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为什么呢?”

“就说明啊,如今太后不看那些虚的。上回的寿诞,也并没有把银子铺上去使,太后不是也很高兴么?如今谁的身份能比太后更尊贵?要显地位,原也不在这个上头。”

“那是主子的心思巧。”

“所以啊,这回,咱们也动动巧心思,我刚刚才想到了的,你先替我去办几件事…”

紫莞凝神听着,忽地露出了喜容:“真难为主子怎么想来着。这么一来,倒确实不费什么银子。只怕皇上和太后不喜欢,那时候…”

“他们少见民间的东西,不会不喜欢的。”秦可儿笑着安慰。

转眼便到了大年夜,皇家的团圆日也并不多,这一天却总是要聚齐的。秦可儿瞧着皇帝的面色,十分憔悴,也知道他近来为南疆战事忧心,却又不敢派出三皇子这员常胜将军。

若是两个皇子聚在一起,会发生些什么。连皇帝自己,心里也没有什么把握。虽是三皇子如今位高权重,皇储却仍不敢轻立。

秦可儿看了看天色。心里十分满意。连着飘了几天的雪,从昨儿开始却放了情。她吩咐了几句,便坐到了贵妃的下首。

皇后仍穿着大红色的朝服,胸口和下摆绣着金线的凤凰,十分贵气。那头上的凤冠。也不知有几斤重,满身都是金光闪烁。司徒静去了以后,皇后的打扮,倒仿佛比以前更用心了些。只可惜年老色衰,对女人来说是阻不住的。如今,这张脸上。鱼尾的细纹,也不是厚重的脂粉能挡下,反倒显出一种病态的衰弱。

秦可儿有些怜悯。皇后虽然不甘心被夺六宫主理之权,但皇帝不发话,她纵有千般手段,也只能在暗地里小打小闹,成不了气候。皇后这病。一直淅淅沥沥地拖着,太医日请二次脉。也没有什么起色。在秦可儿看来,倒是心病更多着一些。心病不去,皇后这病,要好也难。

可这心病,哪里能随便就去了的?

李贵妃一向低调,衣着也不似司徒贵妃那样张扬。也不知是否为了避讳,她并没有穿金红色的朝服,而只着一件月白色的云锦宫装。因是怕冷,外面还罩着件猩猩红的斗篷,倒是添了两分艳色,算是衬出了一点除夕夜的喜气。

皇子们也渐次进来,在这种场合,只有正妃才能被允许带进殿来。五皇子只纳了两位侧妃,因此孤身一人。身旁的哥哥们,倒都是俪影双双。

秦可儿看着三皇子进来,在他的位置上落座。在朝廷上,他如今算得上是诸皇子之首。但在家宴上,却依着年岁排。废太子——如今都改口叫大皇子——仍座在那席的上首,因二皇子还在南疆总督军事,皇甫敬轩便笑着坐了次席。

殷采幽始终低眉敛目,跟在一脸英气的三皇子身边,竟奇异的和谐。这份和谐,让秦可儿甚是觉得刺目,赶忙把目光调开。

雅玛跟着四皇子进来的时候,第一眼便瞟向了秦可儿,脸上顿时露出了笑容。秦可儿也含笑还礼,端坐不动。雅玛似乎想跑上来打个招呼,却被四皇子扯过了手。

看着两人的亲昵,秦可儿很替雅玛高兴。四皇子只纳了两名侧妃,听说也不大受宠,倒是和雅玛在一起的时间最多。

这丫头,倒是个有福气的。幸好五皇子当时使了个心计,若是她看中了五皇子,日子可不得这么逍遥。秦可儿很想对雅玛做个鬼脸,可如今却仿佛不好意思做出来了。

看着身上粉红色的淑妃服饰,原本是应该织金线的,但秦可儿总觉得不管明织还是暗绢,都有些触目惊心,便让绿仪仍旧拆了。料子也不甚好,只是普通的细棉布,在一群云锦杭绸中更显得有些寒酸。

连太后见了,都忍不住开起了玩笑:“淑妃,怎么连细棉布都穿出来了,难道皇上克扣了你的俸禄不成?”

