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到了已有五日。”

肖瑶愕然,“五日!那你们为何今日才现身?”

两人对视一眼,然后神色不明地对肖瑶说:“今日来是告诉你一件事。”

“什么事?”肖瑶眨眨眼,心中的不安愈加强烈。

“再过两日,会有皇上派的人来传口谕,召你进京。”

“进京?”肖瑶傻愣愣地问,“为何召我进京?”

姑娘,你立了如此大功你为何如此淡然,换做别人早就等着盼着追功犒赏了。

李章二人一直都不理解肖瑶的心思,明明可以依靠六皇子或者郡主过上好日子,她却窝在此处辛苦度日,还一副很享受的模样。

肖瑶弱弱地问:“ 我能不去么?”

“你敢抗旨么?”

“不敢。”

作者有话要说:猜猜他是谁?

傲视群芳的存稿君:如此帅气之人,定然是我咯哦呵呵呵。

存稿君,发表成功之后你就可以休息了,做梦也要等下再做。你这样影响多不好。

无比哀怨的存稿君:大人,你就不怕我弃你而去?

不是只有我才有资格弃你而去么?

停业

吃过午饭后,送走了李护卫和章护卫,肖瑶便像被抽筋剔骨了一样,软趴趴地匍在桌上。她不想见皇上,虽然她已经不排斥进京了。

她从来都是平凡的人,觉得那些个高官富甲,与她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也不知该如何与他们相处。一般那些处于高位的人,骨子里都有优越感,潜意识的就看不起平凡的人了。虽说他们有资格有优越感,但是肖瑶认为,普通人不能因为没他们成功厉害名震四方而低人一等。她会受不了被看轻,因此,要与那些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保持距离,很远的距离。

在二十一世纪时,她伺候上司已经伺候够了,那种阿谀奉承卑躬屈膝的日子,她再不想过了。

可如今…这就是命运的齿轮么?肖瑶哀嚎。

好吧,其实她就是想躲避,也没有很害怕,反正她已经无路可退,那么,就去见识见识古代君王是什么样子的吧。

陈芳华见女儿如此不冷静,觉得终于有机会去开导她了,于是带着点担心又带着点兴奋,拍了拍肖瑶的肩膀,说:“瑶儿啊…你不必如此排斥恐慌,也不要这么悲观,你是做了好事,做了有用的事情才被皇上传召的,这是荣耀,你该高兴。”

肖瑶抬起头,嘟着嘴,“若是您要面见皇上,您会紧张吗?”她们是平民,肖瑶知道陈芳华到时候是不用面圣的,她非常清楚皇上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见着的。

可是…皇上您老人家能不能不要如此随随便便就见我呢?见您,是一件比见老师见领导更恐怖的事情。

陈芳华讪讪的不说话了,她生性胆小,在沅县当县令夫人的时候,每次面见别的官员她都会紧张,何况是皇上这种站在权利的最高处的人物。

可她的瑶儿不同,她从小就天不怕地不怕的,自从发生了那件事之后,更是一夜之间长大,处事都变得沉稳周到,性子也收敛了一些,但是胆子仍旧是大的。

“你不是面对六皇子和郡主的时候都没有胆怯么?虽说皇上比他们更为庄严,但他是明君,你小心说话,自不会有错。”大局已定,她还是不说那些不好的让她更为心焦吧,要多鼓励她,就像她平时劝导自己一样。因为这个女儿,陈芳华觉得很幸福。

“唉…如今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肖瑶无奈感叹,像个看透世态炎凉的小老头。

陈芳华笑,“你一个小孩子,不要做这种老气横秋的表情。

肖瑶濡了濡嘴,其实她的内心比起外貌,确实老了。

母女俩说了一阵,便各自睡午觉去了。

许是今日受到的震撼太强,亦或知道自己即将放大假,肖瑶睡不着。

来环江城将近两个月,在这里人生地不熟,今日见到昔日相处一月余的人,她心中是激动的。当初六皇子命他们送自己到想去的地方,肖瑶一直觉得过意不去,再怎么说人家也是皇家护卫,因为自己沦落为车夫,她都为他们憋屈,不过好在他们是开朗热情之人,还是挺乐意当车夫的。

今日他们来,除了告诉肖瑶即将发生的事情,还有就是让她提前准备准备。最重要的是,皇上早就命人传召,奈何肖瑶的行踪实在不好找,他们找了好一段时日。让皇上久等的肖瑶,想不哀痛都不成。

