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尽管吃了不少苦,苏婉还是很感谢小公举的,若不是对方大发慈悲,她未必有出头的机会,后来她想过很久,自己为什么会被小公举另眼相待,最后不得不承认,人家就是看中了自己对她的这番“与众不同”的态度——绝对是美丽的误会,若让她知道小公举的身份,只怕会别其他人更加讨好人,毕竟她那时候还是傻白甜,什么心思都写在脸上,讨好人的手段自然比不上别人。

现在同理可证,未来的皇帝大人,应该也是看中了这份与众不同。

思及此,苏婉让站在门口的刘妈直接进来把人抱出去,苏太太有些着急:“真的不换衣裳?”

刘妈也有些迟疑,见自家摆摆手让她直接出去,忍不住低头看了小少爷一眼,有些担忧,让自家少爷穿着身上没一块好布的衣裳出去见那位……真的没问题吗?



第一百零七章

刘妈小心的抱了宋良辰过去,到堂屋门口时低头恭敬的道:“小少爷来了。”

一个优雅的充满磁性的声音在前面响起:“抱来给我瞧瞧。”

刘妈低声回了句“是”,这才垂头走了进来,直接走向于衡远。于衡远原是慵懒的半歪在椅子里,眼神漫不经心的扫过来,瞥到小家伙穿在身上的衣裳,惊讶的立即坐直了身子,“这穿的是什么……”

若不是随眼扫到了宋子恒连上的笑容,于衡远就要直接把“破布”说出来了,本来嘛,他印象中的小人儿都是可着劲的被打扮,父母宁愿无论如何也不会在吃穿上苛待了自家孩子,宋子恒夫妻就算勤俭节约,也不至于让这么小的孩子穿上打满补丁的衣裳吧。于衡远这般想着,一边伸手把小家伙抱过来,一边似笑非笑的瞥了宋子恒一眼:“几日不见,未曾想子恒家竟艰难成这般,给良辰完整的衣裳也没有了?”

曾长安也看到了,不由嘀咕:“不至于罢,给良辰裁件新衣裳要多少布,若实在没有,我倒可以给子恒几匹上等的棉布,正适合良辰这般大的孩子。”

苏老爹和宋有根还沉浸在两位贵客摄人的气势中,不敢接话,宋子恒却是不动声色的笑了:“你们误会了,子恒虽然家中不甚富贵,但也不至于这般委屈孩子,然这件衣裳意义委实非同一般,是家中老母集村里上百户人家求来的碎布,才制成这样一件百家衣,衣裳虽不美观,毕竟是家人的一番心意,他们赶巴巴缝好了送来,我若不给良辰换上,反倒将衣裳压入箱底,那岂不是辜负了家人的心意?”

曾长安点头:“子恒言之有理,是我着相了。”

于衡远也没说话了,抱着小家伙舍不得撒手,一会儿掂了掂他的重量,一会儿捏着他的小鼻子,一会儿又将手伸进小家伙握紧的小拳头里,玩得不亦乐乎,婴儿嗜睡,没玩多久,小家伙便开始打哈欠,分分钟要睡着的架势,还没尽兴的于衡远仍不罢手,依旧乐此不彼的玩弄着,小家伙开始不耐烦了,一扁嘴,还没哭,于衡远连忙哄了哄,小家伙泪意收了回去,他又故态重萌,如此反复了几次,小家伙终于不耐烦了,张嘴大哭,这会儿于衡远再也哄不住。

小孩子哭起来是件让人很头疼的事,因为他们没有任何理智,不懂见好就收,有些脾气大的孩子,平时不哭,然而一哭起来几乎没个停,非要自个儿哭累了才肯罢休——比如宋良辰。

苏老爹昨晚上就听自家妻子说乖外孙别的都好,就是遗传了他娘的性格,脾气特别大,妻子说这话的时候实则是在埋怨女儿像他,导致外孙也这般难哄,若是像女婿那般好脾气,那就真真是十全十美了,他当时听了还不服气,脾气大怎么了?脾气大能享福,他女婿就是没脾气才被女儿吃得死死的,外孙学了他的脾气,再有女婿的聪明才智,那才叫完美,女人就是头发长见识短!

