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一走,就有好几个女人围了上来,叽叽喳喳地议论个不停,其中一个穿红衫子的道:“原来如今苏州开始时兴这种水田衣了。”另一个穿绿衫子的反驳她道:“成衣店里都还没开始卖呢,你就知道刚才那两个人说的一定是真的?”红衫子道:“她们是威远镖局的两个女镖师,难道你不认得?她们常到苏州走镖的,说的一多半不会有假。”

苏静姗在旁边听着,暗暗庆幸自己听取了计氏的意见,没有让她去穿水田衣来引客,瞧这些出游的女人们,竟连镖局里的镖师都认得,谁晓得其中会不会就恰巧有认得计氏的人。

这时,穿绿衫子的人又道:“镖师常去苏州不假,但你怎就知道她们穿的一定就是苏州最时兴的衣裳?也许只是在路边顺便买的,又或者是被人哄骗了呢?要知道,苏州只有刘尚书家的席夫人穿出来的衣裳,才算得上是苏州最时兴的款式,别的都不算的!”

穿红衫子的人一听这话,就不作声了,毕竟苏州所卖的衣裳有许多款式,也并不是所有的款式都是时下最流行的。

围在摊子前的其他人一见穿红衫子的人没了话说,就纷纷认为穿绿衫子的人说的有理,觉得不能仅凭两名镖师的话,就断定苏州而今最时兴水田衣,毕竟这样的衣裳,和叫花子穿的补丁装,还是很有异曲同工之妙的。

一群人又是叽叽喳喳一阵,逐渐散去了。

苏静姗急得直跺脚,不由得暗恨那穿绿衫子的人可恶,哪来那么多话,不然她的水田衣一定能卖出几件去。

她正急着,突然瞥见人群里远远走来了两人,一个着浅色宽袖袍子,戴同色儒巾,脚上一双薄底绸鞋,清静儒雅;另一个则穿着一件极罕见的柳黄色盘领衣,头戴银色发冠,脚踩一双珠履,华丽张扬。这两人都生得俊朗,偏却衣着迥异,形成鲜明的对比,引得路人纷纷侧目。

苏静姗看着看着,突然发现这两人其实她都认得,穿浅色宽袖袍子的那个,是田悦江,穿柳黄色盘领衣的那个,是刘士衡,只是因为他们今日都穿着新衣裳,又好似精心打扮过,所以一时才没认出来。

与此同时,田悦江也发现了苏静姗,又看见她面前的摊子,惊讶地双目圆睁,拉了旁边的刘士衡问:“刘兄你看,那边摆摊子卖衣裳的,可是曾经卖你水田衣的那位苏小姐?”

正文第三十六章帮忙

刘士衡顺着田悦江所指一看,果然瞧见那边摊前,站着个穿水田衣的小姑娘,容长脸,大眼睛,翘鼻梁,正是卖过他水田衣,亦笑话过他痴傻的苏家小姐苏静姗。在苏静姗的旁边,还站着个妇人,三四十来岁,穿一件青布衫子,容貌与苏静姗有六七分的相似,大概是她的母亲,或是哪位亲戚。

在苏静姗面前的摊子上,整整齐齐地摆着好几件水田衣,颜色鲜艳,花色各不相同,而且每一块相互拼接的花布,都裁剪得整整齐齐,恰与刘士衡第一次买去的旧款水田衣如出一辙。

刘士衡的目光,在水田衣和苏静姗脸上晃了一圈,忍不住翘起了嘴角,看来这位苏家小姐很是聪颖,竟能猜到而今苏州流行的是旧款的水田衣,而非他提醒她时所买的那款。不错,有脑子,难怪当初敢出言笑话他痴傻。不过,她再聪颖,又能聪颖过他去?凭甚么敢笑话他痴傻!想他苏州刘士衡,刘尚书最得意的嫡孙,三岁开蒙,十二岁进学,十六岁中举,而今已在国子监攻读,考个进士回来也是指日可待,她苏静姗小小的一个丫头片子,凭甚么就要说他痴傻?凭甚么??凭甚么???

