人彻底抛却了理智。他修长的手指穿过她如丝的秀发,捧起她的脸,吮吻从嘴唇逐渐向她细腻的颈子延伸,越来越热烈,越来越激狂,像要发泄心口反复纠结的矛盾,突然大手向下,急切地扯开她的睡衣襟口,

“原哲!”

“嘘…”原哲半睁着眼,瞳孔幽黑发亮,注视着骤然在灯光下裸露的雪白肌肤,勾了勾唇,“你不知道想知道我为什么娶你做合同妻子吗?”

桑柔瞪大眼望着他,身子没忘记挣扎。

“因为我要让你也尝一尝——被人囚住的滋味!以后别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原太太!”他带着嘲讽的冷笑,快速地箍住她挥舞的双手,重新埋下头吮尝那细腻诱人的肌肤。

整整七年,他被囚住的是心,就算走遍地球的每一个角落也不得自由,而他决定要让桑柔用三年乃至更长的时间来偿还!他也会囚住她的心,让她也尝一尝失去心的滋味!

两人四肢紧紧纠缠,一起从沙发上滚落。

地上铺着雪白的长毛地毯,纯洁而高雅。桑柔黑发散落,雪白的身子在地毯上呈现迷人的粉嫩色泽,她敌不过这个男人,敌不过他霸道的温柔,似要故意诱惑她让她无力抗拒,他伏在她的身上,所有动作变得小心翼翼而极富有耐心起来…

026 守住心门

这是个疯狂的夜晚,天色微明,当桑柔忍着酸痛被原哲抱进浴室的时候,思绪还停留在一夜激动人心的缠.绵里。结婚一周了,从被他毫无怜惜地夺走第一次到现在,她才真正体会到做女人的喜悦。

原哲站在淋浴头下擦干身上水珠,拿起一块白色浴巾自然地围在挺拔而强健的腰间,一回头,看到坐在浴缸里的女人正一眨不眨地注视着自己。

“原太太,如果你很喜欢这副身体的话,我不介意你随时享用。”原哲朝她勾起唇,暧昧地眨眨眼。

桑柔飞快地回神,惊觉自己竟对着一个男人的身体看呆了,羞愧立刻涌遍全身。原来…他还有这样的一面,原来…自己真的还有太多太多的地方不了解他。

他昨夜对她温柔,不是因为醉酒的缘故吧?他对自己…终是有些旧情的吧?

已经错过的七年,不能再回头,那么,就让我们用接下来的三年来慢慢了解彼此,重新相爱吧!桑柔重新提起精神,抛开恼人的害羞,勇敢地抬头仰望他,心中再一次下了这个坚定的决心。

原哲注视她好一会,蹲下身去,无比细心地将手揉上她滑嫩的肩头。看到她眼中的惊喜,他轻轻地扬起了嘴角,这一刻,他才发现——要惩罚这个女人,温柔体贴才是最锐利的武器。

桑柔啊桑柔,我已决定要慢慢放下你!而你,你若不能把心给我,便永远别想逃出我的囚牢。

墙上挂着一盏别致的大钟,时间是六点整。

原哲抱起她,宛若珍宝一样轻柔地将怀中女人放在床上,黑眸盯着她低声道:“你九点才上班,还可以睡会。”

桑柔本是意识朦胧,身子疲惫,但对他一夜之间突转的态度疑惑不已,不解地望着他:“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他问。

“我看得出来…你因为当年而怨恨我,为什么现在又突然对我这么好?”她说得有些酸楚,眼睛一舜不舜地巡视着他的脸庞。

“呵,我说了,与你结婚…是因为我也要你尝尝被人囚住的滋味。”他缓缓俯下脸,四目对视,“总不能一直让我的心独自被囚吧?我会累,也会寂寞…”

桑柔闪了闪眸子,喜悦慢慢渗近心底。天,他是那个意思吗?他的心是囚在自己身上了吗?

她注视着他,不敢眨眼,不敢呼吸,仔细地打量他每一丝表情,生怕自己猜测错了。期待与不可置信毫不保留地浮在脸上,原哲看出了她的心思,微微笑道:“记得我们分手那天说的话吗?我想…我要的不是一声‘对不起’,而是亲口听你说——你真的已经爱上了我。”

“哲,我…”泪水已在桑柔的眼窝的打转,惊喜来得太快太直接,她还是不敢相信,好怕轻轻一碰就会碎掉,白梦一场。原哲轻轻抚摸着她的长发,在她额前印下一吻,柔声道:“其实还有一个原因。”

“什么?”