虽然已经知晓五彩面点面临着关门,但是第二天肖瑶还是早起开门营业了,她要善始善终。今日定然会有许多顾客光顾,她总不能让人家失望而归。

秋日清晨的阳光,变得异常美好,因它赶走了黎明的寒意,温暖了大家。

肖瑶一如既往的微笑着迎来送往,并温言将关门之事说与大家听,让大家以后不要再来了,以免扑空。她还将五彩面点的制作要领告诉大家,其实本来就不难做,只是有些小窍门要注意。这样一来,以后大家想吃的话可以自己做。

每位顾客都对肖瑶的倾囊相授感到意外和不解,还有就是感激。如此大方没心机的人,除了肖瑶基本也没谁了。当然,也有一些人认为肖瑶很傻。

也有人劝肖瑶不必将秘笈公开,如此一来,她往后还想继续开五彩面点还快要再开,若是大家都知道如何做,那她可就没前途了。肖瑶对此只是笑笑,说自己可以做别的。

关门的缘由大家也都问了,肖瑶只说有点事情要离开环江城,至于什么时候回来,她也不能确定。其实会不会回来,她都不敢确定,或许,还没等到回来那天,她已经穿越回去了。

这一天依然忙碌,可是肖瑶一点儿都不觉得累,快到中午时,她看着往来行人已然减少的街道,还有自己门可罗雀的铺子,心中不由得漫出淡淡的惆怅。每天的这个时候人们都会回家什么的,人少是正常现象,不正常的是肖瑶的心境。好吧,即将离别,惆怅也是正常的。

她在惆怅她第一次做的生意,就这样结束了,才刚刚步上正轨而已。

照例数着铜板的她,没了往日的满足。这将进两个月的营业,她赚的钱还算可观,虽然还没能回本,但是若继续开下去,半年之内就能盈利了,可惜…

还真有一点不甘心,真想问皇上要失业抚恤金。

肖瑶也有想起江梓杰,大家相识一场,也算是有缘,都要离开了,以后也不知还有没有机会再见,是否该道个别呢?

居然就要再难见到了…想到这个,怎么心中空落落的,那种少了什么的感觉,为何让人如此难受?难道是自己陷进去了,若真是如此,那么,还是不要道别了,断绝了联系,断绝了希望,那么就会忘记的吧?

肖瑶不想见到江梓杰,不代表真的就不会见到。

五彩面点停业这么重大的事情,怎会逃过江梓杰的耳目?当天下午江梓杰便找来了。

时隔多日,再次见到这张好看的脸,这双迷人的眼睛,肖瑶的心不可抑止的乱了节拍。

他脸色不是很好看,笑容都不知去哪儿了,眼中似有怒意,可是是谁惹了他呢?他还是穿着白色的衣服,依旧那么风、骚。

肖瑶笑了,发自内心的笑。因着这笑,她心中的郁结顿消,心中缺失的那一部分,也被填充,也是第一次,觉得江梓杰看起来很顺眼,风、骚得也刚刚好。连他沉着的脸,都那么迷人。

“江梓杰,你忙不忙?”这句话,还没经过头脑加工,就从嘴里说了出来。

江梓杰正要发话,肖瑶又说:“若是不忙,可否陪我去走走?”

肖瑶一直笑着,眼睛弯弯,嘴角的弧度很大,让她整个人看起来很生动。

江梓杰一时之间有些恍惚,也有些受宠若惊。

肖瑶给他时间消化,自己抿着嘴,微微垂首,任思绪飞扬。

“虽是忙了些,不过,陪你走走又有何妨?”其实,他很想大笑着说不忙,随便走,走一辈子都没问题。

只是那样的话,他害怕会打破这和谐美好的氛围。

肖瑶抬起头看他,眼睛清清亮亮,波光盈盈,看得江梓杰心中的愉悦都要满溢。

与陈芳华说了一声之后,肖瑶便打了一盆水,到楼上梳洗了一番,迟疑良久,最后还是换上了上次游船换的漂亮衣裙。她知道自己应该断绝江梓杰的念想,知道不应该与他热络,不应该在这即将成功的关头与他相伴,更不应该因为与他出行而刻意打扮。可是,理智有时候是那么的虚弱无力,主导不了自己。

江梓杰在楼下等待。肖瑶准备的有点久,但是他一点儿都不焦急,只是有点期待而已。

他走到放置着羽毛笔的桌案前,伸手拿出一只羽毛笔,仔细地看了起来。脸上洋溢出笑容,真不知道肖瑶的脑袋里都装了什么,这样的笔她也想得出来。

看着这种新鲜物什,他就想试一试,于是在砚台里加了水,细细研磨起来。

桌上还放置着一本账册,还有一些白纸粘成的本子,上面密密麻麻的画着一些他没见过的东西。情不自禁的,他伸过手想要翻来看看,突然想起肖瑶曾经说过的机密,于是他转身问在厨房忙碌的陈芳华能不能看看。

