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姨娘生怕她们玩着玩着就回了家,急得不行,想要去追,却又碍着计氏发了话,便只得自己安慰自己,苏静姗是和苏静瑶一起去的,应该会玩得尽兴,不会想到朝家里去。

苏静瑶拉着苏静姗到了街上,问她想朝哪头去逛,苏静姗却掏出一块银子塞进她手里,道:“好妹妹,三姐姐突然内急,你先去找糖铺罢,就顺着街朝前头走,我待会儿去寻你。”

苏静瑶忙道:“我陪三姐姐一起去寻茅厕。”

苏静姗笑道:“三姐姐又不是小孩子了,入个厕还要人陪,你赶紧去罢,免得耽误时间。”

苏静瑶想陪着她去,但又被这话戳中了心思,她确是有些担心陪苏静姗寻到茅厕回来,计氏她们已经逛完了金铺,到时可就不好再提出去糖铺了。就在她犹豫的时候,苏静姗已是跑得远了。她拔腿追了几步,但到底敌不过苏静姗是大脚,只得慢慢停下了脚步,转头朝街那头去了。

苏静姗自然不是去寻甚么茅厕,她一刻也没耽误,直奔菜市而去,掏银子买下一个猪尿泡,装满猪血,然后寻到一个无人的巷子,解开衣裳,把装满了猪血的猪尿泡绑在了胸口,再把衣裳穿好。

那猪尿泡装满了猪血后,可不怎么小,幸亏苏静姗所穿的水田衣很是宽大,倒也不怎么看得出来。

她做好准备,就一路狂奔,直奔家门。等她回到家时,院子里已堆满了大大小小的抬盒,上头都扎着大红的绸花。一定是徐媒婆到了苏静姗不及多想,拔腿就朝厅堂里冲,果然瞧见徐媒婆正坐在苏留鑫下首,将一张大红的帖子朝他手里递。

那帖子,十有八九就是聘书了事不宜迟,苏静姗赶紧掏出匕首,抵在自己胸前,大声道:“爹,你要是接了,我就死在你面前”

喊出这番话,连苏静姗自己都觉得丢脸,但在这个谨遵三纲五常,父言大过天的世界里,弱小如她者,除了这一招,又能怎么样?莫名的,苏静姗就觉得十分悲哀,鼻子一酸,险些落下泪来。

只希望此事过后,一切时来运转,能真正摆脱苏留鑫的控制,要是能自立门户,那就更好了…苏静姗默默地想着。

那边,苏留鑫大吃一惊,结结巴巴地问道:“你,你怎么回来了?”

眼见得徐媒婆还在把帖子朝苏留鑫手里塞,苏静姗连忙手上使劲,一刀戳破了面前的衣裳,也戳破了衣裳里的猪尿泡。鲜红的血顿时喷涌出来,瞬间染红了她的衣裳。当然,苏静姗也没忘了作出一副痛苦的表情来。

苏留鑫实在是没想到苏静姗说自杀就自杀,惊呆了。还是徐媒婆先反应过来,尖叫道:“三姑娘,你这是作甚么?”她一面尖叫,还不忘把聘书扔到了苏留鑫那边的桌上。

这时刚回过神来的苏留鑫听见窗边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但他此时除了震惊,还是震惊,实在是没有精力去理会别的,因此也就没有走过去看,甚至连问也没问一声。

苏静姗盯着桌上的大红帖子,冲苏留鑫喊:“还回去不然就算我这回没死,等到上花轿时,一样死给你看,叫你不但人财两空,还惹上一身的晦气”

若苏静姗真等到上花轿时死了,可不就是晦气,更是会连累得苏静初和苏静姗都不好嫁人。苏留鑫被她这话吓住了,不敢再犹豫,连忙伸手去取桌上的聘书。

但就在这时,前面传来了阵阵惊呼,听声音竟是:“走水了走水了”

正文第四十四章巨变

走水?屋内三人都是一惊,苏留鑫再没了心思去拿那大红聘书,一马当先地冲了出去,一面跑,一面高声地问:“哪里走水了?快去担水来灭火”

