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宴迟:“吃了。”

“怎么样?你口味淡,我没放多少糖。”

他的眉目舒展开来,嗓音清润着回答她:“很好吃,我家里人也觉得好吃。”

岑岁满意地笑着:“那就好。”

陆宴迟笑着,语气轻佻,似调侃般地说:“不愧是美食up主。”

幸好他不在她的对面。

她用手背贴了贴发烫的脸,再看化妆镜里,她的脸颊涨红,双眸闪烁,如注泉水般水波荡漾。也不是没有人夸过她,孟微雨吹捧的话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能不重样的。

可是陆宴迟的不一样。

他嗓音带笑,缓缓道:“你这段时间给我做的饭菜,都很好吃。”

像是一种肯定。

在她说了自己并不满意自己做的东西之后,说了这么句话来。这个男人看似清冷,实则温柔到了骨子里。

电话挂断之后。

房间里骤然浸于安静之中,但岑岁耳边响起振聋发聩的心跳声,敲击着她的鼓膜,格外清晰,又分外强烈。

她听到房间里响起的。

怦然心动的声音。

-

隔天是周日。

南城已经进入初冬了,岑岁醒来的时候晨光恰好落在她的眼睫上,夏日炽热的阳光在一整个秋之后分崩离析,光暖的像是一层微风轻拂脸颊。

岑岁躺了没一会儿就起床了。

她开车去南大教职工宿舍。

上楼的时候恰巧遇到了许教授,许教授热情地叫住她:“我刚准备给你打电话呢,没想到在这儿遇到你了,快,来家里坐坐。”

岑岁礼貌地拒绝:“我还有事呢。”

“有什么事儿啊,我家臭小子昨天刚回国,你和他有好几年没见了吧,这不得见见。”许教授态度强硬,拉着她往家里走。

岑岁诧异:“尘墨哥回来了?”

臭小子是许尘墨。

许尘墨比岑岁大三岁,岑岁搬来孟家之后认识的第一个朋友便是他,二人的关系向来不错。当初岑岁考高数时借的高数笔记本,也是许尘墨给她借来的。只不过后来许尘墨毕业去了国外,两个人就没怎么联系过了。

许教授满面红光的:“是啊,工作调任回国了。”

岑岁笑着:“真好。”

岑岁也不好拂了许教授的面子,跟着他进屋。

客厅沙发上有人背对着她坐着,听到动静,那人转过头来。

眼前的人很眼熟,模样温驯,身形清瘦。但是岑岁又记不起自己在哪儿见过,暗自猜测,可能是许尘墨的朋友。这么一想,她微微颔首,算作打招呼。

许教授扬声说:“你们怎么回事,几年没见这么生疏了?”

岑岁:“啊?”

许教授手里提着购物袋往厨房走,头也不回地说:“尘墨,招呼红豆啊。”

客厅里只剩下二人。

岑岁有些没反应过来,面前这个高大清瘦的男人和记忆里身高体重成正比的许尘墨压根扯不上边。她还记得有次许尘墨在街边的体重计上称,一米八的他足有一百八十斤。

见她不说话,许尘墨主动开口:“红豆,好久不见。”

岑岁微怔:“好久不见,尘墨哥,你变化好大。”

许尘墨倒了杯水给她,“工作比较辛苦,这些年瘦了很多。”

岑岁接过来,朝他眨了眨眼:“很帅。”

察觉到兜里的手机震动了下,岑岁掏出手机看了眼,是陆宴迟发的消息,问她什么时候到。岑岁低头回消息:【我在楼下许教授家。】

回了消息之后,岑岁抬眸看向坐在对面的许尘墨。

他变化真的好大,眉骨明显,下巴很尖,五官立体又清晰。“每个胖子都是一支潜力股”这句话在他身上表现的淋漓尽致。

还没等岑岁开口,许尘墨就说:“回男朋友消息?”

岑岁被水呛住,她手忙脚乱地抽了张纸擦嘴,“我还没有男朋友。”

许尘墨:“毕业三年了还不找男朋友吗?”

“那不是没遇到合适的吗?”不少人问过她这个问题,她得心应手地回答,又抛出问题来,“你呢,有女朋友了吗?”

他摇头。

岑岁:“不应该啊。”

许尘墨:“怎么不应该?”

岑岁调侃他:“你这么帅,怎么会单身啊?”

他嘴角扯出极淡的笑意来,语气很淡:“没遇到合适的。”

岑岁丢了个同病相怜的眼神给他。

厨房里,许教授探出头来,说:“红豆,你去把你舅舅舅妈还有你表妹也叫过来一起吃午饭,我今天给你们整一手绝活,红烧肘子。”

岑岁:“太麻烦了吧。”

“麻烦什么啊,臭小子回来我高兴,你快点儿上楼去叫人。”

岑岁无奈地摇摇头,站起身子:“好的,许教授。”

她开门的时候却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回头一看,许尘墨也跟了出来。

岑岁:“你要出门吗?”

