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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罢,望着她轻蔑一笑,道:“今日二妹妹着了风寒,不能到国子监去了。冬儿扶二小姐回秋兰院,去将此事禀了老爷,若老爷问起因由,便将方才二小姐那话一五一十说与老爷听。”言罢她扭身便走,待上了马车才听到外面孙心慈的尖叫声。慧安抿了抿唇,实不知这样的孙心慈在前世是怎样今李云昶动心的,还是她现在年纪太小,才会如此稚嫩?

今日因是两学五艺较量太学子将都到国子监来观比,故而国子监门口早已是车水马龙,被堵得寸步难行。慧安远远的就下了马车,步行着进了国子监,一路向比试场地雍律广场走。一路上,不论是国子生,还是太学生见着她都多有指点着瞧过来的。

慧安想着只怕太学那边也会有私下赌局,也不太在意众人的指点议论。只目光平视前方,面带微笑地往前走,遇到那声音大说话刻薄的,慧安更是落落大方地瞧过去投以一笑,倒是弄的几个蓄意挑事的面色讪讪无处着力。

雍律广场坐落在园子监西院的东南角,其实原是个极大的马场,只是后来在四围建起了供人休息坐落的观台,这才另取了名雍律广场。平日里国子监的骑射课,还有每年年终各艺的考评便都是在这广场上进行的。

慧安到时广场的青砖观台上已经坐满了人,正东面建的规骑阁,本就是年终学子考评时专门为祭酒,博士们观考而专门建造的,如今更是被精心装点过,二楼的观台上摆了十几张红木太师椅,上铺腥红大毛毯,瞧着倒是分外醒目。因时辰还没到,故而广场上异常热闹,众学子不甚拘束地散乱坐着,三五成堆的聚在一起说着话。笑闹议论,气氛热闹。

慧安正四下张望,文景心的丫头曼儿便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笑着道:“沈始娘可算来了,我们姑娘早叫奴婢等在此处,就怕瞧不见您。我们姑娘在那边观台上占好了位置正等着沈姑娘呢。慧安闻言随着她的手看去,正见西面的观台上文景心一面和几位小姐坐着闲话,一面冲自己挥了挥手。

慧安忙是一笑,跟着曼儿便走了过去,和几位同座的小姐打了招呼,还没坐下,便见坐在文景心另一边的聂霜霜投来温和一笑,“昨儿我可拿了百两银子的脂粉钱,下注赌沈姑娘赢的,今儿若是沈姑娘叫我输了银子,改日我少了描画的脂粉,可是要到凤阳侯府冲入沈姑娘那闺房打劫的。”

第63章 慧安要比琴艺

聂霜霜今日显然也是精心打扮过的,穿着一条淡粉色绣着红梅花枝的绫罗长裙,罩着月白色的锦纱外衫,裙摆很是宽大,上面绣着大片盛开怒放的红梅花朵,层层复复,一直延伸到小臂,倒是和方嬷嬷专门给慧安做的那双马靴有异曲同工之妙。

慧安知晓今日聂霜霜乃是参加琴艺比试,故而才做此打扮,将装扮的重点都用在了两袖上,只此便知永宁侯夫人的用心。

聂霜霜本就身段窈窕,年已十四,她发育的极好,面容已经长开,白玉一般的肤色,娇俏精致的小脸,眉眼间透着一股子书卷气,笑起来的模样亦很是随和温婉。叫人瞧一眼不由暗暗赞叹,这品貌,这风姿,再加上这打扮,果真是勋贵之家的嫡出小姐。

慧安那日见聂霜霜开口安慰程敏瑜,便觉着她是个良善好相处的,后又见程敏瑜推却了她的邀请,而聂霜霜便再未多言,便又觉着她是个通透之人,已是起了结交之心。如今见她对自己巧笑嫣然,一脸打趣,不由乐的一笑,道:“哎呀呀,我本还想着今儿一定要赢了比试,也好对得起下注赌我赢的那些朋友呢,如今听聂小姐如此说,我倒有心一输了,也好请了聂小姐这般的美人儿到我那闺房多坐坐,指不定沾染点灵气,我这粗野的也能有几分聂小姐的风姿呢。”

“瞧瞧这丫头嘴巴甜的,我可听说前不久在鼎北王府的酒宴上,沈小姐一句诗连文二公子都被难住了,愣是不知出自哪个典故,依着我看你这样的算得上粗野,这京中可也就没几个风雅的了。得了,沈妹妹也别聂小姐聂小姐的叫了,我托大做回姐姐如何?”

慧安见她如此更是欢喜,忙唤了一声,众人便也纷纷打趣了几句。之后便又说起做赌的事,便听翰林院谢学士家的谢云芝小姐颇为忧虑地道:“那顾小姐是朱老先生的弟子,之前她的胞姐又曾和关将军定了娃娃亲的,怎么偏就请了这两位做评判,也不知会不会偏向那顾小姐呢。聂姐姐,你今日可要好好弹哦,若是评判偏向太学的顾小姐,我们国子生一定会为姐姐讨个公道的。”

谢云芝说的义正言辞,神情担忧地瞧着聂霜霜,她那日和聂霜霜同在端门瞧大军凯旋,刺客杀过来时她惊吓过度,愣是跌坐在地上爬不起来,幸而聂霜霜离她不远,生生拖着她,将她拉到裳音楼的门板后,这才躲开了一劫,故而她对聂霜霜充满了感激,如今说话就难免甫些义愤填膺,似那朱老先生和关元鹤真对聂霜霜不公了一般。

聂霜霜闻言倒是一笑,拍了拍谢云芝的手,道:“瞧妹妹说的,就好似最真受了委屈一般。朱老先生乃是真正的高雅清正之人,而关将军更是我大辉影响,顶天立地,刚正不阿,他二人既然做了评判就万没有不公的道理。岂会偏私?何况顾妤馨小姐的琴艺我是早就听闻过的,今日正打算请教一番,她既是个爱琴音的,定也是性情中人,我倒有心意欲结交,输赢却是不重要的。只是等下我若给国子监丢了场子,你们可不许都不理我啊。”聂霜霜说起话来面色云淡风轻,倒似真不在意输赢一般,如她这般年纪能如此平和看待输赢,淡然沉静,又通身透着一股子恬静,真是让人相处起来直感如沐春风。

这倒是令慧安愈发喜欢,只觉自己身上缺少的便是这份恬淡平和,不由笑着道:“聂姐姐说的是,尽全力便好,输赢并不是最重要的,若能这场比试而交上一个知心闺蜜,倒是最大的收获呢。”说着便冲聂霜霜眨巴了下眼睛,却见她也会心一笑。

