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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氏说着冲方嬷嬷瞧了一眼,方嬷嬷便递给了慧安一个册子,慧安看了,只瞧见上面分列着四季衣裳,古玩字画,珍宝摆件儿,床被铺盖等竟厚厚的翻不完,慧安便张了张嘴,半晌才一脸心疼的道:“这还不得给侯府搬空了去!”

青屏便捂着嘴笑,道:“瞧姑娘说的,好像只侯府是姑娘的家,这嫁妆搬去了关府,就落到别人儿手中了一般。”

童氏便也笑,“侯府家底厚,哪能就搬空了,再者这东西也就是换个库房放着罢了,还不都是你的物件,瞧你那没出息的!”慧安便嘟着嘴,合了那单子,闷声道:“既是都一样,何必再搬来搬去的还麻烦。”童氏瞪了慧安一眼,这才道:“还有衣裳单子,方嬷嬷快拿给这丫头。”

慧安被这单子,那单子弄的两眼发晕,童氏已说了起来,“这一应的衣裳都要请了云裳斋来做,如今你回来了,这事就拖不得了,今儿便算了,明儿舅母就叫人去云裳斋拿了花样册子过来,绣娘也从她们那里请,这眼见着没多少日了,十来个只怕是不够,干脆就请个二十整,头面式样怕也是要再选一选的…”

慧安瞧着厚厚的衣裳单子一阵头懵.见童氏还要说下去.忙苦笑着打断她的话道:“我如今正长个子呢,做这么多的衣裳干什么。再者说了这京城一年一个样儿,今年的衣裳花式明年就又穿不得了,还不如放着银子等需要了再做,还能少了我衣裳穿不成。依我看,这一应衣裳都做两套便行了,多的我也穿不了。”

童氏闻言还没说话,方嬷嬷便先摇头道:“这陪嫁衣裳哪能只做两套,没见过这样的。咱们凤阳侯府又不是没银子。姑娘到底年纪小,这衣裳做了本就不是为了穿的,是为给人看的。若是做的少了,没得叫人小看了去,这事却不能由着姑娘性子来。”

童氏倒是笑了,道:“安娘说的也是,我眼瞅着她这个子实在是长的快。来日嫁过去,有凤阳侯府在哪个还敢小瞧了她去!倒不用弄这些虚的,不若春裳、秋裳、吉服就只做六套,夏裳多做些,弄个十二套。一应的鞋袜也按季节先做八双,里衣就由院子里的丫头们做了,按料子季节也多做些,这却是少不了的。衣裳少了多添补些好料子也就是了。”

童氏说着一拍手,瞪着慧安道:“还有这嫁衣!早先就叫你绣,你推推拖拖的就是犯懒,你那绣活也是见不得人,舅母也不难为你。只这枕套却是定要自己绣的,你这两日便别四处逛荡了,就给我老老实实的呆在榕梨院绣枕套,绣不好就甭想着出门!还有回礼用的男子衣裳,虽是叫丫头们给你做好,但多少你也得缝上两针。”

童氏言罢,见慧安许是连日赶路,面色有些不好,便蹙眉道:“这身子也得尽快的调理,瞧着脸和手都糙了!方嬷嬷留意着,一日早晚两次牛乳给她润着,别想省了!除了绣花这手好好护着,啥都别叫她碰。各类的补品,留意着换着样儿的给她做,厨上少了什么食材就叫人紧赶着去采买,前儿不是刚得了两个养颜方子?我瞧着就极好,方嬷嬷仔细经营着…”

童氏还在喋喋不休的说着,慧安这边已是头脑发懵神思不知跑到哪里去了。待她回过神来时,屋中竟已只剩下了童氏。慧安一诧,童氏已拍了拍身边,慧安过去坐下。她便从枕头的多宝格取了个盒子打开推给慧安,道:“这里头是三万两的银票,是关将军叫人送来的,舅母没用,你都收起来吧,也是他的一番心意。”

慧安闻言就愣了,半晌才瞧向童氏,道:“他何时指人送来的?”童氏便笑着道:“有大半年了,许是怕侯府现银不够。因这银票是关府的外院总管送来的,我先还以为是府里的意思,后来瞧了那聘礼便知这事关府定然是不知道的,一准是关元鹤自己拿的私房银子。那关府如今是崔氏把着中馈,关元鹤又早年就离了家,如今虽是出息,但朝廷的俸禄银子又能有多少!像你大哥哥一家就四口人,平日里就还得家里补贴着日子才能过的去。关九鹤那些俸禄银子只怕也是紧巴巴。朝廷虽多有封赏,但那些都换不来银子,能送来这么些也是看中你,难为他能想的周全。”

慧安闻言瞧着那匣子面上就红了,心也跳动的有些快。想来关元鹤是知道她将银子都投到了马场的干股上,这才送了这些银票来,只前些日子见他也没听他说起银子的事儿啊。

童氏见慧安低着头不说话,便道:“你是个有福气的,将来嫁过去好好过日子,别动不动就使性子,这男人都是靠哄的,只要心里装着你,用点心思日子没有过不好的理儿。只是话虽这么说,但女子嫁了人,到底和做姑娘时不能比,该忍该让的地方也多。人家说百炼钢绕指柔,女子太硬气了,吃亏也多。有什么莫要非拧着,说开了也就好了,左不过低个头的事,若是实在甩不开那个脸,你多掉几个金豆子也就过去了,这要是两人都拧着,早晚得伤了感情…”

慧安闻言心中先是升起一丝甜蜜,紧跟着却也有一丝彷徨和恍惚。她见童氏盯着自己便忙点了点头,没再吭声。童氏见慧安低着头不说话,以为是含羞便只笑了笑,又说了几句就吩咐慧安赶紧回去休息。

接下来的日子慧安便被童氏拘在了府中,日日的绣花养膘。天气一日日转热,婚期也一天天的逼近。

这日慧安刚用过早膳,如以往一般盘腿坐在美人榻上绣那方红盖头,便听外头传来一阵的喧嚣声。接着春儿和冬儿便打帘前后脚的进来,笑着道:“姑娘快去瞧瞧吧!木和轩将新打好的内室家具都送过来了,奴婢们将看了,真是漂亮做工没的说,线条流畅有力,精雕细琢的,花式也好,上头是卷篷顶,下面是踏步,前头是雕托柱架、挂落、倚檐花罩的廊庑…那雕花精美着呢,姑娘快瞧瞧去吧,指定瞧的移不开眼。”

慧安闻言便笑,道:“你们都说了,我还有什么好瞧的,只想着也知道了。”她说着将针住绣绷上一别,伸了伸手脚,想着关元鹤如今人还在北边,该做什么做什么的,自在逍遥,心中就不是滋味,叹声道:“这女子出嫁可真是个力气活!累人!还是男子好,只迎亲时披个大红绸往马上一爬,可不什么都齐了!来世怎么着我也要托生个男儿身才行,不然我就憋在肚子里闷着,也不要下生受苦。”

她话说得恶狠狠,刚说完冬儿两个一愣,接着便哈哈的笑了起来。童氏却也于此刻进了屋,自也听到了慧安那话,由不得也笑,拧了拧慧安的小脸儿,瞪着眼睛道:“又满嘴胡话!”

