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低声, 逗小猫似的:“害羞呢?”

她更恼,手腿并用挣得越发厉害, “害羞个鬼!快放开,再不放开的话, 我……”

“你怎么?”秦峥半眯眼, “又咬我一口?”

“……”余兮兮一卡, 脑中记忆倒带似的往回流, 视线瞄向他脖颈位置,气得脸更红,压着嗓子愤愤道:“咬你也是你自找的!”

那晚的事, 这人竟然还有脸提!

秦峥缓慢笑了:“咬人还挺有道理。”

“……我怎么没道理?”她瞪大眼,下意识挺挺腰杆儿,反驳得理直气壮:“一个大男人,大晚上对一女人行为不轨,难道还不许人正当防卫吗?”

秦峥盯着她,眸子里充满兴味,“抱你一下就叫行为不轨?多的我还一样没干。”

“……”她脸更红,急了,“赶紧放开我!”

巷道昏暗安静,嘈杂人声离得远,这个窄小空间仿佛被独立了出去,只余下一面墙,一盏灯,两个人。

余兮兮咬牙,十指抠住他的手臂又掐又推,试图逃离掌控。

然而细胳膊细腿儿的小姑娘,这点儿力气,对行军的男人来说无关痛痒。他把她摁墙上,大掌掐住那把细腰,忽的,暧昧一挤,两手指尖几乎相碰。

怀里的人倒吸一口凉气,颠颠颤了下,声音尖锐:“卧槽,信不信我杀了你……”抬腿就要踢过去。

腰上的大手慢条斯理往上移。

裙子是丝质布料,单薄的一层,她甚至能感觉他指腹上的茧,粗糙滑过大片娇嫩皮肤。

余兮兮眼底慌乱毕现,竭力稳住嗓子:“你、你别乱来……”

秦峥没什么表情,语气很淡,“再乱动一下试试。”

“……”余兮兮气得肺疼。

她被困在男人胸膛和老墙之间,活动受限,挣扎也不过是加剧同他身体摩擦。不甘又无奈,只能暂时选择屈服,消停了,咬着唇,凶巴巴地瞪他。

“余兮兮。”头顶一道嗓音。

她没好气地回:“干什么?”

他侧目,扫一眼地上的牛皮纸信封,“东西我给了就是给了,不可能往回拿。”

“我不想要!”

“撕了,或者烧了。随你。”

“……”

余兮兮被噎住,半天才深吸一口气,道:“我说过,我不喜欢欠人东西,你听不懂么?”

他看她几秒钟,语气很淡,“这信你没欠我。”

余兮兮怔住,不知这话什么意思。

须臾,秦峥放开她。她立刻退着步子往后躲,瞪着他,目光防备,随时准备夺路而逃。

老路灯下,男人眉眼深邃盛满阴影,微垂眸,摸出根烟夹手里,然后,拿烟的右手随意抬了抬,说,“刚摸过你腰,抵了。”

“……”

余兮兮咬唇,双颊滚烫,又怒又无语。半晌,捏紧拳头挤出句话来:“之前居然还好意思跟我说解放军都是好人?请问你什么时候像个好人?”

秦峥点烟,双唇间火星明暗交替,抽了口,烟雾背后的黑眸看着她,反问:“你又有哪个时候当我是好人?”

“……”余兮兮被戳中心思,一时语塞。

她不说话,秦峥倒也不打算深究,食指点烟灰,半晌,看她一眼:“经常大晚上在外头晃?”

余兮兮压根儿不想理他,看别处:“这和你有关系么。”

他笑,语气却低得越发冷,“一姑娘不拿自己安全当回事儿,不怕遇坏人?”

“……”可不就遇见你了么?

她皱眉,咬了下唇才冷冰冰道:“谢谢关心,所以我也准备回家了,再见。”说完,提步就要离开。

秦峥站原地,唇抿成薄薄一条线,“信。”

“……”

余兮兮刚走出几米,闻言,脚步顿住。

周围死寂了瞬。

她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吐出,终于还是把地上那封信捡了起来。沉默须臾,道,“秦先生,说到底我的事和你根本没有关系。你做这些究竟图什么?”