陈芳华想了想,最后同意他看。反正他也看不懂,不怕。起初她也问过肖瑶画的是什么,肖瑶说是梦中神仙传授的数字,很简单易学,还实用,陈芳华不疑有他,即使以前她爹教他识字她就会逃。

肖瑶还教陈芳华认这些字,甚至教她算账。

得到许可的江梓杰满心欢喜地翻开来看,赫然在目的是画出的长格子。上面清楚地写着疑似日期、单价、成本、总金额之类的字眼。说是疑似,是因为这些字的形状有点怪异,甚至连笔画都少了。那些格子里画的像鬼画符的东西,就更令人不明白了。

他走到桌子后的椅子上坐下,研究那些鬼画符的奥秘。可惜饶是聪明绝顶,一学就会的江梓杰,面对这些来自遥远的年代的异国的文化,他还是不懂。

实在没头绪,江梓杰想着待会跟肖瑶虚心请教,如此也多了一个话题,何乐而不为。

如此想着,他便继续翻了起来,然后他就看到了让他欣喜异常的字。开始,他有点不敢相信,眨了眨眼睛,才确定自己没眼花。于是笑意比外面的阳光还要耀眼。

作者有话要说:

故地重游

白纸上稀稀拉拉写着“江”、“子”、“杰”,当然其它还有什么“嘉善”,“大叔”、“蔡贞”、“肖瑶”等等人名,不过因为只有自己一个年轻男子的名字,江梓杰便将其它名字忽略了。

其它名字应该都是肖瑶的朋友或者亲人的,如今她与自己的娘背井离乡,想来是偶尔思念亲朋好友,于是将他们的名字写下来。然而自己的名字的出现,是否表示,她也有在思念自己呢?答案是那么明显,江梓杰的心情前无仅有的欢喜雀跃。

长久以来,他的喜爱,他的黏糊,他的坚持,原来并不是一无所获的,即使猜到她并不是如表面那么冷情,但此时亲自证实,那种感觉,仿佛飘忽于云端之上轻轻柔柔,十分满足舒适。

“笃笃笃…”脚踏在木质的地面的声音从二楼传来,肖瑶下楼了。

江梓杰连忙从天上回归地面,他平静心绪,将本子合起,从书案后走出来,等着心仪的人儿出现。

他暂时不会表现出已然知晓肖瑶心事的喜色,他要装作若无其事,因为肖瑶很容易恼羞成怒。今日,他尽量不惹她,不对,是尽量表现出她喜欢的样子。平时他也并非惹她,只是她太过在意自己,才会颇多意见。嗯,应该是这样的。

当肖瑶从楼梯步下时,飘逸的裙角先映入眼帘,接着是纤细的腰肢,再就是恬静的小脸,还有羞涩的眼神。

江梓杰顿时喜形于色,虽然这裙子是他的娘亲当日“给”的,他也不是第一次见到,第一次的感觉是惊艳,那么这一次,就是幸福,因为这一次,她是为了自己而穿,为了自己而打扮。这表示,她承认喜欢自己。

陈芳华也看到了肖瑶,对于她的装扮,她颇感意外,她不是一直要与江梓杰拉开距离么,如今就要离开,她又缘何如此…陈芳华已经不理解自己的女儿了。

肖瑶只跟母亲打了声招呼,便与江梓杰出门了。站在大街上,肖瑶立刻引起路上的注目,虽然她知道这多半是因为自己站在江梓杰身边的原因,但是她还是不如往常淡定了,总觉得怪怪的。

“我还是回去换件衣服吧。”朴素久了,突然亮眼一下,就觉得浑身不自在。

江梓杰笑笑,柔声道:“不用换,这样很美,你要自信。”

肖瑶抿了抿嘴,没说话,不过脚步已经跨了出去,当然是与家相反的方向。

“你想去哪儿?”江梓杰与肖瑶并肩前行。

肖瑶放慢脚步,思索了一会儿。她并没有想去的地方,之前叫江梓杰陪她走走,也只是脱口而出的话语。

“我没想法。”肖瑶不隐瞒自己的没主见。

江梓杰看着她,爱怜地笑了,这又说明,她只是想与自己一起而已才会提出陪她走走的要求。

“不若…去城北,那里有一处美丽的地方,你应该会喜欢。” 他知道肖瑶在环江城每日繁忙,极少有时间出行游玩,如今有机会,自是要带她好好游一游。况且城北许多地方山水隐逸,曲径通幽,人迹罕至,极其适合二人同游,要说什么也不会有人打搅,多好。

可是肖瑶的眉心皱了起来,然后略显遗憾地看着江梓杰说:“虽然我很想去,但是有点远了,嗯…不然,我们就去水天涧吧。”这样,就可以步行过去了。

江梓杰微一挑眉,这更是一个完美的地方了,有美好的记忆,还有手上的印迹。不知不觉间,江梓杰握住左手手腕。

肖瑶看到他的动作,尴尬地笑笑,说:“已经好了么?”