慧安见童氏来了忙爬起身来,就跪在床上给她福了福身。童氏瞧着好笑,又爱怜地抚了抚她的头发,道:“那男子娶妻虽说没女子这般受罪,但也不像你说的就啥也不做,那也是要焚香祭祖,好些日前府中就摆开了席面,来贺宾客也都是要招呼的,光每日的陪笑脸,这日子就好过不了。”

慧安闻言便低着头嘟囔了一句,童氏先是没听清,接着才醒悟过来,慧安是说关元鹤还不是如今都还呆在雁城没回来,童氏这便笑了,打趣的道:“怎么,着急了?还怕他回不来不成?”

慧安面色当即就唰的一下子红了,童氏笑了两声这才道:“刚才收到你二哥哥着人送回来的家书,说是北边又打了胜仗,如今他们已经在回京的路上了。你就放心吧,只快些将这物件给绣好了才是正经。不日,你舅舅也该到京了,只等着送你出嫁呢。”慧安闻言只低着头不言语,夏儿却诧异的道:“北边打胜仗了?怎没听到动静呢!”

童氏才道:“捷报应该已在路上了,老二也是怕家里着急,早早的就叫人送了信儿回来。要说去年冬北胡异常寒冻死了不少牛羊,今年春上战事就吃紧的很。听说那胡人跟疯了一样,净想着来我大辉抢掠,抢了就撤,往往我大辉的骑兵赶到连个影儿都抓不到。有时堵上了,咱们的骑兵又不济人家,便是人多占了上风,人家瞧着打不过就跑,我大辉却是追都追不上的,这大半年憋着火呢。这次却是我大辉想了个奇招,才能打了这扬胜杖,听说光马匹就俘获了三千多匹,虽是只歼灭了两千来人但到底鼓舞了士气,那东鄂部的单于听闻只带了三百卫队狼狈逃走。”

慧安闻言便抬了头,冬儿几个也都高兴的笑了,问道:“不知想的什么招儿,这般顶用?舅夫人快别卖关子了,赶紧的跟奴婢们说说。”

童氏便道:“说来这招也是简单,就是在冲锋时令我大辉军士一起瞧号令大力敲击护心镜,那北胡的战马听说多数都会闻乐起舞,我大辉兵士一起按胡乐敲击护心镜,这乐声一响,北胡那边的骑兵阵就有些乱了套。这骑兵打仗就靠个冲势,乱了阵脚岂能不吃败仗!你说这么简单的法子,以往怎就没人想到呢!”

冬儿几人一愣,接着也笑着复议了起来,倒是慧安眨巴了眨巴眼睛,勾着嘴笑了。这法子虽是简单但大草原上打仗一般都是两队遭遇了,呼喝着就往上冲。加之草原空荡,那战鼓声也传不出多远,早就被马蹄声呐喊声给掩埋了,那北胡的马自是受不到影响,谁又能想到用这法子对付马匹。但敲击护心镜却是不同,两军越冲越近,只要所有骑兵皆瞧号令敲出乐点,那声音却是不小的,北胡的马又怎会听不到,听到了便会有马儿受影响,冲锋之中一匹马乱了阵脚犹且会闹出乱子来,更何况多匹马都不听指挥呢。

童氏本是为这事而来,她将关元鹤已在回京路上的信儿告之慧安这便又出了榕梨院去忙碌了。

几个丫头又就着方才的事儿聊了几句,方嬷嬷才喝令她们快赶活计去。待人散了,方嬷嬷才瞧着捏着针线,对着绣绷苦笑的慧安道:“姑娘快绣吧,这眼见着婚期就到了,再两日还得好些事忙呢。如今老奴一身骨头也硬了,脑子也不中用,好在有舅夫人给姑娘操心着,什么事儿都为姑娘想的周全,姑娘这已经是轻乏的了。”

慧安闻言便连声称是,这才捏着绣针绣起那毫无新意的鸳鸯戏水图来。方嬷嬷瞧她定下心来这才出去,片刻却又捧着一碗热汤药进来,劝着慧安用。

慧安一日日被汤汤水水的灌着,过油的不让吃,过辣过咸的不叫用,嘴里早已没了味儿,偏还日日被灌着汤药,当即便苦了脸,可怜兮兮的瞧着方嬷嬷,满脸乞求地双手合十作揖道:“乳娘饶过安娘吧,如今已被养的面色再好不过了,这东西能不能不吃了?”

方嬷嬷见慧安面色红润,肌肤莹润的比水磨的豆腐都要白嫩,还发着盈盈光亮美得叫人移不开眼,由不得笑着道:“姑娘这面色算是养回来了,只是这身体却还是需要调理,这汤药却还是要用。哪家姑娘出嫁前不得调理个一年半载的!汤药灌着是少不了的。姑娘虽是已经及笄了,但到底年岁还小,老奴怕姑娘到时候受不住…”

慧安本以为那汤药是养颜的方子,如今一听还有什么不明白,当即面色就唰的一下通红了,生怕多言惹得方嬷嬷再说出什么叫人羞臊的话来,当即也不说话了,一把夺了那药碗闷着头便两口灌下,将药碗往方嬷嬷手中一塞,只巴望着方嬷嬷赶紧闭了嘴离开,好叫她能散散脸上的热气。

当日下午北边的捷报就到了京,贤康帝龙颜大开,当即便派了官员快马宣赏,又在宫中设宴群臣。慧安听闻秋儿说街头巷尾不少放鞭相庆的,只做一笑。

翌日,太后却从东都令杨公公亲自送了六抬的珠宝绸缎来,给慧安添妆。这两年在东都行宫,慧安说是陪伴伺候太后但见到太后的时间却也不多。只她每日不管早晚、劳累,不管能不能得太后召见,都会去太后宫中晨昏定省,一次也未落下,只怕也是因此,太后才愿意赏她这个脸面。

慧安感念太后恩典,当日便冲着南面磕了头,杨公公扶起她,又笑着寒喧几句,也没歇脚便又回东都复命去了。

太后给慧安添妆的消息一传开,连续几日凤阳侯府门口就车马不断,连宫中的众位娘娘也都各有赏赐下来。有童氏在,慧安又是待嫁女,这事倒也不必她操心招呼,慧安只被拘着一门心思绣物件补身子,一日日倒也过的极快。

一晃离大婚便只剩七八日,天也有了燥热之意。

这日慧安刚用了午膳,沐浴后散了汗,童氏便来了,却是为了陪嫁丫头的事。冬儿四个自是要跟着慧安过去的。原先慧安的几个二等,一等丫头,因她离府皆留在了榕梨院,两年来方嬷嬷操心着倒是也嫁了几个,如今慧安要出嫁,少不得要再买些丫鬟来。这事儿早先童氏便替慧安买了人,已交给赵妈妈调教了两个月。

今儿却是叫慧安见见人的,慧安感念童氏操劳,忙将她扶着坐下亲自捧了茶,这才在下首坐了,童氏便道:“一共有三十个丫头,倒也不用全带到关府去,选十四个也便够了,剩下的便补了这榕梨院的缺儿。”

慧安点头,赵妈妈便把人领了进来。慧安打眼一瞧见个个面色恭敬。低眉顺眼的也不敢抬头,这便笑了笑。又见第一排中间的四个丫头格外出众,虽也恭顺,但粉妆玉琢,如花似玉,身段也妖娆的紧,心中不由紧了紧。睫毛眨动了两下,这才笑着看向赵妈妈,道:“有劳妈妈了,妈妈亲自调教的岂有不好的?依我看,就这前头两排刚好十四个就挺好。妈妈先带下去吧,回头我再叫夏儿安置她们。”

