睿华却忍俊不禁,道,“如此,试来看看。”

初华得了他的鼓励,兴致勃勃。先将引线点着,火花嘶嘶地烧起来,未几,初华用力扔出去,只听“啪”一声猛响,火光爆开,众人都被吓了一跳。

“喵!”将军一下蹿到睿华的怀里。

初华看着那腾腾的烟气,忙让侍婢扇风,将它扇走。

“看见了么。”她得意洋洋道,“这响声和火光,能把敌人的马惊得发癫;这浓烟,能让敌人暂时看不到你。”说罢,她遗憾地说,“我往里面添一些迷药,应该能够药倒一片,可惜,无人愿意让我试试。”

说这话的时候,她身后的几个内侍和宫人神色微变,目光戚戚然。

暮珠不以为然,道,“这小丸有个不足之处,要是用的时候风向是朝着自己的,可如何是好。”

“怎么会,”初华道,“我用过那么多次,从来没被风吹回来过。”

“万一呢。”

“傻子才有万一。”

“你说什么……”

这两人近来每日以斗嘴为乐,睿华无奈地笑笑,看曹女史一脸想劝又不好劝的样子,刚想说什么,却见一名内侍匆匆走过来。

“大王。”他行个礼,将一卷诏书呈上,“这是刚刚送到的。”

睿华讶然,将诏书接过来。

“这是何物?”初华瞥见,停下嘴仗,凑过来。

“陛下的诏书。”睿华将上面的字看完,淡淡道,“朝廷平叛得胜,陛下要庆功,诏我上京。”未几,他看看初华,“你也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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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道法

初华讶然:“我也要去?为何?”

“不知晓。”睿华把诏书递给她。

初华接过来,看到上面赫然写着“翁主”二字,不禁皱眉。

想起皇帝那张脸,她就本能地防备,那可不是个好人,诏诸王庆功,管她什么事?再想起元煜,他近来连传捷报,连中山国都到处是他的传言,他与皇帝之间那些破烂事更是议论的重点。

初华隐隐觉得,皇帝召她进京,与元煜离不开关系,心中不禁忐忑。

“何时去?”她问睿华。

“去?谁说要去。”睿华却道,收起诏书,看着初华诧异的神色,淡淡一笑,“我尚在病中,你要照顾我,论功行赏是他们的事,这个热闹,中山国不必去凑。”

初华觉得他话里有话,忽而想到元煜。

“那……他会将元煜召去么?”她问。

“也许。”睿华意味深长,“不过我听闻,清河王两月前到京城拜见太皇太后,被扣在了京城。”

初华神色一变。

清河王是元煜的叔父,算得是他最亲近的人之一。皇帝此举,究竟何意?

“初华。”睿华看着她,平静地说,“朔北王与陛下的恩怨由来已久,总该有个了结,避无可避,他会处置。”

初华盯着睿华,心砰砰跳,“睿华,你早就知道了是么?他对你说了什么?”

“他没对我说什么。”睿华摇头,“初华,他有他要做的事,你我只能静观其变。”

……不许你不顾性命……不许你忘了我……

那日对元煜说过的话,仍徘徊在心间。初华咬咬唇,眼圈泛红。心中一股气冲上来,她忙问宫人,“早晨送信那使者走了么?”

宫人瞅瞅睿华,拘谨地说,“禀翁主,小人也不知道……”

初华皱着眉,对睿华道,“我去去就来。”说罢,就往宫外走去,没可没走两步,突然,“啪”一声,一枚小丸在她面前爆开。初华猝不及防,吸入那烟气,只觉手脚登时脱了力,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软软倒下,落在一个不那么强壮的怀抱里。

“初华,对不住。”睿华看着她睁大的双眸,苦笑,低低道,“我还是不能看着你去涉险,此番,我要保护你。”

皇帝令大军班师回朝、诸功臣进京的诏书,元煜是在刚刚离开楚国的时候收到的。

诏书上的措辞恳切,一如平日,末尾,盖着皇帝的御印。

“陛下说,为了迎候殿下,京城中已经预备妥当。太皇太后一直盼着殿下回去,陛下也盼着与殿下共祭先祖。”使者毕恭毕敬,末了,补充道,“陛下还说,清河王也在京中,时常与太皇太后念叨起殿下。”

