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敬轩在当天就知道了这件事,正摆得专心的军阵图,忽然就被“啪”地摔到了地上,并且不许小厮进去收拾,一个人关在书房里闷了半天。直到殷采幽担心地敲门,才瓮声瓮气地答应了一声,施施然地走出来。

被扫到地上的军阵图,已经收拾了起来,胡乱地堆在书桌的一角。

“王爷可是因着南疆的形势担忧?”殷王妃虽无十分美貌,却是一朵实实在在的解语花。

“嗯,二哥出征,原是极稳妥的,只是听说三战两败,那南兀人似乎出了个惊才绝艳的将军,连二哥这员虎将,都把战事在南疆胶着住了。”

“大皇子兵力虽众,奈何人家得了天时地利的。”

“嗯,你说得不错。”皇甫敬轩毫不介意地点头称赞,“若是你身为男儿,跃身马上,倒也能成就一番功业。”

殷采幽抿着唇乐:“王爷可是取笑了,这些本事,在王爷面前,还不是班门弄斧么?只是王爷虽然忧心,却终是鞭长莫及,那军阵图摆不出来,不如出去走走。”

“嗯,也好。”皇甫敬轩点头答应,用了饭便准备出门。

看着他的背影,殷采幽忍不住叹了口气。这门亲事,她自然是千肯万肯的。而皇甫敬轩慨然答应,而无一字推脱,也令她对这位夫婿高看一眼。

虽知多半是为了自己身后的家族,但若是换个人,想必是宁娶自己的二妹或三妹的。若是皇甫敬轩开口,好事也未必不成。只是他竟然并无丝毫犹豫,就下聘娶了自己,殷采幽觉得自己小姑独处了这么些年,总算是没有白守候。

只是他…唉,也未免一心扑在军政之务上了,竟是丝毫没有儿女情长。刚嫁过来时,她还以为皇甫敬轩是因为自己并无美貌,是以无情无趣。可是拨了两位美丽的侍女,他却仍是正眼儿也不瞧上一眼,分明是心思并不在这上头。

她心里甚喜,但看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总有些淡淡的遗憾。这样的伟丈夫,固然是未婚女子们的梦中情人,只是那颗心,却生像是石头做的。

“王妃,怎不提议与王爷共游呢?”贴身侍女佩鸾忍不住问。

“王爷心在天下,这些儿女私情…他是不会放在心上的。便说是出去,也不知去哪个大臣家里,甚或只是去户部办差罢了。”

佩鸾幽幽地叹了口气:“王爷什么都好,就是…太不解风情了些。现放着王妃,竟视若无睹。”

“他的心…太大了。”殷采幽叹了口气,“今儿晚上弄几个清淡的小菜,炖一碗银耳莲子羹,等王爷回来随时取用。秋天日燥,清热解毒的东西多备着些。”

“王妃,王爷一定会知道王妃的好!”佩鸾忍不住安慰。

“我知道。”殷采幽低沉地答了一声,“嫁了王爷,是我这生的福气。”

到底还是寻了个由头,皇甫敬轩用兵部的急报为由,进了一趟宫。虽然他主理户部,但因二皇子远征,兵部的一些急报,还是经由了他再呈给皇帝的。

九章亲王位高权重,太子又一时不立,诸皇子中自然是他风头最劲。这一向,他尽量避着进宫,今天却是怎么也忍不下了。

秦可儿见他来时,顿时喜笑颜开,让他郁闷的心情总算是散了不少。

“怎么会来?你如今身份敏感,有事让人捎个信儿就行了,别再自行涉险。”秦可儿一边关上了窗子,一边低声嗔怪。

第109章 淑妃荣耀

这两次见面,隔的时候似乎紧了些。

不过,秦可儿心里却是甜得像是酿了蜜似的。喜孜孜地看着他,喜悦在黑暗里开出了花来。

在他的心里,不知道有没有胜过他那位正牌王妃殷采幽呢!虽说人家长得不怎么样,可胸中自有丘壑。皇甫敬轩也并非那等一味以貌取人的人,两人日夕相处,总会培养些感情出来。

她暗地里叹了口气,自己的身份,总是见不得人。可是这段感情放了出去,又怎么能够收得回来?

