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氏笑了,既是她们偷拿的银子,自然不会说出去。她自包袱里取出三块银子,也不掂重量,便给了乔姨娘母女三人每人一块,道:“辛苦你们了,这银子你们拿去使罢,剩下的这些,我会分作三份,等三个姑娘出嫁时,一人一份。”

苏静初和苏静瑶听她提嫁妆,都粉面含羞,苏静姗见了,觉得自己最好跟着学,免得被人认为是脸皮厚,但无奈这脸怎么也红不起来,只好把头垂得低低的。

乔姨娘母女三人接了银子,福身谢过计氏,乔姨娘又道:“太太,恕我多嘴,那万家既然把万氏的嫁妆都搬回去了,那就该把老爷当初给他们的聘礼还回来。”

“聘礼?”计氏先前光顾着生气,居然忘了这茬,这时经乔姨娘一提醒,才想起来,忙道,“幸亏你说起来,不然我还忘了,赶紧去把远光找回来,我来和他说。”

“太太准备让二少爷去要聘礼?”乔姨娘很是惊讶,道,“他恐怕不会答应的,那可是他…”她本来想说“那可是他亲舅舅家”,突然发现当着计氏的面这样说太不妥当,连忙把后面的话收了回去。

计氏却胸有成竹地道:“你放心,只管把他叫来,我有办法让他去要。”

乔姨娘半信半疑,带着苏静初和苏静瑶出去,到前面铺子里寻了个伙计,让他把苏远光找了回来。

此时的苏远光,正在另一家铺子里翻账本,逼着掌柜的把店里的银子全交给他,那掌柜的怕这不是苏留鑫的意思,有些疑虑,不肯全拿出来,苏远光正与他吵着,便见自家前面铺子里的伙计跑了来,跟他说计氏有请。

苏远光恶狠狠地瞪了那伙计一眼,骂道:“她要你来找我,你就真来了?没用的东西”

那伙计哪里不晓得他同计氏之间的矛盾,便只哄着他道:“二少爷,听说是好事哩,我这才跑了来。”

“好事,她找我能有甚么好事,鬼扯”苏远光嘴里虽然这样说着,但到底还是怕真有好事,去迟了赶不上,便放下了找这边掌柜的要钱的事,朝家里去了。他到家时,计氏正在厅堂里等他,一见他回来,一句虚话也没有,开门见山地就道:“远光,万家既然是把你姨娘的嫁妆都搬回去了,那你就去把你爹当年给万家的聘礼都要回来罢。”

“凭甚么我去要?不去?”苏远光掉头就走。

计氏在他身后道:“你还当他是你舅舅呢?就算他是你亲舅舅,你看他又是怎么对你的?你姨娘的嫁妆,也不说留给你一点半点,三个铺子,也要都收回去,你拿他当舅舅,他可曾拿你当外甥?”

随着计氏的话一句一句地说出来,苏远光的脚步就越走越慢,说到最后,他竟停在了门口,在顿了一会儿后,抬腿奔出门去了。

不多时,乔姨娘就来通风报信,说苏远光直奔万家去了,计氏满意地笑了笑。

乔姨娘跟着笑了笑,正准备退下去,计氏问道:“外头院子里搁着的那些东西是甚么?看样子怎么像是聘礼?”

外头院子里搁着的,正是徐媒婆送来的董庆元的聘礼,先前计氏光顾着忙其他的事,没有注意,这会儿空闲了,就想了起来。

乔姨娘并不知道董庆元的事,更不晓得苏静初偷梁换柱的事,便只茫然地摇了摇头。计氏还要再问,却见苏静姗在一旁给她打眼色,便住了嘴,叫乔姨娘下去了。

苏静姗凑到计氏旁边,小声地把徐媒婆来送聘礼,前面铺子失火,聘书被换的事告诉了她。计氏一听大惊,苏静姗不知就里,她可是知道实情的,那董庆元可是个“净身男子”哪,这苏静初要是嫁过去,岂不是要后悔一辈子?