众人正说笑,却见一名书童打扮的小子跑了过来,冲着慧安和聂霜霜一礼,笑道:“两位小姐,祭酒请两位到观骑阁。”

慧安便和聂霜霜一道辞了几位小姐,说笑着往观骑楼走。到了楼下却恰好见太学的李院士和欧阳直讲,并太学的十多名直讲司业浩浩荡荡的向这边说笑而来。他们身后恭敬地跟着着五名少男少女,姜红玉便在其中,想来就是今日太学要参加比试的五名太学生了。

慧安打眼望去,只见姜红玉今日穿着一件浅玫瑰红绣嫩黄折枝玉兰花的锦缎小袄,祆子的衣领袖口皆围着雪白弧毛,下配一条水红色素缎细折长裙,头发梳的很隆重,挽了个繁复的牡丹燕尾髻,上梳五凤朝阳金丝累珠衔大东珠的头钗,耳坠着翠绿翡翠滴珠嵌赤金流苏的耳环,胸前还犹自垂挂着双鱼送吉的玉福锁项圈,脸上化了淡妆,端的是明艳照人,富贵端方。

慧安瞧着不由眼前一亮,再看行在她身边的那名女子,不由更是心头一触。但见那女子身量娇柔细挑,穿着一件宝蓝色的素衣,只在袖口襟口处绣着淡淡墨竹,只这颜色却极为衬她,将她那本就雪白的肌肤给映的欺霜赛雪,犹如上好的瓷器。一头乌油油的发只挽了一个髻,竟半点珠翠未戴,一张素颜,一双弯如新月的黛眉下面是晶亮灵动的墨玉眼,行动间风姿宜人,娇弱如轻柳,腰身盈盈一揠,端的是清雅动人,愣是叫慧安看的一愣。

倒是聂霜霜见她如此,笑着抬手点了点慧安额头,道:“瞧你那样儿,不知的只当遇到了色中魔了。那位便是襄阳顾家如今家主安国公顾清林的嫡亲重孙女,江阳总督顾显的嫡次女顾妤馨。顾家女嫁入皇家的颇多,只太祖圣祖两朝宫中便出了一位太妃,两位顾氏贵妃,两个婕妤,并四位王妃。当今皇上生母便是顾氏嫡女,更别提那些嫁入侯门,伯爵侯府中的顾氏女儿了。顾家女便是个庶出那也是比寻常人家的女儿金贵的,这顾妤馨被送进京城以来颇有美名,大家都在猜测顾氏是想让此女嫁入淳王府,这才将其送进京的。我倒觉着不然,若顾氏真有意让她入主淳王府,那自是要送她入国子监的,万没有往太学送的道理。只怕这顾小姐,所来意在和关府重续姻亲呢。

慧安闲言却是一愣,望着顾妤馨那张姣好的面容,不由想着她和关元鹤站在一处的情景,虽则觉着定然是男俊女娇,异常般配,但不知为何就是难掩心头一丝微乱。

见慧安不言语,聂霜霜便又笑着道:“听闻关将军年过双十,仍未说亲便是在等这顾好馨长大呢。”

慧安闻言,不知为何就觉着关元鹤那样的人,该不会如此想法才对,心里想着面上便怏怏地答道:“是么…”

聂霜霜点头,“听闻她和她那胞姐相貌肖似,关将军幼年离家,去的便是离襄阳不远的江宁,似是多得安远侯的照顾,和那顾大小姐更可以说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只可惜天妒红颜,顾大小姐竟早早就香消玉陨了。而这位顾二小姐容貌肖似其姐,便有不少人猜想关将军多年末曾说亲,定是还念着顾小姐,再加上定国夫人定也是希望嫡亲的孙子能娶个顾姓女好亲上加亲的,这样的话关顾两家再结姻亲倒是极有可能的。”

慧安闻言便想起前世的那些关于关元鹤的传闻,传言也是说他念着旧情,还因此拒绝了端宁公主。对这种说法,慧安倒是真相信的,若不然依着关元鹤的身份地位,没有道理被耽误到现在还不议亲的。而且那日到关府,听静敏太公主和定国夫人的话,分明便是关元鹤自己不愿议亲,对家人给他说的亲事都不配合,这可不就是还念着旧情呢。没想到那冰块脸还是个长情的,想来顾大小姐定然比其妹姿色更佳吧。

“那穿褐色长袍的是苏行文公子,这回大家都猜他会和文二公子比试画艺,那样倒是颇有看头,两人可是旗鼓相当呢。不过昨日国子监私下的赌局,赌文二公子赢得终是要多些,我听说不少小姐都动用了私房压注赌文公子赢呢。”聂霜霜说着狡黠一笑,又道:“ “今儿一早在国子监门口碰到我那姨表妹妹,她说太学那边也开了赌局的,赌文二公子赢的亦有不少闺秀呢。”说罢,也不知她想到了什么,面颊顿时染起两片火烧云来。

慧安听她声音中透着笑意,望之但见她的目光晶亮亮闪着狡黠,神情促狭,不由瞧向那正走过来的苏行文公予,一望之下却也由不得扑哧一笑。

但见这么有才名的苏家公子长的着实不怎么讨喜,虽着一身颇为清雅的襦袍,梳着高冠,系着玉带玉佩,一副才子清贵打扮,但他身量矮小,体态发胖,一张圆脸,五官模糊不说,皮肤还生来黝黑,瞧着可真是和才子二宇不搭边。这模样和文思存相比实在是差的太远,也难怪会不讨姑娘们的喜欢

慧安和聂霜霜说笑,那边一行人已是走到了近前,慧安二人忙让道路边福了福身,待太学的一众先生们入了楼,这才抬头。不想慧安这一抬眸便撞上了姜红玉似笑非笑的眼,慧安目光一闪,也回以一笑。

那边太学参比的另一名女子花恋蝶小姐似和聂霜霜认识,两人已相互寒暄着说起话来。慧安随着大家往观骑楼中走,姜红玉有意放缓的步子,便刚巧和慧安行在了一处。

慧安今日穿戴的亦是非常精致,灰鼠里素白面绣着银丝菊花的小袄,葱绿色缀珍珠的束腰围在胸下,束腰上缀着宫络系着玉环裙压,显得朐前曲线愈发挺立。鹅黄色镶着兔毛边的棕裙,随着她修长的双腿摇摆起伏。