徐媒婆见那聘书还是稳稳当当的在桌上,就放了心,也跟着出去了。苏静姗则趁着他们都在忙乱,悄悄儿地回了自己屋,把猪尿泡拿了出来,丢进床下。

这时苏留鑫在前面已是忙坏了,他的绸缎庄不知怎地竟着了火,虽说火势不大,又是从外头先燃起来的,但奈何店内都是易燃的布料,容不得他半点马虎,因此在扑灭火苗后,又带着掌柜的和两名伙计把店内店外都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直至完全确定再无一丁点火星方才作罢。

徐媒婆一直站在旁边看着,见绸缎庄没有甚么大碍,便告辞走了。

待苏留鑫忙完回到厅堂,发现聘书还在桌上放着,他正犹豫要不要还回去,就见苏静姗满身是血地站在门口,手里还握着那把匕首,他马上想起苏静姗拿着匕首刺向自己胸前的毅然决然,就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下意识地想把聘书朝怀里藏。

苏静姗瞧见,甚么也没有说,只是把匕首又抵在了胸前,苏留鑫又是一个哆嗦,生怕她真刺了下去,闹个人财两空,忙道:“我这就去还,这就去还。”说着就飞快地朝外跑去,生怕步子慢了,苏静姗又要刺自己一刀。

苏静姗不放心,便跟了上去,一路上有许多人对着她指指点点,更有人上前来问她这是怎么了。苏静姗也不掩饰,只要有人来问,就作出崔然欲涕的表情,告诉他们,这是苏留鑫拿刀刺的,就因为她不愿意被卖掉。

大安街上的人,哪个不晓得苏家的情况,闻者要么唏嘘,要么愤慨,纷纷指责跑在前头的苏留鑫,又不是穷得过不下去了,作甚么要卖儿卖女。

苏留鑫直呼冤枉,不停地为自己辩解,但奈何苏静姗满身是血,别个都不信他,直闹了个颜面尽失,满腹委屈。

徐媒婆小脚,走得不快,因此他们没追多远就赶上了她。苏留鑫现在只想赶紧回去,好躲开路人鄙夷的眼光,所以一追上徐媒婆就把聘书掏了出来,塞进她手里,道:“这门亲事作罢,那些聘礼,你赶紧把刚才的脚夫都叫回来,把它们担回去。”

徐媒婆哪里肯接那聘书,一面骂苏留鑫背信弃义,一面又给他推了回去。

苏留鑫又是满腹委屈,心想,这又不是我不愿意的,不是被苏静姗逼着了么,难道要他硬收下聘书,去丢个姑娘?

他心里想着事,手下却不慢,飞快地伸出胳膊,挡住了徐媒婆来塞聘书的手。

他两人一去一来,正拉扯得热闹,却有一身着大红销金衫子的妇人直直地朝苏留鑫走过来,问道:“请问这位可是苏家绸缎庄的东家苏老爷?”

苏留鑫见这人的打扮和徐媒婆差不多,但衣料的档次却高出一等,就愣了一愣才答道:“我就是,你找我作甚?”

那妇人冲他福了一福,笑道:“我是本县官媒,姓袁,老爷称呼我袁媒人便是。我是来替知县大人家的公子向您家三姑娘提亲的,若是苏老爷无事,还请借一步相谈。”

知县大人家的公子?那不就是田少爷?苏留鑫此时的感觉,就好似被一大馅饼结结实实地砸中了,兴奋地有些发晕。他愣在原地傻笑了好一气,才得意洋洋地把董庆元的聘书朝徐媒婆一丢,再转头笑容满面对袁媒婆道:“我家就在前面,还请袁媒人移步。”

袁媒婆略一点头,退后两步,请苏留鑫先行,在前面带路。

这下徐媒婆不乐意了,赶将上来扯住苏留鑫的袖子,硬把聘书朝他怀里塞,道:“凡事有个先来后到,亏你还是个生意人,怎么一点儿诚信也不讲?”