她情急之下,也顾不得苏静姗是未嫁女子了,匆匆地道:“快去,快去把你二姐姐找来,告诉她,那董庆元嫁不得那是个‘净身男子’”

“净身男子”?那董庆元竟是个跟太监一样的“净身男子”怪不得计氏要痛揍万姨娘和苏留鑫,怪不得宁愿把他们给告了也不肯让自己嫁过去苏静姗这才完全明白了,同时又有些后怕,幸亏自己听计氏的话,尽管不知详情还是逼着苏留鑫没把自己嫁过去,不然后悔一辈子的人,就该是她了。

她是不满苏静初招呼都不打就换了她的聘书,但到底是亲姊妹,怎好眼睁睁地看着她跳火坑,于是听过计氏的话,当即就跑去了苏静初房里,拉着她急匆匆地道:“二姐,那董庆元嫁不得”

苏静初先是一愣,而后大惊失色,竟一下子跌坐在了地上,结结巴巴地道:“你,你怎么知道的…”

苏静姗看着又好气,又好笑,伸手把她拉起来,道:“你管我怎么知道的,赶紧想办法把这门亲退了才好。”

苏静初双目含泪,哽咽着道:“三妹妹,你到底还是怪我了…”

苏静姗哭笑不得,道:“到底?你的意思是,你做了这种事,我不该怪你?”她不等苏静初说话,接着又道:“其实这会儿我还真不怪你了,因为我才知道,那董庆元是个‘净身男子’,跟太监也差不多,你自己抢着要去跳火坑,我只替你惋惜,哪还顾得上怪你?”

苏静瑶在旁听了这一时,越听越糊涂,但“净身男子”是甚么意思,她还是知道的,闻言便大惊:“三姐姐,你说的是真的?”

苏静初却是不信,还以为苏静姗是因为怨她才这样说的,便拉着苏静姗的手哭道:“三妹妹,我晓得这事儿是我对不起你,但既然事情我已经做下了,你就成全我罢,来世我做牛做马报答你。”

苏静姗把手抽了出来,哭笑不得地道:“我要你做牛做马作甚么?你既是不信我的话,那就跟我去见娘,看我是不是骗你的。”

苏静初将信将疑,跟着苏静姗来到厅堂,苏静瑶也跟了来。三人站到计氏面前,行过礼,苏静姗便道:“娘,事情我都告诉二姐姐了,但她却是不信,你来跟她说。”

计氏尚未开口,苏静初先跪下了,流着泪道:“太太,你打我骂我罢,都是我的不对…”她说着说着,竟砰砰砰地磕起头来:“太太,你就成全我罢”

计氏跟苏静姗一样,是哭笑不得,道:“你偷换你三妹妹的聘书,的确是不对,不过你可晓得,此事就算你不插手,你三妹妹也不会嫁给那董庆元。”

“为甚么?”苏静初有些呆愣愣的。

计氏反问她道:“我问你,那会儿我为甚么要揍万氏?”

苏静初隐隐约约听说过是与苏静姗的亲事有关,但具体是为甚么,却是不晓得,于是便摇了摇头。

计氏又问:“你先前回家时,可曾见到你三妹妹衣裳上的血?这又是为甚么?”

苏静初继续摇头。

苏静姗忍不住了,在一旁道:“娘要打万氏,是因为她黑了心肠,怂恿着爹要把我嫁给‘净身男子’董庆元;我的衣裳上之所以有血,是因为我以自杀来逼着爹不收董庆元的聘书——就是被你偷换掉的那封。二姐姐,你既然会偷听,却怎么不早来一会儿,那样就甚么都明白了。”

当时苏静初的确只看到徐媒婆把聘书放到桌上的那一幕,至于前面发生了甚么事,她并没有赶上,所以都不晓得。只是,苏静初的话到底可信不可信呢?苏静初开始思索起来。

苏静姗见自己和计氏都已把话说得这样明白,而苏静初却还是不信,就气恼起来,对计氏道:“娘,咱们只管把话说到,她不信是她的事,既然她这样想去跳火坑,就让她去跳好了,到时别怪我们没劝她就行。”

苏静初还在犹豫,一旁的苏静瑶却是实在忍不住了,冲上去抓住她的胳膊一个劲儿地晃,急道:“二姐姐,我看你是想嫁有钱人想得发疯了,太太和三姐姐已是把话讲得这样清楚,你却怎么就是不信呢?还是说,你为了给有钱人做妻,竟宁愿嫁给一个‘净身男子’?”

“我…”苏静初喃喃地,不知在说些甚么,苏静瑶急了,拔腿就朝外跑,道:“你顽固不化,我叫姨娘来劝你”

正文第四十九章心慌

不多时,便见乔姨娘飞奔而至,直接扑到计氏面前,哭道:“太太,二姑娘她糊涂,您可不能随她的性子来,那‘净身男子’哪是能嫁的,我求您了,您一定要想法把这门亲事给推掉呀”哭着哭着,又开始抱怨苏留鑫:“老爷也不多打听打听,怎么给二姑娘说了这么一门亲”

看来她还不知道苏静初的这门亲是怎么来的,计氏便把事情的前因后果给她讲了一遍,乔姨娘立时呆住了。

苏静瑶也是愣住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伸手去推苏静初:“二姐姐,你怎么这样糊涂”