皇甫敬轩不满地瞪着她:“怎么,你如今另攀了他人,见不得我来了?”

秦可儿愕然:“这是说什么话呢!”

虽然明知事实未必如此,但皇甫敬轩话里话外,还是忍不住露出了酸意:“你不是把御赐的普洱都送给五弟了么?如今他来你宫里,可勤得很哪!而且,七公主与你的交情,似乎也好得很嘛!”

“反正我又不爱喝,看他老往我这儿跑,还不是惦记着我这里的普洱么?皇上赐下来的,我拿在手里也觉得烫手,干脆送了半包给他,免得有事没事用这个理由跑我这里来骚扰!就算我闲着,可也未必愿意见他呀…”

皇甫敬轩立刻转忧为喜:“原来是这个原因,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如今你是九章亲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当初我就巴结着你了,难道这会儿反倒去巴别人不成!”秦可儿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你倒是又听了什么闲言碎语,跑来对我兴师问罪呢!好容易见上一面,我可不想上来就吵架…你也真是的,一点都不知道体谅人…”

她虽是嗔恼,可是五官柔美。这样的一瞪眼,瞧在皇甫敬轩的眼里,跟媚眼如丝的含义,也可直接划上等号。

“是我小心眼儿了,这不也只对你么?若是换了殷采幽,哪怕给我戴顶绿帽子,我也没这么心急火燎的是不是?可儿,我以为你跟五皇子…”

“胡说八道!”秦可儿恼了,“你当我是什么人?水性杨花还是…”

“是我说错了,是我不对。只是怕你被五弟迷惑了。他那小心体贴的手段拿出来,是很能诱惑人的。毕竟,他也是嫡子。如今在父皇面前也说得上话。再说,父皇对七妹向来优容,他们也不是个安生的主儿。”

“哼,他把我害得…连累了梅妃姐姐的一条命,就算我没个人可以巴望。也不可能投向他呀!我又没家没族,一人吃饱,全家饿不着。老爹如今也不知去了哪里,就算皇上想要提携,还找不着人呢,我去巴结他做什么!”秦可儿气苦地说道。

“这不是听了宫里人说的么…”三皇子赔着笑脸。一副伏小做低的模样,“听产,他许了你太后的名位。难保你就不会动心了呀!”

“太后!”秦可儿嗤笑,“我才多大的年纪,就算比作一朵花,现在还没有到凋零的时候呢!你觉得…我爱当这个太后么?”

“我知道你不稀罕,只稀罕我给你的皇后呢!”皇甫敬轩笑嘻嘻地说。伸出手臂把她揽进怀里,肆意温存。

秦可儿白了他一眼:“你也莫乱许愿了。明知道那不可能的。”

唉,这种美梦,还是不要做的好。免得到头来一梦成空,痛起来可是撕心裂肺的。

“谁说不可能?前朝不也有子承父妃的么?”皇甫敬轩振振有辞,“你且等着,大事厘定之后,我定不会委屈了你!”

“那殷采幽怎办?”秦可儿白了他一眼,“我可不想当第三者。”

在前世,第三者可是受到道德谴责的。即使本朝风气开放,可她毕竟有一个皇帝妃子的名义。更何况,眼看她的位份又要晋了,四妃之一,多显赫的身份啊!

她自嘲地想着,情绪有点低落。

淑妃的册封旨意,果然在两天后就下来了。

“奇怪,为什么不是中宫的旨意,而是太后的懿旨呢?”绿仪替一边秦可儿穿上淑妃的朝服,一边纳闷地问。

按理说,皇后以下,不管是什么晋封,都是由中宫下懿旨的。这次却是由太后跳过了皇后,直接伸手晋位一事,难怪让人觉得摸不着头脑了。

“这还不简单么?皇上对皇后已经有所不满,所以这次李氏晋贵妃,主子晋淑妃,便是明摆着皇后主理六宫的权力,是要收回去了。”紫莞白了绿仪一眼。

绿仪脸色一喜:“真的?那主子在后宫里,日子不是更好过了吗?”