元煜看着使者,未几,唇角翘了翘。

“如此,”元煜缓缓道,“的还烦告知陛下,孤会亲自往京城。”

使者大喜,行礼道,“小人这就回复陛下,恭迎殿下早日到来。”说罢,退出大帐。

目送着使者离开的身影,元煜脸上的笑意消失,目光深远。

田彬立在一旁,想说什么,看他神色,又不敢说。

“田彬。”元煜忽而道。

田彬忙应声。

“那边,还没有信么?”

田彬知道他指的是什么,老实答道,“没有。”

舌尖不由地触了一下唇后。

元煜沉默片刻,道,“没有最好。”

朔北王将要回京的事,没多久就传了开去。

许多人为之错愕。

皇帝与朔北王之间的传言,人尽皆知。故而诸王反叛时,还有人一口咬定朔北王不会出兵。可是谁料,他居然在朝廷军队即将溃败的时候拉了一把,还助其反攻,剿灭了叛军。

这在许多人眼中乃是义举,亦令许多人感到不解。

皇帝召他到京城,可能是示好,也可能是圈套,元煜却不假思索,欣然而往。这位殿下的心思,似乎没有人猜中过。

龚铭身为王师的主帅,在元煜同意回京之后,第一个来到元煜的帐中。

“下官与殿下相处多日,对殿下之将才佩服之至。原以为殿下将返朔北,正以为憾事,不想如今得与殿下同行,实幸哉。”他文绉绉地客套道。

元煜莞尔,道,“将军客气,得与将军共征战,亦乃孤之幸。”

龚铭笑了笑,神色闪烁,欲言又止。

元煜微微抬眉,让左右退下。

“殿下,下官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待得无人,龚铭收起笑意,正色道。

“将军但说无妨。”

“下官以为,这京城,殿下还是不去为妙。”

“哦?”元煜露出讶色,“为何?”

龚铭神色诚恳:“不瞒殿下,我等从军之人,最敬重的就是殿下这般英雄。陛下如何待殿下,下官亦有耳闻。下官食君之禄,这些话本不当说,但是还想提醒殿下,公道自在人心,殿下若不想回京,亦不必勉强。”

“哦?”元煜笑了笑,道,“将军心意,孤心领了。不过不久就是先帝忌日,孤此番回京,首要乃是祭拜先帝陵墓,陛下亦是此意,故而并非勉强。”

龚铭闻言,露出了悟之色,道,“如此,殿下真大义也!”说罢,拱手道,“下官惭愧,方才失言,请殿下受下官一拜。”

“岂敢。”元煜忙将他扶住。

龚铭望着他,声音低而郑重,“请殿下放心,我麾下军士,皆敬仰殿下,一路可为殿下保驾。若有其他用到之处,亦凭殿下差遣!”

元煜看着他,眉宇舒展,“将军高义,孤王甚慰!”

二人又谈了两句,龚铭告辞。

走出帐外,他望望天上的朗朗明月,带着笑,上马而去。

王师的营帐中,主簿见得龚铭回来,忙让左右退散,上前去行个礼,低声道,“如何?”

龚铭笑笑:“还能如何,朔北王都当着使者的面答应了,不去京城便是欺君,如今岂会因为一两句闲话改了主意。”

主簿松口气,道,“那将军此举岂非多余。”

“不多余。”龚铭接过主簿捧来的酒,神色得意,“年轻气盛之人,谁人不爱听阿谀之辞。我方才与朔北王一番言语,他感动非常,不疑有他。”说罢,他把酒一饮而尽,目露阴狠之色,“只要他离开大军,便翻不出我的手心。”

在各种各样的议论声中,大军押着俘虏,浩浩荡荡地继续往北而去。按规矩,藩王只能带亲兵入京,决定返京的第二日,元煜便定好了随从。像上次一样,挑了两千人当侍卫,其余人等,在到了洛阳之后便直接返回朔北。