不过苏老爹虽自豪于外孙脾气像自个儿,也知道这会儿不是该得意的时候,连忙对刘妈道:“快把良辰抱去他娘那儿。”若一直给他哭下去,把贵客惹不耐烦了就不美了。

苏老爹话刚落音,刘妈便立即执行,很轻松就从于衡远手里把小家伙抱过来了。

于衡远还没见过婴儿这般哭法——准确的说是他几乎没接触过这般小的婴儿,他确实有过一个早夭的儿子,然那时太医都已断定孩子活不成,他也不敢过于接触,只匆匆瞧了一眼,被孩子那哭都有气无力的样子打击到了,从此轻易不靠近任何刚出生的小孩,当然以他的身份,除了自家妻妾所出,别家的孩子也轮不到他去接触。接近宋良辰是一个意外,他先前只是想瞧一瞧,宋子恒与他娘子这般浓情蜜意的夫妻,生出来的孩子是否与旁人家的不一样,见了没看出什么稀奇,反倒被这个小小的,看似脆弱却又有着旺盛生命力的小家伙迷住了,他第一次觉得生命是如此新奇,没隔一段时间过来,孩子就比先前大不同了,真正的一天一个样。于衡远以前觉得自己不喜欢小孩,如今倒是有些期待了起来。

可于衡远虽是恶趣味,也没想着要把小家伙惹成这般,哭的脸红脖子粗的样儿,好像下一秒就提不上气来一般,身份尊贵自来没怕过甚么的于衡远是真有些紧张了,刘妈怎么从他手里把孩子抱着的也不知道,回过神来只发现自己手上空空如也,而那头孩子已经被宋子恒抱过去哄了。

苏老爹和宋有根惊呆了,看着女婿弟弟异常熟练的哄孩子的动作,三观炸裂的程度几乎与苏太太昨日不相上下,更叫人难以置信的是,宋子恒竟然轻易的就把孩子哄好了,苏老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是说好的脾气大吗,难道也是看人的?

曾长安在一旁纯围观,不由抱臂取笑道,“子恒哄良辰越来越娴熟了。”

宋子恒眉毛都没抬一下,自顾自把哄好的小家伙交给刘妈,叮嘱她轻点把人抱回屋,这才抬眼瞥了曾长安一眼,道:“待长安兄日后娶妻生子了,想来做的不会比我差。”

“子恒谦虚了,我就是日后生十个孩子,也比不上你这般会做父亲。”

两人你来我往打趣了几个回合,才说起正题,宋子恒道:“实不相瞒,今日请两位过来是有要事相商。前些年内人看书,瞎折腾出葡萄酒的酿法,家人喝了都说好,正巧岳父大人是有成算的,当机立断叫我们多酿了酒拿到县里卖,本是为糊口添个进项,未曾想生意竟意外的红火,当然也仰仗岳父大人经商有道,在自家以及豫章府都开了铺子,而今恰逢我在京里任职,岳父便想把酒铺开到京里来,一来京里百姓花费高,葡萄酒应该很好卖,二来也有个照应。”

曾长安大致明白了,看了眼坐在椅子上一脸置身事外、纯属打酱油的表兄,嘴角抽了抽,收回视线,作似懂非懂状:“这般甚好,只是子恒叫我们来,是想请我们给你打听铺面?”

“这是其一,实则有更重要的事。”宋子恒坦坦荡荡的道,“京里水深,外地人进京怕是不好站脚,倒不如借长安兄的名头好用,当然也不是白借,岳父说了,正长安兄只需出一两回面,日后赚的银子五五分。”

“五五分?不成,这不是占你们便宜吗。”曾长安摇头,“子恒也无需太客气,咱们什么关系,我帮这个忙便是,举手之劳,谈酬劳就见外了。”

苏老爹忽然插话道:“公子仗义,然在商言商,没有无缘无故的帮忙,借了公子的名头,这分利便是公子该得的,若公子执意不要,占便宜的人便成小民了,这叫小民如何好意思开口请您帮忙。”

曾长安却道:“苏老爷客气了,你是子恒的岳父,自然是我的长辈,委实不用这般客气。”

苏老爹却摇头:“公子与子恒交好,那是你们的缘法,我自家做生意,却不能这般光占公子的便宜。”

曾长安不由看了于衡远一眼,于衡远懒洋洋的道:“长安,老夫人前些日子不是把名下一个铺子给了你?反正那铺子也挣不了几个钱,倒不如拿来给苏老爷,如此一来你也算出了力。”

“若能有现成的铺子当真是再好不过了。”

曾长安想了想,也道:“我那铺子上下两层,面积甚大,用来卖葡萄酒也好,只是我想知道,子恒为何想到的是我,而不是表兄?

宋子恒笑的一派坦荡道:“自然是安远侯的招牌比较好用。”

未等曾长安说话,于衡远却一抚掌笑道:“子恒好见解,在京里做生意,安远侯的名头尽够用了。”

“衡远兄能理解再好不过了。”

于衡远似笑非笑的瞥了他一眼:“原来子恒心里竟把我当这般小气之人?”

