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虽然见了叶医生现了神通,心里还是有些犯嘀咕:“那您说我撞邪的事情……”

叶肃把保温杯递给了她:“您晃着看看?”

茶叶都已经沉了下去,形状早已没有了。

老太太半信半疑的双手接了杯子,上下摇了三下。

再放到桌上,那快速旋转的茶叶再次组成了一只仙鹤,连张开的羽翼都特别真实。

“他,他真骗我?”老太太懵了:“那,那千年人参的药也是假的?电视报道也是假的?”

岑安松了口气,帮忙做安抚工作:“这确实是假的……但咱能长个教训也好。”

“您以后一定要好好吃医生给的药啊。”

“他是骗子!!他居然是骗子!!!”老太太火了:“我要去报警,去告他!”

“妈,这事儿交给我们,您好好休息就成。”两儿子忙不迭安抚:“这要不是叶医生在,您怕是要把银行卡密码都交出去……”

“坏了,”老太太脸都吓白了:“他说帮我算算银行卡密码牢不牢来着!”

两儿子真没想到亲妈年纪大了能糊涂到这地步,忙不迭跟医生们道了个谢,带着老太太就往银行赶。

流感从隔壁市一传过来,上上下下都闹腾的不得安宁。

眼瞅着过完年开了春,小孩们也陆续开学,手足口疫和流感一起爆发,还有好几个学校都开始有水痘传染。

时都虽是现代化大都市,但老百姓们慌了也容易迷信。

就连岑安家的那栋楼,楼下也有邻居在门口挂八卦镜放指北针的。

医院的病人越来越多,大半是真中招了需要治疗,小半则是信了偏方胡乱给折腾病了。

妖怪们脚不沾地的忙了许久,感觉自己像在参加人间观察的综艺节目。

——有靠日常在广场上大吼治疗肾炎的,有试图往自己血管里注射鸡汤的,还有跟老姐妹们电疗治高血压结果被伤着的。

九年制义务教育是真的很重要啊……

他们连着加班了好些天,三月天气正好也没能出去踏青旅行。

还有流氓无赖冲到岑安办公室把台灯给砸了。

叶肃面上没说话,心里还是起了念头。

岑安半夜里睡得正香,忽然感觉怀里那条尾巴被轻手轻脚的抽了出来。

他有些迷糊的睁开眼,发现叶肃连衣服都已经换好了。

“肃肃?”他唤道:“你去哪里?”

叶肃动作一滞,已经站在了十二楼的窗口上。

“我……出去抽根烟。”

“看着不像。”岑安摸索着坐了起来,打了个哈欠道:“哪儿有抽烟还带着千魂杖的。”

你瞧着像是要出去找谁算账。

叶肃沉默了两秒,还是说了实话:“我去除祟。”

野祟就像候鸟,气温变了就开始到处游荡,去哪儿哪儿就遭殃。

这种存在原本就是因阴阳轮转自然衍生的,平日里妖怪们留着不管,也是因为它能帮着平衡人口数量。

但是,只要把那招人烦的东西赶走,这城里的季节性流行病都能少大一截。

“除祟?”岑安瞌睡也醒了:“你知道它在哪里?”

“不好找。”

“带我一个——”他掏出了鬼龙箫,有些怀念的摸了摸箫身:“可惜裴荼还是消失了,不然他也许看的见。”

叶肃单手扶着十二楼的窗缘,随口问道:“一起出去找?”

“嗯,顺路吃个夜宵吧!”

“好。”

白狐驮着长发飘飘的红叶仙,从十二楼的窗口一跃而出,在高楼屋宇之间跑的飞快。

……躲在哪里都得滚蛋。

他不想天天泡病房里救人,只想带着安安出去放风筝。

第 97 章

祟是传播疾病和引发混乱的祸源之一。

顺着戾气和病气一路找过去, 排除掉部分浑水摸鱼的小妖和幽灵, 其实也能找到。

“话说回来……这东西长什么样子呀?”岑安问道:“蟾蜍?触手怪?狼?”

