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姨娘便对苏静初道:“二姑娘且放宽心,在家好好歇几天,准备过年。”

苏静初点点头,应了一声,突然又问道:“姨娘,你说姗姐是不是知道跟田少爷去没好事,所以当初才要主动和我换的?”

乔姨娘露出思索的表情来,过了一会儿,沉声道:“二姑娘,不管是不是,都别露出来,她娘是正室,她是嫡女,咱们得罪不起。”

苏静初苦笑:“是,她娘是正室,她是嫡女,而万姨娘有儿子,在这个家里,咱们谁都得罪不起。”

母女三人都沉默下来,好一时没有作声。

苏静初难过了一会儿,忽地抬起头来,道:“姨娘,你放心,我一定会嫁个好人家,让你和四妹妹都过上好日子。”

到底是亲生的,贴心,乔姨娘欣慰地揽了她入怀,苏静瑶却撇了撇嘴,泼冷水道:“你一心想做妾,可我没听说过有哪个妾能照顾到娘家的。”

乔姨娘自己就是个妾,马上被她这番话惹得眼眶红起来,道:“不用你姐姐照顾,只要她嫁得好,给我们撑腰,就没人敢欺负我们了。”

苏静初却是出言讥讽:“你和我一样是庶出,不做妾,难道还妄想做正妻吗?哎呀,我怎么忘了,你生的又不好看,做妾也没人要的。”

苏静瑶到底年纪小,沉不住气,马上被气得哭起来。

乔姨娘只得忍着难过去安慰她:“四姑娘莫要哭,咱们不一定要做妾,还可以做继室。”

苏静瑶眼泪汪汪的,哭道:“那些要娶续弦的,不是年纪一大把,就是儿女一大群,我才不去。”

苏静初嘀咕:“生得丑还要挑挑拣拣。”

苏静瑶听见,气得又哭了一场,赌气道:“你看着,我一定会嫁得比你好!”说完,不顾脸上还挂着泪珠,就摔门跑了出去。

乔姨娘责怪苏静初不让着妹妹,拔腿欲追,苏静初却也哭起来,她只得停下脚步,先去安慰大的。

好容易劝得苏静初止住了眼泪,乔姨娘又道:“你们是亲姐妹,有甚么好吵的,小心被别人听见了笑话。”

苏静初垂着头不作声,乔姨娘叹了口气,道:“姨娘晓得你心里难受,才和妹妹吵嘴,你也别在屋里闷坏了,赶明儿和妹妹一起出去逛街,散散心。”

苏静初一听,又哭起来:“我被退回来的事,一定都传开了,我哪还有脸出去耍。”

乔姨娘忙道:“没有的事,当初田少爷是自己来的,并没有请媒婆,你又是远去的苏州,再加上回来时天也没亮,不会有多少人知道的。”

苏静初将信将疑,仍是窝在屋里不敢出门,直到过了几天,见果真没有甚么流言蜚语出来,这才放了心,寻思着要出门透透气。正好这天万姨娘发了过年的例银,她便拉上苏静瑶,要上街去逛,心想着可以顺便借此修复和苏静瑶的关系。

她拉着苏静瑶的手,苏静瑶撅着嘴,两人别别扭扭地走出房门,碰巧见到计氏和苏静姗坐在隔壁门口,抱着个竹箩筐翻翻拣拣,便停下打了个招呼:“太太,三妹妹,这是做甚么呢?”

计氏皱了眉头,正要抱怨,苏静姗连忙拉了拉她的衣角,抢先开了口:“二姐姐和四妹妹这是去逛街?正好帮我捎些针线回来,只不知顺不顺路?”

“顺路,顺路。”苏静瑶笑着道。

苏静姗见她答应,就要掏钱出来,苏静瑶忙道:“几根针线而已,还能要三姐姐的钱?”

苏静姗想了想,笑道:“也罢,你先帮我垫着钱,等回来我再给你。”

苏静瑶嘴里说着不用,朝院门口去了,苏静初赶忙冲计氏行了个礼,匆匆跟了去。

计氏忿忿地继续翻箩筐,道:“你看看万姨娘发的这些布料,东一块西一块,粘鞋底都嫌小,哪能做衣裳?”又疑惑道:“囡囡,你刚才为甚么不让我开口?我正想找个人说说呢,万姨娘也太小气!”

