疗养院里,桑柔三步并作两步奔进病房。

她已经一星期没来看妈妈了,护士长说妈妈的病情比较稳定,而她新工作接手比较忙,就一直等到了今天。

病房里安安静静,床上根本没有人。桑柔心眼一提,皱起了眉头,原哲始终跟在她的身后,一言不发,饱含关心的眸子却分秒不停地落在她身上。懒

“怎么了?”他问。

桑柔甩甩头,难掩苦涩:“可能护士长带她出去散步了。”她终于抬头直视着他,两人的目光不躲不避地撞在一起,她在他脸上看不到一点好奇、怜悯或烦躁的东西,反而是浓浓的关心,鼻头瞬间发了酸。她抿抿唇,极力平静地指着那张空病床,告诉他:“是我妈妈。”

原哲的眼中立刻闪过更深的关怀,恨不得立刻上前将她紧紧抱住。

就在这时,护士长的声音自门口传来:“咦,桑小姐,你现在才来啊?韩先生刚才带你妈妈下楼散步去了。”

韩先生…

桑柔和原哲匆忙中对看一眼,两人的眼中飞快闪过不同的神色。

***

户外,有风,但不算冷。

一棵大树下,夕阳的余辉斜映在地上,韩陌言蹲下身,将桑妈妈脖子上的围巾多绕了一圈,他露出英俊的笑容望着她:“阿姨,我很高兴,你能记得我。”虫

奇异地,桑妈妈的眼中折出一抹光亮,除了桑柔,她从未对其他人有过如此反应。

“陌言…”她能认出他,足见韩陌言在她的心目中有多么深刻的印象。

韩陌言握起她搁在膝头的手,宽厚的手掌给那双干枯的手传递着温暖。

这是他第二次来看她,第一次和小柔、可言一起来的,那次时间比较匆忙,桑妈妈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表现。医生说,大部分时间,她都是呈半痴呆状态,清醒的时间不多,能记得的人也不多。这除了跟她做的手术有关,还因为她在有意地自我逃避现实,不想记起以前的人和事,甚至连小柔也不愿意面对。

对于小柔家里的遭遇,他一开始是极度震惊,现在更是满心的同情与怜惜。

小柔,小柔…他对这个女人除了爱,还多了份深深的怜惜。他可以想象她瘦弱的双肩独自承担了多少苦痛,可以想象多少个夜晚,她独自黯然流泪。

可是,小柔为什么不来找他?

为什么不愿意告诉任何人?

唉!她是个那样坚强而倔强的女人,她一直很自尊很骄傲…

就在他了解这桩意外的同时,他也发现了一件事——巨额医疗手续费,小柔是从何而来?他有去调查过桑妈妈的治疗记录,那些钱正好是在她结婚第二天缴纳的,难道…

小柔与原哲的婚姻背后究竟有怎样的巧合?就连可言都说,这七年来,这两个人根本没有任何联系,就像断线的风筝,不可能轻易再碰到。依照小柔的性子,又怎会突然嫁给一个分别了七年的男人?

他们的婚姻绝对有问题,或许真如自己想的那样,只是一场交易?

好多好多的疑问一齐涌至,韩陌言下定决心要查清楚这一切,他不会对小柔就这样轻易放手。

“陌言…”桑妈妈突然轻声开口,有些枯竭的双目中弥上淡淡水气。

韩陌言仰着头,握着她的双手紧了紧:“阿姨,你想说什么?”

桑妈妈看起来很平静,丝毫没有上次见到的那种激动,她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视着他:“陌言…我希望你…好好照顾小柔。”

“我会的,阿姨。”韩陌言深刻地体会到这个历经沧桑的女人,其实在心里有多么疼爱自己的女儿。医生说她每次激动都是因为想到了那桩惨祸,心理上的病痛比身体来得更为严重。

以前在老家时,桑妈妈就非常疼爱他,她一直希望陌言能做自己的女婿,如今生命中很多希望已经落空,她心底紧紧抓住了一个念头,就是希望陌言能好好地照顾小柔。

“恩。”桑妈妈抓紧他,眼角布着两道深刻的皱纹,眼中带着希冀,“我…我这样子…陌言…”