姜红玉瞧着,只觉慧安年纪虽比自己小的多,但发育的却比她还好,不由就难掩郁色。再见她一双明眸秋水盈盈,双眼眯起时别有几许妩媚风情,鼻峰高挺秀姜,红唇饱满圆润,唇角含笑时,眉眼便显得越发妩媚娇艳,好似雨后海棠,不由便心下泛酸。

姜红玉的样貌其实也算明媚娇媚一类,但和慧安相比却是逊色了一分的。她心里不对味,面客便有些狰狞,慧安察觉到她的目光不由瞧了过去。

对上慧安眸色稍淡的瞳孔,和她微显深陷的眼窝,姜红玉倒是瞬间平复了下来,满脸不屑的撇了撇嘴。暗骂一声,不过是胡姬生的贱女,怨不得一股子孤媚气。她心里这么想,嘴上便也颇为不屑地压着声音道:“别输的太惨啊。”

慧安闻言,亦是一笑:“礼尚往来,我也提醒郡主一句,怕依着郡主的气量难以承担失败呢,到时候可别哭天抹泪啊。”

姜红玉闻言气的面涨通红,咬牙切齿地道:“沈慧安,你气量狭隘,苛待庶母庶妹,今儿这帐咱们一起算,我定叫你悔不当初。”

慧安闻言只做一笑,道:“郡主,人哪还是要用心瞧事情的,你又怎知不是你那好姨母和表妹在欺负我?郡主倒是顾念亲人,但也要小心不要单纯地过了头,到最后反倒被人利用做那枪使才好。”

姜红玉闻言却是一愣,脚步慢了下,接着目含愤怒地瞪了慧安背影一眼,直道她心思狡诈,居然还敢挑拔离间。一怒之下忍不住微提了声音,恨声喊着:“你站住!”

只她刚赶上两步,追上慧安,一直走在两人前面的顾妤馨却突然回过头来,冲着姜红玉笑道:“郡主怎那么慢,我可还等着和郡主一道上楼呢。”

顾妤馨的面子姜红玉还是要给的,她闻言匆忙着收了瞪向慧安的目光扯了笑便快步行了上去。

慧安只觉顾小姐扭头时那一双盈盈的眼眸望过来了一眼,于是瞧着顾小姐的背影不由诧异地挑了挑眉,瞧着姜红玉与方才恍若两人地拉着顾妤馨说话,慧安兀自一笑。

其实对于姜红玉这样的,慧安细细想了觉着也挺可悲,和前世的她倒是有些相像的,同是家中的小霸王,被疼到了骨子里,于是就养成了心思单纯,骄纵易怒的脾性,这样的姜红玉即便是嫁入王府做了王妃,只怕路也会不好走呢。便如前世,做了太子妃的姜红玉对人却更加刻薄尖锐,这何尝不是因为在后院的失宠所致。一个女人只有在后院的争宠中占了上风,才会心气平和,待人也多几分和善吧。

慧安几人上了楼便被各自的祭酒博士叫到了跟前,只是免不了一阵最后的激励鼓舞。

慧安和聂霜霜却是最后到的,上楼时文思存和白御临已围在了柳祭酒身边,和他谈笑着。

文思存今日穿着一件月白长衫,缀着白玉佩,束着玉冠,端的是玉树临风,风度翩翩一名俊公子。而白御临和文思存作比,却是另一种风格了。他穿着一件窄袖武士袍,足蹬长筒祥云纹的方口靴,头戴黑色英雄巾,镶着金丝边。他本就长的挺拔高大,皮肤微黑,一脸阳刚之气,如今这般倒也英姿不凡,俊朗伟岸。

文思存见慧安二人过来,目光在慧安身上微凝,面上不自禁地闪过惊艳之色,接着便勾唇笑了起来。慧安被他瞧得心下发毛,面颊微红着错在了聂霜霜身后,低首间却觉聂霜霜那粉嫩的耳垂儿在阳光下呈观半透明的红艳之色,配着她翠色的耳环,真是顶顶好看。

她这边走着神,那边柳祭酒便滔滔不绝地讲了一大串的之乎者也,大体意思就是要五人今日一定好好将国子监的求学、善学精神给表观出来,说白了就是要五人一定争气,比试一定要将太学给死死压下去。

慧安却瞧着白敏瑜发白的面色,黑青的眼窝,满头大汗的额角不由有些担忧,还没来得及劝慰几句,便听下面传来一阵喧嚣,却是五个被请来做两学比试的评判到了。

柳祭酒当即便将一段激励的话干脆利落地落了尾,大步去迎几人。慧安望去,一眼便见淳王和秦王并排走在最前面。

要说贤康帝的几个儿子,还真长的是各有特色,平分秋色。

李云昶自不必说,这淳王亦是个少见的美男子,他体格强健,浓眉大眼,五官出色,身姿英挺,只是面上总带着一股子傲色,通身霸气,瞧着极为气概不凡。而平王虽无淳王这股霸气,但也是玉面隽美,通身清贵,沉稳不凡的。就连那生而不足的秦王也是个相貌端正,气质文雅的。

平王李云毅和秦王李云昶并肩而来,两人一个高大威严,一个温润从容又都带着天家威仪,登时便令气氛为之一肃。

而两人的身后行着的是朱纪文老先生,和翰林掌院学士白济德大人。关元鹤行在最后,似是为了配合前面两位老人温吞的步伐,他走的也很慢,步子却迈的很大,让本就气质沉稳的他显得威严沉冷。

今日他穿着件偏暗色的蓝色云纹宽袖长袍,腰系玄色黑玉带,比之今日众人特意装扮鲜亮的衣饰,他那样子却显得清冷了些。

不知为何,慧安瞧着他那蓝衣不由就又瞧向不远处的顾妤謦,显然顾妤馨也发现竟和关元鹤穿了同色的衣服,此刻她正面带红晕,满目晶莹地盯着关元鹤,神情显得娇羞而喜悦。这样的她,倒是令慧安觉着宛如清丽脱俗的仙女下了凡间,动情之余少了世仙气,多了丝人气。突然顾妤馨犹如受惊的小兔子一般娇羞地低了头,右手不自觉地缠着手中帕子,一副小媳妇的模祥。慧安一愣瞧向关元鹤,正巧捕捉到他锋锐唇角边带着的那抹一瞬而逝的笑纹。