苏留鑫只想着待会儿怎么向袁媒婆解释满院子里的聘礼,根本不理她,袖子一甩,聘书一丢,继续朝前走。

那聘书在空中转了两圈,落到地上,自行翻开来。徐媒婆赶忙扑上去捡,却一眼瞧见聘书内页的内容,忍不住惊讶地“咦”了一声,随即冲前面高声叫喊:“苏老爷,你来看这份聘书”

苏留鑫哪里肯理她,赶紧加快了脚步。徐媒婆挪着小脚赶将上去,把聘书摊开,递到他眼前,道:“苏老爷,你先看了再说。”

苏留鑫很不耐烦地朝聘书上扫了一眼,也跟徐媒婆先前一样,惊讶地咦了一声,道:“董庆元求娶的是我家二丫头?先前怎么没听说?”

徐媒婆望着他,道:“这不是我带来的聘书,是苏老爷暗中换了?”

苏留鑫皱眉道:“我换它作甚么…”他说着说着,突然心念一动,闭了嘴,只望着徐媒婆笑。

徐媒婆心领神会,笑道:“二姑娘样貌更好呢,董公子一定乐意。”

苏留鑫也笑:“那这事儿就这么定了?”

“就这么定了,董公子那里我去说。”徐媒婆心想董庆元只是要一个娘子,至于是谁并不重要,再说苏家二姑娘生得比三姑娘好,他见了一定喜欢,于是就打下了包票。

此时的苏留鑫,浑身舒坦,笑呵呵地把聘书收进怀里,对袁媒婆道:“今日我苏家双喜临门,两位小女的亲事都有着落了。”

袁媒婆心知有异,但毕竟与她无关,也就不去过问,只浅浅地笑了笑。

苏留鑫与徐媒婆两人皆大欢喜,谁也没去追究那封假聘书的由来,只相视一笑,在街上别过。

苏静姗躲在路边的一株大树下,把刚才的情景看了个一清二楚,也听了个一清二楚,此刻,她心中十分地气愤——徐媒婆聘书被换,她能猜出个大概,不外乎就是苏静初想要嫁个有钱人,点燃了前面的店铺,趁着众人都不在厅堂之际,把聘书给换了。看来那天她在菜市前碰见苏静初请书生写的帖子,就是那封假聘书了,她胆子也真是大,竟一点儿也不顾及姐妹情谊,虽然那个董庆元是她不想嫁的,可那也得她愿意才行,她怎能招呼都不打一声就来抢?听计氏以往的口气,那董庆元一定是有甚么不对,所以她才坚持不让自己嫁过去,嗬,既然苏静初这么想嫁,那就让她去受苦好了,活该苏静姗气愤过后,才想起袁媒婆来,犯起了迷糊——袁媒婆怎么会上门来替田悦江提亲,而且来得这么巧呢?这个问题,她想了半天,却怎么也没想明白。

等她迷迷糊糊地回到家中,苏留鑫已经在厅堂同那袁媒婆相谈甚欢了。毫无意外的,他会答应这门天上掉下来的亲事,而苏静姗则是满腹疑惑——虽说知县的官职不大,只是个七品芝麻官,但怎么也是个正经的官宦人家,怎会来娶她这个商户之女?要知道在当朝,商人的地位可是很低的。就算是田悦江不知在何时恋上了她,他的父亲知县大人也不可能答应呀?

苏静姗立在自己房门前,微皱着眉头望向厅堂,却见计氏自厅堂走出,直奔她这里而来。她吃了一惊,忙问:“娘,你怎么回来了?是不是万姨娘…”

计氏笑容满面的打断她道:“我没事,只是担心你一人回来制不住你爹,才寻了个借口也回来了,我刚才见你不在,正想去找,却见你爹带了个媒婆回来,我生怕他又要使甚么花招,就没急着出去,先在旁边听了一气。”她说着说着,抑制不住地笑出声来,道:“囡囡,你可知道是谁来向你提亲?”