秦可儿无奈地笑道:“只要别人不来管我,我才乐得逍遥呢!不过,这回皇后…倒也是我乐于见到的。司徒贵妃倒了,若不是冯婕抒与咱们的关系,我的日子可难过得紧。这次的险,冒得可真是大值。”

“是啊,主子的胆儿可真大,那会儿奴婢都要被骇得晕过去了呢!”绿仪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要知道,那时候,司徒贵妃的剑,可离主子只有两指那么宽了。”

“哪有这么惊险!”秦可儿白了她一眼,“又夸张,离得远着呢!再说,她那会儿早就有些利令智昏,根本不是指着我的心脏。就算直刺下来,也只刺着我的右背。”

紫莞婉转劝说:“虽说这回咱们是赚了,可也太险。往后,主子可不该这么着…”

秦可儿笑道:“富贵险中求,若不是这么一挡,哪有什么救驾之功。”

她没有说出口的是,皇帝当时想要救她,实在是太容易了。就算皇帝如今被掏空了身子,眼力还在。司徒贵妃这样的花拳绣腿,在皇帝面前,根本不够摆的。

绿仪又问:“主子,太后下的懿旨,是不是比皇后下的中宫表而管用?”

紫莞又好笑又好气地瞪了她一眼:“这六宫虽说是皇后的,太后却是真正天第一等尊贵的女人。要说呢,你如今也跟着主子有两年了,还是这么着懵懵懂懂的,遇事也不知道思量再三。”

绿仪吐了吐舌头:“反正有紫莞姐姐思量着呢,奴婢只管伺候好主子就成了。”

秦可儿忍不住哑然失笑:“你呀,尽是胡说了。不过,你们两个配合倒好,一个是我的智多星,另一个则把我打点得妥妥帖帖。”

“这些弯弯道道儿,奴婢是不懂的,但奴婢知道主子爱吃什么,爱穿什么,这就够了。”绿仪也不生气,只是悠然自得,倒让紫莞只能无奈地苦笑。

主仆三人对于这样的形势,还是很满意的。淑妃之位,尊贵仅次于皇后与贵妃,眼看又是大权在握,整个后宫就算横着走,也不会再遇上司徒贵妃当年陷害的把戏了。

淑妃的册封仪式,庄重而冗繁。幸好还有李贵妃的晋封仪式,让秦可儿苦中作乐地想,至少不是自己一个人受累。

皇后不知是气的还是病了,竟没有亲自出持晋封仪式。反倒是太后,拄着龙头拐杖,站在阳光下接受两位宠妃的拜见,一下子把两位妃子的晋位,又生生往上拔了一个档次。皇后若是知道自己的“病”导致这样一个结局,恐怕没病也要成病,有病更要重上三分了。

秦可儿看着眼前红色的地毯,就忍不住想起叛乱那日,血流如注的情形。听说,她们在南书房看到的,还不过只是冰山一角。在召阳门那里,才真是血流成河。事发后,太监们用大桶灌了水清洗,竟是把宫里两个池子的水,都舀得几乎空了。

每当秦可儿路过海棠花树的水塘,看着比往常矮了足有半公尺的水位,便忍不住心里阵阵的悸怕。幸好…那天她们没有被乱兵堵着。

别看着朝廷上一家的权力更迭,外加两个皇子的此升彼降,仿佛并没有动摇大罡的根基,却是用成千将士的鲜血换来的。

皇上和太后分坐两侧,接受新妃的大礼参拜。

阳光好得晃了人的眼,透过赤红的枫叶,洒开了一地的明媚碎影。虽说已进了深秋,但今年的夏天还留恋着最后的余韵,连着几天都热得有些闷。浓浓翠翠里微微有些黄色的枯边,在阳光下仿佛镀着一层金色,反倒更显得婀娜多姿。