只慧安的目光一落过去,关元鹤便似察觉到了,立马便将目光转了过来.慧安却匆匆地低了头,心跳有些发快,倒似偷了东西的小贼一般,万分不乐意让他发现她方才在瞅着他。

待五位评判被请上二楼,慧安几人便也上前行了礼,然后便在祭酒的吩咐下往楼下行。只慧安经过李云昶身前时,耳边却忽而传来他极低的声音:“好好发挥。”慧安脚步微顿了下便目不斜视地走了过去,倒是行在她身边的聂霜霜似是察觉了这边的动静,讶异地瞧了慧安一眼。而姜红玉却有意地落在了后面,慧安下楼时正见她对淳王行礼,而淳王则目光柔和地和她说着什么,想来姜红玉是在感谢那日在马场上得了谆王的相救之恩。

慧安五人和太学参加比试的五人一起在国子监书童的引领下坐在了离观骑阁下另外制备的席案台上,他们一坐下那边便立马响起了肃静的钟声,接着全场一静。

观骑楼上评判、祭酒、博士直讲等人己纷纷落座,接着慧安瞧见柳祭酒和李院士相互推辞了一番,最后由柳祭酒站起来,缓步上前之乎者也地说了一通赞颂圣人的话,接着才道:“今日国子生与太学生齐聚一堂,实乃一场盛事,两学之比试,不仅是我们两学之间相较长短,取长补短,以求共同进步之良机,亦是我们两学学子间相互切磋学习,同求精进之契机。虽不能人人参比,但入选参比的人选乃是凭着公平公正的基准随机选出,亦能代表各学学子的真正水平,老夫指望入选学子能引以为荣,并发挥各自所长,将国子监与太学共同秉持的求学精神表观出来。”

因他年纪毕竟大了,就算是破着嗓子大喊,声音也传不出多远,故而广场四面的看台边上早已站了四个唱名小厮,他们站的不远不近,恰巧能听到观骑楼上祭酒的声音,待他声音一落,四面的唱名小厮便扬起清亮的嗓音分别重复了一遍。

那边唱名小厮阴阳顿挫的重夏着柳祭酒的话,而观骑楼上,柳祭酒和李院士却争执了起来。

慧安几人因离得近,倒是将两人的对话听了个差不离。两人争执的乃是这次比试的具体规则,按柳祭酒就是各艺的强者对强者,和之前大家想的是一样的。

而李院士的那意思却是说,既然参比的人选都是随机选择出来的,那这五人对五人的比试也该由抓阉来定具体谁和谁比试哪一项,这样才叫真正的公平,所取得的胜负才能尽可能的接近两学所有学子五艺比试的高低水平来。而且依照李院士那意思,既然两学参比的人选同是两男三女,那就该男子对男子,女子对女子,这样方显公平。

台下的十位学子登时就面面相觑了起来,不过慧安细细想想,李院士可真是棋高一着。

国子监这五人中,文思存、白御临、聂霜霜都是极为拔尖的,而她沈慧安虽说别的不精但骑射却极有可能胜过姜红玉。而太学那边,虽苏行文、顾妤馨和姜红玉拔尖,但姜红玉若是分出来和慧安比骑射,那便只剩苏行文和顾妤謦二人,一边是三个厉害角色,一边却只有两个,只这太学便是要吃亏的,多半是要输了比试。

但若按李院士那意思,由男子对男子,女子对女子,国子监的比势便被打乱了。因为女子这边,慧安不可能那么巧的抽到骑射一项,那样国子监这边可就只有一个撑场面的聂霜霜了。而太学顾妤馨自不必说,姜红玉也是个琴棋书画都拿得出手的,而花恋蝶虽没有顾、姜二人出色,但却也比慧安和白敏瑜要强的多。女子这边占尽了优势,男子那边打个平手,那便稳赢了。

李院士打的好算盘,而他口才又好,一通公正公平,连哄带骗,连劝带激,很快便叫柳祭酒昏头转向,一个激动竟应了下来。他这边一应,那李院士便立马走上前来,大声宣布了方才两学院士商定的比试规矩,似恐晚了一息柳祭酒就会反悔一般。待传唱小厮吆喝着将这一决定宣读给众学子,登时雍律广场上便炸了锅。

大家纷纷议论着这事,太学那边自是瞧出这其中蹊跷,个个兴高采烈,好似已经赢得了比试。而国子监这边反应不一,有人觉着失了优势,比试结果堪忧,有那惯好幸灾乐祸的则觉着国子监未必会输,这么一来倒是有更大的热闹可瞧了,因为这么一来什么都成随机的了,很可能有人要出大洋相啊,那多好看?

学子们这边讨论的热烈,观骑楼上两学的院士博士们又在商量男子要参加的两项比试该为琴棋书画骑射中的哪两项来。

苏行文擅长丹青和棋艺,而另一名太学男学子光禄寺署正家的公子谢舟则擅长书法。而国子监这边,文思存六艺皆精,但尤以丹青出众,而白御临则擅长骑射,棋艺也算不错,于是太学那边坚持男子比试丹青和书法,而国子监这边非要比试骑射和琴艺,两方争执不休,最后由淳王拍案,干脆这个也来了个抓阄。抓阄的结果却是男子比试丹青和棋艺,而女子比试剩下的三艺。

接着又按各艺抓阄,选定最终的各艺比试人选。

一通忙碌下来,做出的最后决定是,上午比试丹青、棋艺和骑射,下晌则比书艺和琴艺。丹青由苏行文对白御临,棋艺由文思存对谢舟,骑射由姜红玉对白敏瑜,书艺由聂霜霜对花恋蝶,而琴艺则由顾妤馨对慧安。

最终的这个比试名单一出来,李院士哈哈大笑,那柳祭酒登时变得了面色,发观这个局势对国子监可谓不利到了极点。只可惜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已经弄到了这一步,他也不好反悔啊。

登时便头冒大汗地听着李院士上前将名单公布,这下雍律广场上瞬间爆发出轰然喧嚣,太学那边一个个跟打了鸡血一般,国子监这边瞬间蔫了一大片,还没比试便输了阵势。

慧安几人在下面亦议论纷纷,待这个结果出来,慧安一愣之下回神时便撞上了文思存担忧的目光,而那边姜红玉已是瞅着她弯腰笑地泪都流了出来。

“祭酒也真是,怎么就被李院士三两句话就给激的中了招呢。”聂霜霜由不得蹙眉道。

慧安见她满面忧虑,不由也是一叹,道:“柳祭酒出身清贵之家,自考中状元便入了国子监做了博士,是个一门心思闷头做学问的,可李院士便不同了,他做过宁州知府的暮僚,上过战场,点了榜眼后更是先后在吏部、翰林院都呆过,见多识广,心思也活泛,老谋深算的,我们柳祭酒哪里是李院士的对手。再者,我瞧着今儿李院士那样儿,怕是早知我们柳祭酒是个经不起激的,这才直至现在才出其不意的摆了这一道。”

聂霜霜见慧安说的头头是道,登时却诧异地瞧着她,目光晶亮着闪动了两下,笑道:“瞧我,方才还担忧你下晌要参加琴艺比试,这会子瞧你这般镇定自若,该不会是有什么后招吧?”