赵妈妈将人领出去,童氏将慧安的神情瞧在眼中,沉默了一会儿,这才道:“你也别怪舅母多事,这事是免不了的,那四个丫头也就是给你备着。用不用的上还是两话。将来若是有用,她们的卖身契都拿捏在你手中也是助力,比别人硬塞到你屋里的却是要强的多。这四个都是老实本分的,舅母瞧了多日,你且放心便是。若是姑爷没有那意思,自是再好不过,那她们放着便是,左右就是多两张嘴吃饭,倒也无碍…舅母知你心中不舒服,可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儿,只舅母瞧着那关元鹤不是个混的,你也甭将这事太放在心上。”

慧安闻言便笑着冲童氏点了点头,拉着她的手道:“舅母对安娘好,安娘心里都知道,也都明白…”

童氏这才放心的点了点头。想着那四个丫头娇俏的脸蛋儿,慧安心中却有些隐隐发涩,目光闪动几下,却是又清明了起来。

第127章 出嫁

沈大童因任着翰林院的差事,故而这两年一直就住在京城,如今慧安出嫁,童氏一人也忙不过来,许氏便也每日往侯府跑,天不亮就来天黑了还要赶着回去照顾沈大童。慧安瞧着感激,也有心和这位表嫂亲近,加之许氏是个温软性子,没两日也便和慧安熟了起来。

这日下午沈峰便带着沈小童和沈么童到了,侯府中自免不了又是忙乱一场,晚上在府中摆了席面,一家人聚了一场,却是只差了沈童一人。童氏由不得念叨了两句,又说起沈童的婚事,只道这次沈童回来说什么也不能再将人放走。

谁知翌日清晨沈童便到了,慧安心知他和关元鹤是一道回京的,听他进了府,由不得心跳就有些快,只她也知道两人婚期渐近,只怕关元鹤回府也是忙乱,加之没几日便要大婚,想来他也不会再做那偷香窃玉的事儿,这便捂着又甜蜜又忐忑的心静候大婚到来。

日子一晃便过,嫁人的头天晚上,经过这两个月的折腾,慧安早就被拘的发了慌,更被折腾的散了架,如今一切都准备妥当了,童氏和方嬷嬷才算发了好心,撵着叫慧安休息,慧安这才算能歇口气了。

早早地她便躺在了床上,使劲伸展了下身体,在床上滚了两滚才觉疲乏劲儿舒缓了些。只这一滚动便觉床里的被子中好似有东西,她伸手一摸,触到那硬物便拽了出来,却是一个用腥红布包着的小包袱。

挑了挑眉,慧安将那包袱解开,却见里面包着一本画册,慧安瞧了一眼便被羞得满脸通红,将画册合上扔了回去,接着便将脸埋在枕头里使劲蹭着。秋儿进来正瞧见此景,不由笑着道:“姑娘这是做什么呢,若是睡不着奴婢给点些香吧?不若明儿这一日的累却是受不住。”慧安闻声怕被秋儿瞧见面上红色,也不抬头,只闷声道:“不用了,我就睡。”言罢却想起一事来,又抬头道:“对了,那日秦姐姐送的东西呢,拿来我瞧。”

秦小双除了给慧安几匹上好布料和衣裳添妆外,那日来还给了她一个两尺见方的红木印花盒子,也不知装的什么,却是神神秘秘的叫她出嫁前一夜再打开瞧。

慧安如今才想起这事,秋儿闻言也一拍脑门,笑着取了盒子,慧安抱着坐起身,只打开瞧了一眼,两眼便瞪的老大,接着啪地一声便合上了那盒子,两颊红成了火烧云。秋儿瞧着奇怪,不由问了一句。慧安便挥手道:“没什么,你赶紧休息去吧,我也要睡了。”说着却是把那盒子放在了床里,再也不叫秋儿碰了。待秋儿出去,慧安忙将那盒子又踢了踢,直踢到床脚,这才躺着翻起身来。只她闭上眼睛,就老想着那盒子里的物件。那一套陶瓷的小人偶,那光裸着的男偶和女人偶姿态奇怪地扭抱在一起…

慧安想着这些,再想到关元鹤那张俊美的容颜和他挺拔的身姿,黑洞洞的眼眸,想到明日便要嫁给那人,浑身滚烫烫的难受。她在床上使劲翻了一个身将脸埋在床里烧红了脸,心里一阵娇羞,不由也暗骂秦小双送什么不好,怎就送了那么一套让人脸红心跳的小人偶,回头却是叫她藏都没地方藏去!慧安捂在床上闷了半天,却又红着脸坐了起来,爬起身又将那套人偶取了回来,蒙着被子借着外面微弱的光红着脸研看了起来。

这夜慧安只觉刚眯了一会子眼,便被方嬷嬷叫了起来,丫头们早已备好了沐浴的热汤,慧安被推进浴室,但见浴桶中洒满了青翠的绿竹叶。想到关元鹤惯常用的竹香熏香,慧安便知这定是方嬷嬷特意留意过才给自己准备的,为的是让她能更快地抓住夫君的心。她心中又是感动又是羞涩,坐在沿桶中闻着清新的清香,慧安只觉浑身筋骨都舒展开了,人也恢复了清明。泡了大概才小半个时辰,方嬷嬷便带着冬儿和夏儿进来将慧安扶出了浴桶,擦拭干净,服侍她穿了一件单薄的亵衣渔扶着出了房。

慧安刚坐下片刻,凤阳侯府请的全福夫人便到了。

全福夫人必须得是父母皆在,儿女双全,家事和睦的长辈方能做得,童氏给慧安请的全福夫人却是鼎北王妃。今日她一早便到了府中,被方嬷嬷带进屋,瞧见慧安,便笑了起来,道:“今儿这喜气儿我确实要沾全了!”

慧安忙起身冲她福了福身,童氏也忙迎了上去,笑着冲鼎北王妃道谢,鼎北王妃见慧安上前冲自己行礼忙将她扶起来。童氏忙指挥着丫头将慧安按在了梳妆镜前,给她绞干头发,这才请了鼎北王妃给慧安梳发,一面梳,一面便有喜婆在一旁喊着:“一梳梳到尾,二梳梳到白发齐眉,三梳梳到儿孙满地,四梳梳到四条银笋尽标齐。”

慧安听着那喊声,面颊便有些微微发热,待通了发,鼎北王妃才接过丫头手中的细线准备给慧安开脸。

此时一行人笑着进了屋,却是文景心、谢云芝、云珊瑚几个。慧安瞧过去,对她们一笑,便被童氏按住了肩头,道:“别乱动,若是绞到了眼睫毛可做不成美娇娘的。”

景心几个闻言便笑,慧安吐了吐舌头,却是不敢动了。文景心站在一边由不得将慧安上上下下打量个遍,见她脸颊红润,目含氤氲,显是昨夜睡的极好,就笑着道:“不错,安娘今儿定能做的成美娇娘呢。”