“不, 有些祟很调皮, 会变成你熟悉的人来戏弄你。”叶肃解释道:“不过道行稍微高一些,都能看出破绽来。”

岑安点了点头, 抱紧了他的脖颈感受着耳侧的风声。

他们没有追踪太久,就在一个地下通风管道里探到了祟的痕迹。

叶肃随手施了个术法,管道中就亮起了淡白色的光亮, 萤绿色的脚印被映的颇为清晰。

他们屏住呼吸往前走去,在十字路口停了几秒。

“嘿——”身后忽然传来熟悉的声音,璩玉插着兜道:“我跟着你们好久了,这是来找谁呢?”

叶肃和岑安对视了一眼,往前一步正欲动手, 岑安却抢先一步拦在了他前面:“璩玉?你怎么来这里了?”

‘璩玉’笑的很放松:“大晚上的睡不着觉,跟着你们也出来逛逛。”

“你们小两口……也真是很会挑地方约会啊。”

“我正找你呢,”岑安飞快道:“璩哥,你是不是时大毕业的?”

“对, 怎么了?”那人打量着他的神情。

“前些天薄和问了我一道题, 我一直没解出来,你是高材生肯定特别熟!”岑安没等他开口拒绝还是答应, 直接把题目报了出来:“假如杯子中有大半杯水,第二天比第一天减少了百分之十, 第三天又比第二天多了百分之十——那么第三天的水量和第一天的比是多了还是少了?”

‘璩玉’懵在原地:“你说……什么?”

叶肃心想安安也真是个天才。

他当妖怪八百年, 头一次碰见这种破幻象的法子。

岑安一脸诚挚:“这题这么简单, 你应该知道啊。”

‘璩玉’打着哈哈往后退:“我忽然想起来家里的燃气灶还没关,明天再聊啊哈哈哈哈——”

他们两目睹着那祟扭头跑了,居然都没有往前追。

“它等会肯定还会来找我们的。”岑安道:“太丢面子了。”

“对。”叶肃慢悠悠道:“我发现你每天都能比前一天更可爱一点。”

“谢谢——本来就是!”

他们走出了通风管道,在寂静的街头散着步。

此刻已是深夜,街头泛着泥土的湿润气味,马路上空旷的可以躺在上面打滚。

霓虹灯和广告牌都已经熄灭,被路灯照的有些昏黄。

岑安牵着叶肃慢慢散着步,还没等想出来新的题目,面前又出现了一个朋友。

纪灼挥了挥手:“纪姐叫你们赶紧回去,家里来人了——”

“Hey,why are u talking like this?”叶肃问道。

祟并不算妖怪,也不会用兼听咒。

就算问一句嚎肚油肚它都未必能听明白。

‘纪灼’听得一懵,艰难道:“你怎么……突然开始说鸟语了?”

岑安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开口也是流利的英语:“You said that u wanna practice more.”

‘纪灼’一甩尾巴,明显感觉到这个角色又装不下去了,一跺脚直接跑掉。

这两个人就不能稍微配合一下吗!

他不要面子的吗!

叶肃本来心里想着过来找着他揍完就走,这会儿心情忽然很好。

“算了,回家睡觉吧,明天还要上班。”

岑安扭头看了一圈,还有点意犹未尽。

“成。”

他们返回了小区,一上楼瞧见‘薄和’就站在门口。

“肃哥,岑哥,”小男孩可怜巴巴道:“我爸妈又在吵架,今晚我能过来睡吗。”

这回就是你自己送上门来了。

“成啊。”叶肃随手开了门,在见他走进去以后把结界上了六层全部锁死:“你今晚就别睡了。”

“——啊?!”

岑安去书房里,把上回薄和落在这的天利三十八套拿了出来:“是你自己说想跳级读书的,就该多做点题磨磨性子,把这套做完了再睡吧。”

祟完全没察觉到这两藏好的仙气,心想这两人类到底怎么回事,顶着薄和的皮噘着嘴道:“我不想做题,我想看电视喝可乐!”

“是吗?”岑安笑的和蔼可亲:“不做完的话,结界永远不会打开的哦。”

结——界?

什么结界?!

“走了,睡觉。”叶肃随手揽过他的肩,主卧的门啪的一声关好锁死。

只留某只野祟一脸愕然的呆在客厅里。

救命啊,我好像被妖怪骗回家里做题了?!!

等到了早上,岑安睡的一本满足,拖着睡袍就出去煎面包。

祟变成了一个白衣服小孩,抱着膝盖顶着黑眼圈,神情非常沧桑:“大哥,我错了,你放我走吧,别的祟我不知道,我自己绝对不搞事情了——”

他一晚上挠了好几回结界,完全没法逃出去。

电视开不了,附近连本闲书都没有,只能干巴巴的啃那本卷子。

拜托谁会看这种鬼东西啊?!