慧安闻言摇头苦笑,道:“和顾小姐比琴艺,我便是有后招那也是白搭的,除非出现奇迹不然…反正都是要输的,我便早些看开点吧。”

聂霜霜闻言,很是认真地瞧了慧安两眼,面上闪过钦佩之色,拉着慧安的手笑道: “妹妹今年才十二岁吧?倒是比那些二十岁的更加心胸开阔,淡然名利,镇定自若呢,妹妹定会是个有后福的。”她说着拍了拍慧安的手,目光扫视了下纷纷向这边瞧来对着慧安指指点点,面上多有幸灾乐祸讥笑的学子们,颇有不屑地勾了勾唇。

慧安见她如此,心里一暖,回握了她的手,与聂霜霜会心一笑间只觉关系一下子拉近了极多。

两人正说着话,广场上己响起了第一轮丹青比试的钟声。

比试场地设在广场正中,此刻那里早己摆好了两张桌案,并红木大椅子桌案之上笔墨纸砚皆己摆放齐整,两案侧面各立着一名研磨伺候的小厮。

苏行文和白御临上了场,各自在位置上落座,雍律广场上顿时扰如无人般寂静。其实这五艺作比,按照如今的比试名单,胜负皆在这第一场上。

苏行文虽说胜算更大,但白御临也是选修了画艺科的,而且丹青虽说不算顶尖,但在众学子中也算上乘水平,若真发挥的好,又比较幸运,能赢了比试也未可知。

五艺比试的题目由今日被请来的五位评审共同裁决,白御临两人落座没一会柳祭酒便宣读了丹青题目,竟是:歌舞升平。

题目出来,苏行文只是略略一思量,便运笔如飞地挥画了起来,而白御临却思索了良久,这才提了笔。在场上众人的关注目光和窃窃私语下,很快那苏行文便做—好了画,并交由小厮呈上了观骑楼。

慧安和大家一般将目光投了上去,但见那画在五个评判手中来回传阅,几人皆是频频点头,看样子只怕画的不凡。而两学学子见评判们如是,已是有些骚乱起来。

白御临却似未曾发觉这些,只专门作画,又过了一刻钟功夫,他才收了笔,小厮同样双手棒起那画作,送了上去,亦呈给了五名评判。

淳王拿到画后,不由眼前一亮,瞧了片刻便将其传给李云昶,苏行文的画五人已看了良久,待白御临的画作在五人手中转了个遗,各自便有了决定。

淳王道:“苏行文这幅画的是宫廷夜宴,色彩鲜明,画艺不凡,陛下与百官同乐,觥筹交错,倒是极为切题。而白御临那副,画的是雁门关,关门大开,百姓悠然地出入城门,守兵面带舒心的笑容,倒也算切题,只是这画艺终是狲色一筹。”

一旁的李院士闻言,面上不自禁地便扬起了笑客。这丹音比试,白御临乃是秦王的小舅子,秦王那是淳王一母同胞的皇兄,他怕就怕淳王偏袒了白御临,那这场比试就不好议输赢了。

而且他方才也瞧了两名学子的画作,说起来他倒觉着苏行文那画落于俗套,而白御临的意境更高一筹,寓意也更深远。只是苏行文的那画中陛下与百官同庆,其乐融融,作为皇子的淳王便是冲着皇帝,也不敢不评其为上作的。

“二皇兄所言极是,本王亦觉苏公子的这幅夜宴图更加出彩一些。”李云昶接着也表了态。

“老夫倒觉得白公子这幅更加直意深远,构思新颖,意境要更高一些,古今大辉已然四海平定,只除了北方常常受胡人扰边,百姓苦不堪言。雁门关常年闭关,排防重兵,若有一日雁门关能若此画中之景,那我大辉可不就是真正的歌舞升平了吗?”朱存文老先生当即表示出异议来,他说罢瞧向关元鹤。

“关将军乃是武将,对此当时大有体会吧?”

关元鹤闻言凝眸在那画作上,抬眸时便点头道:“不错。”他那意思便是同意了朱老先生的话,如此五名评判两个觉着苏行文的画好,两个认为白御临的更佳,一时最后的胜负便落在了白学士头上。

白学士在柳祭酒和李院士的瞪视下又来来回回地翻瞧了半晌那两幅画作,这才锊着胡子道:“嗯,这两幅画作皆是极佳的,但若论作画本身来说,确实是苏行文这幅要佳,白御临那幅画艺终究是差了一筹。”

他话一落,李院士便得意的笑了起来,而柳祭酒则有些心下愤愤,但是他虽说是个不通官场争斗的,也能瞧出这其中蹊跷来,怪只怪人家苏公子聪明,愣是将当今天子画在了里面,你白御临的画意境多高,也抵不住人家天子之威啊。

故而他虽气愤,却也只是哼了一声,那边便由国子监的严司业将这一轮的比试结果宣读了下去:“画艺比试,胜出方——太学。”

他话刚落,有些坐的离观骑楼近的学子已经听到的,登时安静的广场哄得一声就变得热闹了起来,这结果的传播速度竟是比唱名小厮的唱声更快,两边学子皆乱哄哄地议论起来,倒是将唱名小厮的声音生生给盖了下去。

评判台上,李院士见太学的学子皆激动不已,已有好几名学子冲下了看台奔至场中将苏行文撂了起来,不由哈哈大笑,瞧着一脸沉郁的柳院士嘿嘿得道:“柳兄,真是承让了。这第一场就让我太学拔了个头筹,呵呵,这下面的四项我太学的赢面也是极大的啊。哈哈,依我看,今年两学这比试虽是从学问换成了才艺,可这结局还是一样的嘛,和住年倒是没什么差别。哈哈。”

柳院士被他说的脸愈发黑沉,清瘦的胸膛气的鼓鼓直跳,但想着后面几项比试。棋艺和书艺肯定是会赢的,但骑射和琴艺国子监的白敏瑜对太学的姜红玉,顾妤馨对慧安,这筒直就没什么可比性,除非天降红雨,六月飞雪,要不果子监是必定要输的。怪只怪自己太过轻敌,上了李茂群这老匹夫的当,这才导致了如今这种局面,柳祭酒如今真是悔不当初,只恨不能上去对着李院士那张老脸狠狠揍上一拳。

李院士却已挂着满脸笑容去吩咐难备下一项比试了,那样子真是恨不能立马就结束五项比试,好风风光光地带着太学生们在国子监好好扬扬威风,让国子生和天下人都瞧瞧,若论天下第一学府那还得是他太学!