曾长安却在这时插话:“生意好做,只是红利一事,我倒有别的意见,就怕你们不乐意。”

苏老爹眼底闪过一丝郑重,脸上却仍旧爽朗的大笑道:“做生意之人,就该像公子这般爽快,有何要求公子尽管提,能答应的我都答应。”

“我是这般想的,既然咱们合作,自然不只是在京里,抛开先前的铺子不提,想来苏记酒铺日后还要开满各地,是也不是?”

苏老爹心里有些意外,又不得不感叹果然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全是人精,三言两语间便摸到了他们的打算,只是不知这曾公子会提何要求。苏老爹心里微微忐忑,面上却如常,点头道:“公子所言甚是,若生意一直这般赚钱,自然能开几间铺子就开几间。”

“既然要做,那便有多大就做多大——我也是这般想,因此有个意见,日后无论苏记在何地开分号,店铺都由我提供,这个不用担心,至于分红,我出力不多,也要不了五成,给个一成便是了。”

苏婉后来听到宋子恒的转诉,惊讶了几秒后反倒想明白了,心下佩服,不愧是未来的皇帝大人,眼光就是这么长远,总有一天苏记酒铺要开满全国各地,京里的五成红利,确实比不上所有店加起来的一成——甚至可以说是相差甚远。苏婉用膝盖想都知道于衡远今天跟过来,绝对不是单纯打酱油或者看她家儿子,醉翁之意不在酒,毕竟是成大事之人,现在对外还没半点动静,已经在提前积蓄财力了,那个据说是安元侯夫人给曾长安的铺子,也不知道真是假,然可以断定的是,曾长安这一分利,绝对不为他自己争取的。

苏婉想到这儿,不由眯起了眼睛,随即被人敲了额头,她回神,就对上宋子恒泛着清澈笑意的眸子:“娘子在想什么?”

“我想知道,最后这红利是如何分的?”

“虽没有白纸黑字写下来,但若无意外,应该是照长安兄说的算。”

“我倒觉得一成太少了,若日后银子分的不够多,曾公子怕不会乐意与咱们长期合作。”

宋子恒一愣,忽然正色道:“娘子觉得如何分最好?”

“再添一成,有钱大家赚,岂不是甚美?”

宋子恒想了想,终于把苏婉揽进怀里,笑道:“娘子所言甚是,我明日便有岳父和大哥商量。”

自从合作定下来了以后,其他事情进展的便格外顺利,第二日苏老爹几个人去曾长安说的店铺看过,对其地理位置异常满意,面积也够大,只需重新装修一番即可。

几人都是行动力迅速的人,等着年前生意开张好好赚一笔,瞧完店铺苏老爹便开始着手整理店铺事宜,而宋有根则负责回乡运酒过来,他来的时候几人坐一辆马车,看着还有几分寒酸,回去的时候却带了浩浩荡荡一批人,是京里最有名的镖局,曾长安出面谈的,定下了长期买卖,叫宋有根带这一趟,日后要酒只需叫镖局的人过来押运便是。

苏老爹与宋子恒早出晚归的忙碌,苏婉和苏太太整日在家带孩子离不开手,没法帮衬一把,当然也不需要她们女人抛头露面的帮忙。外头没她们的事,家里却有,再有两三个月便要过年了,苏老爹夫妻今年看着应该是在京里过,多了两个人,需要备的年货自然也多了起来,且不提京里,给老家备的节礼也万万不可马虎,以前还想着路途遥远不好送太多东西回去,而今镖局还会往宋家村去几趟,顺便将节礼带到也便利。

于是苏婉痛痛快快的采购起来,自家的年货都放一旁,先买些精致又实用的东西给宋小妹添妆。

选购东西啥的,自然是自己亲自去比较方便,只是天气凉了,京里风大,怕宋良辰受不住,而苏婉要喂奶,她自己去逛街,把孩子扔在家里也不现实,苏太太索性不许苏婉出门,自愿将事情都揽在自个儿身上,奈何苏婉不领情,她想逛街想很久了,好不容易有这个机会,哪能放过?