鼎北王妃笑了笑,这便仔细拿粉给慧安抹在了脸上,接过丫头手中的红细线给慧安绞起脸来,那细线在她两手间一捻,密密地在慧安脸蛋儿上刮过,刺刺的疼。一边婆子喊着:“左弹一线生贵子,右弹一线产娇男,一边三线弹得稳,小姐胎胎产麒麟。”文景心在一旁听着由不得捂着嘴冲慧安笑,待慧安使劲瞪了她两眼,这才收敛了笑意,瞧着慧安道:“云芝出嫁也是我王妃婶子给开的脸,说是一点都不疼呢,你老实坐着,一会子就能变成美娇娘。”慧安只觉被那细线捻的难受的紧,闻言瞧了眼一边的谢云芝,谢云芝却是冲她眨巴了眨巴眼睛,慧安便笑了。

开过脸的自是知道便是手艺再好,那也是疼的,鼎北王妃便瞧了眼二人,笑着道:“这女子出嫁,开脸是大事,疼了,嫁了,婆家才会疼着,夫君也会疼爱,这疼也是甜呢。”众人闻言便笑,待开过脸慧安已是出了一身的汗,而外头的太阳也早已过了中天。

童氏招呼着鼎北王妃和文景心她们去歇息,慧安便被扶着又进了浴间,这六月的天已是极热,她泡在水中好一阵子,这才穿上吉服被扶了出来。又坐着被丫头捣鼓着绞干头发,梳理好,鼎北王妃和文景心几个才被迎了进来。

这两个月来慧安本就在方嬷嬷的监督下日日用牛乳敷面,又整日喝那些养颜的汤水,肌肤本就养的犹如新生婴儿般娇嫩白暂,如今这一绞脸更是脸蛋儿嫣红的如同天际的彩霞。

鼎北王妃瞧慧安这般,不由啧啧的夸赞了好几声,笑道:“这倒是连胭脂都省了,真是白瞎了这老全记的上等胭脂,竟是用不着了。”文景心也瞧着点头,一脸艳羡的道:“如此才好呢,这大热天的,若是再抹了厚厚的脂粉,胭脂,那得多难受啊!”

鼎北王妃笑着便又拿梳子给慧安盘起了头,插上珠钗,再拿着眉笔细细给她描眉画眼,画了个精致的桃花妆。

慧安本就长的妩媚动人,这桃花妆更是将那一张美人脸映的光彩夺目,竟让女子也移不开眼,煞为好看。鼎北王妃瞧了一阵,这才冲童氏道:“这么一张美人脸,你今儿不叫我做这全福夫人,不叫我画这妆,那才是折磨人呢。”言罢,鼎北王妃又瞧向慧安,道:“这满京城的闺秀夫人,倒是真没见过比你更衬这桃花妆的,真真就像是从那花丛里走出的仙子。”谢云芝也在一边儿笑,点头道:“我那时心里也觉自己是美的,如今这一比,哎!却是连安娘半分都及不上了。”云珊瑚闻言便笑着拍了谢云芝一下,打趣着道:“新娘子都是最好看的,谁不知道你是个受宠的,这会子倒来说这酸话。”

谢云芝脸便一红,众人正笑闹,门帘被打起,慧安见文景心笑容凝滞,回头一瞧却见一个身姿消瘦穿暗红上襦、月白裙的女子进了屋,后头跟着脸色铁青的夏儿。

慧安一愣,仔细瞧了一眼才认出那女子竟是孙心慈!

只见她一张脸极为消瘦,下巴尖削,模样虽是长开了不少,也瞧着明丽了,只那脸上覆着厚厚的脂粉却也难掩面色的苍白和眉宇间的沉郁之色,她瞧见慧安身子分明僵硬了一下,目光闪动着,接着才笑了起来,竟道:“大姐姐,你可真美!”

她一进来这屋里的气氛便凝滞了,童氏蹙着眉瞪了夏儿一眼,夏儿却委屈地低了头,狠狠地瞪了一眼孙心慈,慧安脸上的笑也微微凝结,只觉一早上的好心情都没了。

自孙心慈放抬进马府,慧安先还留意了下,叫方嬷嬷在马府中收买了两个马鸣远的通房,不时给孙心慈制造点麻烦什么的,只后来她发现孙心慈的日子过的实在不怎样。

她进府时已经坏了名声,而且正是她那父母声名狼藉之时,那时候她进马府,马鸣远又是那般德行,又岂能得宠?先开始马鸣远瞧她有些颜色,加之到底原先也是国子监的同窗,她又是太子妃的姨表妹,这便还得了两日宠。只后来府里人瞧出来孙心慈已完全被姜红玉和威钦侯府抛弃,孙心慈的日子就越来越难熬,且不说马鸣远对她腻了,单单马夫人就觉着她勾引了自家儿子,日日寻她麻烦,更别说马鸣远的那些通房们了。马鸣远那院子早被他染指了一个遍,孙心慈虽是从府外抬进去的,但却连个妾的名分都没有,置身在一堆的通房丫头中过的实在苦不堪言。慧安发现即便没有自己的搅和,孙心慈已是生活在了地狱中,这便没再关注她,后来她又忙起马场的事情,这便更没功夫搭理孙心慈了。

今日猛然见到她,还着实愣了一下,接着便觉恍然隔世一般。她倒是不怕孙心慈会是来寻麻烦的,如今两人身份在那里放着,孙心慈除非是疯了,或是不想活了,不然她就万不敢造次半分!而且非是慧安瞧不起孙心慈,实在依慧安对孙心慈的了解,她也没有那寻死,或是玉石俱焚,和自己同归于尽的狠劲。

所以慧安瞧见童氏上前一步挡在了自己的面前,就笑着拉了拉她,道:“这位大婶许是认错门了,只今日来者是客,夏儿,打赏。”

孙心慈那年被抬出凤阳侯府,身上却是半点银两都没能带出的,到了马府日子越过越拮据,她今日身上的一套衣裳却是从府中黄姨娘那里得来的,式样老,面料也不好,加之她面色不好,人也消瘦,又抹着厚厚的脂粉,打眼一瞧还真显老,虽不至于就成了大婶,但瞧着却不像十多岁的花样儿姑娘。如今慧安一言,众人皆笑,孙心慈面上的笑就僵住了!

她心中也知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慧安只怕万不会给她好脸色,但这趟她哪怕是做给人看,哪怕是自取其辱也必须得来,因为如今她能借的势实在太少,日子实在过的艰难。

孙心慈脸色青白,还没从众人嘲笑的目光下回过神来,便有婆子打起帘子,笑着道:“关府的司礼婆子来了。”

童氏便忙招呼着鼎北王妃,和文景心等人出去歇息,一时间屋中乱成一团,丫鬟忙碌间却是将僵直站着的孙心慈给挤到了角落,待众人出去,关府的司礼婆子便笑着进了屋,准备给慧安说教。

婚前礼仪早就有嬷嬷交待过,如今却也只是走个过场,那婆子尚未说上两句,前头就传来了锣鼓声,竟已是到了酉正。

童氏一听迎亲的到了,慌忙着就回头上上下下的查看,道:“快快,给姑娘检查下,看还有什么不妥的地方没!”

丫头们呼呼啦啦的忙活,接着外头便有小丫头奔了进来,急急地报着,“迎亲的队伍到了,姑爷已行过了奠雁礼,赶紧扶姑娘出门了!”