刘士衡越想越气愤,恨不得马上冲到苏静姗的摊子前,去质问她一番。就在这时,田悦江的声音在旁边响起:“你看这苏州的女子,就是不守规矩,居然还出来到大街上摆摊!刘兄,不如咱们过去瞧瞧罢,你上回不是说还要买水田衣,咱们去把她们摊子上的衣裳全买下,也好叫她们早些收摊回家,免得在这大街上抛头露面。”

刘士衡侧头一看,原来田悦江的目光,一直停留在苏静姗那边,根本没有理会他的表情,更没有关注他的心理变化。他想了一想,突然就狭促地笑了起来,拍着田悦江的肩,道:“田兄,你是想去瞧衣裳,还是想去瞧人?”

田悦江白白净净的一张脸,马上就涨得通红,奋力辩驳道:“刘兄,你休要乱说,人家可是正经人家的小姐。”

刘士衡登时作万分惊讶状,叫道:“哎呀,田兄,原来是你想去瞧人家小姐,我还以为你是想去同那位大娘打招呼呢!”

苏静姗的旁边,可不是还立着位“大娘”计氏!田悦江这才醒悟过来自己中了刘士衡的套,说漏了嘴,顿时又羞又恼,跌着脚恨道:“刘兄,亏你还是个举子,从来这样的不正经!”

刘士衡又去拍他的肩,哈哈笑道:“田兄,你就是为人太拘谨,作出来的文章才入不了主考官的眼,不然早就和我一样中举了。”

田悦江当年是和刘士衡一起进的学,但在考举人上却始终迟了一步,到如今还是他心头的病症一块,此刻他听得刘士衡这样说,心中更为羞恼,脸上不免就带了些出来。

刘士衡看见,连忙揽了他的肩,道:“田兄,休恼,休恼,我陪你一起去挑水田衣便是。”

田悦江这才脸色稍缓,这时旁边路过个穿绿衫子的妇人,问着他们道:“两位公子,你们怎晓得那些花里胡哨的衣裳叫‘水田衣’?”

刘士衡潇洒地一展手中的洒金扇儿,眼神里却满是鄙视,道:“而今苏州最时兴的水田衣,难道小爷我还不认得?”

这时旁边又来一个穿红衫子的妇人,指着穿绿衫子的道:“我就说那两个女镖师穿的没错,你非不信,如何,如何?”

穿绿衫子的妇人犹自嘴硬,辩道:“谁又晓得他说的就是真的?那水田衣可是女人穿的衣裳,他一个大男人,哪里晓得甚么时兴不时兴!”

要知道哪件衣裳是不是时下最流行的,只要看那大街小巷里,穿甚么衣裳的人最多便是,这跟是男人还是女人有甚么关系?刘士衡心下嗤笑,嘴上却懒得与她们争论,一拉田悦江的袖子,同他朝苏静姗的摊子走去。

去的路上,田悦江小声叮嘱刘士衡:“刘兄,咱们两个把苏小姐摊子上的衣裳都买下来呀!”

他竟是真想把苏静姗的衣裳都买下来!刘士衡还以为他只是拿这个当借口去看看呢。他觉得田悦江此举不妥,便扯了个谎道:“我只是看今儿花神庙前姑娘多,来这里调戏个把的,所以没带甚么钱,只怕买不下那许多衣裳。”

田悦江一听,生怕他因此不愿陪自己去了,连忙从袖子里掏了银票出来,道:“我这里有,我这里有!你不用出钱,我买就是。”

刘士衡见他如此,只得叹气,直说道:“田兄,你听我一句劝,你这样是不行的。你我这样的出身,去招惹商户人家的小姐作甚么,又娶不得,难不成,你要纳她做妾?”

田悦江脸色微愠,道:“人家清清白白的一个嫡女,我纳她作妾做甚么。”

刘士衡哈的笑了一声,道:“不纳她作妾,难道要娶她为妻?我可是听说,你父亲是有意替你和我家的十三妹结亲的,据说媒人都上过门了?”