当然苏婉也学乖了,不跟苏太太顶嘴,当面认了,转头就让宋子恒去跟苏太太说情,比如给家中长辈挑选节礼,哪能劳动岳母大人,且小辈的一份心意,自然要自个儿动手才显得真诚。

苏婉想的很好,到宋子恒这头却显些遇到波折,宋子恒也很赞同岳母的观点,毕竟他们往年都在南方,相对还算暖和,京里的冬天简直不是人过的,一进入十月份便开始北风呼呼呼了,总让人担心分分钟要下雪的节奏,宋子恒不但担心小的,也担心大的吹多了风受不了,可是自家娘子又是撒娇又是哀求的,宋子恒最后还是没撑住,只是向苏太太求完情以后,第二天便着人去租了辆车回来,跟在老家常坐的板车不同,是有门有窗的牛车,掀开车帘坐进去,里头被厚厚的帘子遮住,别提多暖和了。这车不单坐着暖和,车把式服务也周到,跟在后头又是搬东西又是介绍哪家店不错,跟苏婉上辈子的艺人助理工作性质类似,反正就是全天候服务,在街上全程跟着她们,如此一来价格便不菲了,且宋子恒一租就是长达半个月,他估算自家娘子应该要半个月之久才能将东西采购完毕。

苏太太见到这阵仗,哪还有不明白的,笑眯眯的抱着外孙上了车,车帘刚被拉下来,转头就拧了苏婉一只耳朵:“你真是越发长进了啊,我不让你去,转头便去逼子恒?”

苏太太倒也没用力,嘴上说得狠,还不是舍不得教训自家女儿,如若不然,也不会轻易被宋子恒说动,是以苏婉也没喊疼,大大方方的任由苏太太提着耳朵,只是问:“娘怎么知道的?”

“你什么花花肠子,我会看不出来?”苏太太松开了手,瞪了她一眼,“且女婿的性子自来稳妥,我道他昨日为何能说出那番话,心里本就存了疑惑,今日再瞧女婿的这番安排,哪还有不知的?女婿想来也不赞同,被你逼的没办法了。”

“我也没逼他,这是他自个儿同意的。”

“可你也不瞧瞧,请半个月的车把式,怕是女婿这月的俸禄都搭上边也不够的。”

“男人赚了钱,自然是个妻儿花的,他若不将俸禄搭在这上边,怕是娘就该操心了。”

“我操心你也不用操心子恒。”苏太太冷哼了声,又问,“对了,家中的日常花销,是谁管的?”

“相公总说要把俸禄给我管,我没要,他每月俸禄才这么点,偶尔还要与同僚相聚,有的是使银子的地儿,不过公婆那边单独取出来交给相公的那成红利,相公给我时我便收了,日常家用都靠这银子。”

苏太太点头,“这红利女婿给你,你便拿着,用不着推辞,可若哪天女婿找你要回去,你也别闹,他要多少便给多少,男人用钱的地儿多,不能在这上头给他没面子。”

“娘放心罢,相公待我好,我自然也不会苛待他。”

“我这不是怕你转不过弯来吗。”苏太太怀里的小家伙忽然动了下,苏太太连忙低头拍着他哄着,过罢才继续道,“你与女婿如何过,我也不耽误,个人有个人的缘法,没准女婿就喜欢你这般也不一定,但是我先提醒你一声,在外头可得绷好了,日后有人情往来,面上要做足了,这是一点,还有就是咱们在京里开了店,没准你公婆他们什么时候也搬来京里住,你这些时日过得太轻松,等你公婆来了须得打起十二分精神,他们再满意你,心里头真正疼的还是子恒,若被他们瞧见你这般使唤子恒,还不知要生什么事。”

虽然苏婉知道至少五六年内不会发生这样的事,倒也没跟苏太太解释,乖乖的应了。苏太太叹了口气,心里也不知是欣慰多些还是担忧多些,只盼等外孙长大些,女儿能懂事理解为人父母的担忧。这才生一个女儿,就有操不完的心,也不知日后女儿孩子生得多,可还顾不顾的来。

苏婉万万没想到苏太太竟然想到那么远的将来去了,生孩子这种事,至少她现在是没有半点想法的。

车咕噜咕噜转着,到了一家丝绸店停下,车把式在外头叫到了,先前在外婆怀里睡得安稳的小家伙便开始闹腾起来,小拳头挥得虎虎生威,冷不丁一拳打在外婆下巴上,苏婉握住他的拳头道:“不许打人,这是外婆知不知道?”

反倒被苏太太瞪了一眼,“小孩子懂什么,你别欺负他。”说着连忙抱着小家伙下车,一边哄道,“乖外孙,外婆的小心肝,别理你娘啊,咱们自个儿下车……”

苏婉和一直在里头做透明人的小绿乖乖跟上。

这一逛,便自中午一直逛到了傍晚,苏婉她们前脚刚到家,叫小绿和刘妈将东西搬了进屋,后脚宋子恒也回来了,小绿才准备开始做饭,瞧见宋子恒有些惊讶:“姑爷今日竟回得这般早?”