慧安闻言心一慌,瞧向童氏,童氏见她目光盈盈,隐有水光,拉了她的手,眼眶就红了,勉强着笑道:“别耽搁了吉时。”慧安给童氏磕了个头,这才被蒙上了红盖头,手中又塞了个苹果,接着外头便传来喜婆的喊声,“吉时到了,新娘子出阁咯!”

慧安被童氏扶着出了屋,外头沈童已经候着了,见人出来忙笑着过来,俯身就蹲在了慧安的身前,慧安一笑,伏在了他的背上,低声道:“有劳二哥哥。”沈童嘿嘿一笑,背着慧安便往榕梨院外走,一路人声吵杂,鞭炮声,恭喜声不断。

孙心慈一直僵直着站在屋中,如今慧安出了屋,她才迈着僵硬的脚步跟着到了外头,却是站在人群后,瞧着慧安那身影消失。她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竟是握紧了拳头,指甲都掐进了手心中,生疼生疼!她的眼中亦满是嫉妒和不甘,她如何能不嫉妒,且不说慧安那美到惊人的容貌,只她身上那件大红的喜服便叫孙心慈嫉到心疼。

童氏见慧安一行出了院子这才瞥了眼后头的孙心慈,又瞧向夏儿,夏儿便委屈的小声道:“她一路蛮闯,府中人多眼杂,奴婢也不好硬拦着。”童氏知道这事也怨不了她,这便道:“赶紧赶走,没的辱了客人的眼!”

慧安这会子却是没心思想那孙心慈了,她被沈童背着过了二门,只觉迎亲的锣鼓声越发响亮了,欢庆的气氛倒是冲散了她心头方才涌现的惆怅,心跳加快,两颊也红了起来。想到关元鹤这会儿就候在府门口,等着迎她,慧安心中便泛起了丝丝的甜意,她现在听着这喜乐声,多日来心中的彷徨和害怕却是少了,有的是对未来的憧憬和期持,对关元鹤的信任和势在必得!

沈童背着慧安刚步入视线,关元鹤便盯了过来,瞧着一身嫁衣被沈童背着往这边来的慧安,脸上难得的露了笑模样。

沈童将慧安背出大门,这边喧天的锣鼓声便又大了几个音震的慧安耳朵都疼了起来,接着便是噼里啪啦的炮竹声,夹着散喜钱,和围观人群纷抢喜钱的呼喊声。慧安还没从迷糊中醒过来,便听沈童道:“妹妹出嫁后不比在家中,可莫再任性了。”慧安闻言知道沈童是不放心自己的性子,也是关心才会如此交待,心中一暖,点了点头,沈童这才将她放下,交由门口早候着的送喜婆子掺扶着。

从门口到花轿这几步路用上好的红绒地毯铺着,却是要新娘自行走过去的,表示娘家已将姑娘送出了门、以后却是要属于夫家的人了。慧安扶着喜婆子的手垂着眸往前走,听着耳边的各种欢庆之声,心跳如鼓。

关元鹤端坐在马上,目光却瞬也不瞬的盯着慧安。如今正是日落时分,晚霞满天便浮观在慧安的身后,夕阳落在她身上,将她一身红衣照的更加艳丽如火。

她款步而来,大红的衣摆在身后拖了一地,宽宽的衣袖走动间随着步伐起伏,其上繁琐的花纹像是要荡起来一般,腰间束着宽腰带将她不盈一握的腰身勒的超发纤细,也更显得身姿苗条,双腿修长,体态纤盈。关元鹤瞧着,只觉那夕阳仿似在她身后镀上了一层艳光,她自光影流离处走来,即便不露面容,只那身姿已是动人心魄的美。

待慧安被扶着到了轿边,一直忙着在外院招呼客人的沈峰这才走了过去,瞧着慧安目光闪动,半晌才道:“若是谁敢给你气受就回来告诉舅舅!”关元鹤见慧安到了轿前,终究是忍不住下了马,大步行了过去,正听到沈峰这话,不由便沉声道:“我定会待她好的,舅父且放心。”

慧安听了沈峰的话眼眶便是一红,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倒是猛的听到了关元鹤的声音。她一惊之下,只觉那人就站在身边,他熟悉的气息似还吹的喜帕轻动,有股温润的热度伴着他沉肃而肯定的话语透过喜帕留恋在她的耳边。

慧安心一触,双颊便染得霞飞满颊,心情也在羞喜中沉淀了浓浓的安定。沈峰迎上关元鹤的目光,两人对视两眼,他才哈哈一笑,道:“小子,交给你了!少了一根头发丝我沈家也不会饶过你!”

关元鹤未再多言,喜婆便将慧安塞进了花轿。

待坐好,慧安只觉头上顶着的新娘头冠压的脖颈发硬,脑袋昏沉。花轿一起,更是恍恍惚惚,她由不得靠着车壁长舒了一口气。

一路喜乐高唱,慧安被盖着红盖头,面前只一片的红,却是什么也瞧不见,只觉着颠簸的身子越发虚软了起来。她先还有些紧张,脑中闪过和关元鹤相识相处的名种画面,心思也跟着轿子的起落忽上忽下的揪着,只没一会心神便松了,加之她被折腾了一日,又困又乏,坐在轿中被一晃就更觉脑子混沌不清。

也不知走到了那里,又行了多少路,她便迷迷糊糊闭上了眼睛,轿子忽而一颠她的手一松便感手中的苹果脱了手,慧安一惊,忙眼疾手快地去抓,却因这动作身子一斜,苹果是抓住了,只慧安却也撞在了轿壁上,一手扒着轿窗这才稳住身形。

谁知她刚松一口气,准备将手收回来,那手腕却被人自外面一把抓住,狠狠地捏了一下,慧安吓得差点没尖叫出来,再将手里的苹果脱手扔出去。手一僵,便听外头传来一声低沉的笑。

慧安瞧去,正见自己的手被一只修韧的大掌紧紧攥着,听着外头的喜乐声,围观百姓的笑闹声,慧安的面颊一下子便红了,使劲拽了拽手腕,只没想到关元鹤竟是抓着不放。慧安简直急出了汗,登时心中将关元鹤给骂了个透,怎么都不明白他怎么会没在轿子前头,却是在轿子边儿上跟着。她生恐被人瞧见两人的动作,越发用力去拽,可外头关元鹤却似故意让她着急惊慌,偏就不放手!

慧安一气,将苹果往两腿中一夹,空着的手扯住轿帷,手腕一用力将关元鹤的手往里拉了拉,接着埋头对着他的手便是狠狠的一咬。

关元鹤哪里想到她敢如此大胆,当即又是吃惊又是吃疼,便松开了手,慧安便咯咯的笑了起来。接着外头就传来关元鹤低沉的声音,道:“看来你是不累。”言罢,慧安便听他大声道:“花轿绕东城再行一圈再回府!”慧安闻言登时便傻眼了,倒是关元鹤爽朗一笑,打马行到了前头。而那些轿夫们却是高兴地大声吆喝一声,脚步越发轻快了!

迎亲的丫鬟,仆妇们也是欢笑连连,百姓听到他那话更是欢呼声一片,只因多绕城一圈,他们的赏钱却是要多出一倍来的,而且迎亲队伍一路上也是要不停散那喜钱的。一般人家迎娶高门女,为了表示欢喜这才会多绕行,关元鹤这般却是叫慧安哭笑不得,只不知他这是给自己做脸呢,还是故意惩治自己的!