苏静姗语气平淡地道:“我早在街上就听见了,是知县大人家的田少爷。”

计氏听她语气中并无一点高兴的意思,便朝她脸上看去,却见她竟是面有愁容,连忙问道:“囡囡,可是有甚么不妥?”

苏静姗摇摇头,道:“不妥倒是没看出来,只是娘你想想,那田少爷是甚么样的人家,怎会屈尊来向我提亲?”

计氏先前是被高兴冲昏了头脑,这会儿经苏静姗一提醒,再仔细一想,才发现此事真有些奇怪,堂堂知县大人家的公子,怎么会来向一个商户之女提亲呢,纵使苏静姗在她眼中是完美无缺,可那也改变不了她商户女出身的事实。

“难道其中有诈?”计氏兀地一惊,就要朝厅堂里去。

苏静姗忙道:“娘,你也不用问甚么,直接回了那媒人便是。”

计氏惊讶道:“直接拒绝她?如果是真的也不答应?囡囡,那田少爷人不错,实在是难得一见的…”

苏静姗打断她道:“娘,我是甚么身份,自己很清楚,那田少爷再好,我也不想去他家受气。”

受气?是了,她一个商户女,去了官宦人家,肯定是瞧不起的人多,受气自然是难免的。计氏是真的觉得这门亲不错,但也是真的舍不得女儿去高门大户里受委屈,于是便犹豫起来。

就在这时,厅堂那边的苏留鑫已经结束了与袁媒人的交谈,将其送了出来。瞧苏留鑫笑容满面的模样,定是已经答应了袁媒婆的提亲。计氏犹豫起来,道:“要不就这样罢,知县大人既然愿意请媒人来提亲,就一定是看得上你,既是如此,你还怕甚么?”

苏静姗也是很犹豫,不然刚才那会儿就不是站在屋檐下,而是直接冲过去了。

母女俩都是犹豫,正你看我,我看你的时候,却听见外面一阵喧哗,其间还夹杂着语气不善的高声叫嚷。两人对视一眼,俱是惊讶,但还没等她们反应过来,就见两名皂衣衙役手执枷锁冲了进来,在他们身后,跟着一大群看热闹的邻居。

正文第四十五章判刑

“怎么回事?”计氏惊讶着,跑向那两名衙役,问道:“两位差爷,来我家可是有事?我…”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其中一名衙役打断:“苏留鑫在哪里?带我们去。”

“差爷找我家官人作甚么?”计氏又问。

衙役看了她一眼,反问道:“你就是告状的计氏?”

计氏点了点头。

衙役道:“苏留鑫停妻再娶,知县大人差我们来押他去公堂受审。那状既是你告的,还请你和我们一起走一趟罢。”

看来证据从苏州拿出来的,苏留鑫这九十大板逃不掉了,计氏心里又是高兴,又是难过,高兴的是,苏留鑫亏待她母女多时,终于要受惩罚了;难过则是因为到底夫妻多年,一想到他要受皮肉之苦,心里难免有些不好受。

她默默地在前带着路,把两名衙役领到了厅堂,朝苏留鑫一指,道:“他就是我家官人苏留鑫。”

两名衙役立即冲将上去,利索地把苏留鑫给锁了。

苏留鑫愣是没反应过来,直到枷锁上了脖子,才大声叫嚷:“你们这是作甚么?”

一衙役道:“你停妻再娶,已是被原配计氏告了,快快随我们到公堂受刑罢。”

计氏告了他了?苏留鑫不敢置信地望向计氏,眼里满是惊疑和怨恨。

计氏毫不畏缩地回视于他,道:“若不是你听信万姨娘的话,要把囡囡嫁给那董庆元,我也不会不顾夫妻之情。”

计氏说起苏静姗的亲事,提醒了苏留鑫,他连忙大力挣扎起来,一面挣扎,一面大声叫嚷:“你们一定是搞错了,我才与知县大人结了亲家,他怎会使人来拿我?”