苏静姗道:“娘,你忘了乔姨娘的心思了?她们巴不得我们和万姨娘掐起来,她们好在一旁看热闹呢。”

计氏这才想转过来,连连点头,道:“你说的极是。只是这些布料,都是打补丁的货色,怎么好做衣裳?咱们来东亭时,又没有带好衣裳,总不能让你穿着破烂衣裳过年。我说要去找万姨娘算账,你又拦着不许,这可怎么办才好?”

正文第二十一章新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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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静姗道:“娘,不是我不想找万姨娘算账,只是事有轻重缓急,咱们先忍一忍,等拿到他们停妻再娶的证据,不用我们找她算账,她自然就会把好衣料奉上了。”

计氏笑道:“还是我们囡囡沉得住气,娘听你的。”说完却又犯愁:“你过年没有新衣裳穿,怎生是好?”

苏静姗本不在意这些,但想到过年不穿新衣,只怕要让万姨娘等人看轻,于是就出了个主意:“娘,咱们仿着庙里和尚穿的袈裟,做两件百衲衣穿,如何?”

百衲衣???计氏瞠目结舌。

苏静姗正待解说,忽然听见背后传来脚步声,她回头一看,原来是苏静初回来了。她连忙出声打招呼,却见苏静初脸泛红晕,眉间带着三分恼,七分羞,还外加几许得意,也不知是怎么了。而跟在她身后的苏静瑶,脸色却很难看。

“二姐姐,你这是怎么了?”苏静姗关切地问,但苏静初却不答她,一头扎进了自己屋里。

苏静瑶倒是停下了脚步,回答她道:“还不是那个总在七宝街口调戏人的刘士衡,前段时间明明不见他了,没想到这临近过年,他却又出来了。”

苏静姗和计氏齐声问道:“刘士衡是谁?”

苏静瑶道:“我也不认得他,只晓得他每每调戏人,都自称刘士衡,跟着他的小厮管他叫七少爷,说是从京城来的。”

苏静姗有些诧异:“这样说来,二姐姐是被人调戏了?”

苏静瑶点了点头。

苏静姗却不怎么相信,道:“但二姐姐看起来并不怎么生气呀?”

苏静瑶忿忿地道:“三姐姐,你是才来东亭,所以不晓得,那刘士衡从天子脚下来,家中又有钱又有势,生得又齐整,好多不知廉耻的女孩儿家,都以能被他调戏为荣。又有那些生得略差些,刘士衡看不上眼的,就自哀自怜,因为没有被调戏上而伤心难过,看着真让人恶心…”

真是世风各处有不同,被人调戏竟也能成荣耀,计氏听得目瞪口呆;而苏静姗看着苏静瑶忿忿而谈,突然意识到,她这位四妹妹,大概也是属于没被调戏上,心理不平衡之列的,只不过她自己还没意识到,所以只顾着说别人…

苏静瑶越说越起劲,唾沫横飞,好容易等到她说完,苏静姗问道:“那刘士衡是甚么来头,公然在街头调戏良家女子也没有人管?”

苏静瑶道:“正是因为无人敢管他,我才猜测他家里有权势的。”

原来甚么有钱有势,都是苏静瑶凭着自己看到的,推测出来的,苏静姗失笑:“你倒是聪敏,晓得推测。”

苏静瑶得了赞扬,很是高兴,掏出荷包里装的针线,递给苏静姗,还死活不要钱。苏静姗硬塞了几次,都被她扔回来,只得作罢。

苏静瑶走后,计氏问苏静姗:“囡囡,我到底是你二姐姐的嫡母,她被人调戏,我要不要去公堂告那刘士衡,为她讨回公道?”

苏静姗看了隔壁一眼,道:“算了,你看二姐姐那样子,只怕你肯去告,她还不愿意呢,不然刚才她就要你为她作主了。”

计氏点头,叹道:“你二姐姐也是可怜,一心想去富贵人家做妾,好容易有了机会,却又被退回来了,不过退回来也好,总不能真就跟了个糟老头子…”

苏静姗瞥见隔壁的窗户动了一动,赶忙给计氏打了个眼色,截断她的话道:“娘,既然针线已经买回来了,咱们赶紧做衣裳罢,再过两天就过年了。”

计氏一直惦记着新衣裳的事,闻言马上转移了注意力,拈起线来穿针,又犹豫道:“囡囡,难道真做甚么百衲衣?你开过年都十四岁了,穿着个百衲衣,就好像把无数个补丁穿在了身上,只怕要叫人笑话。”