许尘墨:“跟你一起去叫孟教授和向教授。”

岑岁莫名,但想起来以前两家人经常一起吃饭,而每次上楼叫人的时候,岑岁都会拉着在书房里看书的许尘墨一起上楼。

这么一想,她也觉得没什么了。

到了楼层,右边的门突然打开。

看到陆宴迟,岑岁刚想和他打招呼,却看到他的视线往别处一撇,定定地落在许尘墨的身上,后者神情漠然,主动开口:“好久不见。”

陆宴迟的神情里带着一贯的漫不经心,语气懒散:“好久不见。”

岑岁:“你们认识啊?”

陆宴迟:“大学同学。”

岑岁讶异,向许尘墨求证,“尘墨哥,你俩是大学同学啊?”

许尘墨声线偏冷:“嗯。”

“这么巧。”岑岁讶异不已,“之前怎么没听你提过啊?”

许尘墨想了下,“你大一时要考高数,我给你借了一本高数笔记本,你还记得吗?”

岑岁:“记得啊,要不是那本笔记本,我可能会挂科。”

“他的。”

“啊?”

许尘墨看向陆宴迟:“那本笔记本,是他的。”

陆宴迟挑了挑眉,多年前的事再次被提及。脑海里浮现出当年的事来,他脸上的笑容一丝一丝地抽开,别有深意地看向岑岁:“原来是你借了我的笔记本。”

岑岁也是才知道:“原来我借的是你的笔记本。”

他的语气轻飘飘的,带着若有似无的笑:“你真的是热爱高数。”

许尘墨不解:“什么意思?”

眼见着陆宴迟就要把她去上他课的事说出去,岑岁眼疾手快,一把捂着陆宴迟的嘴,把他往屋里推,顺势还把门给关上。

她把陆宴迟压在玄关处的墙上。

因为身高差距,她不得不踮着脚。

岑岁瞪着他,严词警告:“你不许把我上课的事情说出去,知道没?”

陆宴迟被她捂着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岑岁干巴巴地威胁他:“知道了就眨眼,不知道就、就炸了你家。”

陆宴迟笑着眨了眨眼。

距离太近,她小臂贴在他的胸口,能够清晰地感受到随着他笑而起伏的胸膛,而她捂着他的掌心被他唇齿间的热意氤氲。

房间内太安静。

岑岁这才反应过来二人此刻的姿势和距离,格外的暧昧。

她略显尴尬地收回手,不自在地别过眼,“就反正,我不想让别人知道我这把年纪还回学校上课。”

因为不想让自己的心思太明显,因为害怕自己再也找不到靠近他的理由。

更害怕在他知道她的心意之后,刻意地逃避她,拉开和她之间的距离。

喜欢是小心翼翼,只敢藏在心底。

沉默半晌。

门外响起敲门声,许尘墨沉声道:“红豆,你在里面干什么?”

想起刚刚发生的一切,以及她拉着陆宴迟进来的姿势,岑岁羞耻地低下头,双脸涨的通红,磕磕绊绊地找借口:“我、我进来放个屁。”

她喉咙发紧,接着说:“就有点臭。”

陆宴迟的眉心一跳,他的兴致莫名上来,压低声线,极其配合地说:“啊,确实挺臭的。”

岑岁:“……”

许尘墨:“……”

作者有话要说:陆宴迟:夫妻之间,有福同享,有臭屁同闻。

岑岁:你才放屁!!!!!!

☆、第十一吻

岑岁对上陆宴迟的脸。

他身形慵懒地靠在墙上,五官极其出色,单拎出来也非常惹眼,桃花眼眼尾张扬又轻佻地扬起,神情戏谑地望向她。毫无正行。

岑岁绷着脸,十分憋屈地盯着陆宴迟。

陆宴迟气定神闲,轻声说:“我这不是为了配合你吗?生气了?我向你道歉行吗?”话虽是这么说的,但他的语气里没有半点儿歉意。

门外,许尘墨的声音再次响起,“红豆,要吃饭了。”

岑岁:“哦。”

闻言,陆宴迟挑了挑眉:“要和他一起吃午饭?”

“刚刚遇到许教授,他说让我家都去他家吃饭,我也没办法拒绝。”岑岁心里无端涌起愧疚感,“抱歉啊,今天就不给你做饭了。”

陆宴迟扯了下嘴角,“没什么,我又不是不会做饭。”

岑岁又说了声抱歉,才打开门。

为了让刚才的话更真实些,她半低着头,逃避着许尘墨的目光,别扭地说:“我去叫我舅舅舅妈。”

岑岁进屋之后。

许尘墨看向陆宴迟:“午饭做了吗?”

陆宴迟:“还没。”

许尘墨:“一起吃吧。”

陆宴迟抬了抬眼:“会不会太打扰你们了?”