宋子恒点头,问道:“娘子和岳母可回来了?”

“回了,正在屋里给小少爷洗澡。”

宋子恒一听,双眼发亮,立即往屋里奔。敲了门,没人给开门,宋子恒只能自个儿把门推开,苏太太还抬头看了他一眼,笑了笑问了一声,苏婉是半个眼神都没有分给他,她正抱着小家伙手发抖,她虽然会喂奶换尿布洗尿布,甚至给他换衣服啥的,洗澡却是头一遭,以前苏太太没来时,都是刘妈给洗的,刘妈动作麻利,半个刻钟不到非但给小家伙洗好了澡,都帮他穿衣服擦干头发哄他睡觉了,苏婉这个时候都在旁边围观,不敢上手,脱光衣服的小家伙小的可怕,整个身子还没人家一条大腿粗,整个肚子胀鼓鼓的像只小青蛙,小手小腿就跟藕节一般,肉呼呼的,但是感觉一碰就能碎,最怕的是脖子,骨头都还没长成型,脖子软趴趴的,一抱生怕他头往后仰时拗断小脖子,是以苏婉往常只敢在旁边围观,刘妈或苏太太给小家伙洗完澡放在腿上擦身子时,她的手就小心地托在他后脑勺,不让他往后仰。

如今被苏太太逼着亲自动手给小家伙洗澡,苏婉整个人都不好了,看与实践绝对是天壤之别,且她看的时候都心惊胆战的,这比她第一次主持盛大的颁奖礼直播还叫人紧张。苏婉手忙脚乱,托了小家伙的屁股,又怕顾不上后背和脖子,好不容易找好了正确的姿势,颤抖着把人放进水盆里,新一轮的担心又开始了,她的双手根本不敢离开小家伙的身上,哪还有手给他洗澡?

屋里门窗全部紧闭,就怕让小家伙着凉,还烧了盆炭,将整个屋子烤得热烘烘的,苏婉脱了外衣,这会儿仍热得鼻尖都开始冒汗了,抬头看了苏太太一眼,苏太太却笑眯眯的道:“别骨顾着看我,再不给良辰洗澡,水都快凉了。”

苏婉根本不敢动手,正巧这时听到宋子恒的声音,心下大喜,连忙道:“相公快来给良辰洗澡,我扶着他!”

宋子恒脚步一顿,脑子里唯一想的是幸好方才进屋时他洗干净了手,不然现在给儿子洗澡前还要出去先洗一道手,也太折腾。

苏太太见宋子恒脚步一顿,没应声,心下满意,看向苏婉:“别喊子恒了,你快些给良辰洗澡,哪有做母亲的连澡都不会给孩子洗……”话还没说完,就见宋子恒快步上前,二话不说的挽起袖子拿起盆中的帕子。

苏太太……

此时此刻她唯一的感想是,带孩子这种事,连女婿都比她女儿做得好!苏太太深深觉得对不起那么善良宽厚的亲家。

无论如何,这对夫妻档还是配合默契,不假人手的完成了第一次给儿子洗澡的伟大壮举,抱着洗完澡后香喷喷的儿子,苏婉充满了成就感,逮着他的脸颊就亲了一口:“宝贝今天真棒,居然一点都没哭闹!”若不是苏太太在旁边,她还真想抱着宋子恒也来一口,若不是他及时救场,她还真不知道要猴年马月才能把这个澡折腾完。

“有你这样的娘,良辰再不省心些,都不知道要被你折腾成什么样了。”苏太太起身走到门口,眼不见为净,叫了刘妈过来,“把水端出去,还有小少爷的衣裳,若现在有空便一道洗了吧。”

刘妈垂头:“是。”

苏婉趁苏太太背对着里头,连忙仰头在宋子恒脸颊亲了一下,宋子恒眸子发亮的看了她一眼,微微抿唇。苏太太叫人整理了屋子后,回头便见到女儿女婿把头凑在一起逗着怀里的孩子,画面很是温馨,她顿了顿,笑着抬脚出去了,顺道轻轻关上了门。

小家伙躺在苏婉怀里打了个哈欠,苏婉眼神温柔:“他困了,相公去铺床。”