棋艺比试便是在一片混乱的气氛下开始的,学子们大都没从上场比试带来的影响中出来,故而雍律广场乱糟糟的,便是有文思存镇场,亦抵不过两方学子的激动。

方才比试规则一出来,下面私下作赌的几个庄家便跑便了全场,这回太学和国子监这边竟还互通了,一起开赌局,片刻功夫便呼啦啦地将之前的赌局作废,又重新开了局,因后四项的比试实在没什么可观性,故而下注画艺一局的最多,

这下国子监这边多数都赔了银子,而太学那边赢了赌局的更是眉飞色舞,场面不乱才怪。

第64章 一战成名洗脱粗野!

“其实我瞧白公子那幅画要个好一些呢,虽是画技没有苏公子成熟,挥洒自如,但难得的是意境要高的多。苏公子那夜宴图也太浅白。作画、弹琴不就讲一个意境,天下间画技娴熟的多了去了,为何前朝曲老先生的画被誉为画中瑰宝,还不是因他的画寓意深远,意境颇高,虽画作极少,但每每问世之作都必震撼人心。那苏公子笔功亦是了得,可画作却少了灵魂,依我看只能算是画中下作。而白公子虽说画工不显,但胜在出了意境,倒是论得上中等画作了。几位评判怎就判了太学赢呢?”待第二轮比试一起,便有小厮将第一轮的画作传了下来,聂霜霜见了那两幅画,不由蹙着眉纳闷道。

慧安对两张画作,实瞧不出什么感觉来,她瞧着都是一样的好,闻言拉了一下聂霜霜,小声道:“你只看那苏公子画上所画之人,这还有什么好评的”。

聂霜霜一愣,接着恍然一笑,叹了口气,道:“你倒通透,是我迂腐了”。

“姐姐是真正懂画的,自然更在意画作本身,我是个压根看不懂的,瞧着那画自就想到了别的地方。”慧安凑近聂霜霜嬉笑道。

聂霜霜见她讨好卖乖,不由白了她一眼,“你就哄我吧”。

两人说笑,场上文思存和谢舟已然对上,棋盘上黑白棋子已然交错纵横。

棋艺比试一开始,广场四面便竖起了大棋盘,两人每落一子,便有小厮将黑白大棋子往上挂,文思存左手放在膝上,右手两指间捏起一颗黑子,抬手间宽大的儒袖在阳光下滑过优美的动作,而那广袖上镶边的隐丝光芒以一闪而逝,他的神情极为认真,并不因为谢舟棋艺不擅而轻忽他。俊美的面上犹自挂着一抹悠然笑意,从慧安的角度,只能瞧到他的侧面,可这般已是美男如玉,遍寻辞藻话不成了。

要说,文思存和李云昶都是属于那种面貌出色,气质温和,通身清高的男子,只是文思存更加平和,是真正的谦谦君子,至于他以后承袭了鼎北侯府的爵位,会不会在朝野争斗,家族专营的磨砺中变得血腥残忍,慧安不知,此刻的他当得上君子之称。

而李云昶却不一样,作为皇子的他温和只是表象,他有一颗极为冷酷无情的心,前世的她将她所有的热情都拿出来,试图去捂热他的心,最后却只落了心碎得下场。

可这两人却又都是极清傲自律的人,嫁给这样的男子应该算是幸运的,而被这样的男子装在心中,只怕是件很幸福的事。

慧安历经两世,早已不是懵懂无知的少女,文思存的心思她早在那日西郊马场时已经洞察,后来他又送了那马具和小画,到时将事情挑明了。

慧安想着,文思存之所以这么急切,只怕和家中正在与他议亲有关,他是想探明自己的意思,好去求家人来说亲。 这若要换了前世,慧安只怕会高兴的夜不成寐,被文思存这样的男子喜欢对她来说真真是一件做梦都想不到的事。可经历了前世种种,此刻的慧安却激不起一点甜美和羞怯来。她唯一感到的便是诧异,接着便是沉静的思虑。

她也想过,文思存是个不错的婚嫁人选,家世好,长相好,人上进又自律,更对她上了心,若嫁了他,自己应该不会如前世那般苦楚。而且他会成为他最大的依持,有他做自己的后盾,能成为鼎北侯府的世子妃,她将在不用活的这么窝心,许多想做的事都可以放手的去做。

只是平静下来,她觉得这样对文思存太过不公。前世的她便寻不到的感情,今世有人愿意给予她,而他却想利用人家,这样的事她终究做不来的。而且,慧安静下心细细一想,觉着鼎北王府不可能让唯一的嫡子娶她这样家世落魄,名声又不显,毫无助益的女子为妻。

文思存请封世子那是早晚的事,鼎北王府的未来全在于他,而他的妻子岂能任由他的喜好而定?便是他再得宠,再被老太君、鼎北王和王妃捧在手心,该承担的责任也推脱不掉,对文思存早在他出生时便注定只能娶家族为他准备的女人,而不能娶他心仪的女人。慧安记得,前世的文思存对崔知非便没有什么特别,一直拿他当妹妹看待,但他最后还不是认命的娶崔知非。犹记得当年他娶亲时,文景心还很是为哥哥伤怀了一番。

现在的文思存虽气质已颇为稳重,但到底还是没有经过事,太过稚嫩。如今的鼎北王文冲正值壮年,将鼎北王府守护的极好,以至于文思存长这么大只怕从未遭受过打击,也未曾被家人强加过什么。他的心性太过简单,想法也太单纯了。他以为他喜欢了,而她答应了,这事便能成。可现实不是这样,他享有了鼎北王府嫡子的荣光,便必须承担他附带的责任啊。

“想什么呢,这么认真?我瞧着这局棋,不出一烛香便能定分晓了。”

慧安兀自想的出神,耳边却传来聂霜霜的声音,猛地回过神便见大局已定,场上文思存落子越来越快,而谢舟却迟迟落不下一子,已经急得满头大汗,纵使这样也是越来越多的无气之子被拣起,棋盘之上黑白胜负已呈现一面倒的局势,那白子再无挣扎的余地。

