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忍着,”叶肃起身披上外袍,还帮他把被子又盖紧了些:“想喝汤么?”

岑安咽了下口水,试探着开口道:“我想……吃烤鹌鹑。”

问题是这三更半夜的哪里有鹌鹑啊,现敷一只都来不及啊。

叶肃俯身亲了一下他柔软的唇:“都依你。”

于是某个贵族出身位列仙家的男人,深夜里直接从打烊的烧烤店破窗而入,把冰箱里所有库存全部都洗劫而空。

他想了想担心库存不够,又顺路去把旁边几家烧烤店和餐馆的冷库都买了干净,只留了几沓现金当做报偿。

回家的那一刻,叶肃忽然回想起从前的许多事情。

在医院,在坎贝尔庄园,在家里。

得知父亲去世的消息时,被透支体力疲倦倒下时,被无声包容和保护的,一直是看似强大和无惧的自己。

如果不是安安,他可能永远都学不会这样的温暖和爱。

岑安披着睡衣小心翼翼的吃完四盆烤鹌鹑,抬头又看向叶肃。

其实中午和下午吃的东西不太够,但他怕自己吃太多显得奇怪,也不敢完全暴露出来。

叶肃一直都对他很好,可越是这样的好,他就越怕自己搞砸这些事情。

从前活了一千年,大半时间不是再逃亡便是在沉眠。

哪怕是已经成仙了,他也还浸在从前的无力感和不安感里,生怕自己做了多余的错事,把唯一的爱人推的太远。

“还饿么?”男人抬手确认了下他额头的温度,把他擦净了嘴角:“想吃点什么?”

岑安隐约感觉自己这时候就是要吃老虎,叶医生都能直接扛着枪去动物园。

明明烤鹌鹑刚刚下肚,两大瓶酸奶也才喝完,可熟悉的饥饿感很快就又涌了上来。

“我想吃……鸽子。”他有些窘迫:“想喝鸽子汤。”

“乖,不要多想。”叶肃又亲了下他的脸:“我等一下就回来。”

于是某只九尾狐狸在月色下从高楼两三下就飞跃去了公园,把所有鸟巢全都洗劫了一遍,连野鸭蛋都统统带走。

然后厨房就飘来了鸽子汤和蒸蛋的香气。

岑安趴在桌子上看着叶肃的背影,注视着围裙上的蝴蝶结,软软开口道:“叶医生,给你添麻烦了……”

这些天他都没好好休息,为了照顾自己甚至半夜都守在厨房里熬药。

自己以前没这么喜欢吃肉的,怎么好像换了身体以后连胃口都变了,半夜饿起来简直什么都想吃,做饭也真的很不方便。

叶肃叹了一口气,侧身看向他。

“是不是只有结了婚,你才不会对我这么客气?”

岑安僵了两秒,下意识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听说再过几年就可能婚姻合法了,也该好好办一下。”叶肃继续转身切姜片,声音不疾不徐:“你要是不肯等,我便想法子再去找月老,跟他老人家求个情。”

小青年怔了两秒,脸颊忽然红了起来。

那……就这么定了啊。

第79章

-1-

这爆炸式饭量让岑安好的挺快。

刚开始走几步路就喘, 一日六顿没几天就能上下楼了。

中间好些朋友都来探视过, 连一顿能吃二十个馒头的鲍富都惊了。

“岑大夫你悠着点!你以前还劝我别暴饮暴食啊你记得吗!”

叶肃对别的病人可能都凶巴巴冷冰冰的, 治完病开完药就走从来不废话, 但是在安安同学面前简直是十佳全能好医生。

就是这附近几个街区的烧烤店拉面店小餐馆都挺惨,冷库填一回空一回, 报警也查不出来是谁干的——虽然有钱拿还能赚一些,可这也太邪门了吧?!

哪个贼偷完东西还给钱的啊!

岑安虽然还是不太愿意照镜子,但眼见着就开始恢复气色, 皮肤也渐渐开始恢复光泽。

渡劫成仙之后,他体内的灵力运转自如到超顺畅的状态,而且浑身都开始散着淡淡香气。

这味道在其他朋友鼻子里还是人参特有的清苦草药味儿,但在叶肃这边就会多几分血香味。

似有若无又馥郁萦回,让男人走神了好几次。

身体痊愈的差不多了之后, 食量也终于开始缓缓复原,叶肃便开始带着他下楼散步,一点点的帮他恢复着灵力。

岑安有精神之后会偷着施法,因为掌握不好力度的缘故, 时不时的打碎一两个碗碟。

他刚把碎瓷片扫完丢掉, 叶肃就提着嫩藕鲜笋回来了。

小青年穿着宽松的白色衬衫,光着脚站在地毯上, 笑眯眯地唤了他一声。

“叶医生——”

叶肃在闻见他身上的甜香味道时,尖牙直接开始往唇侧延展, 又被硬生生的收了回去。

他放下东西坐到沙发旁, 视线在那纤细白净的咽喉上停留了几秒。

“嗯, 过来。”

岑安以为他要抱自己,两三下就蹭了过去,超听话的窝进了他的怀里。

叶肃垂眸闻着这糅杂着血香味的气息,一手扶着他的腰,缓缓开口道:“伤都养好了?”