乔姨娘心里也是这样想的,但以她的身份,却不好当着计氏的面教训她,便只能抬起袖子,默默地拭泪。

计氏见苏静初仍未表态,便道:“若是二姑娘真已后悔,那就算再难,我也得想办法为她退了这门亲,但若是她自己不愿意,我可不想做恶人,费力做了好事倒叫人抱怨。”

乔姨娘一听,连忙去推苏静初,急道:“二姑娘,你倒是说话啊,那‘净身男子’是嫁不得的”

苏静初仍是不语,乔姨娘只得凑到她耳边,讲了心里话:“二姑娘,你心里怎么想的,姨娘都知道,可是你别犯傻,就算那董庆元不是净身男子,只要太太发话,你就得听她的,不然以后能有好日子过?更别说这门亲是你使了见不得人的手段,从三姑娘那里抢来的,哪怕太太是因为心里不痛快才叫你退了这门亲,哪怕你再不情愿,也得退”

苏静初听得一怔一怔,豆大的泪珠子不住地滚落下来,浸湿了面前的衣衫。苏静瑶递过手帕子来,她也不接,整个人似失了魂似的,目光茫然地冲计氏点了点头,就转身冲出门去了。

计氏见她这样,忙冲乔姨娘和苏静瑶道:“她只怕还是没信我,你们赶紧去追,别叫她做傻事。”

乔姨娘一样是担心苏静初想不开,闻言连忙拉起苏静瑶追出去了。但她们才追到院子里,就见苏静初愣愣地站在院门口,不知在干甚么,她们赶上去一看,原来苏静初面前还立着个媒婆打扮的人,正手足无措地看着她。那媒婆一见乔姨娘和苏静瑶,好似见到了救星,急急地道:“你们作证,我可没对她做甚么”

乔姨娘满腹疑惑,问道:“这是怎么了?”

那媒婆道:“我才到院门口,她就扯着我问城东的董庆元是不是净身男子,我略回答的迟了些,她就成这样了。”

乔姨娘问:“她问你?你是哪个?”

那媒婆满面堆笑地回答道:“我姓徐,就是给你们二姑娘说亲的媒人,那城东的董庆元,可是咱们东亭县数一数二的人家…”

她还没说完,就被苏静初打断了:“你扯谎刚才我问你时,你明明是支支吾吾地,哼唧了半天才回答我说他不是净身男子你分明是在骗我”

乔姨娘和苏静瑶的目光齐齐投向徐媒婆。

徐媒婆面不改色地道:“我只是奇怪二姑娘为甚么这样问而已,并不是支支吾吾,二姑娘你误会了…”

苏静初呼吸急促,胸口急剧起伏,喘着气道:“你…你胡说…你的眼神是骗不了人的…”

乔姨娘一眼瞧见她神色不对,连忙招呼苏静瑶一起扶起她,把她朝屋里拖,但苏静初却扯着徐媒婆的袖子,死活不肯走,嘴里不住地道:“你同我一起到太太面前去说清楚”

乔姨娘和她一样想弄清楚这件事,闻言便去拉徐媒婆,道:“你就随我们走一趟罢,把话说开了,大家都便宜。”

徐媒婆还想做成这门亲呢,自然不会退缩,道:“走就走。”

于是几人来到厅堂见计氏,此时苏静初已是只顾喘气,说不出话来,乔姨娘担心得紧,生怕她犯病,连忙把徐媒婆推到计氏面前,道:“太太,您来问她,那董庆元到底是不是净身男子。”

计氏一听便知其实乔姨娘也是不信她的话的,只不过因为别的甚么原因,刚才才没有拂却她的话。她的脸色,便微微有些不好看,道:“怎么,我的话你不信,只信徐媒婆的?”

乔姨娘脸色一红,忙道:“太太,不是的,不是的,只是二姑娘她…”

“罢了。”计氏直觉得自己是热脸贴了冷屁/股,很是不悦,便打断她道,“你们既是不信我,就算我问了徐媒婆又如何,只怕你们还以为我是和她串通好的,不如你们自己去打听,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刚才我的话,就算我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说着就站起身来,不顾乔姨娘的挽留,拉起苏静姗去了她的屋里。

来到东厢北屋,计氏犹自气呼呼,道:“我好心替她们打算,她们却来疑我,真是值不得我为她们操心。说起来,她们算我甚么人?乔姨娘进门,我并不晓得,也没有吃过她的茶,凭甚么你爹纳了她,我就得替她和她生的闺女操心?我欠她们的?”