可上路没几天,朔北军的营中忽然传来消息,说军中瘴病突发,已有数十人染病,朔北王亦在其中。

龚铭大惊。楚国地处南方,瘴气肆虐,虽如今天气已经寒冷,却仍防不胜防。刚刚伐楚之时,王师之中亦曾经传过瘴病。此病十分凶猛,一人得病,便会殃及周遭。幸好那时隔绝得及时,未成大疫。

如今闻得朔北王沾染了瘴病,龚铭连忙去探望。他只敢隔着帐门远远地望进去,只见朔北王躺在榻上,身上盖着厚厚的被褥,旁人伺候得团团转。

龚铭面上关切,心中却是大喜。这瘴病难治得很,若是朔北王从此一命呜呼,疫病又在朔北军中传播开去,收拾这些人岂非容易?他暗自摩拳擦掌,为表心意,即刻装模作样地令人到附近各郡寻访良医良药,救治病人。而当朔北军的使者告诉他,朔北王卧病不起,要停下来歇息几日的时候,龚铭也没有反对。

朔北军有五万人,这中原腹地,任谁也不敢放着不管。龚铭便一边将此事上奏,一边也将大军就地驻扎下来,与朔北军隔着两里地,相守相望。

奏报火速传往京中,皇帝收到时,正在宫苑中观赏秋色。

他看一眼那奏报,目光一闪,露出隐隐的笑意。

清河王立在一旁,皇帝的神色,分毫都落在眼中。

“让他看紧些,确实了再报来。”皇帝神色平静,对内侍吩咐道。

内侍应下,行礼退去。

皇帝再抬眼时,只觉心情大好。他看看清河王,一抖手中拂尘,微笑道,“自从朕结缘仙家,便追悔不已,恨当年浅薄,有皇叔这般高人在京中,竟不思请教仙方妙法。如今这宫中也建了庙观,朕首先想到的,便是邀皇叔到这观中一游,谈经论道。”

清河王看着他,捋了捋灰白的胡须,将自己那根可打人可风雅的拂尘搭在臂上。

“陛下过誉。”他缓缓道,“老叟才识浅薄,号称钻研仙术多年,所得亦不过尔尔。”“哦?”皇帝看着他,“愿闻其详。”

“水满则溢,月盈则亏。”清河王看着皇帝,意味深长,“明白此理,方知晓道法自然。”

作者有话要说:睿华:就知道你恶趣味要搞什么劫持的白痴剧情,就不上当就不去京城鹅:tt不要这样嘛…………

这篇文快完了,所以……鹅又开始有点卡结局,打算放慢一点,隔日更。结局之后是番外,这个月之内就会结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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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法会

皇帝看着清河王,目光微光闪烁,却是淡笑,“盈亏在天,朕不过顺势而为。”

二人谈论着,观中的方士出来拜见。这方士身着大氅,须发皆白,面色红润,走起路来步履生风。

“拜见陛下。”他一抖手中拂尘,向皇帝恭敬地行礼。

皇帝莞尔,道,“上师请起。”说罢,对清河王道,“此乃真玄上师,为朕主持法会,炼制灵丹。”

清河王眉梢一扬,莞尔,“原来是真玄上师,幸会。”

真玄亦知晓面前的是清河王,一礼,道,“久闻大王仙名,山人曾拜读大王的丹砂论,受益匪浅。”

清河王道:“拙作粗陋,上师过誉。”

见礼一番,真玄引二人入观,将新炼制的丹药呈给皇帝。清河王看去,只见那些丹药,圆润入珠,粒粒呈赤红之色,在锦盒之中泛着淡淡的光。

皇帝看了看,不禁得意,对清河王道,“以皇叔所见,此丹如何?”

清河王抚须,淡淡道,“前朝真人南朴子曾云,凡求仙之药,分得三品。上品为紫,中品为赤,下品为青。此丹赤红,乃为中品。”

此言出来,皇帝笑意凝住,真玄微微变色。这话说得轻巧,须知炼丹之术精妙非常,十炉有八炉都是炼废的,成丹者少,而炼得出赤丹之人,更是凤毛麟角。不想清河王却这般说道,无异于夸夸其谈。

“哦?”皇帝道,“听皇叔口气,似曾练过这紫丹?”