苏静姗从箩筐里挑了两块布出来,拿在手上比划着,笑道:“娘,你可曾瞧过街上的成衣店?那里头仿照苏样做的衣裳,一件比一件花哨,一件比一件奇巧,只怕我这百衲衣做出来,见到的人都要称奇,都要赞一声好呢。”

计氏知道她是宽自己的心,也只得做出副赞同的模样来,同她一起挑碎布。母女俩商量一时,决定分开来,各做一件,计氏给苏静姗做,苏静姗给计氏做。主意既定,两人当即进屋,摆开桌子,取出自苏家村带来的剪刀皮尺等物,动起手来。

计氏自小学的裁缝手艺,细心又谨慎,把大小不一的碎布料都裁成一样长宽的长方形,再整整齐齐地缝到一起。

苏静姗是穿越后才学成的这门手艺,技术不如计氏,却胜在有巧思,也不裁剪,只依着碎布原来的形状,随意缝合。

两人赶着要在过年前把新衣做成,飞针走线,竟是熬了个通宵,第二天中午新衣裳就出炉了。

隔壁的苏静瑶听到动静,走过来看,啧啧称奇,直赞两人好手艺,好心思,计氏只当她是奉承,也不言语,苏静姗只得出声搭腔,道:“可惜万姨娘没发棉花,不然就做了小袄,不做春裳了。”

苏静瑶忿忿不平道:“万姨娘说,去年才发了棉花做了棉袄,所以今年就不发了,她哪里晓得太太和三姐姐才从乡下来,是没有新棉袄的。”

苏静姗只笑了笑,道:“罢了,我特意把这衫子做得大了些,朝旧棉袄外头一套,就是一件新衣。”

苏静瑶羡慕地摸着她的新衣裳,道:“可惜万姨娘今年没有给我们发布料,不然我也去做一件。”

苏静姗指了指箩筐,笑道:“都是些碎布,她给的倒也多,还剩下好些呢,我看你身量也不高,做一件绰绰有余了。”

苏静瑶的眼中,迸射出亮光来,但转眼又现黯然:“多谢三姐姐,可我不会做衣裳,街上的裁缝铺子,又是一进腊月就涨了价的,我不想去花那个冤枉钱…”

苏静姗笑道:“这有何难,等我补一觉起来,教你就是。”

苏静瑶欢喜应了,又道:“哎呀,都是我不好,打扰了你们歇息。”

苏静姗笑着说没关系,把她送了出去,然后倒头就睡。计氏帮她盖上被子,带上门,也回屋补觉去了。

这一觉,直睡到吃晚饭才起来,饭后苏静瑶想来学裁衣,又怕耗了灯油,只好等到隔日,大清早就跑了来,央着苏静姗教她。在苏静姗心里,想学手艺是好事,总比一心要做妾的强,因此很乐意教她,几乎是倾囊相授。

苏静瑶也好学,一点不懂的都要问,但到底是生手,裁的慢,缝的也慢,直到腊月二十九,新衣裳也没上身。她估摸着年前是穿不上新衣了,干脆骨碌着嘴丢开手,邀请苏静姗一起去逛街,道:“三姐姐,你尽心尽力教了我这些时,也累着了,不如咱们上街去耍耍,也让我买件东西送你,表一表谢意。”

“我是你姐姐,教你是该的,谈甚么谢不谢的,快别说这样生分的话。”苏静姗哪能要她的谢礼,连忙推辞。

但苏静瑶却执意要送,苏静姗只得寻了个借口,道:“今儿已经是腊月二十九了,明日就要过年,店铺都关了门,哪里还有街逛?”

苏静瑶笑道:“三姐姐,这里和乡下不同,一多半的店铺,都要到明天中午才关门呢,而且今天有庙会,热闹着呢。”说着就挽了她的胳膊,道:“咱们先顺着七宝街逛,那里尽是些卖小玩意的摊子,等走到街道尽头,就是永福寺,正好顺路进去拜拜,求个签也好。”

苏静姗敌不过她的盛情,只好答应下来,道:“那你去叫上二姐姐,咱们一起逛去,我先换件衣裳。”