宋子恒起身前先摸了一把儿子的头,婴儿头发又细又柔软,毛绒绒的,刚洗过不久,被屋里的热气一熏就干了,宋子恒这才放心的去铺床。

所谓铺床,就是在原有床单上面铺上小家伙专用的小褥子,里头棉花压得特别紧实,用棉布缝起来,很小,也就一米不到的豆腐块状,垫在小家伙身下,若夜间尿床,也不会浸湿底下的床单,只需把小被褥拿出去洗晒了便是,方便快捷,最主要的是可以随时拿去洗了晒干,还是宋子恒想出来的法子,说家里他爹娘便是这般做的,苏婉一听可行,立即叫人做了两条换着用。小家伙也喜欢阳光的味道,每回新洗了晒干拿来垫的小被褥,他躺在上头睡觉都要安稳些。

宋子恒有时也庆幸,当初自家娘子不急着立即要孩子,是正确的选择,他以前没想过带孩子要这般精心,如今家里条件比当初好上许多,能给孩子的自然也更多更好,可即便如此他有时还觉得不够,现在想来,当初若是生的早,自家孩子少不得要受委屈了。

如今这般也只是还好。

苏婉不知道宋子恒已经在想暂时不生二胎这个问题了,她把儿子往床上一放,盖好被子,准备起身离去,小家伙冷不丁拽住她的头发,小眉毛微微皱起,苏婉便不强行拉开,反而直接躺在了儿子旁边,手轻轻的在他胸前拍了拍,有节奏的一下一下,没过多久,小家伙就沉沉睡去了,握紧的小拳头也不自觉松开。

苏婉由此解救了自己的头发,只是起身后发现头发全乱了,她手刚伸到头顶准备重新挽过,一道人影压了过来,伴随着温柔低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娘子别动,我给你挽发。”

苏婉就乖乖不动了,任由宋子恒给她七扭八扭的给她弄头发,唯一庆幸的是自己头发顺滑,不至于被他弄得满头打结。

“相公今日回来甚早,没去爹那边?”

“岳父一个人能处理好,我去反倒是添乱,再说。”宋子恒顿了顿,“娘子随我来京里半年多,这才头一次痛痛快快的逛京城,我也想知道娘子是否逛得尽兴。”

“还不错。”苏婉下意识的要点头,却被宋子恒及时固定住,“别动,小心扯着头皮痛。”

苏婉乖乖的不敢动了,宋子恒又问:“娘子今日买了些甚么?”

“买了布,可以给咱们裁衣裳,又给良辰买了不少玩具,拨浪鼓之类的,那小贩说半岁以后就能玩了,我还瞧着一家铺子有卖木头打的小椅子,四周木板定住,等良辰稍微大些也能买一个回来,让他自个儿坐在里面跟自个儿玩。”

宋子恒听得失笑:“娘子不是说头一日要把给小妹添妆的物件备齐么。”

“也备了十来件,只是我觉得不够,想多给她备一些。”

“你高兴就好,自个儿看中什么也买了,没得给家里人都挑完了,却独独忽略了你自己。”

苏婉本想说她哪是会委屈自己的人,听到宋子恒的话反而勾唇笑了笑,道:“我倒是的想买,可是我娘看着呢,我要敢这么败家,她头一个不放过我。”

“岳母也是关心咱们。”宋子恒终于帮苏婉把头发全部挽在脑后,什么形状就不用计较了,忙用钗子固定了发髻,指腹轻轻拭去鼻尖的汗珠,端着苏婉的脸打量了几眼,这才挨着她坐下道:“不然娘子日后看中了什么,先记下来,叫我去买了回来?”

“这般再好不过了。”苏婉笑眯眯的点头,想了想又道,“你买了回来要当着爹娘的面给我,不然我娘又要说我自个儿偷偷去买的。”

宋子恒没脾气,连连应道:“好,娘子说了便是。”

苏婉话锋一转,又回到先前的儿童椅上面:“我倒是有别的想法,那种椅子可以自座板地下镂空,孩子双脚踩地,再四角装上小小的车轱辘,这样良辰到时候就能自己双脚撑着椅子走路了。”

宋子恒点头,“娘子所言甚是,若要叫人打这个,还能请他们顺道打些小木牛小木马,让良辰先感受一下。”

苏婉顿时斜了他一眼:“宋状元,你是想叫你儿子日后学赶牛还是学骑马?”

宋子恒笑了,兴趣正高涨着,没回苏婉这个问题,自个儿数了一串的玩具下来,又问苏婉:“娘子可还想到了别的?咱们都先记下来,有那特殊的就画成图纸,日后一并找匠人做出来。”

苏婉倒还真想到了,以前在淘宝上看到过各色各样的宝宝尿盆,想了想便说道:“做了木马,小木牛可以做一个没有脚像是跪趴在地上的形状,然后将肚子挖个洞,等良辰日后大了些,就可以自己坐在上边如厕了,牛耳朵做大一点,他还能自个儿扶在上面,不用咱们帮忙。”

“听娘子这般说我便觉得再好不过了,不如先画下来,省得东西太多,日后咱们落下了哪件可不美。”

苏婉觉得这个建议不错,一拍即合,宋子恒立即起身铺纸准备作画,苏婉在一旁磨墨,首先画的便是她说的尿盆,在苏婉的指点下,类似于Q版的可爱小牛便跃然于纸上。

苏太太本是来喊他们去吃饭,瞧见屋里开了窗又点了灯,进来一看,便有些哭笑不得:“子恒画的这是些什么东西?”