“阿姨想说什么别急,慢慢说。”他极有耐心地安抚她。

“小柔告诉我…她结婚了,但是除了你…我不喜欢其他人做我的女婿…只有你才能好好地照顾小柔。”桑妈妈多年的希望全盘说出,在她半痴半醒时,小柔说的话其实已经钻进她的脑海中。

“阿姨…”原来她已经知道了小柔结婚的事。

“听到了吗?”桑妈妈用力晃了晃头,神色开始激动,“你才是我的女婿…我最喜欢你这孩子了!小柔也喜欢你…一直很喜欢你的!”

她越说越激动,短短几句话就开始喘息。韩陌言连忙抽出一手按住她的肩头,沉声道:“阿姨放心,我答应你,我会好好照顾小柔。因为我很爱她!”

桑妈妈突然安静下来,将这句话听进了耳中,然后慢慢地笑了。她闭上眼睛,近乎呢喃道:“那…我就放心了…放心了。”

韩陌言望着她,轻轻抚开她散落在额前的发丝,她看起来比从前至少老了十岁…有什么办法帮助这对母女呢?他这样想着,眼中涌现着真实的心疼。

“我会好好照顾小柔的。”他再次拢了拢她的围巾,坚定地说道。桑妈妈没有回答,好象在瞬间已经睡了过去,他站起身来,走到她的身后推动轮椅。

或许,他该打电话回家,请自己的父母也过来一趟,凭两家人以前的关系,但愿能对桑妈妈的病情有帮助,但愿小柔从此摆脱痛苦。

099 相见不相认

夕阳下,桑柔与原哲停在大树的十步之遥处,静静地注视着他们。刚才树下的对话,他们全部听到了,桑柔不敢置信地捂住唇,美丽的大眼中闪动着泪水。

妈妈竟然会清晰地说话了…

韩陌言推动轮椅,轻轻转过身。懒

几对目光同时对上,时间刹时静止在这一刻。

**

这是怎样的场面,即使没有任何冲突,但桑妈妈刚才的话语同时震荡在三个年轻人的心中。谁也没有先开口,两个男人笔直站立,同样锐利的黑眸在清冷的空气中,撞出无声的火花。

桑柔最先回过神来,面对韩陌言不打招呼就来探望妈妈,她说不清是反感还是感动,心思有种难以表达的复杂。但是,她真的很高兴,无论妈妈刚才说了什么话,都说明她很清醒很正常。心里这样想着,便冲着韩陌言露出一笑:“你来了?”

韩陌言点点头,对她回以温柔的笑容:“恩。护士长说阿姨的病情大有好转,再休养段时间,不难痊愈。”正是因为他来探望桑妈妈时,护士长见到桑妈妈前所未有的开心的反应,才允许他单独推她来公园里散步。

原哲心里颇不是滋味,这两人旁若无人的眉目含笑,分明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他恍然间明白了两件事,一是桑柔对可以冷淡平静,却对韩陌言笑得开心,二是桑妈妈的病况连韩陌言都知道,自己却是最后知情。虫

这说明什么?

他的心里飞快地打了个转,这说明在桑柔的眼里、心里,那个叫韩陌言的男人很重要,至少比自己重要…一股酸涩就这样涌上喉间,挺拔的身躯逐渐变得僵直,黑眸更加凌厉地注视着韩陌言。

韩陌言冷冷地勾起唇角,轻轻地朝他点了下头:“原哲。”

“韩陌言。”原哲的脸色更冷。

桑柔脸上的惊喜很快退去,侧头正巧望见原哲冷硬的下颌,她缓步走到轮椅面前,蹲下身握着桑妈妈的手,眼睛却是看着原哲,轻声道:“你看到了,这…就是我妈妈。”

韩陌言狐疑地朝他们各看一眼,刹时明白了,这是原哲第一次来这里。可是,小柔不是跟他结婚了吗?不是有几十万巨额医药费吗?这其中的问题似乎越来越多了。

原哲注视着桑柔苍白的小脸,那双乌黑的眼中隐隐闪动着泪花,流露让人心疼的哀伤与自怜。他突然想起她昨夜说过的话——“从大学到现在,我一直深爱着你”。

她说她爱自己,他要相信她!要让她学会依靠自己。

于是,原哲深深地注视着她,无比温柔地注视着她,毫不犹豫地走了过去,在她身边蹲下。他的声音低沉而温暖:“你早该介绍我认识,不是吗?”