田悦江听他这一说,反而笑了,道:“这要是放在先前,我倒也不说甚么了,可如今有你这个榜样在我前头,我还顾忌甚么——你父亲给你说了周右丞家的六小姐,连小定都下了,你还不是成日往七宝街口调戏民女,妄图周家得闻你品行不佳,退掉这门亲事。”

刘士衡见自己的事他知道的一清二楚,倒有些不好意思,摸了摸鼻子道:“罢了,如今你也伶牙俐齿起来,我不和你说。不过,你想买下她所有的衣裳,这主意未免也太蠢——你是县太爷家的公子,后头又还跟着几个便衣衙役,所以等会儿大手笔买了人家的衣裳,马上就会传到县衙去,你说你父亲若是由此得知你对那苏小姐有意,会怎么样?我想,你成亲后再怎么风流,他也是不会管的,可他绝不会允许你在成亲前乱来。”

田悦江瞥了身后的几个衙役一眼,很有些沮丧,但嘴上却道:“我只不过买几件衣裳而已,怎么就叫对苏小姐有意了?这同风流扯不上边罢?”

刘士衡见他如此嘴硬,倒不继续劝了,一把扯过他手里的银票,拉着他大步朝苏静姗的摊子走,一面走,一面道:“既然如此,那兄弟我就帮你这一次,陪你去把她摊子上的衣裳都买下来。”

田悦江慌了,赶忙拽住他道:“我也只不过是想让她们早些回家,好别在这大街上抛头露面而已,何必又让别人误会呢。”

刘士衡见他终于开窍,就笑了,道:“既然你明白了道理,那我就帮你一回,且看我的手段,不买她一件衣裳,也能让她的衣裳都卖出去。”

田悦江奇怪他有甚么好手段,更奇怪他为甚么突然转了念头愿意帮他,要知道,他可是才刚苦劝过自己。

刘士衡看出了他的疑惑,笑道:“你向来是个迂腐人,心里只有父命,只有礼教,难得有这么一回愿意遵从自己的心意,所以我想通了,就帮你这一回。”

田悦江见他三番五次地明里暗里说他对苏静姗有意,竟生起气来,怒道:“刘兄,休要乱讲话,我心里甚么想法都没有,只是…”

“好,好,好。”刘士衡见他恼了,赶紧息事宁人,道,“你对苏小姐无意,无意,是我想多了…”

两人说话间已走到摊前,便都住了言语。

苏静姗先同他们打的招呼,笑着道:“田少爷和刘少爷也出来拜花神?”

“谁拜它来!”刘士衡啪地收了扇子,一脸的不以为然。

田悦江则依旧是那番与“抛头露面”有关的开场白:“苏小姐,你家又不是没有店铺,把衣裳放到铺子里去卖就是,何必跑出来抛头露面地摆摊子…”

苏静姗因为听多了他这样的言论,有些麻木,倒没甚么反应,但一旁的计氏却是恼了,语气生硬地道:“多谢田少爷关心,今儿是花朝节,大家都出来逛呢,哪分甚么男女,谈不上抛头露面。咱们摆个摊子,也是为了赶这趟热闹,赚些钱补贴家用。”

计氏到底年长,田悦江听得她反驳自己的话,再不好说甚么,只好拿眼看刘士衡,示意他赶紧把计策使出来,好让苏静姗和计氏能赶紧回家。

刘士衡会意,便近前几步,开始翻拣摊子上的水田衣,一面翻,一面大皱眉头,高声地嫌东嫌西:“你看,你看,这就是你们东亭县卖的水田衣?瞧瞧,瞧瞧这布料,再瞧瞧这针脚,哪有一点比得上苏州的手艺!”

瞧他,竟把苏静姗的手艺贬得一文不值,这就是他所谓的好手段?!还有,他说话的声音那样的大,生怕别个不知道似的,这一被人听见,还能有人来买?田悦江气得目瞪口呆,生怕苏静姗的生意由此受到影响,赶紧大声地反驳道:“我看这衣裳做的不错,一点儿也不比你们苏州的差!”