“给良辰长大些玩的。”

“等良辰能玩这些玩意儿,起码还要大半年,你们也太着急了些。”苏太太无奈,看了宋子恒一眼,心想自家女婿也有这般不稳重的时候,说着随手抽了一张,拿到的是婴儿车的图纸,瞥一眼便被吸引住了,仔细瞧了好久,才道,“这玩意儿倒是精巧,若能做出来也好,不然先找匠人试试看?有甚个不好的,也好随时叫他修改。”

苏婉无语,很想问一句刚才说他们太急了的是谁,宋子恒却点头,把话接了过去:“岳母说的是,过两日闲下来,我就去找匠人。”说罢还有些遗憾,“若爹和大哥他们在,便不用去外头找人了,我爹做这玩木活最拿手不过。”

第一百零八章

镖局的速度跟普通人是没法比的,别人走一趟的时间,他们一个来回直接将东西拉回来了,且路途颠簸也丝毫没打碎半瓶酒,当初是如何装上车的,卸货时也仍是那个样子,一个月的时间他们已经拉了两趟酒回来了,至少储备了半年的量。

正因为运输异常顺利,所以准备了大概一个月左右,在京里的第一家苏记酒铺便也顺利开张了,开张当日苏老爹和苏太太都在店里忙活,苏婉好奇,拉着第二日沐休的宋子恒过去,但没进店,只远远瞧了一眼,新开张的店铺生意异常火爆,来来去去的顾客,苏老爹便一直在门口送客。

苏婉看了几眼,才收回视线,笑道:“京里人们果然没叫咱们失望。”

宋子恒也笑着点头,眼尾却扫到刚从店里出来的身影,不由挑眉,“长安兄倒是大手笔,连候府管家也请过来了。”

苏婉随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一个身形清瘦、打扮体面的中年男子站在苏老爹旁边,与他一块迎宾送客,问道:“这位竟是安远候府的管家?”

宋子恒点头:“我去过长安兄府上几回,不会认错。”

“果真是大手笔。”

苏婉的话刚落音,一个清澈的嗓音从身后传来:“不是子恒和弟妹说要大场面,这个场面应该还可以罢?”

苏婉和宋子恒回头,曾长安抱胸站在他们身后,宋子恒笑道:“长安兄来了,怎么不进去?”

“子恒不是也没进去?”曾长安说着又看了苏婉一眼,“弟妹也来了,怎的没带上良辰?”

“良辰太小,还吹不得风。”说话的是宋子恒。

曾长安若有所思的点头:“子恒说的是。”想了想,又问,“子恒与弟妹都出来了,放良辰一人在家稳妥吗?”

“我们只是出来瞧一眼,这便要回去了,良辰这会儿应该还在睡觉。”宋子恒笑道,“长安兄若无事,不如去我家坐坐?咱们也许久未聚了。”

曾长安略微一迟疑,随即点头:“子恒盛情相邀,我自不便推辞。”于是愉快的跟着宋子恒与苏婉去了。

几乎是苏婉他们前脚刚到家,后头就听到小家伙在屋里传来的哭声,苏婉顿时也没心思招待客人,把人交给宋子恒,自个儿先去了里屋。

刘妈和小绿轮流抱小家伙,都不顶用,小家伙还是哭个不停,这时瞧见苏婉进来了,两人都松了口气,二话不说的把人塞进苏婉怀里,小绿忍不住道:“小少爷这么小就会认人了。”

刘妈却笑着摇头:“平日都是太太亲手带,小孩子鼻子灵,只认习惯了的气味。”

宋良辰趴在苏婉怀里,哭声倒是小了很多,扒拉着她的胸口,一边仍委屈的哼唧。苏婉便扒衣裳准备给小家伙喂奶,忽然想到家里来了客人,又道:“曾公子来家里做客了,你们去上些茶点。”

刘妈主动出去招待贵客,小绿仍留在屋里伺候苏婉。

堂屋,刘妈上完茶点,不用吩咐便退了下去,屋里只剩下曾长安与宋子恒两人,曾长安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好半响才道:“听闻柳家表妹近些日子表现很好,许是相通了,年前应该会被接回府。”