这般也不知颠簸了多久,轿子总算是停了下来,片刻宁静后,慧安便听有迎亲婆子在外头唱着:“新郎踢轿门啦。”

接着便是又一阵喜乐声,围观的人群也喧闹了起来,慧安刚直起身子,便感一声闷响,轿身晃动了下,新郎踢轿门却是表示以后不会惧内的。而新娘反踢轿子,也是以后不会什么都被婆家压制的一种表示。

只大辉到底是夫家为天,女子一般为了表示温婉柔顺不会使劲反踢回去。慧安因恼怒关元鹤方才的使坏,却是用尽力气狠命踢了下轿子,登时那骄子便是一阵晃荡,接着外头一静,便响起了一阵的哄笑声。

慧安听着有人在打趣关元鹤,正想着他这会儿也不知是在笑,还是黑着一张脸,轿帘便被掀开,接着便有一个媳妇弯着身探进来扶住了她,一手将红绸塞进慧安手中,一手扶着她下了轿子。

耳边是不断喧闹的人群,透着红盖头,慧安只能瞧见各式各样的鞋子在眼前跑过,只那绳子的另一端却始终又一个坚定的力量拉扯着,引着她不停往里走。

大件的嫁妆摆设早在前两日便抬进了关府中,如今只剩珍宝古玩等小件嫁妆,便是这样,这边新娘子已经进了府门,那边凤阳侯府中嫁妆队伍却是还没能出完,当真称得上是十里红妆。

慧安牵着红绸往关府中走,一路尤且还有婆子不停唱着进门歌,进厅歌,进房歌。关元鹤将慧安送进洞房,牵着她到了床边,这便叫喜婆子扶着她端坐在了床上。

慧安只觉浑身僵硬,感觉关元鹤就在身边,隔着红盖头又觉着满屋子都是人,不由面颊绯红。

如今正是热天,虽是外头夜色已弥漫上来,但是白天大地的热气还没有消去,这屋子里更是点着红烛,挤满了人,虽是有冰块镇凉,但慧安里三层外三层的罩着喜服,实在是又热又闷,又饿又累,难受的不行。再加上心中又是期盼,又是不安,又是紧张,又是羞喜的,慧安的手心,颈上便都出了汗,潮潮湿湿的,越发加剧了心头的万千情绪。

只关元鹤站在屋中都是迟迟没动静,慧安能感受到他落在身上的目光,知道他是故意的,由不得就恨的咬牙。

“瞧瞧,这新娘子太美了,新郎官却是瞧的呆了!”不知是哪个女眷先起了哄,登时众人便七嘴八舌的说了起来。“新郎官快揭盖头,叫咱们也都瞧瞧这美娇娘!”“早听说是个美人,今儿却是要睁大了眼好好瞧瞧的。”

慧安听着这些哄闹声,登时心一提,身子便更加僵直着不敢动了,接着屋中便响起了沉稳的脚步声。慧安颤抖着睫毛,待那脚步声停下,她这才抬了抬眸子,却见身前一双皂青靴子,大红的衣摆稳然如山,带着迫人的压力,只叫她觉着一阵心慌。

关元鹤缓缓走向慧安,步伐迈的极大,却也极慢,瞧见她端坐在大红帐下,安安静静的等着自己,他的唇角便不自觉勾了起来。他在慧安身边站定,目光落在她压在膝盖上却有些指节分明的手,唇角的笑意便又胜了几分。

关元鹤一动,屋中那些喧闹声便停了,皆睁大了眼睛要瞧新娘子呢,关元鹤接过婆子手中的挑杆儿,却是又顿了一下。慧安察觉到关元鹤落在头顶的目光,只觉着心跳如鼓,偏他动作迟缓的要命,慧安恨不能一把掀开盖头,瞧瞧这人到底在干什么,非得这般的折磨人。只她正咬牙切齿,却是眼前突然一亮,慧安一诧,面上略带奇怪的神情便暴露在了关元鹤的眼中。

慧安迎上他黑沉沉又分明带着笑意的眼眸,登时脸颊便更红,嗔恼地嘟着嘴瞪了关元鹤一眼。只她却不知道,那眼波流转,媚眼如丝的模样却是瞧着叫人心脏陡缩。

关元鹤只觉红烛微动,灯下美人似带着流光四射的美,化作一缕幽香抚上他的心头,叫眼前的一切都浮光若影般有些恍惚。金钗凤冠的华丽,都及不上那张动人的脸,更及不上她那一眼嗔意所展现出的华彩炫目。关元鹤瞧着慧安那宝石般闪烁着,其间波光粼粼中带着点点羞涩,自微颤的长睫下瞧向他的眸子,只觉从未领略过如此带有侵略性的美丽,只叫他手心都浸出了汗,心口更是犹如被她那轻鸿一般的睫毛扫过,酥麻难耐。

他这边目不转睛地盯着慧安瞧,那边夫人们却也才反应过来,纷纷称赞,“啧啧,新郎官有福气,娶得如此美娇娘!”“恭喜恭喜!”

女眷们又笑闹几句,喜婆这才说着吉利话,令慧安与关元鹤行了拜礼,慧安这才被扶着又坐在了宽大的喜床上。

一边的喜娘用托盘捧着喜酒送到身旁,关元鹤目光不移,伸手取过成双的鸳鸯白玉杯,慧安便也取了另一只。一道红丝绾着同心结,却是缠着两只玉杯的杯脚,纤细如缕,却牢牢牵扯,慧安由不得瞧向关元鹤,触及他炙热的眼眸又忙避了开来,睫毛便颤抖的更加厉害。

关元鹤似是发出了一丝愉悦的笑声,接着才凑近她,两人交颈而饮,慧安面颊发烫,红唇微启,那温润而清冽的琼浆便润入口中,她感受到关元鹤落在面上的目光,恍惚想着那年在鼎北王府两人因酒令而共饮交颈酒,由不得感叹世事之奇妙。想着这些,却是玩心一起,手臂微微一动,登时关元鹤唇边的酒水便溅了出来,直洒了他一下巴,慧安不由抿唇而笑,目光中落满了狡黠和戏谑。那次在鼎北王府,慧安也用此招欲令他吃瘪,却是没能得逞,如今瞧那酒水溅了关元鹤一脸,慧安心中又是得意又是愉悦,如花的笑靥便绽放在了关元鹤的目光下。

关元鹤只觉酒未沾唇人已醺,目光直勾勾盯着慧安,只觉她那笑靥令他的一颗心千回百转,已是心神惧醉。他双眼眯了眯,便伸出舌头舔去了唇角的酒液,瞧着慧安的目光却是颇具意味。慧安被他这暖昧的举动闹得面色大红,登时那笑就挂不住,扑扇着睫毛低了头。两人因吃酒靠的极近,又有喜娘在一边站着挡住了众人的视线,故而这一番小动作却是无人瞧见。

众人见关元鹤和慧安皆吃了酒,便哄笑着说起了吉祥话。喜娘却将那合衾酒杯往床后一扔,然后笑着唱道:“一俯一仰,大吉大利!”众人这才笑着离开,喜娘也道:“爷该到前头待客了,新娘子也得沐浴更衣。”关元鹤点了头,又瞧了慧安一眼,这才大步出了房往前院去了。