秦峥平静看着前方夜色,片刻,吐出口烟圈:“你。”

余兮兮愣住,眸光惊跳。

他侧目,看她的目光极深。良久,扯了扯唇,沉声一字一句:“余兮兮,真傻假傻,这么多事加一块儿,你看不出来我他妈想要你?”

“……”

*

周易站马路牙子上,来回踱步,等得有些不安。看一眼手表,时间已接近凌晨一点。

她摸出手机给余兮兮打电话。

嘟嘟好一阵儿,听筒里传出僵硬女声:“您好,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周易表情难看,心里隐隐有些焦急。

这已经是第四个电话了,始终都是无人接听,难道……出了什么事?

思忖着,她心头一沉,蓦的,一阵喇叭声从不远处传来。她抬头,一辆镶水钻的法拉利停路边儿上,拉风又显眼。

车窗落下来,里头的人支出脑袋看她:“傻站着干嘛?上来。”

周易坐进副驾驶室,边系安全带边沉声质问:“打了那么多电话都不接,大小姐,您成心吓我呢?”

余兮兮蹙眉,“你给我打了电话?”

“废话。”周易白她一眼,“自己看通话记录。”

她无言几秒钟,从兜里摸出手机翻了翻,果然,未接来电好几个,四个周易打的,两个余凌打的。

周易嗤了声:“手机贴身放着都没感觉到震动,你这神走得厉害啊。”

“……”

余兮兮默。

从小巷出来后她便心不在焉,机械地上车,开车,接周易,肢体动作按部就班,但脑子却在神游天外。

夜色中,道路指示灯像鬼眼,跳成猩红。

车停下。

周易侧目,视线在她脸上打量,胳膊搡搡她,道:“刚才你和那个人干什么去了?”

余兮兮正心烦,闻言随意敷衍回去:“我和他能干什么。”

周易看出她心情欠佳,不再追问。

没多久,红灯跳绿,法拉利提速飞驰出去。

……

“余兮兮,真傻假傻,这么多事加一块儿,你看不出来我他妈想要你?”

“我给你时间考虑。”

……

她右手扶着方向盘,左手捏眉心,长长叹气。

事情的发展走向,实在超出预计太多。

怎么办呢?

余兮兮指尖点下巴,眉头深锁,冥思苦想。

那个男人要的,应该只是个结婚交差的对象,她是手边现成的,当然在劫难逃。

*

跑车的引擎声没入黑夜。

巷道幽深,路灯的灯泡蒙了厚厚一层灰,有飞蛾来回扑闪,在青石板上投下巨大无比的影。

秦峥站在灯下,抽了口烟,口鼻中立刻涌入烟草燃烧的气味,渗入肺腑,凝重浓烈。须臾,白烟呼出,他漆黑的眸波澜不兴,掐了烟头,转身回小酒馆。

馆子里龙蛇混杂,大厅里醉倒一片,满脸通红的赤膊大汉们口齿不清地说着什么,吵闹喧嚷。

他们坐包间,环境比外头好那么点儿。但场子本不高档,包间也只图个清净,中等装修,唯一可看的也就头顶那盏偏古色的陶瓷灯。

今晚的饭局是蒋成业组的,参与的人都是秦峥军校时的战友。

桌上摆了小菜和卤拼,白酒瓶子倒一地,三五个都喝高了。一方脸男人眼睛打悬,看见秦峥后咧嘴笑,吆喝道:“峥哥,媳妇儿送走了?”

话刚落,一桌子醉鬼开始起哄。

“峥哥不够意思啊,老蒋说咱小嫂子贼漂亮,也不让兄弟几个见见。”

“老三,藏着掖着的,看不起我们呢?”