他们这两嗓子一亮,周围马上就围上了人。

正文第三十七章售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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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静姗却是听得奇怪,既然刘士衡认为她手艺不佳,却又为何连番到她这里来订做衣裳?

这时刘士衡还在大声嚷嚷:“田兄,你好好看看,这手艺真同苏州差不多?我看差了不止一点半点!我们苏州的水田衣,用的都是同花不同色的上好缎子,你再看她这卖的,也不知是从哪里搜罗来的破烂碎布…”

田悦江急了,打断他的话道:“你逛的店子,都是专供达官贵人们光顾的,那里头的水田衣自然不同凡响,可你也不想想,那价钱也是不同凡响,能有几个人买得起?”

“就是,就是!”苏静姗渐渐地看出了点门道,赶紧趁机接过话来,道:“我这衣裳便宜,才卖两钱银子一件呢。”这时候的衣裳都是纯手工缝制,一般都要卖五钱银子以上,这水田衣才卖两钱银子一件,的确算是很便宜了。苏静姗能清楚地看到,在围观的人群中,有不少人都露出了跃跃欲试的神情来。

刘士衡显然是也发现了,甩甩袖子,转身就走,一边走还一边嘀嘀咕咕地抱怨:“才两钱银子一件的衣裳,别污了小爷的眼!”

田悦江听在耳里,急得直跳脚,他正想为刘士衡向苏静姗道道歉,却见刚才同他们搭过话的那个穿绿衫子的妇人自人群中挤了过来,满脸兴奋地冲苏静姗道:“来来来,照着我的身量,给我来一件!”

另一个刚才也见过的穿红衫子的妇人紧跟在她身后挤过来,鄙夷地道:“你先前不是不信苏州时兴水田衣的?这会儿怎么还抢在了我前头?”

绿衫子听她这样说,不但没不好意思,反倒还鄙视起她来,道:“嫌货人才是买货人,这道理都不懂得?”

红衫子道:“刚才那公子又没买。”

绿衫子白了她一眼,道:“人家富家公子,来买摊子上的货?反正就是那么个意思,你听不明白是你蠢。”说完,就扭过了头去,问着苏静姗道:“这水田衣能不能再便宜些?我买两件!”

苏静姗喜笑颜开,道:“两钱银子够便宜啦,如今苏州最时兴的水田衣,你上别处还没得买去,赶紧买下好占个头一份罢。”

两钱银子的确便宜,绿衫子不再还价,掏出钱付了帐,嘴里还犹自嘀咕:“你身上穿的不是?这才是头一份呢。”

苏静姗哈哈大笑,道:“放心,放心,我回去就脱下来。”

她这样一说,绿衫子反倒不好意思起来,赶紧抱着衣裳走了。

紧接着,穿红衫子的妇人也买了两件,说是自己一件,婆婆一件。

田悦江在旁看得目瞪口呆,怎么也想不明白,刘士衡只不过是挑挑拣拣了一番,再讲了些嫌东嫌西的话,怎么就让这两个妇人来买衣裳了呢?还没等他想明白,后面想买衣裳的人就挤了上来,一下子把他撞了开去。

他“哎哟”一声,一个踉跄,幸亏刘士衡还在人群外等他,一把将他扶住,这才站稳了身子。田悦江见到他,很有些不好意思,长鞠一躬道:“刘兄,方才我没会过意来,所以才和你呛声。”

刘士衡毫不在意,哈哈一笑,道:“要不是你配合,这出戏还唱不好呢。”

田悦江听他说自己不仅不是捣乱,反而还是出了力有功的,心里就高兴起来,道:“我看那苏小姐真是聪颖,一会儿功夫就明白了你的意图,不仅把话接了过去,而且还报上了衣裳的价钱。”

刘士衡心想,瞧你这样子,还说不是对苏小姐有意,谁信哪。他怕这话说出来田悦江又要恼,便没作声,只问:“她聪颖,那我呢?”