他的笑容如同春天里的阳光,桑柔好久好久没感受过这种温暖的阳光了,不由自主地沉迷在那两潭深若湖水的眼眸中。

原哲一手握住她的手,一手握住桑妈妈,保持着和煦的微笑。

韩陌言的脸色越来越沉,抓着轮椅的手指越握越紧。

原哲无视于头顶阴沉的目光,索性揉了揉桑柔的发丝,笑道:“你这个笨女人,还得我自己来介绍。”说完,对着尚在惊愣中的她眨眨眼。

桑柔无语地转开脸,轻拍着妈妈的手:“妈妈,妈妈,我来看你了。”

桑妈妈没有反应,似乎真的已经睡着了。桑柔又轻轻地摇了摇她,她才慢慢睁开眼:“小柔…?”

“妈妈。”这声呼唤却是来自于一脸笑容的原哲,他的眼睛深邃而漂亮,里面像是盛满了温暖的阳光。

桑妈妈盯了他半晌,疑惑地看向桑柔:“他为什么也叫我妈妈?”

“妈妈,你真的清醒了?”桑柔重新欣喜起来,能这样平静地与妈妈交流,实在太难得了。她一时开心,抓起原哲的手道:“他是…”

刚说了两个字,陡然从云端跌落到现实,她的语调也冷了下来:“他就是我跟你说的…结婚的对象。”

原哲瞟了她一眼,似乎有些不满,解释道:“妈妈,请允许我这样称呼您。我跟小柔结婚了,是她的丈夫、爱人,也是您的女婿。”

话刚说完,便给桑妈妈摇着头接了过去:“不不!你不是…你不是我女婿,我的女婿…陌言,陌言!”

她连唤了两声,韩陌言站到她面前:“阿姨,我在这里。”

“对对。”桑妈妈急切地抓住他的手,认真地说道:“这才是我的女婿,小柔的爱人…你不是!其他人都不是!不是…”

“妈妈。”桑柔皱起眉忍不住打断。

“妈…”原哲才说一个字,桑妈妈便狠狠地瞪住他:“别叫我妈妈!我不是…陌言,陌言才要叫我妈妈!陌言,陌言,好孩子…”

韩陌言笑着拉住她的手,柔声道:“阿姨别激动,我在这里,我在。”

“恩。”桑妈妈像个孩子一般,突然又拉起桑柔的手,“你不是一直很喜欢陌言吗?怎么会嫁给别人?”

“妈妈,我…”桑柔还想解释。

“我告诉你…就算我疯了…也只喜欢陌言这样的好孩子!”桑妈妈是真的激动了,边说话边喘息,没再多看原哲一眼,直截了当地表明了自己的意思。

“妈妈!”桑柔几乎要提高了声音,心口又难过得发疼,妈妈似乎又受到刺激了。她本以为不去想爸爸的死,妈妈可以逐渐解脱出来恢复正常,没想到连自己的婚姻也会让妈妈如此激动。

妈妈就是那种极端的个性,喜欢一个人就会喜欢到不得了,不喜欢一个人,便是难改心意,看来她对原哲根本没有一点感觉。

100 殷勤

桑妈妈拒绝再看他们,重新闭上眼睛。在她眼里,根本看不到其他人,甚至是桑柔,她好象只信任韩陌言,语气坚决:“有陌言来看我就够了!你…你们走!陌言,陌言推我回去…”

韩陌言低头道:“好的,我推你回房。”懒

“陌言,我…”桑柔握紧了手指,想说着什么,话又有些梗塞。

“小柔,你先等我会,我有话跟你说。”韩陌言说完,目光转向保持沉默的原哲,勾起笑,“原先生不会介意吧?我想约小柔谈谈阿姨的事情。”