清河王一笑,道,“臣不才,虽蹉跎一隅,这炼药之法,却通晓一二。”

真玄神色不定,正要说话,皇帝抬手让他止住。

“哦?”他冷笑,道,“如此,还请皇叔一试。”

清河王却一礼,道:“只怕要让陛下失望。”

“怎么说?”

清河王缓缓道:“炼丹之事,讲究者亦有三,天时,地利,人和。天时着,乃阴阳交辉之时最佳;地利着,乃汇聚灵气之地最佳;人和者,众心向道者最佳。此谓三元,缺一不可。”

皇帝傲然一笑:“这有何难。过两日便是十五,月圆日盛,可应天时;朕的云台观,乃灵气聚合之所,可应地利;至于人和,朕的御观中有数百道童,诵经炼丹,最是得力,可应人和。”说罢,他看着清河王,目光咄咄,“皇叔,可愿一试?”

清河王露出些闪烁之色,却似不好拒绝,再礼道,“臣遵旨。”

朔北王在楚地染瘴病的消息,未多时,就在京城传开。

消息确切传来,皇帝震惊,即刻下诏,派出了太医到南方去。瘴病之凶猛,众人闻之色变。许多人掰着手指算着,这消息传到京城用了多久,太医赶到朔北王身边又要多久,摇头叹息,说这一回,朔北王只怕是逃不过了。

皇宫之中,一如既往的风平浪静。

乔美人怀了八个月的身孕,听闻皇帝驾到,连忙起身行礼。

“你如今身体不便,些许虚礼便免了吧。”皇帝将她扶起,声音和缓。

乔美人望着他,嫣然一笑,脸上的薄妆不掩喜气。

近来,皇帝心情十分好,不像先前那样每日沉着脸,唬得人心里发慌。再加上乔美人将要临盆,皇帝每日都来看她,更让她感到欣慰。

不过,她也明白皇帝这么高兴是为了何事。从前,她曾因为提到朔北王而触了皇帝的霉头,如今学乖了,万事都小心翼翼地避开朔北王三个字。

“陛下今日又与清河王去听讲经了么?”在榻上坐下时,她问。

“嗯。”皇帝接过宫人呈来的茶汤,饮一口,“在苑中谈论了一番。”

乔美人道:“妾听闻,清河王博学多才,精通方术,陛下与其交谈,想必大有裨益。”

“不见得。”皇帝不以为然,冷笑道,“陈词滥调,妄论道法,还在朕的面前夸下海口,说能炼出紫丹。”

乔美人讶然,正待说话,这时,内侍禀报,说太后驾临。

皇帝讶然,乔美人则连忙起身,到殿前迎驾。

温太后下了步撵,看看跪在地上的乔美人,皮笑肉不笑,“天气寒凉,你身子不便,还是快快起来吧。”

乔美人谢了恩,由宫人搀起来,毕恭毕敬地立在一旁。

皇帝在殿中向温太后行礼,道,“母亲怎来了?”

温太后看着他,面色缓了缓,和气地说,“我听闻,陛下过两日,又要设法会?”

皇帝自从信了方术,每逢初一十五,必行法会。这法会隆重尚在其次,方士还要在法会上冶炼金丹,所用的香料、金银、宝石等物皆是贵重,耗费甚巨。过不多久,大军又将要凯旋,告庙庆功,亦是巨资。

朝廷连年财力不继,又刚刚经历大战,国库空虚,再支出这么一比,只怕入不敷出。管国库的大司农将此事报知丞相,丞相再向皇帝禀报,皇帝却轻描淡写地说,那些反叛的诸王不是敛了许多钱财么,拿过来用就是了。

丞相被这话堵回来,无法,只得禀报温太后。

温太后和皇帝,自从上次的下毒之事,生分了许多。但毕竟是母子,温太后听了丞相的奏报,终究按捺不住,亲自来见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