慧安大出一口气,这才拖着僵硬的身体被秋儿和春儿扶着挪到了梳妆台前,由着几个丫头给她去掉头上的凤冠发钗,散了头发又一层层脱击了外头的大衣服,这才觉着浑身上下都舒畅了一些,连带着呼吸也顺畅了。

一边的婆子见慧安脱了衣裳,便笑着上前,道:“热水早就准备妥当了,少奶奶先洗下,这身上就能松乏了。”

慧安点头,被扶着进了净房。净房极大,转过屏风,放着宽大的酸枝木浴桶,里面已放满了温水,慧安被春儿伺候着脱了贴身亵衣,便舒服地泡进了水里,痛快地大出一口长气。她泡了一阵子,觉着身上的酸楚消散的差不多,这才起了身,由着秋儿几个给擦拭了身上,又换了件红色绣金丝忍冬花的百褶裙和交衽襦衣,颜色明艳,舒适有度。而那襦衣却是广袖低领,露出优美的脖颈和一段如藕般的手腕来。

秋儿给慧安绞干了头发又挽了个松松的弯月髻,只插了一只镶红宝石流苏的凤头钗,这便将慧安扶到床边坐下。

外面已送了汤水点心来,摆在了东厢的桌子上。慧安刚坐下,便听外头传来丫头悦耳的说话声:“少奶奶可梳洗完了?”

“绿蕊姑娘来请少奶奶用膳吧,已经梳洗好了。”外头响起婆子殷勤的答话。

慧安由不得瞧向门口,门帘挑起,便进来两个穿戴极为富贵精致的丫鬟,两人进了屋,先是低着头冲慧安福了福身,那前头的丫鬟才抬起头来,瞧向慧安愣了一下,才忙笑着道:“少奶奶可要用膳?已在暖阁摆好了。”

这丫鬟穿着蓝绿色小袄,一条同色的百褶裙,十五六岁的年纪,白净的脸庞,细眉丽眼,琼鼻樱口,神色间带着一丝温婉,慧安瞧着却没有说话。那后面的丫鬟便也福了福身,却没敢抬头打量,只低着声音道:“奴婢红鸾见过少奶奶,少奶奶大吉。”

慧安瞧去,却见红鸾穿着一件姜黄夏袄,一条藕荷色裙子,面容瞧不见,只那身段却极为纤细玲珑。红鸾一说话,那前头的丫鬟面上便闪过了尴尬,也忙福了福身,道:“奴婢绿蕊见过少奶奶。”

慧安还是未曾说话,只拿目光打量着两人,一旁伺候的婆子这才忙道:“这两个都是原先伺候在棋凤风的,是爷这院子里的大丫头。”

慧安这才笑了,吩咐夏儿拿了两个荷包来,打赏二人,待两人跪下谢恩,慧安这才道:“还确实饿了。”说着便起了身,那绿蕊想上来搀扶着,却被秋儿抢了先,慧安往外走,一面道:“绿蕊,我这几个丫头也一日没吃东西了,劳烦你带她们下去垫垫肚子。”绿蕊一喜,忙是福身应了,慧安到了暖阁但见桌上摆着几样精致而清淡的菜色,并两个汤品,慧安用了小半碗小米汤这才觉着舒服了。

关府早已是华灯结彩,彩绸遍地,关元鹤直出二门,正殿和前头搭起的喜棚处早已喧哗劝酒声不断,关元鹤直接便进了正殿。

殿中正桌关白泽和一众亲朋正笑闹着,主位一人高冠黄衣,却正是太子李云谈,下面还依次坐着几个皇子,李云昶和钱若卿都也赫然在坐,见关元鹤进来钱若卿却是最先闹了起来,端着酒杯就欲灌他三杯,太子等人也纷纷起哄。

关元鹤吃了两杯,李云昶这才笑着端了茶盏,道:“本王伤势未愈,便以茶代酒,只今儿可是你的好日子,却是要连饮三杯才对得住本王带伤前来庆贺的这份心意,大家说是不是?”

李云昶自从在雁州遇刺后,便高烧不退,贤康帝得知此信儿,几乎派了半数的太医前住雁州为其诊治,这才算是救回一条命了,在雁州修养了一个来月才被护送进京,直接便安置在了宫中,三日前才算出宫回府。对李云昶遇刺一事贤康帝龙颜大怒,令彻查严办贼子,只此事查了两个月,闹得满城风雨,最后却是重拿轻放,竟全然没有了动静,倒是叫人猜不透贤康帝到底是何用意。可各种补品,赏赐却是源源不断的自宫中往秦王府抬,这却是叫众臣公也嗅到了一丝不对来。

李云昶一开口,淳王等人便纷纷附和,关元鹤却只瞧着李云昶道:“殿下可还没大婚呢,这酒早晚可都是要还的。”

鲁国公世子在一旁听了便笑,“这洞房花烛夜都是耽误不得的,我可听闻咱们这位嫂嫂是个厉害的,一脚踢在轿子上倒是叫关大哥这张肃面也露了笑模样,这若是喝得进不了洞房,只怕却是要吃嫂嫂挂落的。”

众人哄堂大笑,又闹了一阵,关元鹤却也只吃了两杯,关白泽便笑着道:“今日宾客多,难免有照顾不周的地方,你是新郎官快去招呼一下,我关府有失礼的地方也待为父赔礼一二。”

关元鹤这才应声,难得地冲关白泽躬了躬身,这便大步而去,身影很快便消失在了正殿。

钱若卿只瞧他在两处偏厅绕了一绕,又在喜棚间一转,应付了一下,这便瞅了空甩脱缠绊急匆匆往后宅去了。钱若脚唇角勾了勾,却是昂首猛灌了一口酒,辣酒入肠,搅的胃中微微泛起了酸涩。

慧安用了吃食刚回到内室坐下,便听外头传来了沉稳的脚步声,接着就响起了关元鹤低沉的声音,“备水。”

慧安心一跳,瞧向门口,就见他大步而入,瞧见她目光闪了闪,慧安没有避开他的视线,落落大方的一笑,倒是惹得他挑了挑眉。

待他走过来,那喜婆也是知趣,二话没说,忙将两人的头发各剪去一小缕,装在鸳鸯戏水的荷包里,笑着道:“结发百年,恭喜爷,恭喜少奶奶。”

这繁复的仪式算是彻底结束了,喜婆带着人退下,一时间屋中便只剩下了静谧和微微跳动着火苗的红色花烛,慧安瞧着被褥上的各种喜庆图案,一片的红,不由面颊生热,一抬头就撞上了关元鹤幽沉深兰的眸子。

慧安瞧着面上红晕更胜,说起来她还从未见过关元鹤穿这样的艳色,大红的喜服和花烛柔化了他刚毅的外表,瞧着那脸部线条却是柔和了不少,少了清冷,却是多了几分叫人眼红心跳的妖魅。尤其是他那一双眼睛,像是一汪深不可见的潭,其间波光流动,似要将她整个吸入眼底一般,慧安心跳加快,却是迫使自己倔强的和他对视,唇角勾起了一抹安宁而满足的笑。

屋中红烛映照,四处都是喜庆而旖旎的红色,灯下瞧美人本就是要媚上几分的,更何况是这般的美色天成。关元鹤盯着慧安,见她笑的甜美,只觉一颗心都醉了,抬手轻抚着她唇边的醉人,目光和慧安交缠着,只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房中弥漫开来。半晌他才轻笑着抚了抚慧安的发,道:“以后都要这般笑。”