岑安往平底锅里磕了个蛋:“结界不是我开的,你没做完题别想找他。”

“大哥!我就是逗你们玩的啊大哥!”祟嚎了一声道:“谁知道三角函数是什么鬼东西啊!你放我走我出去扶老奶奶过马路成吗!”

两个医生自顾自的吃完早饭换完衣服,拎着包就出了门。

又把他在客厅里关了一上午。

等到了午饭时间,岑安才溜回去看他。

小男孩很憔悴:“我真错了。”

他一个人在客厅里盯了一上午这个卷子,开始对人类的本质和无穷的数学产生了怀疑。

“错哪儿了。”岑安随手给他递了个三明治。

“我该好好珍惜时光,老老实实学习踏踏实实做人。”小男孩抱着天书般的卷子恍惚道:“熟练掌握外语和数学,尽早为国争光。”

岑安很欣慰的摸了摸他的头。

“结界给你开了,离这儿远一点吧。”

小男孩捧着三明治和卷子,抹了把眼泪道:“我这辈子都不回来了——绝对不!”

薄和上楼找岑安的时候,瞧见有个小男孩哭着跑了出去。

“他谁啊,”薄和随口问道:“怎么看起来惨兮兮的。”

“一个苦海回头的有志少年。”岑安抿了一口咖啡:“指不定将来也能上时大呢。”

“对了,你找我有事儿?”

“嗯!”薄和坐在了他的对面,神情有些小紧张:“岑哥,有影视公司找到我,说是想买这本小说的剧本。”

“剧本?”岑安动作顿了一下:“演你写的那些故事?”

“对……他们保证不魔改不加BG不给配角胡乱加戏,而且可以放我进组当编剧。”薄和小声道:“就是那影视公司好像没什么名气,导演也是个拍小众电影的。”

岑安想了想,把叶肃从医院叫了回来。

这书他们看过,没有讲那些血海深仇的事情,也没有鬼龙和奇魅拉之类能吓坏小孩子的怪物。

就是一些简单日常和甜甜的恋爱,其实暴露的**并不多。

问题是……看别人来演自己的故事,会不会有些奇怪?

“你们要是不愿意,我就去拒绝吧。”薄和特懂事:“我也怕给你们添麻烦,这本不能卖,别的将来还有机会,我不遗憾的。”

岑安思索了一会儿,有些想回绝掉。

“卖吧。”叶肃开口道:“我同意了。”

“——哎?!”薄和惊讶道:“叶哥,你愿意看别人演你的样子啊!”

“选角的时候稍微注意一下,不要太歪瓜裂枣就好。”叶肃平静道:“毕竟是你写的剧本,也不会偏到哪里去。”

岑安有些好奇的也应了一声,示意他可以去给影视方回复了。

薄和欢天喜地的给了他们两一个熊抱,转头就去阳台打电话了。

“你……真的愿意?”

“愿意。”

岑安怔了一下,心里泛起了一些波澜。

这些年,叶医生真的变了好多。

“为什么?”

叶肃任由他给自己也倒了杯咖啡,握着马克杯慢慢道:“突然想炫耀一下。”

就像小时候得了一枚父亲送的金胸针,会忍不住给所有人看它一样。

有些事情实在太美好,他舍不得藏。

如果他们相处的这些点点滴滴能被人类的影音记录下来,能够在漫长的岁月里留下一些什么,其实也是可贵的留恋。

“演的太差,我把母带烧了就是。”他抿了口咖啡淡淡道:“不算什么难事。”

“肃哥——岑哥——”薄和又冲了回来:“我跟他们聊完了!”

“这么快?”岑安笑道:“聊了什么?”

“我这本书还没完结,还要走流程过二审三审终审,最早估计九月份才卖的出去。”

“话说回来,那家公司态度挺好的,”他雀跃道:“老板还在视频电话里给我看了一演员的照片,说他特适合演肃哥,就是模样可能偏年轻一点!”

“……叫什么名字?”岑安好奇地掏出了手机:“我搜搜看?”

“江绝!一个新演员!”

叶肃被咖啡呛到:“咳——”

怎么就又绕回来了?

第 98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