暖风如醉,落叶轻舞,倒是一幅太平盛世的气象。只是华座上端坐的两个人,一个已经老态龙钟,另一个也已经显出了迟暮之态。

秦可儿抬起头,唇边依然是浅淡的微笑。眉眼都勾勒得极好,那些稚气在绿仪的巧手下,被遮得点滴不透,倒显出淑妃的端庄之气来。

皇帝伸手,把两人扶了起来,先放开李贵妃,只单执着秦可儿的手,转头笑道:“母后,你看可儿这淑妃,倒也名副其实罢?”

太后慈和地点头:“有这样的胆识,怎会不名副其实?”

秦可儿赧然,谦虚了两句,仪式也就结束了。李贵妃看着皇帝和秦可儿相握的手,笑容有些勉强。她何尝不知,自己这贵妃,不过是托了秦可儿的福?皇帝明着要升秦可儿,却又怕她压不住,才抬了她做贵妃。

第110章 皇后判病

谁都知道,李贵妃于后宫上一向并不上心,说起来是主理后宫,其实不过是交到秦可儿这个“协理”的手上罢了。不过,她倒并不嫉恨,毕竟自己这次晋位,也是靠着秦可儿。司徒贵妃赐死,她却没有受任何影响。固然是因为她素来无争,也是因了秦可儿的缘故。

秦可儿资历尚浅,身后又没有名门望族替她撑腰。既要升了她,少不得还得有人给她撑个伞什么的。自己当然就是最好的对象了。

皇后虽未被禁足,但皇帝一纸诏书,就把皇后判得“病了”,而且“病得很重,无法再主理六宫。”连着太子被废一事,皇后这病倒还真是扎扎实实的。秦可儿带着宫女去探望,果然见皇后黄着脸儿,在两鬓贴着膏药。

兴许是司徒贵妃一去,也没有人总穿着金红色的宫装在她的面前晃。这会儿皇后也不穿大红描金大裳,只一袭家常的天青色长袍,益发显出了老态。

“娘娘也不必太过心忧,皇上不过是一时气了,毕竟是正宫所出的长子,不管立嫡立长,皇上都不会忽视太子殿下的。”秦可儿笑道,亲手把一碗碧叶粳米粥端给了皇后。太子,就是皇后的心病。没想到一时糊涂,打着隔山观虎的主意,竟生生地把太子的地位给断送了。

皇后叹了口气:“妹妹,你是不知道啊,皇上这回可真是铁了心。太子,也不过是其中的一个儿子罢了。唉…”

秦可儿强笑着安慰:“娘娘是太过忧心了,毕竟是自己的亲儿子,往后会改了主意也是一样的。便是娘娘,这十来年的结发夫妻,难道是假的么?听说皇后进太子妃为良娣,比前皇后还要早些。我听着戏文上常说。一夜夫妻百日恩,皇上和娘娘之间的情分,要是这么一折,可不知要多少年的恩呢!”

“天家之恩…”皇后苦涩一笑,虽知皇帝未必念着夫妻间的那点情份,但秦可儿的安慰,到底还是听着安了点心。

“天家也是人嘛!”秦可儿笑道。

皇后叹了口气,涩涩地笑:“如今这后宫,可是交到你手上了,好好打理着罢。”

秦可儿肃容:“是。娘娘教诲,可儿铭记在心。往后若遇上难事,还是要请皇后娘娘示下的。”

“你又不是没有协理过。如今不过多管着点事罢了,有什么难的?”皇后故作不悦,脸上却终于露出了细碎的笑意。

秦可儿自然不会真要讨皇后的示下,她倒是宁可与李贵妃商量着办。不过,说是商量。到最后还是她自己做主。李贵妃极是识趣,不管秦可儿拿出什么方案,她总是一个“准”字。

“妹妹的意见极好,其实姐姐我虽说是主理六宫,可一向并不曾管过事,哪有什么经验可言呢?倒还是妹妹的处理更妥当着些。往后也不必事事请示,当年司徒贵妃协理六宫的时候,也不去请皇后示下的么!”