秦可儿笑道:“那倒不是,臣妾往常又不花用什么,皇上也日常有赏。只是念着如今前方将士缺衣少食,才把金线拆了。杭绸虽有几匹,但臣妾想着折成银子,换成军饷。皇上也不能去差着饿兵不是?”

太后感慨:“哀家原想着要提醒你一声,今年的除夕不许铺张。谁知年纪大着,竟是忘了。好在你往常素来懂事,今儿的菜,倒甚合哀家之意。”

听到太后发了话,那些的想着看秦可儿笑话的宫妃,都不由噤若寒蝉。

皇帝也笑:“母后自然是喜欢的,除了几个常见的荤菜,竟让儿子也跟着母后吃起斋饭来了么!”

太后撑不住了笑将起来:“如今国库空虚,要那些虚场子做什么!只要打退了南蛮子,山珍海味还能少得了你们的么?再者,只少了那几个费银子的菜,蹄子、红烧肉、八宝鸭子、桂花鱼这些家常菜,难道就不算荤的么?”

皇帝凑趣地笑:“儿子倒觉得今儿的菜虽是清淡,但厨子下了不少功夫,口味极好,想必很得母后的胃口。”

秦可儿笑着把几样素菜端到了太后的面前,并且一样样地解释了。太后往常食量不大,这顿晚饭却吃得十分乐意,竟是每道素菜都尝了尝,连连叫好。

“淑妃蕙心兰质,如今那些朝臣们总该没有什么话可说了罢!”皇帝看太后吃得高兴,自己也胃口大开,多吃了小半碗饭。

秦可儿一道道菜地讲解,每道菜都弄出个名堂来。明明是一碟子炒黄豆芽,却被她掰出个“升官发财,吉祥如意”的好口彩。那故事,也不知道是自己想来的,还是民间流传的,倒把一桌子的气氛,调得极高。太后和皇帝,更是撑不住笑口常开。

皇子和公主们的那一席,因离得稍远,听不清秦可儿说的什么,只见着满座笑得捧腹,忍不住在一处嘀咕了起来。

“淑妃这笑话儿说得好,朕可得看赏。”皇帝笑道。

太后忍着笑,拭了一下眼角笑出来的泪:“倒也不单是笑话儿,这如意菜也做得极好。掐了两头,颜色竟是白亮着,卖相就不错。味儿带着点醉,又脆,很是开胃。要依着哀家说,下酒是顶好的东西。也不单是今儿,往常也能吃着,又省俭,味道又不错,真难为了淑妃怎么想来的。”

皇帝笑道:“可不是么,这么爽脆,带着点醋味儿,还能醒酒呢!淑妃虽说没有经验,这场家宴却透着新意,朕看就很好。”

用完了晚膳,秦可儿又让事先嘱咐的嫔妃们,尤其是新晋的几个年轻的才人和嫔,上来跳了个新年喜庆的舞蹈。虽然并非个个是舞蹈高手,但这长相绝对是一流的。轻歌慢舞,竟十分的养眼。

太后诧异道:“你怎的想出这法子?别人是怕皇上看中了谁,你倒一点不藏私,把这些漂亮的秀女都给拿出来亮相儿?”

秦可儿赧然笑道:“母后,她们原是皇上的妃嫔,皇上看上也是早晚的事儿!只要皇上乐意了,臣妾总是乐意的。再者,臣妾也有为难处。若是往日的戏班子,少不得要打赏,少了又说不过去。内务府的银子给得少,臣妾也只得硬着头皮,把这些好米拿上来蒸上一笼香喷喷的饭了。”

太后默然良久,方缓缓道:“好,这个‘淑’字,你完全当得。”

秦可儿这才知道,原来当初晋封,太后还是有些想法的。不过,今日得着一个“当得”的评语,往后她要削减宫中开支,太后想必会全力支持。看着身上的细棉布,她忍不住想,恐怕有几个素常金贵的,又要对自己意见大了。

不过,只要有上位者的鼎力支持,她倒也不怕。这件事若办下来了,军方总是感念自己的。皇甫敬轩近来为着军饷的事颇是焦头烂额,就当自己替他解忧了罢。她挟起一根豆芽,慢慢地嚼着,果然觉得味道很好。