宋子恒神色淡淡:“与我何干。”

曾长安看了他两眼,嗤笑道:“确实,是我想多了。”

十一月中旬,京里店铺的生意已经走上正轨了,每日都有好几百两银子的进项,销量这般好,先前储备的酒就有些怕不够,这便又请镖局去宋家拉一趟货,这趟苏老爹也一同过去,他是放心不下老家几个铺子的生意,二来既决定在京里过年,那年底分红这些自然要提前取出来,于是苏婉顺便又请他们把给宋家准备的节礼与给宋小妹的添妆都一道拉了过去,装了满满的一车,并一封宋子恒写给父母他们的家书,信封里头夹了苏婉当日承诺给宋小妹的两百两压箱底的银票。

镖局行动迅速,一路车马不停,没到腊月便已经赶到了宋家村,宋家近些日子都在忙着给办喜事,到底还没到大喜日子,镖局赶在婚礼的前几日把东西送到,宋小妹的嫁妆瞬间便多了好几抬,出嫁当日着人一担担挑出去,瞧热闹的人都渐渐看呆了。

苏老爹留下喝了宋家的喜酒,这才启程回了京里。许是先前随着镖局日夜兼程的赶路,这个经历给了苏老爹太多心理阴影,他念纪不小了,受不得这般长途奔波,可若慢吞吞的赶路,怕是大年三十都赶不到京里,苏老爹这才选了水路,去的时候拉了一车的东西,回来时也没少,大包小包的行李,都是宋家准备的年货,各种熏肉腊肉腊肠,更有许多野味,野鸡野兔,甚至还有一大块野猪肉,都是用烟熏得香香的,再加上宋母她们给孙子缝的小衣裳,宋老爹闲下来时亲手给小孙孙做的玩意儿,可想而知苏老爹这趟带了多少东西,他一个人都搬不动,下船钱拿了一吊钱请船上的伙计给他把东西搬下去顺便找量板车,车费剩下的钱便都给伙计了。伙计掂了掂铜钱,喜得眉开眼笑,乐颠颠的班了东西下去了。

苏老爹顺利到了家,苏婉出来瞧了一眼,也惊呆了:“爹你是回去把整个家搬回来了?”

“这些都是你公婆给备的年货,还不叫人来搬进去。”苏老爹瞪了苏婉一眼,“你瞧瞧你平日是有多不靠谱,惹得远在千里之外的亲家还要这般操心你们。”

苏婉没理会苏老爹习惯性的数落,转头喊人出来,听到她的叫声,在家的人全都出来了,苏老爹看了眼宋子恒:“女婿今儿怎的在家?”

“明日过小年,从今儿起开始放年假。”

把东西都搬回了屋里,苏太太问苏老爹:“你是在亲家那儿喝了小妹的喜酒才走的,小妹成亲当日是不是很热闹?”

“这还用问,小妹那一抬抬的嫁妆搬出来,把来接亲的徐家人都看呆了。”

苏婉来古代这么久,还没亲眼见过嫁娶,想象不来是何等画面,抱着儿子在一旁遗憾:“可惜我看不到。”

“永方性情敦厚,定不会亏待小妹的。”宋子恒拍了拍苏婉,笑道,“且后年开春,想来永方就要进京赶考了,若小妹也随同,岂不是正好相聚?”

想到这里,苏婉更想叹气,照宋子恒这么说,以后几乎每三年都能聚一次了。画面也是太美。

苏老爹长途跋涉,洗过澡便回屋睡下了,一直到用晚饭时才醒过来。歇过一觉精神倒好许多,也不急着回屋,从袖兜里摸出一个胀鼓鼓的钱袋,打开倒在桌上,十几个大大小小的金元宝银元宝滚了出来,灯火忽明忽暗,更衬得整个桌子璀璨夺目。苏老爹看向苏婉,“这是你的红利,整整八百两。”

苏婉惊呆了:“这么多?”

苏老爹只是笑了笑,又从袖兜里掏出一叠厚厚的银票,亲手交到宋子恒手上:“这是亲家叫我带给你的,一千五百两,叫你们拿这银子在京里买座大一些的院子。”

苏太太看了一眼,道:“估摸着亲家这些年的积蓄都在这上面了。”

宋子恒眼底也有些动容,爹娘先前不在信里透一个字,就是不想让他推辞,直接叫他岳父把银两拿来,他自然拒绝不了,感念爹娘的用心,宋子恒下定决心的道:“我定早日把房子买好,尽早把爹娘都接到京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