计氏这番说辞,倒是颇有现代人之风,深合苏静姗的心思,但在此紧急关头,她却不能顺着计氏的话说,任由苏静初嫁给董庆元,毕竟苏静初和她是亲姊妹,看着亲姐姐嫁给净身男子的事,她还做不出来,哪怕她并不喜欢这个姐姐。

于是她便劝计氏道:“娘,等她真晓得董庆元是净身男子,就该来磕头谢你了。”

计氏赌气道:“我才不稀罕”

苏静姗晓得她是面冷心软,便笑道:“娘,不如我想法子…”

话未完,就听得厅堂那边传来一声尖叫:“二姑娘,你这是怎么了?”

计氏与苏静姗对视一眼,一齐起身,急急忙忙地朝厅堂去了。

厅堂上,徐媒婆已不见了踪影,而苏静初正躺在泪流满面的乔姨娘怀里,面色苍白,连嘴唇都没了血色。

苏静瑶见得她们进来,连忙跑到她们面前跪下,哭道:“太太,三姐姐,二姐姐已经晓得自己是错怪了你们了,还请你们救救她罢”

计氏没有听明白,便看向乔姨娘。乔姨娘一面掐着苏静初的人中,一面哭诉道:“徐媒婆已是道明了实情了,原来那董庆元真是个净身男子,是我们太糊涂…”

她一面哭,一面说,计氏终于听明白了,原来刚才她们在厅堂里问着徐媒婆,那徐媒婆开始时一口咬定董庆元是正常人,但在乔姨娘扬言要请自家兄弟去董家验明正身时,她就开始支支吾吾,这时乔姨娘才真疑心起来,便抓住她,和苏静瑶一起将她打了一顿,那徐媒婆吃痛,这才讲了实话,告诉她董庆元的确是个净身男子。

乔姨娘说完,嚎啕大哭。

计氏道:“原来那徐媒婆也是个没志气的,这样快就把实情告诉了你们,我原本还以为她死活不肯说的呢。”

乔姨娘一听她这样说,哭得更伤心了。苏静瑶从旁道:“太太,那徐媒婆好生可恶,说是董家聘礼已经下了,二姐姐就是不想嫁也得嫁…还说,本朝并没有哪一条律法规定净身男子就不能成亲,所以我们就算告官也没用…”

徐媒婆这话还真是没有说错,怪不得她敢把实情告诉苏静初,而且还这样嚣张呢,计氏一时也愣住了。

这时苏静初已然醒转,跌跌撞撞地冲到计氏面前跪下,抱住她的腿道:“太太,你刚才不是说只要我愿意,就算再难你也要想办法为我退了这门亲的吗?太太,太太,你救救我呀”

计氏此时瞧见她的脸就讨厌,冷声道:“你不是不信我的么?还来求我作甚么?我哪里有甚么办法”说着甩袖就走了。

苏静初绝望地跌坐在地上,泪流满面。

苏静姗瞧着她可怜,只得上前扶她起来,道:“二姐姐,你也别急,本朝律法的确没有规定净身男子就不能成亲,但也没规定咱们就不能退亲呀?”

没想到经她这样一劝,苏静初竟哭出了声来,苏静姗不解,只得抬眼看乔姨娘,乔姨娘道:“三姑娘,你年纪轻不晓得,这聘礼只要下了,再想退亲就难了,不仅得男方家同意,而且还得双倍退还聘礼…”她说着说着,也哭出了声来。

苏静姗道:“那就没有别的方法了么?”

乔姨娘摇摇头,搂住苏静初,两人抱头大哭。

苏静姗被她们哭得心烦,心想谁叫苏静初一门心思要嫁有钱人,不惜去抢自家亲姊妹的亲事的,不然甚么事也没有。

这时苏静瑶突然道:“也不是真没有别的办法,你们说,如果知县大人肯出面帮忙,那董庆元怎么也得给几分面子罢?”

苏静姗为难道:“知县大人岂是我们能请得动的…”

她话还没说完,却见苏远光急冲冲地跑了进来,对她们吼道:“知县大人派师爷来我们家了,你们还不赶紧去生火煮茶,别叫人看了笑话”

才说起知县大人,知县大人就派了师爷来了,能有这么巧?苏静姗几人面面相视,都觉着奇怪。

正文第五十章合伙

祝大家月饼节快乐

苏远光引了师爷到厅堂里来,后面还跟着拿洒金扇儿的刘士衡,乔姨娘见了,连忙带着苏静初和苏静瑶避到厨房煮茶,而苏静姗则去通知计氏。

计氏正在苏静姗屋里裁剪新款水田衣呢,听说知县大人的师爷和刘士衡一起来了,也是奇怪,自言自语道:“他们来做甚么,难道是你爹的板子还没有挨完?”