许尘墨淡声道:“都是楼上楼下的,有什么打不打扰。”

陆宴迟:“好。”

一行六个人下楼。

孟微雨和岑岁落在最后面,孟微雨拉着岑岁轻声嘀咕:“我听我爸说尘墨哥昨天回来了,我也真是不明白,尘墨哥那么胖,我爸竟然还觉得他帅。拜托,陆教授这样的斯文败类才是帅好吗。”

话音一转,她激动地拉着岑岁的手,“陆教授边上那个帅哥是谁啊?好帅!”

岑岁一言难尽。

孟微雨:“你这什么表情?”

岑岁:“尘墨哥。”

孟微雨左右看看,“他在哪儿呢?”

岑岁抬了抬下颚,“陆宴迟边上那位帅哥,就是尘墨哥。”

“……”孟微雨瞪大了眼,满是不敢置信,“不会吧,尘墨哥以前那么胖啊,我的记忆没有出错吧?”

岑岁无语:“人还不能瘦下来啊。”

孟微雨颇为感慨:“瘦下来的人我见了多了,但是这么帅的,我只在明星的对比照里见过。”

教师宿舍的规格都是固定的,用餐区域只能放一张方桌。

长方形方桌正好能坐下八个人。

岑岁和孟微雨来的最晚,只剩下两个位置。

而两个位置,一个边上坐着陆宴迟,一个边上坐着许尘墨。

孟微雨很有眼力见地坐在了许尘墨边上,甜甜地和他打招呼:“尘墨哥。”

许尘墨冷淡应她:“嗯。”

岑岁在孟微雨和陆宴迟中间坐了下来。

话题的主人公自然是许尘墨了。

虽说话题的主人公是许尘墨,但是说话的却是两边的家长。孟建军说:“你总在我耳边念叨着,尘墨不回国,现在好了,他回国了,看把你开心的。”

许教授满面红光:“那我肯定开心啊!我就这么一个儿子,他一直在国外我怎么放心啊。”

两家家长聊着家常,其他四个人吃着饭。

岑岁想到了什么,问陆宴迟:“你怎么一下子就认出尘墨哥啊?他变化这么大。”

陆宴迟勾了勾唇角,“我和他都在旧金山,偶尔会见个面吃个饭,回国前我也和他见过一面,不到两个月的时间,我怎么会认不出来。”

岑岁:“哦。”

陆宴迟另一边坐着许教授,许教授边说话边喝酒,目光一扫,注意到被他冷落的陆宴迟,十分热情地夹了一大块红烧肘子放在陆宴迟的碗里:“小陆,这可是我的拿手好菜,你尝尝。”说完之后,又接着和孟建军聊天去了。

岑岁小时候经常来许家吃饭,原因就是许教授做菜确实有一手,尤其是这道红烧肘子,口感软烂,肥而不腻。岑岁也和许教授学过,后来也发了制作视频。

红烧肘子好吃是好吃,但对于陆宴迟而言太过油腻。

岑岁的身体无意识地往陆宴迟那边靠近,她扯了扯陆宴迟的衣服。陆宴迟顺势低下头来,“怎么?”

“太油了,你不能吃。”

陆宴迟垂眸,目光所及之处能看到她脸上的细小绒毛,他轻笑着:“行,听你的。”

岑岁扫了眼桌子里的菜,她咬着筷子说了几个菜,“你就吃这几个菜,其他的菜味道比较重,你吃了胃会不舒服的。”

和陆宴迟一起吃了有半个月的时间,岑岁把他的饮食习惯摸得一清二楚。

陆宴迟敛着笑,尾音拖长:“好。”

他说完之后,眼睑懒懒地掀起,眼含笑意,却与许尘墨寡冷的视线对上。

对视了几秒。

许尘墨将视线收回,低头继续吃饭。

陆宴迟也垂下眸来,眼里多了几分晦暗难辨。

-

一顿饭吃完,孟建军和许教授已经支起了棋桌准备下棋。

孟微雨低头和岑岁发消息:【我想回家。】

岑岁:【我也想走。】

孟微雨:【说走咱就走?】

然而许教授的太太又拿了果盘出来,“我今天去水果店买的水果,尘墨,你坐过来和红豆聊聊天啊,你俩以前不是总待在一起的吗,怎么现在这么生疏了?”

岑岁尴尬地笑了下:“那都是小时候的事了。”

许尘墨却在她边上坐下。

岑岁瞬间全身绷住,沿着尾椎骨往上都绷得死死的。

“妈,那都是多久前的事了,别提了。”许尘墨递了块西瓜给岑岁,“吃块西瓜吧。”

岑岁接了过来,客气地说:“谢谢尘墨哥。”

许教授见到二人这么陌生疏离的模样,忍不住感慨:“小时候你俩关系多好,我还以为你俩能在一起,结果才几年没见,你俩就这么陌生了?”

孟建军:“你都说了几年没见了,没关系,现在开始多见见就好。”

岑岁僵硬地啃着西瓜。

孟微雨天真地说:“能在一起早就在一起了,还能拖到现在吗?我小时候还暗恋程教授的孙子呢,结果暗恋只是暗恋,人对我压根不感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