第112章 富贵牡丹

除夕的团圆,虽然所费银两不多,却得到了太后的嘉许,让秦可儿总算放下了心。子夜的钟声响起,鞭炮声此起彼伏,太后更是拉着秦可儿的手笑语吟吟,两人显得十分和谐。而皇帝则在一旁含笑倾听,这样一幅画面,让坐在底下的宫妃们,俱起了嫉妒之意。

“今天这场团圆宴,不说往常的大戏没了,就算是菜也寒酸得可以。”

“就是,真不知道她中饱了多少私囊。”

“听说啊,皇上有什么好东西,都赐往晓清殿的。”

“可不是么…有了这么些东西,却还要在这儿哭穷,弄得山珍不见,海味也没有。依着我看哪,大臣家里的年夜饭,也比咱们宫里的强些。”

“但是太后娘娘待见她呀,这不就是故意拿这个俭省,来讨太后的欢心么?”

“咱们这位淑妃娘娘,一没背景,二没家世,能在短短两年里,升至淑妃,凭的是什么?还不是这份察颜观色的本事!”

“而且一箭双雕呢…既讨好了太后和皇上,还拿着公中的银子装进自己的袋子里,完了还说她好!”

饭桌上,向来是联系彼此关系的好场所。更何况,她们有同一个话题,说起来自然就更加热络了。只是谁也没有胆子放大音量,如今的秦可儿,可不再是初入宫门的那个少女了。手握协理六宫的权柄,说是“协理”,其实是她在主理,李贵妃两耳不闻窗外事,怕是要学着太后礼佛了呢!

秦可儿沉吟片刻,拿出了一匣首饰:“这是皇上和各位姐姐所赐,这回内务府拨银子的时候。只拨出了千两的银子。听说,连户部的银钱都十分紧张,军饷拖欠了两月之久。臣妾想着,这些首饰虽好,但只是戴了娱人。皇上看人,又不在看首饰上头,倒不如拿出来变卖了,充作军饷。”

太后和皇帝不由双双动容:“难得你有这样的心意!”

秦可儿把首饰盒递给了皇帝:“臣妾也知,这也不过是杯水车薪。不过是求个心意,哪怕换些粮食。让将士们吃顿饱饭,也是好的。”

皇帝含笑点头,伸出手打开了首饰匣子。顿时满室珠光宝气。把坐在另一席的皇子和公主们,都吸引了过来。

宫妃们更是探头探脑,恨不能把眼睛都钻进去看个仔细。这一匣子的珠宝,当真是琳琅满目。有凤钗、项圈、项链、耳环、手镯、扳指、玉佩…竟色色都是上乘。

“这是朕历年赏你的东西,竟是都拿出来了么?”皇帝愕然地问。

秦可儿诚恳道:“臣妾进宫之初。不过是孑然一身而已。这些首饰,有些是各宫主位的姐姐们赏的,有些是皇上和太后逢年过节赐的。取之于皇上,如今不过是还之于皇上罢了。”

太后动容:“好!淑妃带了个好头,谁还有这份心的,也算上一份儿。哀家近年也不爱戴红着绿。身上倒是寒酸得很。回头让巧冰把首饰头面都送来,换了军粮,也让前方的将士们有气力打仗去!”

宫妃们把耳朵上戴着的。手腕上套着的,俱摘了一两件,递到了匣子边上。秦可儿注意到,除了少数几个把身上的钗环俱解下来,大部分也不过是应个景儿。挑身上顶不值钱地送上来罢了。无奈今日为了打扮得出彩,个个都把压箱底的好东西给戴上了。递出来的时候。还不免一脸的心痛。

秦可儿垂着眉不言不语,略一瞥眼,却见皇甫敬轩正怔怔地看向这里。因隔得有些远,她也看不清他的目光,是不是落在自己的身上。他的身边,殷采幽一袭水蓝色的云裳,虽不华丽,却益加显得她眉目从容。微微含着笑意,平凡无奇的五官,倒也被看出几分柔媚的意味来。

宫妃们捐完,王妃和公主们,也相继把首饰呈了上来。秦可儿自然特别注意殷采幽,她竟是落落大方地把自己摘得丁点不剩。太后眼中,微露嘉许,侧头对皇帝道:“娶妻娶德,倒是轩儿有智慧。”

皇帝点首应是:“那是自然,要不然朕哪会单委屈轩儿呢?”