慧安便含羞带恼地嗔了关元鹤一眼,想着在花轿上他拽着自己不放,害的她险些急的背过劲儿去,不由抬手便往关元鹤脸上挥,却道:“真霸道!” 关元鹤却是没避开她的手,慧安怎会真打,那手软绵绵落在他面颊上倒似抚摸,当即便叫关元鹤一把抓住,将她的指尖轮流的凑至嘴中轻啄细舔。

关元鹤那唇经过酒水浸染红润而菱角分明,半张着用他灵活的舌头不断裹着自己葱白的纤细的指尖,慧安瞧着只觉心神震荡,身子便是一抖,关元鹤就笑了,又在她手背上落下一吻,这才道:“我喜欢你那般笑,很美。”言罢却是猛然将慧安一带,拉入怀中,俯身就吻上了她的唇。温热的鼻息扑面而来,慧安来不及惊呼,已被关元鹤火热的唇舌堵上了嘴,酒气连带着极熟悉的属于关元鹤的气息瞬间便将慧安包裹。

他的唇是火热霸道,在她唇舌间一阵翻搅,惹火的姿意品尝着甜美,慧安只觉那男性气息如潮水般将她掩埋,呼吸间,全是他的气息,只觉得她心跳得似要冲出胸腔。迷迷糊糊中关元鹤的大掌便移到了她的腰背,沿着腰线往下滑,直滑到她的臀下,托住她挺翘的小屁股便是紧紧一箍,慧安被他的使力带的只能整个人都扑在了他怀中,上身和他紧密相贴。

感受到关元鹤身上火热的温度,慧安微微闭着的眼眸便不住抖动了起来,唇齿相依,关元鹤不停搅动吸吮着慧安口中欲躲欲颤的丁香小舌,那吻实在谈不上温柔,甚至充满了掠夺性,迫使慧安退无可退地和他两舌纠缠,似是几欲叫慧安记住他的味道,也几欲完全占有她的甜美。慧安被他托住臀部又堵住唇舌,固在怀里只觉整个人都烧了起来,她闭上满是羞涩的眼睛,但却也能实实在在的感受到眼前的红光,感受到花烛燃烧的温度和旖旎的光影。

想着这是两人的洞房花烛夜,一切都那么的美好又理所当然,慧安就放开了心怀.缓缓抬手搂住了关元鹤的脖颈,被他纠缠着的舌也开始试着回应他,关元鹤吸吮着她的动作为之一顿,接着却是将放在她臀上的手移到了腰间,改而拥着她,那吻也变得温柔缠棉了起来,总算有了几许怜惜。

不知过了多久,慧安只觉都要溺死在他绵长的吻中,他才将她放倒在床上,压了上来,离开她的唇,瞧着被自己抚弄的嫣红微肿的唇瓣,吻了吻她的眼睛,哑着声音道:“我去沐浴,等我,嗯?”

他近在嘴角的低哑声音和他含着调侃的黑色眼眸登时便叫慧安别了别脸,这才几不可闻的嗯了一声,关元鹤便笑了,起身往净房去。

许是外头听到了他的脚步声,却有一个丫头打帘进来,慧安瞧去却正是那之前进屋伺候的绿蕊。她见关元鹤站在屏风处扯腰带,面色一红便忙碎步过去,正欲伸手,关元鹤却抬头盯了她一眼,锐利的目光带着一丝不悦,绿蕊吓了一跳,手就僵在了那里。

慧安瞧在眼中,没想到自己的洞房夜便有丫头敢这么当着她的面给自己难堪,唇角便勾了一抹冷笑,只她却没吭声。心里却想着这绿蕊是关元鹤的大丫头,她这般作为到底是蠢呢,还是背后有什么依持,亦或是觉得她沈慧安是个好欺的?

慧安正想着,那边关元鹤却是沉声道:“下去吧,这里不用伺候。”

绿蕊这才松了一口气,匆忙着垂着头又退出了内窒。慧安从不知道关元鹤的怒气竟这么容易压下,闻言便抬眸又瞧了那绿蕊一眼,心中一动。难道这绿蕊敢如此是平日关元鹤的纵容?这个想法一出现,慧安便直觉摇头否定,他对自己的喜欢慧安还是能感觉出来的,他对她尤且不会没原则的纵容,更何况是这么一个丫头。

慧安这边想着,那边关元鹤已自行脱了衣裳,扔在一边的春凳上,只穿着单衣便朝屏风后走去。慧安见他也不唤人进来伺候,诧异了一下,心想他是否在等着自己亲自去伺候呢?女子嫁人伺候夫君沐浴却是应当的,慧安犹豫了一下终是站起身来,只她走了两步到底抹不开那羞意,又停下了步子,只瞧着屏风后传来动静,便犹犹豫豫地垫着脚尖往那边瞧。

可这一看,便见屏风上映出一个高大的身影来,宽厚的肩膀,窄韧的腰身,平坦的小腹,如同玉雕一般直挺而强健的大腿,此刻关元鹤正往浴桶中进,长腿迈开,动作间身子被拉展出柔韧的线条来,充满了阳刚之美,还有那双腿中间的男性象征,此刻正清晰的映在屏凤上颤巍巅的晃动着。

慧安只瞧了一眼便瞪大了眼,接着两颊迅速升温,这才猛地意识到自己瞧见了什么,豁然转身扑到了床上,将头埋在鸳鸯戏水的枕头里再也不抬起来了。

关元鹤平日起居都是小厮和长随伺候,如今屋中慧安,这院子里有了主母,自是规矩又都变了,他又不习惯叫丫鬟伺候,加之以往在军营中自己动手也是惯了的,这便屏退了下人自己进了沿室。心中也多少想着,兴许慧安会有自觉,进来伺候自己也未可知。只他听屋中传来慧安的脚步声,唇角就扬了起来,谁知刚窃喜,就听慧安又冲床边扑去,他当即便抿了抿嘴。只想着慧安到底还小,又是两人初夜,今日又劳累了一日,他生恐惊到了她,便也没开口叫她。

他随意泡了下,这便起了身,拿布擦拭了身子,裹了件单衣,就出了净房,这才吩咐下人进来收拾,自己却是躺在了窗边的美人榻上,见慧安端坐在床中被床幔遮着脸,不由冲她道:“过来给我绞头发。”

慧安这才摸了摸发烫的脸,磨磨蹭蹭下了床,行至他身边,接过丫头手中棉帕抚上了关元鹤的黑发,他的发长的极好,被水一浸又黑又韧,又滑又柔,慧安抚了两下这才用帕子裹上揉弄起来,只她从来没干过这活,难免扯到关元鹤,关元鹤却也不语,只闭着眼睛,唇角含笑。

慧安想着方才的一幕,心跳就有些不受控制,却又忍不住目光往关元鹤身上飘。

他坐在那里,单衣只系了下带,露出赤身精壮的上身,从慧安这处正能瞧见那完美的身躯,结实而又平滑的肌肉,还有还带着水意泛着红润的肌肤,胸膛上隐约的两点凸起…慧安只觉屋中燥热的难受,她尚未挪开目光,关元鹤却突然睁开了眼睛,微微仰头那目光便和慧安的触了个正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