“直到昨夜我才发现…原来我好喜欢你的身子。”

“噢…”闻言,桑柔立刻抬高了身上的被子,脸蛋微微发热。

“睡吧,八点钟我叫你。”原哲看着她温顺地闭上眼睛,一双黑眸变得越来越深不可测。凝视很快熟睡的容颜,他径自起身走到阳台上,点燃了一支烟。

户外空气清新,街道上还有隐约的灯光,远处高楼大厦在晨雾中若隐若现。一如他的心,被矛盾而苦楚的雾纱蒙住,孤独、清冷,却连自己也抓不住自己。

三年婚姻,至少他要看到一个结果——被囚住的不能仅仅是自己!三年以后,以后再说。

可是,现在的他又怎知,原来桑柔也一直被囚在心锁之中,只是谁也没有送给对方钥匙,却在默默地隔窗相望,独自神伤…

027 第一次相遇

这天早上,桑柔躺在被窝里再也没睡着,她的思绪时而混乱,时而清晰,格外留恋曾经相识的青涩岁月。踌躇了许久,仍是忍不住问起原哲,可还记得当年两人初相识的情形?

原哲一边换衣服,一边皱起眉头迟疑着,然后撇过脸看她。在她以为等不到回答时,他突然出声:“第一次见你…你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学校的舞厅里,喝醉了,好象是失恋了。”说完,他抿起了唇,神情变得冷漠严肃。

他没说真话,其实他的记忆里第一次注意到桑柔,是在E大校门口不远的公交站台。那是个特别的遇见,他们甚至没说过一句话,更没问起彼此的名字,但他就是对她印象深刻,以致于后来去C大参加舞会再次遇到时,他一眼就认出了那个喝得微醉的女孩。

他之所以隐瞒,是因为以他们现在的关系,他根本不想将自己多年以前悄悄的“关注”**裸的呈现,他怕自己的尊严与真心再次遭受打击。那样青涩而甜蜜的回忆,目前他只想独自收藏着,或许有一天…或许有那么一天,他会告诉她吧!

听到答案,桑柔很是惊讶,原来他并不记得两人第一次见面的情形,原来他根本不知道在舞厅相遇之前,她就已记住了他的名字。

突然想到了什么,她脱口而出:“不对啊,我们在公交站不是也见过了吗?”

原哲微微一怔,不着痕迹地理了理雪白的衬衣领口,声音听不出一丝波动:“我不记得。”

很显然,他并不愿意回忆往事,往事对他而言是充满伤痛和沉重的。他用手摸了摸发稍,拎起公文包直接打开门,说话时也没有回头:“既然你睡不着,就起床吧。我走了。”

桑柔咬住唇瓣,满心都是失落。原来,他连在公交站台,两人的相遇也不记得,他可知道在公交站台…

思绪打住,她听到外面大门关闭的声音,轻轻地闭上了眼睛。

这个男人…何曾几时,开始用冷漠的背影来面对自己?她可清楚地记得两人初识的情景,每段记忆都那样深刻,挥之不去——

他们初遇的那天,楼梯道上碰到后,她原本有些遗憾没能多看对方几眼,但是没想到缘分早已将他们联系在一起。

她抱着书走进阶梯教室,学生很多,好几个系的同学汇集在一起听报告。她刚才去洗手间重新整理了一下头发才来,果然来晚了。悄悄从后门走进,只见前面的座位全都坐满了人,幸好最后一排还有几个空位。踮着脚张望了一下,想找到好朋友可言的身影,可张望了几次之后只能放弃。眼睛瞄准了那个空位,她小心地侧身走了进去快速坐下,打开笔记本。

过了一会,又有学生靠着旁边的空位坐下。

头不经意一侧,她立刻吃惊地睁了睁眼。

是他——刚刚撞到自己的那个冒失的家伙。从这个角度侧面看去,他的眼睛依然好看,乌黑的睫毛看起来很有精神。

天底下怎么会有如此相似的眼睛,连侧看都那么相似,简直跟韩陌言的一模一样。

韩陌言——三个字瞬间扯痛了她的心。

仿佛感觉到注视,男生撇过脸将疑惑目光投了过来。

桑柔想,那时候原哲看自己一眼,并没有真正留意到自己的模样吧?否则他怎会不记得?

感觉到他的目光,她慌忙别开眼,看向远处的讲台。学者的桌前已经摆好了麦克风,不过,阶梯教室空间太大,人多,声音听不清楚。而最主要的原因是,她的心因为身边的这位男生莫名地神散。他却好象没有认出她,身子坐得很直,打开一本宽大的笔记本,右手拿起一枝钢笔,时而抬眼看向讲台,时而在笔记上写着什么。

真是上进的好学生,她悄悄地心想。从踏进大学校门那天起,不,从接到大学录取通知书那天起,她就恨不得将书本扔得远远地了。

男生很认真,听得很专注,她很快在心底纠正了对他的称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