雅玛也是豪爽人,一样把自己身上的首饰剥得精光。蒙古族的服饰本就华丽,身上带着不少宝石,这一摘下,首饰便多出了小小的一堆。

太后失笑:“倒是蒙古的公主,身上更富足些。”

“他们的习俗,与我天罡不同。”皇帝含笑,“不过,雅玛公主自小毫爽,不输男子。”

这一来,又热闹了大半个时辰才散。秦可儿带着紫莞慢慢地踱了回去,繁华过后的夜色,透着清冷。

“紫莞,你和我一般,都是没有亲人的了。这样的年,过得倒实在冷清。有时候,真盼着别过年,也省了这一回的伤心。”

“主子不必伤心,若是得了胎…”紫莞一语未竟,就听秦可儿“嗤”地一声笑了出来。

“皇上那里…”

紫莞顿时黯然:“主子的命也是苦的,虽是万千宠爱在一身,可是身边没个皇子或者公主相伴,到底还是清冷了些。”

“我年纪还小着呢,哪里就考虑这么个了。”秦可儿啐了她一口,到底还是红了脸。

紫莞叹息:“越是往后,越是没有指望啊!皇上最小的公主,如今也有九岁了。可见得…”

“我自己还是个小孩子呢,要真有个…谁知道会闹出什么事来!罢了罢了,还是这么着过罢。到了宫里,早就知道是没指望的么!”

“那也未必!”

“我知道你的意思,无非是日后封个太后太妃的。说实在的,我还真是不稀罕呢!”秦可儿叹了口气,“以前我娘曾说,女人家一辈子顶重要的,就是嫁个好人家,相夫教子。可如今我这个夫,妻子却也太多了些,还轮不上我呢!”

过了年关以后,边关的形势越发的紧张了起来。皇帝终于封三皇子皇甫敬轩为“平南大元帅”,总理南疆战事。

“早派三皇子出征,哪里会把仗拖上这么久!”绿仪对皇甫敬轩的信心,几乎是盲目的。

秦可儿摇头:“大皇子也是一员骁将,皇上派他出征,也是情理之中。”

“反正…三皇子才是战无不胜的常胜将军!”绿仪坚持己见。

紫莞偷眼瞧着秦可儿,见她神色怔忡,微微皱了眉头,却一径地保持着沉默。

自从得到了皇甫敬轩出征的消息,秦可儿的情绪便有点淡淡的怅然。她当然乐于见他再立新功,再创战神的辉煌。可是,又怕他在战场上会遇到什么意外。忙起来的时候还好,闲下来却总被各种各样的念头充斥着,往往会瞪着窗外新抽的枝条发呆。

终于在某个夜深人静的夜晚,盼到了皇甫敬轩的造访。尽管每天都苏醒着等待到很晚,但真正看到他出现在面前的时候,秦可儿还是因为意外的欣喜,而忘记了朝他迈步。

“怎么?不喜欢看到我?”

秦可儿才恍然醒悟地奔了过去,突如其来似地抱住了他的腰。像是只要缓上一步,他就会从她的面前消失了似的。

皇甫敬轩反手抱住她:“怎么了?”

“我以为…”她喃喃低语,“你明天就要出征,不会再来看我了。”

说着,有些委屈。不知道他与殷采幽怎样的耳鬓厮磨呢,而她却只能在这里幽幽独坐,在每一个夜里带着巨大的期望,又怀着无比的失望,进入半梦半醒之间。怕被人瞧出端睨,又只能在醒来之初便强打精神。

“怎么会舍得不来看你?”皇甫敬轩拍了拍她的背,“要不然,我走也走得不安心啊!”