吧嗒一声,文思存在落下一子,接着便笑着起了身,冲谢舟文雅一礼,这一局棋以他的绝对胜利而彻底告终。聂霜霜却盯着那大棋盘久久不语,半晌方喃喃道:“祖父常言,棋能观人,这文二公子棋倒是下的急为沉稳。倒是一座巍然不倒的山,无论谢公子如何落子,都攻守有序,极有章法。”慧安闻言还没有来得及瞧聂霜霜一眼,便见文思存突然扭动盯了这边,望着他们这里笑了笑,他模样那姿态端的是君子清逸,意气风发。

耳边传来聂霜霜微惊得一声惊叫,慧安扭头,见她有些无措的低了头,不由了然。大概是她刚还在说文思存,这下见他突然扭头瞧过来,吓了一跳吧。

待慧安再转头时,观骑楼上已传来这局比试结果,而文思存已和谢舟并肩往观骑楼的方向弯腰施礼,接着说着话向东面看台而去。

棋艺一局文思存轻易取胜,不过这在众人的意料之中,何况,整场笔试都透明化,学子们都能从四面大棋盘上看到比试经过,故而胜负宣布,倒是没有上一场画艺比试那样轰动混乱。

唱名小厮宣布休息两盏茶的时间,一来比试了半晌让大家都松泛活动一下,再来也是为下面准备骑射比试的两位学子前往换穿骑装,做好准备。

上面一宣布休息,慧安便和聂霜霜拉手战了起来,两人正打算去找文景心,谁知突然一直坐在身边的白敏瑜头冒虚汗的大口喘息的向下滑到,慧安眼明手快的扶助她。 却见她面色苍白,头顶浮起密密麻麻一层大汗,四肢更是绵软无力。被慧安扶住整个人都无力的靠在她身上。

“白妹妹,你这是怎么了?”聂霜霜也忙扶住他的另一边,一脸担忧地道。

白敏瑜还没有作答,却见一名国子监的书童兴冲冲的奔了过来,瞧这边情况不对,立马为难起来, “白小姐这是怎么了,祭酒吩咐让白小姐到尚息阁换骑装,准备参加下场比试呢。她这样可怎么办啊。”

“没事,我等下就会好的。”白敏瑜闻言面色更加苍白,却还是咬牙抬头对书童点头,示意知道了。

那书童知会到了,转身便走,慧安见白敏瑜实在难受,蹙眉道:“你这样这么参加比试呀,我去找祭酒,看看有什么法子没。”

聂霜霜却拉住了慧安,“这比试若是能临场换人,李院士便也不回费心设计咱们柳祭酒了,你却也是白搭。咱们先把她扶到尚息阁去,兴许用杯热茶,休息一下就能好点。反正…等下白妹妹上了马随便跑两圈便行。”慧安闻言一叹,倒也不再坚持,和聂霜霜一起扶着白敏瑜向尚息阁而去。

白敏瑜喝了水。慧安又吩咐东儿给她拿凉帕子覆了会头,她的面色倒是好了许多。倚在太师椅上,瞧着慧安和聂霜霜一笑,道:“今日白敏瑜烦劳两为姐姐了,我现在已经好多了,两位姐姐快也坐下休息一下。”

慧安闻言,见她声音已比方才有力地多,这才微微放了心,和聂霜霜一道坐了,问道:“你这是怎么了,其实用不着这般紧张的,瞧我,下晌还得和顾家小姐比琴艺呢,不照样吃喝不误,只要发挥出自己的水平就好,纵使输了也没什么的。”

白敏瑜闻言苦涩一笑,道:“我和沈姑娘终究是不一样的…沈姑娘输了没什么,我若丢了脸,怎对得起爹爹、母亲、姐姐的期待,连姨娘也会…”她似不愿再说,虚弱一笑,道:“刚才是我太紧张,这会子已经没事了,也想开了。便如聂姐姐说的反正要输,一会子我就上场随意跑上两圈便是。只是我没想到今日会参加骑射比试,所以连套骑装都没曾准备,故而一时有些着急,这才…倒是叫两位姑娘笑话了。”

慧安听她提起父亲,母亲什么的,想到她的出身,怎会不知她的为难之处。她早已起了怜悯之心,如今闻言却是一笑,道:“我当什么事呢,你没准备骑装穿我的不就好了,冬儿,快将乳娘为我准备的那套骑装拿来,趁着还有时间,赶紧按白姑娘的身量给改下。”

冬儿闻言应了出去,白敏瑜忙是推辞,被慧安说了两句,终是满面感激的行福礼谢了慧安。

见冬儿拿着衣服进来准备给白敏瑜量身,慧安便和聂霜霜出来内室。两人站在屋檐下,聂双双不由一叹,满脸鄙夷的道:“那白大人怎么说也是个五品官,没想到家里竟是这般不成样子。他那夫人我是见过的,瞧着倒还温和,本是赞礼郎刘大人的嫡女,也是诗书礼仪之家,没想到竟虐待庶女至此。”

见慧安诧异的望向自己,聂霜霜才又道:“你是没瞧见,方才白妹妹抬了下手,我瞧见那胳膊上竟青紫交加的,依稀还有不少积年的伤口。”

惠安闻言一惊,不管嫡庶,姑娘可都是府中的娇客,轻易是打不得的,白府这确实是过了。

两人又说了一阵话,白敏瑜才从屋中出来,慧安回头一看不由眼前一亮。

方嬷嬷给慧安准备的这套骑马装本就颇费了一些心思,样式和花样都极为出彩,通身皆用了不同程度的红色,慧安因常穿红衣,昨日试穿反倒不觉怎样,虽则冬儿几人都说好看,但慧安瞧着也就比平日瞧着精神些,但白敏瑜因是庶出,平日穿戴都简朴得很,基本都是素色,而且衣料也陈旧,做工也不好,花样款式一般都是旧年的,如今她穿上这套骑装,真真犹如换了个人一般,整个人都透出别样的风情来。 她本就长得不差,属于那种娇小玲珑的,这骑装更是将她映衬得人比花娇,腰身紧束不盈一握。大概是化了淡妆,此刻面颊绯红,倒是不见了方才的苍白,真真是美丽惹人。这世上女子有的穿骑装会英姿飒爽,让男子为之喝彩,但有的女子穿上会被衬得娇柔脆弱,叫男人心生怜爱,显然白敏瑜便属于后者。

她见慧安和聂霜霜都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不由就有些扭捏的搓了搓衣服带子,嚅嚅道:“是不是不好看啊,我还是换下来吧,等下我穿我自己的衣裳也无碍的,反正…反正也不会有人注意我。”

她说着便要转身,慧安忙拉住她,大赞道:“换什么换,这样就挺好。真是好看呢。没瞧我都愣住了。等下妹妹一定艳惊全场!”