田悦江很高兴他帮了自己的忙,笑着道:“你比她还聪颖。”

刘士衡这下子欢喜起来,笑容满面地揽了他的肩,道:“走,我请你下馆子吃酒去。”

两人都得了高兴的事,说说笑笑,欢欢喜喜地朝街上去了。

那边,苏静姗和计氏没用到一个时辰,就把八件水田衣都卖光了,一共赚得一两六钱银子,两人欢天喜地地将银子收好,收拾家伙准备回家。

苏静姗正在叠包袱皮时,苏静初和苏静瑶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双双站在摊前看她,苏静瑶满脸兴奋,眼中尽是羡慕和钦佩,而苏静初则紧紧抿着嘴,眼中意味不明。

瞧苏静初这脸色,可不大好看,苏静姗正琢磨自己是不是哪里得罪她了,苏静瑶就绕过摊子,冲到了她面前,抓住她的胳膊一个劲儿地摇晃,嘴里叫着:“三姐姐,你可真能干,好几件水田衣,一下子就全卖光了,你们这下赚了不少钱罢?”

苏静姗笑道:“没赚多少,待会儿三姐姐买糖请你吃。”

苏静瑶欢呼起来。

苏静初却盯着苏静姗的眼睛,问道:“三妹妹,田少爷同你很熟?”

一个是未嫁女子,一个是未嫁男子,甚么叫很熟?苏静姗极不喜欢她这种态度和口气,很不高兴,不愿直接回答她,只道:“那回万姨娘胡闹时,是田少爷帮忙押她去的衙门。”

她这是告诉苏静初,她和田悦江没有单独接触过,唯一的一次见面,还是在大家都在场的情况下——虽然这不是实情,但有些事情,她觉得没必要告诉苏静初。

但苏静初显然不怎么信,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后,拉起苏静瑶走了。

苏静瑶还想和苏静姗好好说说话呢,却被她强行拖走,很是不高兴,抱怨道:“你作甚么给三姐姐脸色看,她怎么得罪你了?”

苏静初沉着脸道:“刚才你不是都看到了,每当那刘士衡说她卖的衣裳不好,田少爷都替她辩护,显见得他们是极熟的。”

“那又怎样?”苏静瑶不解。

苏静初忿忿地道:“上回我险些成了苏州刘大人家的妾的事,你可还记得?那一定是她早就从田少爷那里知道了实情,晓得不是甚么好事,所以才故意怂恿姨娘劝我上花轿的。”

苏静瑶对她这话十分地不赞同,替苏静姗分辩道:“二姐姐,我怎么记得当时你上花轿是心甘情愿的?姨娘还因为三姐姐把机会让了出来而兴高采烈呢。说到底,还是你们自己愿意去,不然谁逼得了你们?”

苏静初经她这一番抢白,气得一口银牙咬得蹦蹦响,骂道:“你到底和我是亲姐妹,还是和她是亲姐妹,怎么处处帮着别人说话?”

苏静瑶道:“我和你们都是亲姐妹,哪分甚么别人不别人?”

苏静初被她气到胃疼,放狠话道:“你再这样,我就去告诉王秀才你们作假的事!”

苏静瑶被威胁,却是一点儿都不怕她,还嘴道:“好呀,你去说呀,那样嫁过去的人,可就是你了,你要是不嫌他穷,就尽管嫁去罢!”

苏静初一下子就泄了气,跌跌脚,气冲冲地走了。苏静瑶撇撇嘴,跟了上去。两人一前一后,别别扭扭地进了家门,就见万姨娘一脚蹬在门槛上,一手撑着院门,正朝着甬道里张望。

两人慑于万姨娘的积威,赶忙停下脚步,规规矩矩地行过礼,叫了人。万姨娘斜瞥了她们一眼,问道:“怎么就你们回来了?太太呢?”

万姨娘怎么问起计氏来了?这可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苏静初和苏静瑶对视一眼,两人眼里都是好奇神色。

苏静初答道:“我们不是一起出门的,不过刚才碰上了,她们在花神庙前摆摊卖水田衣呢,不过摊上的衣裳都已经卖完了,想必也该回来了。”

“水田衣是甚么?”万姨娘好奇问道。

苏静瑶道:“就是三姐姐上回卖给刘士衡的那种衣裳,原来如今苏州正兴这个呢,三姐姐做了好几件拿去卖,没一会儿功夫就全卖完了。”

万姨娘热切地问:“那得了几个钱?”