刚才那情绪,原哲全算看懂了。他无言地站起身,以不着痕迹地占有之姿站在桑柔旁边,笑着回答:“如果韩先生不介意的话,我希望能跟我老婆一起听听关于我岳母的事情。”

桑柔娇小的身躯不自觉僵硬,韩陌言抿抿唇,推着桑妈妈回病房部。

**

夕阳已经隐没在天际线,夜风淡淡地吹来,丝丝冷意袭遍全身。

原哲默默地揽住她的肩头,她反身抗拒起来,他却力道一紧,彻底将她拥进怀中。

“放开我。”桑柔倔傲地抬起下巴,不想接受这类似同情或怜悯的拥抱。

他的手臂更紧,不容拒绝,下巴摩挲着她的发丝,低沉沙哑的声音响在她的耳侧,无限温柔:“我受打击了。”虫

她纷乱的心思忽地一惊,只听他又接着说道:“我说…我受打击了,我需要这样抱着你。你这个女人…唉!除非你真决定换老公,否则就该在老公需要的情况下,乖乖地。”

桑柔定定愣了半晌,在他根本不允许挣脱的拥抱下,悄悄闭上了眼睛,感觉到温暖一丝丝从他身上传递过来,让人不想拒绝。

桑柔根本逃不脱原哲的怀抱,因为她的心再坚硬再冷漠,再勉强用骄傲的尊严来武装,在这样的情况下,仍无法抗拒这个温暖的拥抱。

如果一个女人用七年的时间,都无法忘记一个男人,甚至在重逢之后,对他的爱意不减当年,那么之后所有的拒绝恐怕都是脆弱到不堪一击的。

原哲坚定地抱着她,用自己的行动告诉她,他不是同情、不是怜悯,没有生气也没有怨恨,只是单纯地想保护她。他希望在她需要的时候,是由自己这样培养着她,保护着她。

桑柔与他一起坐在花园的长椅上,他的手始终是揽着她的肩头,不曾松开。桑柔很明白,感情上的事情,并没有先来后到,也不是排队等候,要遵循着一二三四的顺序。

韩陌言不过是她少女时代中一个美好的憧憬,而憧憬早在越来越成熟的心灵中,化为了永久封存的一个梦。原哲才是她的王子,她的归宿,她最想一生去依靠的男人。

桑柔祈祷有一天,他能真正做到尊重和信任自己,那么她会义无返顾带着满腔幸福奔进他的怀中。若是…他仍如以前,事事质疑,态度恶劣,那么她宁愿将爱就此埋在心中,也不愿意他靠近半步。

如今,大家都已经从年少时的憧憬中走了出来,每个人都很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么,这是一场漫长的拉锯战,谁也不知道结果。可惜,今天开始,这场拉锯战中多了个桑妈妈,让大家不得不更加小心翼翼起来。

“妈妈一直很喜欢陌言,在她眼里,陌言是最优秀最出色的孩子。从做邻居的第一天起,妈妈就希望我向陌言学习,后来陌言考去了北京,妈妈就巴望着这样出色的孩子能做她的女婿。再后来,陌言去了加拿大,妈妈感觉希望落了空…”

桑柔坐得很直,并不往原哲身上靠近,只是低低地淡淡地叙述关于韩陌言的事,“我和可言在广州工作时,没想到陌言进修回来了,并且摆明了态度追求我,也许从那时候起,妈妈的眼里就不可能存在其他的女婿人选了。”

一口一个“陌言”,虽叫得不算亲切,但听在耳里却是分外刺耳。原哲揽着她往怀里带,她却越发坐得端正,他只得无奈地选择尊重她。肚子里回荡着一抹叫“嫉妒”的东西,酸涩一直窜到喉咙间,然后他侧着头,露出个大大的笑脸:“我看不只如此吧?你妈妈的眼里啊,只有他,连你这个女儿都看不到了。”

桑柔撇撇嘴角,自嘲道:“如果可以交换的话,我妈肯定是愿意拿我交换成陌言来做她的儿子。”

“呵呵,真是个笨女人。”原哲干脆主动贴近她,温热的气息凑近她的耳朵,“如果你妈多了解我,说不定发现我比那个该死的家伙更优秀呢!”