苏静瑶见她愿意去,快活地应了一声,小跑着去了隔壁。苏静姗则趁着这时间,把计氏给她做的新衣裳套在了破夹袄的外面。

一时苏静瑶和苏静初过来,三人携着手去跟计氏说了一声,便走着朝七宝街去。

苏静瑶说的不假,虽然已是腊月二十九,东亭大小街道上,仍是一样热闹,甚至胜过往常,特别是今日有庙会的七宝街,更是人来人往,擦肩接踵。各样的小摊密密挨着,一点缝隙也不留,有卖钗环的,有卖零嘴的,还有卖手帕的;小摊后头,则是早早挂上了红灯笼的各色店铺,有成衣铺,果子行,金行…少说也有好几十家,让人目接不暇。

苏静瑶别的都不留心,独独指了个糖铺,对苏静姗道:“三姐姐,那里卖的糖可多了,除了苏州来的松子糖,还有京城来的琥珀糖,广东来的茧糖,不如我去买上一些送给你,权当是你教我做衣裳的谢礼,如何?”

苏静姗知道这是她自己肚子里的馋虫作祟,忍不住好笑。苏静初却是白了苏静瑶一眼,道:“就知道吃,教你三姐姐笑话。”

苏静瑶马上耷拉了嘴角,满脸的不高兴。

苏静姗见状,赶忙收了笑,道:“我也爱吃糖哩,不然上回也不会买松子糖回来送你们。”

苏静瑶这才又高兴起来,拉起她就朝糖铺去。苏静姗被她拉得一个踉跄,正想要叫她慢些,却突然被一名男子拿一把洒金扇儿拦住了去路。她抬头一看,只见这男子金冠束发,正中镶一块红灿灿的宝石;身上着一件簇新大红洒线直裰,袖口绣着金线;脚上踩一双缎子鞋,鞋帮上缀着珍珠,这通身的打扮,看起来既华丽,又张扬,只不知是哪户有钱人家的公子,作甚么要拦了她的去路。

她正寻思,却见那男子微微地朝她笑:“小姐身上的这件衣裳,真是花团锦簇,饶是在下自诩有些见识,也从来没见过。”

正文第二十二章调戏

听见有人夸赞自己的衣裳好看,苏静姗很高兴,想也没想,就笑着答了一句:“谢谢。”

这一声“谢谢”,让对面的华服男子明显一愣,而苏静初和苏静瑶两个则面容古怪。苏静初心中一动,忙小声问苏静瑶:“这就是那个刘士衡?”

苏静瑶点点头。

“这也叫调戏人?”苏静姗觉着好笑,拉起苏静瑶的手就走。那刘士衡却不死心,追着又问:“不知小姐这件衣裳,是在哪里买的?”

大街上人来人往,被个男人追着说话,总归是不好看,苏静姗索性停下脚步,认真回答他道:“苏家绸缎庄里就有这样的布卖。”生怕他不知道地方,又好心提醒他:“苏记绸缎庄就在大安街上,你去了一打听便知。”

那刘士衡再一次愣住了,半晌没回过神来。

苏静姗心想,我这也算是为自家铺子打过广告了,虽然苏留鑫太过可恶,但毕竟一大家子人的嚼裹都出自店中,能多点生意总是好的。她一面想着,一面拉起苏静瑶就走,又奇道:“这就是你说过的那个刘士衡?怎么看上去有些痴傻,动不动就发愣,这不知情的,还以为是我调戏了他呢…”

苏静瑶看了一眼正紧紧抿着嘴的苏静初,道:“三姐姐,你可真是与众不同,我见过被刘士衡调戏后娇羞不已的,也见过得意洋洋的,可就是没见过把他当个寻常路人的。说起来,还是三姐姐行事磊落大方,不像有些个人,一被年轻男子搭讪,就找不着方向了…”

苏静姗见苏静初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连忙出声打岔,但苏静瑶却非要继续说,苏静初终于忍不住,出言还击,两姊妹吵作一团,直到进了糖铺才消停些。

而街道的另一边,刘士衡正暴跳如雷:“痴傻!她居然说我痴傻!”

在他旁边,一名青衣小厮捶胸狂笑:“七少爷,您也有今天!调戏人不成,却反被调戏了!我看那姑娘说的也不错,您今天是有些呆愣,跟她说了两句话,都忘了报上名号。”

刘士衡这才想起来,自己光顾着震惊那女子的胆大,确是忘了报上大名了,不禁懊恼:“真是,忘了报上名字,白调戏了。松烟你也是个坏的,刚才都不提醒我一声,光顾着看热闹。”说完又叹:“要是京城里的那位也觉得我痴傻,主动把亲给退了就好了,不然也不会添这许多麻烦,害我大冬天还要站在街口调戏人。”