苏静瑶扬起头,就好像那些钱是她挣的一样,颇为自豪地道:“一件衣裳卖两钱银子,一共卖了八件,加在一起足足有一两六钱银子呢!”

万姨娘一听,满脸欢喜,竟双手合十,对天念了声“阿弥陀佛”,道:“这可好,她自己赚了钱,就不用我们出钱给她办嫁妆了。”

苏静瑶好奇问道:“怎么,三姐姐要嫁人了?”

苏静初认为嫁妆、嫁人之类的话,她们这种未嫁的女孩儿家根本就不该听,不该问,不然就是脸皮厚,不知羞,于是狠狠地瞪了苏静瑶一眼,强行把她拖走了。

万姨娘仍旧在院门口张望着,但计氏和苏静姗哪里知道她在等她们,两人收完摊后,就径直去了馄饨鸡儿摊子,苏静姗在一旁侯着,计氏则去交货。等到计氏和秦老鸨货款两讫,两人一同回到家时,就已经是中午了。

这时万姨娘已是站得腿脚发麻,一见她们从甬道里过来,就赶忙迎了上去,笑容满面的道:“哎呀,太太,你可回来了,我给三姑娘寻了门好亲,你赶紧来听我说说。”

正文第三十八章说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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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万姨娘的话,计氏的第一个反应就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于是便责备她道:“这种话怎能当着姗姐的面讲,你脑子糊涂了?”

万姨娘赔着笑道:“瞧我这脑子,一看见太太,竟欢喜得忘记了。”

她看见自己会欢喜?谁信哪!计氏暗自嘀咕着,抬腿朝院子里走,万姨娘看了看苏静姗,没有再提给她说亲的话,但却一路小跑着跟在计氏身后,十分殷勤的样子。

计氏见她总在身旁不走,便问道:“午饭可得了?”

万姨娘愣了一下,她一个上午尽等计氏了,早把做午饭的事忘到爪哇国去了,但她不敢说实话,只道:“乔姨娘正做着呢。”

结果乔姨娘十分地不争气,几人到得厨房时,里头一个人也没有,计氏掀开锅一看,空的,再打开碗橱一瞅,里头除了头天晚上剩下来的一碟菜和几块豆糕,就别无他物了。

计氏登时大怒,指着万姨娘的鼻子骂道:“你个懒货,连中饭都没做,却有空操心我们姗姐的亲事,你也不想想,姗姐的亲事哪里轮得到你操心,就是你生的那个苏远光,娶起亲来也没有你说话的份!你别忘了,你只是个妾!”

由妻沦为妾,是万姨娘至今最为羞恨的事,就因为成了妾,这会儿计氏骂她,她也只能默默受着,脸上还不能带出来。她慢慢地把紧攥的拳头缩回袖子里去,那指甲都把掌心戳破了。

计氏骂了她一通,又把乔姨娘叫来也骂了几句,这才赶她们去做饭。苏静姗站在门边上看着,只见乔姨娘黑眼圈浓重,明显地是昨晚熬夜了,也不知是在忙甚么。

计氏倒没注意到这么多,安排好万姨娘和乔姨娘的事情后,自己也开始帮忙做饭了,又赶苏静姗回房去休息。苏静姗哪好意思让计氏忙活而自己去躲懒,不顾计氏的阻拦,舀了米去舂。计氏见自己闺女这样勤快懂事,很是欣慰,与此同时又有些不满——为何只她生的女儿忙活,另两个却闲着?于是命乔姨娘把苏静初和苏静瑶姊妹俩也揪了来,指派一个去择菜,一个去给萝卜削皮。

几人忙完午饭,苏留鑫父子俩也回来了,全家聚在厅堂里吃午饭,其间万姨娘不停地给苏留鑫打眼色。苏留鑫明白她是甚么意思,待得吃完饭,便遣走乔姨娘苏静姗等人,独独留下了计氏和万姨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