岑安动作一僵,隐约感觉到某些前兆,还是小声嗯了下。

“都……养好了。”

就是身体重组以后好像变敏感了……有时候半夜睡着觉蹭到床单都会有感觉。

“走路时也不觉得疼了?”

叶肃伸手探入他的长发中,让赤红的发丝在指尖流泻而过。

“……不疼了。”岑安跪坐在他的膝盖上,感觉脸颊在发烫。

今天回家怎么没有亲亲呢。

明明都靠的这么近了。

男人的声音忽然冷了下来。

“我一直在生气。”

岑安愣了一下,发觉他眼神都变了,心里有点慌:“生……生我的气么?”

“先前让你立誓,就是怕你做些错事伤到自己。”叶肃皱眉看着他,语气里没有任何回转:“每次你受伤昏迷的时候,我都像在渡劫。”

“你不考虑我的感受,也根本不考虑你自己的安危。”

“安安,我也会疼。”他牵着他的手放在心口上,声音低沉而冷淡:“它因为你,疼了好多次。”

“我当时——”

“平时装的比谁都乖巧,一出事就不管不顾的胡来。”叶肃压着情绪道:“你如果真的出事,我该怎么办?”

“我真知道错了……”岑安委委屈屈道:“之前都是因为……”

“我不想听你解释。”叶肃冷淡道:“你该吃点苦头。”

岑安惊惶的抬头看他,忽然就放倒在沙发上,然后T恤也被直接撩开。

“啪!”

男人面无表情的一巴掌抽了下来,露在外头的小屁股被抽的都红了起来。

“嘶——”岑安咬着唇哼了一声,试图从他膝盖上爬起来:“不要——”

“啪!”第二下抽的又响又快,另一边也开始泛着红痕。

“知道错了吗?”头顶的声音冷冷道。

“下次真不敢了,”岑安感觉自己跟小孩似的被教训成这样,难为情的都想伸手捂脸:“你放开我……你欺负人……”

还没等他说完,第三下又打了下来,让圆润的弧线都跟着一弹。

“叶医生——”岑安长长的呜了一声,又变了调子去唤他:“肃肃——”

被打过的地方都开始发烫,虽然听着响的很羞耻,可又好像不是很疼。

他的衣服被撩开了更多,冰凉的指尖按在了发烫的红处,声音里毫无起伏。

“这时候记得叫肃肃了?”

岑安反身去蹭他的下巴,努力撑起身体去吻他的唇,可距离刚好就差那么一点点。

他呜咽着想缩回他的怀里,又怕被再打一下。

叶肃垂眸看着怀中人脸颊上的浅浅红晕,低下头吻上那柔软的唇。

又一巴掌落了下来,轻哼声像在引诱更多。

“既然休息好了,”他轻咬着他的脖颈,听着急促的呼吸声道:“那到底该怎么认错,就都交给你来考虑吧。”

-2-

孟萝卜是在大战前夕被道士接去永央寺避乱的。

他匆匆给大哥们留了张纸条,隐约也感觉到涌动不安的异常妖气。

鲍富那笨狗应该有白骨精护着……估计不会出什么事吧。

这是他第一次进入永央寺,先前真是连门口的影壁鱼缸都没看清楚过样子。

孟萝卜想的是,这儿树荫凉快后院也僻静,补补课睡睡觉都真是个好去处——还能顺带蹭几天这臭道士的饭。

他变成猫的时候在鸟窝里都能睡的颇香,其实超好安排。

永央寺被先后翻修过几次,保留了前面供奉神明的大殿,但左右两边有扩建出莲池和寺院。

鎏金宝顶熠熠生辉,飞檐斗拱无不如新,从远处看,哪怕是隐在松柏高杉之中,都能瞥见几分庄严肃穆。

一路往里行去,有假山湖石引水为景,有放生鱼鸟的沉香池,还有如鹤翼般的两侧山廊顺着地势往纵深处去,既可攀登而上去后院休憩禅修,也可以站在那上面一览山外的风景。

凌慎留心着海湾方向的异动,把孟萝卜送进寺院里安顿好了以后便匆匆离开了。

“饿的话可以叫外卖,山路已经翻修好了。”

“诶?”