两名衙役哈哈大笑,一个道:“我们日日都在衙门,怎么不晓得有这么一件事,我看是你想攀高枝想疯了罢。”

另一个则道:“扯谎也不打打草稿,知县大人是甚么人家,你又是甚么人家,你有资格同知县大人做亲家?”

苏留鑫气得满脸通红,挣扎着欲争辩,这时苏静姗却跑了进来,凑到他耳边急速地道:“爹,你若不想我嫁不出去,就尽管把袁媒婆来提亲的事讲出来。”

苏留鑫虽无情,却不傻,听了苏静姗的话,稍一琢磨就明白过来——袁媒婆上门提亲的事,只怕多半有蹊跷,不然知县大人绝不会前脚向他提亲,后脚就使了衙役来拿他。

衙役是作不得假的,那就是说,袁媒婆提亲的事有假?既是可能有假,那此事就如苏静姗所说,还真是不能声张,不然只是白白坏了苏静姗的名声,让别人看笑话。要是苏静姗因此而嫁不出去,那他岂不是要养她一辈子?苏留鑫皱紧了眉头,费力的想着,那两名衙役却等不得,大力将他一推,夹着他朝外走去,又回头喊计氏,要她跟上。

计氏连忙拉过苏静姗,道:“囡囡,你随我一起去罢,就在门口等着,万姨娘若是得知此事,一定不会善罢甘休,我怕你一人在家应付不了她。”

苏静姗才不怕甚么万姨娘,但她却极想去亲眼瞧瞧苏留鑫挨打的样子,于是就点了点头,随着计氏一起,跟了衙役朝衙门去。

到得公堂,知县大人升座,不一会儿,门前就围满了看热闹的人,苏静姗挤在人群中,朝知县大人看去,只见这位田知县一脸公事公办的表情,丝毫看不出有任何异样,她由此愈发断定,那袁媒婆绝不是他遣来的。

衙役山呼“威武”过后,田知县掷下一张帖子来,正是苏留鑫在苏州与万姨娘成亲的婚书。田知县喝道:“苏留鑫,你好大的胆子,停妻再娶不说,还敢去衙门备案”

苏留鑫诺诺不敢言。

计氏盯着地上的大红帖子,满脸悲愤。

苏静姗心想,苏留鑫之所以如此,只怕不是因为胆子大,而是不这样做,不足以取信于万家罢。而只有取信于万家,才能得到那三间铺子的股份。

就在她想事情的时间里,田知县已是掷下了火签,喝命衙役执刑,重打九十大板。

苏留鑫大声求饶,但哪里有人理他,两名衙役一左一右的在他身旁站了,高举板子,一下一下地朝他屁/股上打去。才打了没几下,苏留鑫就鬼哭狼嚎起来,再等打到第六十下时,他连哭的力气都没了。待得九十板打完,他已是摊在了地下,有如一滩烂泥了。

事情却还没完,田知县又高声命带万氏,立时便有衙役押了万姨娘上堂,跪在了堂下。怪不得一直没见着万姨娘呢,原来她不是还在肉市街未回,而是被衙役带去了,那苏远光又在哪里呢,应该也来了罢,苏静姗朝四周看了看,却没看见他,不禁暗自奇怪。

这时田知县已判了万姨娘和苏留鑫离异,着万家人来将其带走。万家人还没露面,却见万姨娘猛地跳起,扑向计氏,伸手就朝她脸上抓,嘴里骂着:“你这村妇,竟敢害我,我和你没完…”

计氏闪身躲过,本能地想还手,苏静姗连忙冲她喊道:“娘,她咆哮公堂,自有青天大老爷替你作主,你不必着急。”

计氏一向是肯听苏静姗的意见的,闻言便缩回了手。

田知县被苏静姗这声“青天大老爷”一喊,就算不准备罚万姨娘都不行了,立时掷下火签,命人将她重打十大板。

万姨娘一听,整个儿都呆住了,任由衙役将她拖到堂中,噼里啪啦地打起来。她自幼娇生惯养的人,哪里受得了这个疼,两板子下去眼泪就出来了,哭喊声震天动地。她一面哭喊,一面还不忘在心里暗骂计氏和苏静姗,骂她们动手竟这样的快,让他们来不及防备,更来不及去买通衙役,叫他们轻些打。