苏静姗道:“若是因为爹的事,来的就该是衙役了。我看,只怕是为那袁媒婆的提亲来的。”

计氏恍然大悟,道:“我就说那门亲事有蹊跷,且等我去看看。”

她留苏静姗在屋里继续裁剪新款水田衣,自己则去了厅堂。知县大人的师爷很是客气,一见计氏进门就站了起来,向她行礼,口中道:“鄙人姓孙,是知县大人的师爷,知县大人让我代他向苏太太问好。”

计氏直觉得受宠若惊,又隐约猜到了孙师爷此行的目的。果然,等她坐下与孙师爷寒暄两句过后,又等乔姨娘上过茶后,孙师爷就委婉地告诉她道,自袁媒婆向苏家提亲后,知县大人就专门请人合了田悦江和苏静姗的八字,但可惜的是,他二人的八字并不怎么相合,知县大人十分惋惜,因此特意派他前来说与计氏知晓,还请计氏为田悦江和苏静姗二人考虑,将先前提亲的婚启交还。

想要推掉一门亲事,以八字不合为说辞,确是一个很好的借口,计氏明知田悦江和苏静姗二人的八字不一定不合,但因为早就猜到了这门亲事有蹊跷,所以还是爽快地答应了孙师爷的请求,到西屋翻出一封看着像婚启的帖子,递与孙师爷看过后,交与了他。

孙师爷见计氏如此爽快,很是高兴,谢了又谢,还道,若是苏家有甚么难处,知县大人一定相帮的,到时只用来告诉他一声就行。计氏猜想,孙师爷之所以这样说,大概也是猜到如今的苏家矛盾重重,以为她举步维艰罢。

就在孙师爷同计氏说话的当口,刘士衡却悄悄出了厅堂,绕到了东厢后窗下,隔着窗户在同里面的苏静姗讲话:“苏小姐,有些事,某人并不想让你知道,但以本人愚见,还是得说给你听听。”

苏静姗在里面没有出声,但却停下了手中的活计,蹑手蹑脚走到了窗边,支起耳朵听着。

外面的刘士衡听见动静,知道她在听,便继续道:“城东董庆元,想让知县大人为他主婚,为此事来求孙师爷,被田悦江听见了,他听说董家已是将聘礼担去了,情急之下便抓了个姓袁的官媒,叫她拿了自己的庚帖,来你家提亲。可惜纸却包不住火,此事终究被知县大人知道,所以才有了今日的孙师爷之行。”

他说的这些,和苏静姗自己猜想的也差不多,她默默地在窗前站了一会儿,终于出声道:“请刘少爷替我多谢田少爷。”

刘士衡在外嬉皮笑脸地道:“这个没问题,不过…我是这样地帮你,你是不是得报答报答我?”说完不等苏静姗答话,就继续道:“我说,你那些新样式的水田衣也该卖了,还不打算开店么?”

“甚么?”苏静姗一愣,他是怎么知道自己在做新款水田衣的?

刘士衡道:“赶紧把店开起来,同我合伙赚钱,七三分成,我七你三。”

说实在的,苏静姗听了这话,还真有些心动,现在的她,有的是手艺,缺的是本金,若是刘士衡肯合伙,倒真是条出路。于是便问道:“你真肯出七成的本金?”

没想到刘士衡却叫道:“我出甚么本金,我只负责让你做的衣裳在苏州时兴起来”

“就这你就想占七成的本金?”苏静姗猜到了他是想以甚么方法来同她合伙赚钱,却没想到他这样的狮子大开口,竟想要占大头,就忍不住叫起来。

“好罢,看在你还要出钱买布料的份上,我就再让你一成,我六你四,这总算行了罢?”刘士衡晃着洒金扇儿,潇洒地站在窗外,悠悠闲闲地说道。

六四分成,还得苏静姗自己出布料钱,真是…真是…苏静姗气结。

刘士衡却不等她答话,就径直下了结论:“就这样说定了,铺子明儿就开起来,不,今儿你就去收拾罢,也不用选别处,就用你家前面的店。”

苏静姗道:“我还没答应呢。”

刘士衡转身就走:“那我找别人去,想赚钱的人多着呢,想来我苏州刘士衡的名号还是好用的,还别说随便做一件衣裳都能让全苏州为之效仿的席夫人就是我嫡亲的祖母。”

苏静姗见他真走了,连忙出声叫住他,道:“六四就六四,你别走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