被唤作松烟的小厮赶忙安慰他:“快了,快了,等您不正经的名声传回京城,离周家来退亲也就不远了…”

听他这一说,刘士衡心情大悦,抬腿就朝前面走,松烟赶忙跟上:“七少爷,七少爷,您要到哪里去…”

糖铺里,苏静姗收下苏静瑶精心挑选的一包糖,笑着道谢,苏静瑶故意要冷落苏静初,笑吟吟地挽起她的胳膊,说要带她去永福寺烧香拜佛,显得格外亲热。

苏静初冷了一张脸,泼苏静瑶的凉水:“烧香拜佛,可是要香火银子的,你带出来的一点钱,刚才全换了糖,拿甚么买香?”

苏静姗见她们又是要吵起来的样子,极为头疼,忙不等苏静瑶开口,就出声打圆场道:“几柱香而已,能要几个银子,我出我出。”

苏静初撇过脸,不再作声。

苏静姗终于舒了口气,又生怕一个停顿,她们还要吵起来,便连忙左手拉起苏静初,右手拉起苏静瑶,一同朝永福寺去。

永福寺是东亭县最大的寺庙,平日里就香火鼎盛,而今日又有庙会,那慕名前来烧香拜佛、抽签求卦的人就更多了。苏静姗姊妹三个,排了老半天的队,终于轮到蒲团前,拿六分银子买了三把香,点燃插进香炉,拜了几拜。本来说好是苏静姗出苏静瑶的那份钱,但临到头却让苏静初揽了去,这不禁让苏静姗感叹,到底她们才是一母同胞的姊妹,哪怕嘴上吵得再厉害,心里头却是一家人。

上过香,苏静瑶嚷嚷着要求签,苏静姗不信这个,但却觉得好顽,愿意一试,苏静初却是心里有事,巴不得来抽个签,于是姊妹三人一起到侧殿,重新朝佛前跪了,各自抱一个签筒求签。

一时各人的签都得了,一同走到专门负责解签的和尚跟前。那和尚法号慧觉,接了签,笑问:“哪位施主先来?”

苏静初最为年长,按理该排在第一个,但她却想着苏静姗是嫡女,要让她先来,苏静姗自然推却,苏静瑶却是等不得,一把抢过她的签,递给慧觉,笑道:“三姐姐,你就别推辞了,赶紧解了你的,好看我的。”

苏静姗想着此时若再推却,倒是矫情了,于是便只笑了笑,示意慧觉解签。

足不安,舆不安,两两事相得,忧来却又欢。

慧觉笑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接着再解苏静瑶的。

莫叹事迟留,休言不到头,长竿终入手,一钓上金钩。

慧觉又笑:“施主只要有耐心和恒心,便终能如愿。”

最后是苏静初的。

疑疑疑,一番笑罢一番悲,落红满地无人扫,独对西风怅黛眉。

这支签,却是个下下,慧觉微一皱眉,道:“这位施主,凡猜疑之事,不可冒然尝试,须再三思考探求真相再作决定,以免乐极生悲。”

苏静姗和苏静瑶的签文都还过得去,独苏静初的是个下下签,这让她当即愁眉不展,又恐被人看了笑去,只得垂了头走路,借以掩饰情绪。许是因为刚才她帮苏静瑶出了那两分银子的香火钱,苏静瑶这会儿显得极为体贴,见她心情不好,便提议回家。苏静姗也看出了苏静初的异样,自然不会反对,三人向慧觉道过谢,便离了永福寺,朝家里去。

一路上,因为苏静初的闷闷不乐,谁都没有说话,苏静瑶几次三番想开口说笑,都被苏静姗以眼神止住,好不憋得慌,因此当她走到苏记绸缎庄门前,瞥见店里有个认得的身影时,马上就嚷嚷开了:“二姐,三姐,你们看,那不是刘士衡?”

苏静姗扭头一看,果然是才刚见过的那个刘士衡,只见他领着一名小厮,正气势汹汹地同掌柜的吵架,而掌柜的明显有些招架不住,不住地举袖擦汗。

这可是大冬天,居然被逼出汗来,只不知是因为甚么事…苏静姗正诧异,突然想起来,不正是她自己跟那刘士衡提过自家的苏记绸缎庄?莫非他是上门来买衣裳的?

苏静瑶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拉了拉她的手,道:“三姐,咱们店里哪有你身上的衣裳卖,难怪他要和掌柜的吵,不如咱们进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