一个“走”字,让秦可儿没来由地害怕了起来。猛然地抬头,伸出手捂住了他的嘴:“我不爱听这话。”

“就你忌讳!”皇甫敬轩笑道,松开了手臂。

眼前的秦可儿发簪已松,因为奔得急,长发有些凌乱地遮住了小半张脸。她的皮肤白皙细腻,如上好的羊脂白玉。发却乌黑油亮,像上等的黑绸子。柔美的五官,在这样的黑白分明里异样的显得深刻,却更让人觉出往昔不常有的妩媚。

“我怕你最近忙,没有机会来见我。”秦可儿有些羞涩,试图掩饰自己的心绪。

“多亏了你捐献首饰,引发了捐献首饰的热潮,我才能够成行。”皇甫敬轩刮了一下她的鼻子,“怎么会想出这么个点子?拿出那些首饰,就不觉得心疼么?”

“不过是些身外之物,能对你有所帮助就好,有什么好心疼的。”秦可儿不以为然。

皇甫敬轩默然半晌,才忽然微哑着嗓音:“我从前儿给你的钗子…你也拿出来了?”

秦可儿转眸,脸上有着淡淡的笑意。皇甫敬轩被她看得有些赧然,不自然地轻轻地咳了半声,转过了头:“那东西…”

“怎么舍得?”秦可儿俏皮地一笑,掀开了枕头,拿出一个小小匣子。富贵牡丹,浑圆珍珠,虽在夜间,仍让人眼前一亮。

第113章 美丽给谁

“我还以为你…”皇甫敬轩有些尴尬,“把这个也拿出去了呢!”

“那些都是皇上送的,左右我也不戴,不过是为讨皇上和太后的欢心,也为了替你筹饷。至于这个么…是怎么也舍不得拿出去的。”

“这个东西认得的人不少,拿出去只是徒惹祸端,你小心收妥了,莫给人瞧见。”皇甫敬轩依旧把发钗收回了匣子,画蛇添足般地解释,“我只不怕你惹祸。”

“知道了,我一个人的时候,再悄悄地戴。”秦可儿轻笑。

“衣锦夜行,最傻不过。”皇甫敬轩故意撇唇,可是笑意却从唇畔,一直蔓延到了眼睛里。

他的每一句话,都仿佛是天降甘霖,让她干涸了好几天的心脏,又湿润了起来。沿着每一条血管,渐渐地遍布了全身,让她的整颗心脏都变得柔软。

他还记着她,念着她,没有什么比这个更令她感动和快乐。幸福,如同一个个柔软的肥皂泡,把她全身都紧紧地裹了起来。

“女为悦己者容,美丽不是装扮给别人看的!”她嗔着,把头靠在他的胸膛。倦游的旅人,总是希望有一个风平浪静的港湾,供自己休息。

“是啊,以后我在的时候,才能戴着它。”皇甫敬轩收紧了胳膊,把她抱在怀里。仿佛是上天为了契合他而造的,秦可儿柔软的身躯,不可思议般地贴合着他的每一寸肌肤。密密地合在一起,不留下任何一个空隙。

说了半晚上没有什么营养的话,直到分别,秦可儿才发现自己竟然忘了说“一帆风顺”的吉利话。但这真是她心里的愿望,哪怕没有马到功成,只要他安全地回来。她想,那个守在王府里的殷采幽。一定也是这样想的。

建功立业固然是好,但那不过是锦上添花。她们要的,是心上的那个人,安然无恙。

大军出征,听说满城的百姓,都把街道堵满了,就想看着这个永远为他们带来胜利的常胜将军的风采。秦可儿坐在晓清殿,麻利地处理了一件又一件的事。拥挤的人群,热闹的场面,可是她却觉得心仿佛飘得很远。

这里的一切。哪怕是荣耀,都不属于她。

“好了,总算都办完了。”绿仪端上了一碗燕窝粥。“这是白燕窝,没有那么腥。不过奴婢还是加了不少料,怕主子吃腻味了。”

秦可儿笑道:“还是你最用心,其实不用担心,我没有那么娇气。你忘记了么?我原本就是个穷人家的女儿。以前别说燕窝粥,天天能喝到热腾腾、香喷喷的白粥,就不错了!”