“就是就是……”

秦峥没理,坐下来,自己给自己满上。

当年高考完入学,他们住八人间,按年龄大小给排了个序。

张凯含混说:“老三,你走了这么长时间,不得罚一杯啊?咱哥儿几个……”

话没说完,秦峥一杯白的已经见底,然后拿火机点烟,眼皮都没抬一下。

几人一怔,呼喝道:“够意思!峥哥,这杯咱陪!”玻璃杯子乒乓相撞,气氛融洽。

既然是叙旧,少不了就要忆当年。

王雄年纪最小,酒量也最差,二两黄汤下肚,脑子基本上就已晕乎了。他摇摇晃晃站起身,说:“峥、峥哥,你酒量什么时候变这么好了?上军校那会儿聚个餐,我记得你三杯就倒啊……看来这些年的枪子儿没白吃……”

蒋成业一巴掌拍过去,“小王八,你说的那是你自个儿。”

王雄大骂:“别叫老子王八……信不信老子揍你?”

程伟明大笑,“这孙子还和以前一样,动不动就拿拳头揍人……”打个酒嗝,又说:“那会咱宿舍经常打得乌烟瘴气,峥哥是室长,隔三差五就被喊去谈话,说什么要建设文明寝室……”

张凯抱着酒瓶子嗤:“老三干架比谁都狠,咱们上梁不正下梁歪,文明个屁。”

身旁几人骂骂咧咧地说话,秦峥垂着头,喝酒吃菜,极少参与,脸上没什么表情。

他在军校时各项成绩都拔尖,一身傲骨,桀骜不驯,然而毕业之后进了部队,一晃已八年,当初心比天高的少年意气早被打磨得沉稳刚硬。

此时,除秦峥外,蒋成业是桌上唯一还算清醒的。

他稍微凑近了点儿,说:“峥哥,心情不好?”

秦峥不吭声,烟拿开,酒没停过。

蒋成业眉头皱起,略迟疑,语气带着试探:“……您又想起安国了吧。”

酒杯又空。

蒋成业替他把酒倒满。

秦峥勾嘴角,笑容寡淡无味:“这杯敬他。”话音落地,拿杯的右手微微一斜,酒液哗哗倾洒在地。

蒋成业沉默须臾,也把酒倒在了地上,脸色凝重。

陈安国,兰城军区特种大队二营四连士兵,小他们四届,是他们的同校师弟。2014年的一次金三角任务中,陈安国因公殉职,壮烈牺牲,年仅22岁。

蒋成业也摸出根烟塞嘴里,点着,低头沉声说,“三年了。峥哥,这道坎儿,真该过去了。”

秦峥不做声,脸色淡淡的,随意往椅背上一靠,鼻腔里呼出浓烟。

眼前的世界晕开,变成苍白一片。

*

人的心里一旦揣上事,时间便变得格外漫长。

余兮兮一夜无眠,辗转反侧,次日起床,眼圈儿黑得像只熊猫。

她向来爱美,这么重的黑眼圈自然难以忍受,只好拿出BB霜遮瑕膏,对着镜子里三层外三层地画皮。

周易在旁边喝咖啡,打趣儿似的口吻:“怎么,失眠了?”

余兮兮不理她。

周易又说:“因为秦峥?”

她这头正在勾眼线,手一抖,软笔头划了出去,在眼皮上染开一团黑。周易将她的动作收入眼底,笃悠悠扔来几个字:“看来让我说中了啊。”

余兮兮拿棉签蘸了点儿化妆水,边擦边无奈道:“我说大姐,您能不能让我专心致志地化个妆?”

周易阴阳怪气:“哟,承认那位军哥哥让你分心了?”

“……”她咬咬嘴唇唇,暗骂自己说话不经大脑,又用力清了清嗓子,正色说:“早就跟你说过了,不要开我和秦峥的玩笑。”

周易却不打算轻易放过她,身子靠近了点儿,“可是我觉得,你最近有点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