秦可儿有些惶然:“姐姐说得妹妹分外惶恐。司徒贵妃…”

李贵妃仿佛才发现说漏了嘴似的,忙忙地啐了自己一口:“瞧姐姐糊涂的,又说起司徒来了!妹妹宽和仁爱,后宫里极有口碑,姐姐自然是放一千个一万个心的。跟司徒贵妃,那是完全两样儿的。后宫交给我。我放心,皇上和太后,也是极放心的。”

面对李贵妃打死不表示意见的态度,秦可儿也只能一肩挑起了后宫的大小事务。好在她之前处理过不少事,虽是有些手忙脚乱,好歹还是应付了下来。冯婕抒虽然被皇后逼着,与秦可儿似假若真地有了一些小冲突,都无伤大雅。

更何况,若真有什么阴谋诡计,冯婕抒也会酌情事先跟她通声气儿,应付起来倒也举重若轻。这时候,便有些庆幸。幸好梅妃去后,还给她留下了冯怜香。想着梅妃,便有些黯然。

紫莞知道她的心思,在一旁安慰:“主子,如今已经替梅妃娘娘报了仇,司徒贵妃被赐死,连司徒一家都已经烟消云散。梅妃娘娘九泉之下得知,必是无限欣慰的。”

秦可儿叹道:“人都没了,咱们做的这些,也不过是求个心安罢了。”

到底是诸事缠身,并不容她再继续自怨自艾下去。往日最爱握一卷书,坐在榻上。如果握着翻不到几页,便有些倦意。

太后在慈宁宫幽幽叹息:“倒看不出,她处理这些事儿,真有一些本事。好在她心性仁慈,倒比皇后主理更适宜些。”

听出了太后的口气,诸妃哪里还敢当面找秦可儿的麻烦?纵然她年纪还小,可毕竟手里握着权,位份又高,不知不觉地就透出了些肃杀之气。

“这淑妃可不怎么好当!”秦可儿处理完了最后一件事务,忍不住垮下了脸。刚刚在堂上那种端庄气,一下子就没了。

绿仪急忙上来,替她捏肩:“可不是呢,主子这一阵儿可瘦了。瞧这肩胛,都能摸出骨头来啦!”

“有得必有失,主子不是一向这样想吗?”紫莞拿上了燕窝粥,“这是新上贡的血燕,皇上特意赐了两只过来,绿仪用文火慢慢儿地熬出来,又加了好几味奴婢也说不上来的东西,闻着特别香。”

“咦,果然香糯可口。”秦可儿接过来尝了一口,顿时又惊又喜,几乎一口气把燕窝粥给吞下了肚,好奇地问,“绿仪,你倒是加了什么?”

“主子别听紫莞姐姐的。其实不过是常的物事罢了,桂圆、莲子、红枣…什么的,又加了两味香料罢了。”

秦可儿赞道:“你的手可真是巧。还有么?”

“还有一碗呢,奴婢去给主子端上来!”

“不用了,你们两个分食了罢,没一点腥气,很香。”

紫莞笑道:“主子仁爱,奴婢是知道的。不过血燕可不比一般的燕窝,极其珍贵。除了给太后送去了两只,主子这里得了两只,就还有贵妃那里也侥幸得着一只罢了。”

“我看到书上说,这燕窝是金丝燕的巢,一年共结三次,第一次结的方是上品。因经过了漫长的冬季,有比较长的时间休养,体肉养份充足,是以唾液的质量较佳,筑的巢厚而洁白,又有叫燕盏的。只是咱们天罡朝位置偏北,倒是南方多些。”

“是啊,一般的燕窝是灰白的,可这血燕不同,竟是血红色的,极其难得。”紫莞点头,“听宫里的老人们说,因金丝燕濒临生产期,时间急迫,体力和唾液都没有得到充分的补充,因此连血都吐出来筑巢,方成红色。”