“那是以前,如今主子身份不一样,自然要求也不一样了。前一阵儿的燕窝粥没放这么多的料,主子就不大爱喝了。”

“是吗?”秦可儿讪讪。“那是胃口不大好。”

皇甫敬轩总是不来见她,就算那时候的燕窝做得再好吃,她也是没有胃口的。

柳色渐渐地在明媚的春光里舒展开来。高大的榆槐树形成大片大片的浓荫。池水依旧变得充沛起来,那些血色的洗礼,仿佛离去很远。海棠花开得如火如荼,一批刚刚谢了,另一批又灼灼其华地盛开起来。

几片残败的花瓣。悠悠扬扬地落到湖畔,水清花艳。另是一种妩媚。

秦可儿下意识地驻足了一会儿,才微叹着气继续举步。尽管皇帝有心让她搬到蘅芜殿去,如今以她淑妃的身份,晓清殿实在是有些寒酸了。每天处理宫务的时候,也多少显出些逼仄。可是,她却坚持不愿意。

“皇上,蘅芜殿虽然大,可是太奢华了,我不习惯。”秦可儿摇头,“再说,若要这么搬过去,少不得又要装修一番。还是等咱们打了胜仗,收了赋税再说罢。如今宫里的支出,我正在一减再减,好多姐妹都有意见了呢!若是如今我再为着自己大动干戈,那简直是在打我自己的嘴巴子了。”

“你如今是淑妃了,怎么能还住在那里?”皇帝牵着她的手,坐到御座对面的锦凳上,“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兴许咱们离打胜仗已经不远了。”

“是吗?”秦可儿欣喜地抬头。

“敬轩的仗,如今是打得越发得心应手了。只是这次回来,九章亲王以后,还有什么可封可赏的呢?”皇帝似喜似忧。

秦可儿心里微微一跳,脸上却笑道:“这封赏可是皇上说了算,就算立了再大的功,三皇子也是皇上的子,皇上的臣。为皇上分忧,那也是分内的事。就算是皇上不封不赏,他也不能有意见啊!”

“人人跟你这么想就好了!”皇帝叹了口气,“有功不赏,敬轩就算没有什么意见,朝臣们也会上奏折请功的。若是他不赏,底下那些将士们,也没法赏了。”

秦可儿皱了眉,仿佛是真替皇帝忧心似的:“可是,这回又能赏什么呢?我日常看书,只看到九章亲王,已是亲王里最高的等级了。”

“所以,近来朝臣们立储的呼声又高了起来。”皇帝叹了口气。

秦可儿心里一喜,脸上却不敢露出欢喜的神色,只是故作不解地问:“难道他们是想让让大皇子恢复太子的身份吗?”

“自然是立三皇子!”皇帝啼笑皆非地看了她一眼,“看你处理起宫务来,倒是十分井井有条。有你在,宫里的那些杂七杂八的事儿少多了,宫妃之间的相处虽然还称不上和气,倒不似以前司徒和皇后处理的时候,闹得乌烟瘴气的。可这些个人人都心知肚明的事,却偏又像个呆头鹅似的不明白起来。”

秦可儿笑道:“可儿原就是个笨笨的,不过是秉一颗公心罢了,有皇上在我身后撑着腰呢,又不必拉帮结派,自然就处理得公正,就算有意见,也说不出什么道道儿来。”

“只这份公心,就难能可贵。”皇帝赞叹了一声,又问,“你觉得敬轩册太子,可行不可行呢?”

“这是皇上的事,要交的是皇上的江山,圣心独断便可。”秦可儿吃了一惊,刚想点头称好,又立刻警觉,把话咽了回去。

“唔,你跟三皇子倒不常交往,和敬栋、敬枫来往得倒更多些。你属意老五么?”

秦可儿松了口气,看来那些表面文章果然不是白做的,皇帝以为她与三皇子关系冷淡,而与五皇子相交莫逆。

“皇上,五皇子虽是嫡出,但论功及不上三皇子。若是这时候册了他为太子,恐怕朝臣们不服,就连将士们也会离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