待得十板子打完,万姨娘就和苏留鑫一样,摊在地上了。田知县满意地点了点头,喊了退堂,由师爷陪着下去了。

计氏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看着苏留鑫,心思百转,但到底还是忍不下心,走去扶他。这时,苏远光自堂外飞奔进来,扑到万姨娘身边,小声道:“娘,银子我都照你的吩咐藏起来了,你放心。”他说完,却不见万姨娘有反应,仔细一看,原来万姨娘早已昏过去了。

苏远光大叫一声,飞快地将万姨娘扶起来,欲背她去寻郎中。

计氏却走过去拦住他,道:“远光,知县大人已判了她同你爹离异,因此她这会儿已经不是我们家的人了,你还理她作甚么?”

苏远光气得两眼通红,两只拳头攥得紧紧的,苏静姗看在眼里,心想,若这不是在公堂上,只怕他就要出手打人了罢。

计氏却不怕他,斜瞥着他道:“还不赶紧来背你爹回去?”

苏远光的一双拳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终于还是放下了万姨娘,去把苏留鑫背了起来。

苏远光背着苏留鑫在前,计氏和苏静姗紧随在后,三人一起回到家中,此时乔姨娘已带着苏静初和苏静瑶在院门前等着了,几人一见他们回来,赶忙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问:“老爷/爹爹怎么了?”

计氏心里难受,没好气地道:“怎么了怎么了,自己没眼睛看么?”

“万姨娘呢?”苏静瑶探头朝后看了看,问道。

苏远光一记眼刀飞过去,吓得她缩回了头,紧紧闭上了嘴,乔姨娘连忙把她搂进了怀里,一副生怕苏远光扑过来的模样。

苏远光背着苏留鑫,按着计氏的指示,将其放到了东屋床上,然后飞快地离去了,任计氏怎么喊也没喊住。惹得计氏大骂:“不孝的小畜生,这是你亲爹,你竟连个郎中也不去给他请,就惦记着你那黑心肝的姨娘”骂完又指了乔姨娘道:“赶紧去给老爷请个郎中回来,虽说他无情无义,成天只想着卖儿卖女,可这一大家子人还得靠他养活,他这会儿还死不得。”

这话大概也就只有计氏才敢讲出口了,乔姨娘缩了缩身子,拉起苏静初和苏静瑶,出门请郎中去了。

请个郎中而已,需要把两个女儿都带去?分明是看着两房人斗法,不想惹事上身,这个乔姨娘,倒是始终是这性子。苏静姗看了看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苏留鑫,想了想,也退了出去。她早看出来了,计氏虽然恨着苏留鑫,但到底还有那么一丝舍不得,如今见他重伤,心里除了恨,更多的还是难受。也罢,如果计氏不愿和她一起离开,那就自己一个人走罢,反正她是再也不想留在这个家里了。

苏静姗站在屋檐下,默默地想着心事,没过一会儿,便见乔姨娘母女三人一路小跑,领着郎中回来了,看来她们还是很怕苏留鑫就此一命呜呼的。

郎中给苏留鑫看过伤,又诊了脉,然后摇了摇头,把计氏请到厅堂,才道:“年纪大了,伤势又太重,就算能好转,只怕也是在床上躺着的多了。”

“甚么?”计氏是想给苏留鑫个教训不假,可也没想过他会伤得这样的重,一时不禁呆住了。

正文第四十六章登门

苏静姗生怕计氏由此和她生隙,那她在这个世上,可就没一点温暖了,于是连忙上去拉了计氏的手,道:“娘,都怪我…”

计氏没等她说完,就打断了她的话,斩钉截铁地道:“怪你作甚么,是你爹自作自受,别说他犯下了错,就该领罚,就算只看他三番五次地拿你的亲事作孽,就该狠狠打几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