秦可儿失笑:“这可是误谬了,书上记载得十分明白,其实这种血燕窝,跟平常的金丝燕品种不同,好像是唤作棕尾金丝燕的。大概它们的唾沫,本身就是红色的,所以筑的巢,自然也就是红的了。不过,在效用上,倒比普通的燕窝更好,称得上是滋补圣品了。”

“原来如此!”紫莞赧然,“那可是宫里以讹传讹了。”

“不过,血燕窝比一般的燕窝腥味浓,倒难为绿仪弄得这么干净。既然稀少,你们也去尝尝罢,我吃一碗尽够了。”

紫莞知她并非试探,也就笑着去了。

秦可儿推开窗户,看着窗外的树叶已经露出败相,忍不住叹了口气。在宫里,日子是最容易蹉跎不过的,这么一年又一年,却不知什么时候才是个尽头呢!

司徒贵妃去了,后宫又有了新宠。自己以淑妃协理六宫,终有些名不正言不顺。皇后经营多年,在后宫里的势力也不可小觑。时不时的,便有人给自己使些绊子。幸好李贵妃人极温和,且放开手由着她,方能勉强把这六宫事务,处理得干净利索,没出什么大错。

“主子,眼看就要到年节了,主子得让内务府把银子早些儿地送来。”紫莞用完了粥,又赶上来伺候。

“嗯。”秦可儿点头答应。除了前不久的太后寿诞,这可算得上她协理六宫之后,最重大的一次事务了,自然要打叠了精神应付。

只是内务府拿出来的银子,却实在差强人意。

“这一点银子够作什么!”紫莞怒道。

“淑妃娘娘,奴才们实在是拿不出来,就是这一点儿,还是皇上着户部拿出来的呢!如今南边的仗,是尽吃银子来着,半年了还不能收兵,军饷一车车地往南疆运去,户部也天天儿地在叫穷呢!”

秦可儿忍不住诧异:“如今竟是这样的艰难么?”

紫莞不屑:“听他们在嚼舌根儿呢,往日司徒贵妃在的时候,看他们还敢扯皮不?就看着主子性子好,所以才来搪塞着呢!”

内务府的太监忙忙地叫起屈来:“冤枉啊,奴才们万万不敢推搪淑妃娘娘的。如今谁不知道,上头虽有着皇后和贵妃,但淑妃娘娘却是太后跟皇上跟前儿,头一个得意的人。小的再长三五个胆子,也不敢在淑妃娘娘面前玩花样儿。实在是如今税收上来,头一件便是拨付军饷,总不能让将士们饿着肚子打仗啊!就这样,还积欠了两个月呢,年前都补不上,听说军里怨言极大。”

第111章 主持六宫

秦可儿也知道他说的是实情,虽因着自己手段不比司徒贵妃强硬,内务府不如以前巴结,但也确实拿不出多少银子来。这等年节大事,倒还真不会专门来拖她的后腿。

“再凑个几百两银子过来,这点儿…确实办不了。若皇上真要降罪了,恐怕你们内务府要罢免一批人呢!”秦可儿淡淡地皱了眉,语气也不甚厉,只是内务府的太监觉得身上微凉,唯唯地应了。

“是,再凑了几百两就给淑妃娘娘送来。”太监听她口气松动,不敢再耍嘴皮子,忙点着头应了。

“去罢。”秦可儿抬了抬手,太监便低着头哈着腰倒退着出去了。

紫莞却急了:“主子虽是好性儿,但若是年节办不了,到时候不单是皇上面上不好看,也让太后落了面子。”

“不妨,我自有想法。”秦可儿笑着安抚,“实际上,便是没了那几百两,我也办得过来。到时候场面虽不奢华,但至少能撑出个架子来。”

“可太后…”

“太后如今礼佛,早不是当年的性子了。你看慈宁宫里的摆设,还是旧年的家具,并不曾换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