“哈哈。艳惊全场?不错,我也这么认为的。”身后突然传来一声颇含讥讽的女声,慧安扭头就见姜红玉从对面的屋中出来,一双眼眸正饱含不屑地上下打量白敏瑜,接着啧啧两声,道:“白小姐等下可要努力哦,本郡主可还等着瞧你怎么艳惊全场呢。”

慧安见白敏瑜面色一变,往自己身后躲,一副马上就要哭出来的样子,不由想到方才聂霜霜的话。 她只觉白敏瑜和自己一般,没有父母的疼爱,自己尤其还有方嬷嬷、冬儿等人,只怕作为庶出的白敏瑜连丫头都不和她一心。想着这些不由同命相连,瞪了姜红玉一眼。迈步走近她,笑道:“白小姐再艳惊全场,那也抵不过郡主乃是真本事的。我可真是要恭喜郡主了,真是好运气呢,等下定然能胜得轻轻松松。”

慧安那意思分明是说她没有白敏瑜的美貌,只能靠本事,可她后面的那话,又是讽刺她只是运气好,抽到和白敏瑜比试骑射,这才能赢得轻松。

姜红玉闻言便就怒了,瞪着慧安眼见就要发火,可她却不知突然想到了什么,又收了怒容,一脸讽刺的瞧着慧安道:“呵呵,沈慧安,你还是好好想想今日下晌的琴艺比试吧,我想依沈小姐的本事,定然也是能艳惊全场哦?” 她言罢,咯咯咯的笑着带了婢女便越过慧安直出了院子,慧安倒也不气,只回头招呼聂霜霜和白敏瑜也往雍律广场走。

几人赶到,刚坐下没一会骑射比试的钟声便已敲响,因要比试的是两名女子,故而裁判出的题目也不难,只令两人从观骑楼下开始骑马跑一圈,再至观骑楼下时从案上飞身取了弓箭,再勒马去射竖在场中的红靶子,用时最短,射重红心者则胜出。

比试的马匹早已被书童牵着再观骑楼下等候,规则一经宣布,姜红玉便在众目睽睽下起身,昂首挺胸向那边走。

慧安拍拍白敏瑜的手,她冲慧安一笑,便也站了起来。看着倒是精神得很。只慧安不知为何,总觉得她那清亮的眼神中闪着一股兴奋和炙热的光。

慧安只是当她太紧张,还颇为担忧了一下,瞧着白敏瑜姿态轻盈的犹如一只翩飞的蝴蝶般翻身上了马,这才放下心来,倒是一旁的聂霜霜也忍不住笑道:“漂亮啊,真瞧不出来,白妹妹还是个临场镇定的。”

那边钟声一响,两女同时纵马而出,姜红玉虽是快了一步,但白敏瑜竟也没落后多少,两人就只差了半个马身。

对此姜红玉似异常着恼,又发恨的加快了马速,并且似有心卖弄,而且在奔驰中不停地变换了几个姿势,忽而侧身跃起挂在在马侧,忽而又灵巧的在马上如飞鸟般腾挪转移,她本身段好,今儿又特意打扮过,这些动作做来,端的是惹额人眼,场上已经响起了阵阵喝彩声。

而白敏瑜却似并不受她影响,只用心策马奔驰,竟生生超越了姜红玉。这才使得姜红玉收敛了个人表演,策马急追起来。

白敏瑜的表现显然是远远超过了众人的预计,再加上她今日实在美丽动人,娇小玲珑的她在马上有着姜红玉无法比拟的动人之处,似一阵风便能将这马儿美人给吹走一般,故而没一会便也吸引了越来越多的人关注起她来,喝彩声也渐渐多了起来。慧安和聂霜霜不由替她高兴,两人正瞧得认真,却见白敏瑜不知怎地在姜红玉赶超之时突然就惊了马,马儿嘶鸣一声直立而起,然后突然发狂的向前奔,白敏瑜没能拉住缰绳,她整个人便如一只飞起的蝴蝶从马背上飘起,直直向东面太学的看台撞去。“啊!”慧安和聂双双不由惊得站起身来,紧张地瞪着那边。

但见白敏瑜就在撞上看台的千钧一发之际,一名身着青色锦衫的男子突然从看台上跳了下来,竟刚刚巧将白敏瑜接个正着,只是白敏瑜的冲势实在太强,两人搂抱着在地上滚了两下这才停下。不过显然没出什么意外,两人没一会便在学子们的扶持下站起来,众人这才纷纷松了一口气。在观场上,姜红玉却似完全没有注意到后面的情况,一径奔驰而过,至观骑楼下时她老远便一个腾挪挂在马上,准确地掠了弓箭在手,一个勒马扬弓搭箭,嗖的一声那箭如流星般飞出,正中红心。场上顿时便响起了喝彩声,尤以太学那边为胜。

慧安见姜红玉射中靶心,这才道:“不知白妹妹怎么样了?刚刚你瞧没瞧见救他的那男子是谁?”

聂霜霜叹息一声道:“好像是关将军的那庶出弟弟关晨之公子。真是可惜,我本瞧着白妹妹那样便是赢不了比试,也能和姜红玉平分秋色的。”

这场比试毫无疑问,姜红玉替太学胜出,笔试结果宣布,已是正午时分,靴子们坐在广场上瞧了一上午的比试已是饥饿难当,祭酒一宣布可以离席自去食誉斋就膳,大家便三五成群地轰然而散。

慧安亦和聂霜霜一起往看台那边去寻文景心,准备一道去就膳,刚走两步,便听那边传来一声异常娇美的女声:“大哥哥。”

慧安只觉那女声很动听,本能回头去瞧,却见竟是顾妤馨唤了一声,直向刚从观骑楼上下来的关元鹤而去。然后关元鹤便冲李云昶说了几句,李云昶先行离去,只余下关元鹤与顾妤磬站在那里说话。 两人本就穿着相近颜色的衣服,如今站在一起,男的挺拔英俊,女的娇柔清雅,端的是一对璧人。现已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纷纷往那边瞧。

“快看,快看,那顾小姐和关将军站在一起说话呢,你说顾关两大世家会不会再续姻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