道长依旧是那禁欲又淡漠的样子,把结界一立便御剑飞下山去,径直向东去助散仙们驱散邪魔。

黑猫蹲在狮子头上面眨了眨眼,决定晚点再写作业,先到处逛一圈。

比起上次惨遭削尾的悲痛心情,他现在脚步都轻松了好些,转悠之余还顺路吃了两只喜鹊。

呸,毛真多。

孟萝卜总觉得这个寺有点熟悉。

他走到佛像前和古钟旁时,都会有种似曾相识的重逢感。

可再去见那十八罗汉的金身,又或者是跳到山廊上看风景的时候,又好像只是个新来的客人。

他前前后后转了两圈,终于想起来臭道士临走时还递了纸条,又变回人掏了掏兜。

『你的住处在后院东厢房,WIFI密码是:Chensi_0302,有事给我打电话。』

少年揣着兜看完纸条,琢磨了两秒钟。

WIFI密码一般来说都是有讲究的。

像叶老大家里的WIFI,密码是岑哥的名字缩写配手机号。

明哥家里的WIFI密码是他们名字缩写中间夹个回梦川的编码。

这CHENSI,搞不好是这臭道士什么人啊。

媳妇儿?小情人?还是男朋友?

少年啧了一声,把纸条又收好放回了书包里。

难怪臭道士清修这么久都没法飞升,这就是尘缘未断。

穿着小黄衣的外卖哥开着小电驴上山只花了十分钟,拎着三盒炸小黄鱼敲了敲寺门。

“有人在吗?”

蹲在檐角的黑猫眨了眨眼,转身就消失在了树荫深处。

没过多久,一个穿着白色套头卫衣的男孩开了大门,笑眯眯的接过外卖道了声谢。

外卖小哥干完活儿骑电动车下山,隐约觉得纳闷。

合着这寺里头也让开荤啊。

凌道长回来的很晚。

他踏着长剑落在了山门前,先是拂去了一身污血,然后缓步进了寺院。

从前这寺中千灯都由他一人执掌,有时候独自守的太久,也会循着小路将夜灯一盏一盏点明。

酉时开始,先点前院,再点檐角,从高悬的六角锦灯,到石子路上的双狮灯,等整个永央寺在夜色中辉煌如常,便刚好到了戌时。

他在很长时间里,都不肯承认这也是一种想念。

可今天他回来的时候,整个寺院的锦灯油烛都亮着。

就好像这里是悬浮在山巅云间的又一簇花火。

孟萝卜耳朵很灵,游戏打了一半把手机一扔,两三下就跑到了门口去迎他。

“道长!你回来了呀——”他扭头也去看这夜色中金红明华,笑的眸子里都泛着光:“我帮你给院子全都通上电了,不~用~谢~”

“以后这些灯都不用你亲手点啦,要是不按开关,他们能亮到你电费被扣完~”

凌慎怔了几秒,下意识地又去看他。

他一直不肯把沉似和这男孩当作同一个人。

可在灯火之下,他们笑的样子都几乎一样。

“……谢谢。”他低声道:“确实很好。”

道长果然没吃晚饭,孟萝卜点外卖的时候还记着给他要了一碗皮蛋瘦肉粥配拍黄瓜。

凌慎吃的很慢,还在思索着先前在海湾时见到的人鱼和恶灵。

“道长,”少年抱着本资料翻了几页,把书放到一边又变回了猫,自来熟的在他手肘边趴了下来,尾巴垂在半空中晃来晃去:“这WIFI密码,是谁的名字么?”

这臭道士要真是有小情人,也没见着去图书馆陪过他一次……怕是个假的吧。

“嗯,是以前的一个老朋友。”凌慎也无意隐瞒,把从前的旧事悉数讲给了他听。

凌慎自幼随师父修仙悟道,因根骨不凡的缘故长进极快,七八岁便可以御剑飞行,在山峦间穿梭往来。

有一日他照例练习飞行之术,隐约听见有个小孩的哭声。

仔细一看,是隔壁山头的寺里,有个小和尚在烫戒疤。

那年头四处饥荒,能生养小孩的少之又少,小和尚的父母狠了心把他送去寺上,苦苦哀求着才让那老僧动了容。

“那小和尚就是沉似?”

“对,法号是庆元。”道长垂眸望着黑猫月牙般的金瞳,又把目光移开了:“后来便成了朋友,一直到他六十七岁圆寂,都一直是朋友。”

……原来是这样。

黑猫尾巴晃了两下,又好奇道:“他是个什么样的和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