听他咬牙切齿的语气,桑柔莫名心情好了几分。

“怎么?你不信哪?你不觉得我比那家伙高大帅气吗?更重要的是…你现在是我的老婆,无论发生什么事,他都没资格跟我抢老婆!”原哲毫不犹豫地强调和标榜,似乎在提醒着自己与她的关系。

桑柔不由自主地想起他们的契约婚姻,感觉那一声声“老婆”反而成了刺耳的称呼,于是再次坐直了身子。她望着病房内透着的灯光,嘴唇有些发干:“医生说,我妈的病情并不稳定,很容易受到刺激。从车祸发生之后,她一直责怪我害死了爸爸,所以每次看到我就变得暴躁激狂…好一段时间,我都不敢来看她…”

她低下头,鼻头酸酸的。

原哲皱起眉,收拾起玩笑的心思,多想帮她收回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

这样的场面是谁也没有预料,谁也不知道该如何打破的。他们都尊敬的长辈,一位生病的母亲…可想而知,现在桑柔的心是怎样的难受。

他与她之间的问题,远不只两个人的问题,还有家庭以及亲人,还有更多更多谁都不能逃避的责任。

101 禁锢她的心

当夜,原哲找出那张白纸黑字,盖着两个人指印的契约书,在桑柔目瞪口呆的状况下,掏出了打火机。

“铛”,清脆的声响,深蓝色的火焰,他微笑着注视着她。

“你…想做什么?”桑柔一时怔愣,开始结巴起来。懒

“你没看到吗?”他勾起一抹笑,前所未有的邪魅,双眸熠熠发亮。

“我当然知道…知道那是什么,你要做什么?”狐疑越来越大,桑柔怀疑他是不是看到自己妈妈后,受了什么刺激?

那张纸缓缓移到火焰上方,点燃,很快,火苗席卷了整张纸,一寸寸吞噬。

烟灰缸里,留下黑色的纸灰。

“你…”桑柔睁大了眼,今天与陌言不期而遇,又决定将妈妈送到他家休养,这些事已经让她够混乱了,没想到原哲竟突然做出如此奇怪的事。

原哲仍然在笑,俊脸凑到她面前,沙哑的声音有几分诱惑:“把你的那张也交出来。”

桑柔蠕动了小嘴,眼睛张得更大:“为什么?为什么我也要拿?”

面前漆黑的眼眸骤然一眯,深沉幽暗,他的气息吐在她的脸上:“因为我觉得已经没有必要留下它们。”

“可是…可是我觉得有必要。”真奇怪,为什么这时候,反而是她不愿意放弃契约呢?她不是一直希望自己能够真正地与他平等相对,不要因为契约而受到束缚吗?虫

桑柔下意识挺直了脊背,一咬牙,意识清醒了不少。她抬起下巴,注视着他:“你为什么突然要这么做?”

“不是突然。”原哲摇摇头,深幽的眼神逐渐变得认真,他头一低从口袋里掏出一样东西。

轻握住她的小手,桑柔微微一惊,低头一眼,瞳孔忍不住闪耀起来。

戒指——他们结婚时的戒指,当日被她抛弃在桌上的戒指,她觉得自己不该因为契约而戴上它,所以…

不知名的热气蓦然冲上眼眶,桑柔别过头不去看它,也不敢看他的脸。

原哲的薄唇上扯出一丝笑意,仿佛能看透她的心思。这个小女人自尊心太强了,脾气还倔得要命,就算她很爱自己,也不会轻易接受自己,毕竟这桩类似买卖的婚姻太伤害她了。

执起她的小手,慎重地将戒指套进她的无名指中。

钻石的光芒闪耀,同时射进两个人的眼中。他将那只洁白的小手凑到唇边轻轻一吻,伸手执起她的下巴,以眼神锁定她:“戴上它,以后再也不许摘下。”

桑柔明亮的瞳孔忍不住紧缩了一下。

“还有,就算你那张契约书不拿出来…”他露出个隐藏着狡猾的笑容,俯下身与她四目相对,“契约书也已经无效,无论如何,你都是我原哲法定的妻子。永远不要忘记!”

这夜,他们依旧分房而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