“没好。”江梓杰不假思索答道。

肖瑶正了面色,旋即又怀疑地道:“我不信,都过了那么久了,疤痕未消那到有可能,不会是没好。”

江梓杰抬起左手,将衣袖掀起,嫩红色的一圈牙印赫然在目,看起来像是刚刚脱痂的模样。

“怎么好地这么慢?”

江梓杰无所谓地说:“总是好一点儿又发炎,发炎了就很难好。”

肖瑶脸色严肃,“难道我的牙齿有毒?”她明明很讲究卫生了好不好,虽然古代条件差,牙刷牙膏都没有,但是古代也有古代的洁齿方式,她早晚都有刷牙好么?

她的心情有点儿低落起来,在一个男人面前,体现了不干净的一面,这是多么丢脸的事情。

“其实…是我不希望它好。”江梓杰的声音轻轻地,像是说与自己听的一般。

肖瑶愕然望去,继而问:“你为何不希望…”说到这,她打住了,因为她大概知道答案,可是,这人是不是太傻了?

“你说你都干了什么它才会如你所愿迟迟不好?”肖瑶有点气愤了。

江梓杰微笑着,像是很满足,“我就是什么都不做,它就这样了。”他没擦药,没让伤口不碰水,在这种炎热的天气里,自然会发炎。

“你有病啊!”肖瑶骂道,“你觉得有个伤在身上让自己痛,你大可以来告诉我,多咬几口的力气,我还是有很多的。”

“呵呵。”江梓杰笑了,“等到下次有机会再让你咬,现在不行了。”

机会?什么机会?肖瑶不解,也不想问,因为,不管是什么,大概都不会有那一天。她已经决定,以后就算离开京城,也不会再到环江城定居。

两人往水天涧的方向缓步行走,偶尔说说话,但是多半时候是静默的。肖瑶不说,江梓杰就让她沉默,只因,他也有许多事情要想,还有就是,待会到了水天涧,身边再无嘈杂,风景又是那么令人心旷神怡,到时候就算说什么做什么,应该都会得到理想的回应。

经过张家别院的时候,肖瑶偏头问江梓杰,“你现在还住这里么?”上次回来时,江梓杰说过他暂时住在这里,让肖瑶有事可以到这里找他。当时她还瞪着他说放心不会找他的。

江梓杰有一刻迟疑,最后含糊其辞道:“不住了。”

肖瑶点头,其实她也猜到,自己那天都说了那样的话,他在这里也待不下去了吧?

“我…”

肖瑶犹豫着开口,江梓杰看到她难以启齿的模样,便知她想说什么,于是不等她继续,他停下脚步,转身面对肖瑶,肖瑶转头看他。

“上次你说的话都没错,一直以来,我以为父母亲心中有痛,猜测自己若是违背他们,会戳到他们的痛处。对此,我是太过优柔寡断了。但是我也确实如你所说,长这么大,也没做过什么特别有用的事情。我不像咏樊一样,可以在商场上战斗,杀伐果断,也不如东明一般即使不是很情愿,但是也有努力的方向。我有梦想,却不敢去实现,对于这一点,确实太失败。”

肖瑶早已将头垂得极低,她说那些话,只是想让江梓杰不再来打搅自己而已,什么伤人就说什么,过后,也不是不内疚的。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无奈,况且,就算你不去考什么功名,那也可以做其它事情,而且,听说你父母常年在外,你们家也没什么长辈,你很小就自己管理家业,已经很厉害了。上次我说的太过分了,对不起。”

这个小丫头,其实还是很关注自己的么。江梓杰伸出双手,捧着肖瑶的脸,将她的头抬起,微笑着看着她的眼睛,说:“傻瓜,你无须道歉,反而是我该向你说感谢。”

肖瑶的脸因为江梓杰双手的轻微挤压,嘴巴嘟着,睁大的眼睛成了吊梢眼,像只期盼地望着主人的小狗,煞是可爱。

因为肖瑶的样子很好笑,于是江梓杰笑了。

肖瑶领悟到他为何而笑,气怒地伸手扯下他作恶的手,同时伸脚踢出去。江梓杰敏捷躲开,肖瑶拔腿就追,杀气腾腾地说:“江梓杰你死定了,我要报复!”

打打闹闹中,他们来到那片小树林,肖瑶顿足凝望,好吧,其实她是再一次不知该望哪儿走了。

江梓杰眯了米眼睛,脸上却是淡淡的,只等着肖瑶开口问他。

“上次走哪里呀?”肖瑶边看着道路斟酌边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