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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这些东西崔氏怎会轻易拿出来?这次崔氏被老太君和老爷责备,不得不交权,叫赵妈妈将钥匙等物送来也是不得已。她也是想着慧安一瞧这些东西,心里一乐,收下来,等掌了事反应过来再去要那些房契等物,到时候已过了这茬,却是没那么容易了。哪里想到慧安竟是叫赵妈妈拿着东西去给老太君过目,老太君若是瞧见这些东西,又怎会不知其中关键,赵妈妈硬着头皮住福德院走,心里不觉忐忑了起来。

而慧安却已进了书房,关元鹤用过午膳便出了门,慧安自行进了药房,一下午便都消磨在了里头。冬儿来请她时大色已是不早,回到院子,方嬷嬷便道:“爷叫关荣回来传话,说是不回来用膳了,膳食已摆上了,少奶奶快些用膳吧,这会子已是不早了,别再积食。”

慧安用了膳,进了屋,方嬷嬷才又道:“老太君传赵妈妈问过话便叫姜嬷嬷亲自走了一趟祥瑞院,方才赵妈妈捧着个盒子过来,老奴说少奶奶不叫人打揽,她便先回去了,说是一会子再来。”

慧安闻言点了点头,捧了本书依在罗汉床上瞧,片刻便听外头传来冬儿声音,接着门帘被打开,冬儿进来禀道:“少奶奶,赵妈妈来了。”

慧安便又挪步厢房,赵妈妈这次却是要恭敬的多,低着头捧着个雕花精致三层带锁的檀木方盒,慧安瞧了那盒手一眼,笑着道:“又劳烦赵妈妈走一趟,真是过意不去。”

赵妈妈忙笑着道:“不敢,老爷令夫人一心看顾三姑娘和六少爷,夫人这两日颇费心思,头疼的毛病便又犯了。一想着有少奶奶能分担一二,便叫奴婢赶紧地将库房钥匙什么都送了过来,不成想急切之下竟是忘了这盒子,幸亏老太君提醒了两句。这盒子里放着田庄铺子的房契地契还有奴才们的卖身契,却是极重要的,少奶奶可要仔细收好了。”

慧安闻言便笑,道:“母亲一时忘记也是有的,既是这些东西重要,赵妈妈您辛苦跑这一趟将它送了过来,我便也不好推拒,只是放我这里总也得有个凭证才好。方嬷嬷,去取纸笔来,打开盒子一项项记好,再叫赵妈妈按个手印子。”慧安言罢见方嬷嬷应声而去,这才笑着瞧向赵妈妈道:“不是我信不过赵妈妈,实是这些东西太紧要,母亲放心交给我,我却心中惶恐的紧。理清楚才不至辜负了母亲的厚望不是?也省的来日出了什么纰漏,又要耽误母亲养病。赵妈妈也莫要急,先坐下来吃杯茶。”

赵妈妈闻言不觉暗自捏了一手心的汗,只觉这少奶奶真真是不简单,不过这些东西也没做什么手脚,赵妈妈倒也不怕留个手印。只是经这两回按触,赵妈妈便已有些摸清了慧安的能耐,实不敢再托大,闻言只躬身道:“奴婢站着便好,少奶奶莫折杀奴婢了。”

慧安闻言便也只笑了笑未再坚持,片刻方嬷嬷取来笔墨,慧安令秋儿打开那盒子,一张张将里头的东西取出来对过,又写了册子,赵妈妈按了手印,慧安才收起钥匙,叫方嬷嬷将盒子收了起来。

赵妈妈回到祥瑞院和崔氏回过话,崔氏面色就有些不好看,自从慧安进了门,她便没有顺心过。此刻她被禁足在院中不得出去,又失去了把持多年的中馈,而关礼珍又被送到了庄子上思过,关元卓也被挪出了内院。

自打上回因关元鹤踢死绿蕊,她被禁足之后,老爷便没再踏足过正房,连日都留宿在容姨娘和清姨娘那两个贱(河蟹)人处。她虽还掌着中馈,但这祥瑞院已没有了往日的热闹,来往请安的奴才们也没往日那般勤快,崔氏自知这是什么缘故,这府中的不少下人只怕已在观望了起来,都是些墙头草,捧高踩低的下贱货。

如今她再交了权,只怕来日那些奴才们就敢欺上头来,可定国夫人和老爷都发了话,她不交权又有什么办法。原想着那沈慧安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谁知竟是如此精明,这若是叫她趁此机会在府中站稳了脚跟,她这些年辛辛苦苦的岂不是给别人做了嫁衣?这叫她如何能够甘心,崔氏想着便气得浑身微微发抖,赵妈妈见她这般也不敢开口劝说,崔氏却猛然咳嗽了起来,赵妈妈这才忙上前一步将水凑到了崔氏嘴边,急声道:“大夫说夫人不能动怒,夫人可不能不放在心上啊,三姑娘和六少爷可还都指着夫人您呢,您若是身子有个好歹,可叫他们怎么办。”

崔氏就着赵妈妈的手喝了两口茶,这才渐渐平复下来,喘着气道:“那程敏瑜小产又不是三丫头的错,怎就至于将她送到庄子上,人家的姑娘出嫁前都是紧赶着好好地疼上几日,我的姑娘却被送去庄子吃苦…眼见着明年就要嫁人了,我还想着教她处理家事,没想着老爷竟是不念情,这就夺了中馈之权。这些年我辛辛苦苦为他操持家业,打理府中的事,何曾让他烦心过一件事,他竟是如此不念我的好,就因这些小事便一个月不曾进我的门。他心中就只有棋风院,便只那个是他的骨血,难道三丫头和卓哥儿都不是他亲生的吗?如今那关元鹤一娶妻他就恨不能夺了什么都给棋风院送去,竟是一点都不顾我们母子。”

赵妈妈闻言见崔氏落下泪来,便劝慰道:"老爷不过是因四少奶奶小产的事气过了头,总归是三姑娘遭了人家算计,老爷难免会做些撒气的事。如今兰姨娘不也因这事遭了老爷的厌恶,老爷不叫夫人操心府中的事,也是瞧着卓哥儿马上就要秋闱了,想叫夫人多挪出些空来照顾卓哥儿。再说,三少奶奶就算是再精明,您不也还是她的长辈,这府中的事您若是发了话,她还能不乖乖听着?这相府家大业大,夫人又掌事多年,那些婆子管事也都念着夫人的恩情呢,少奶奶必竟是年少,这一接手保不齐就要出什么岔子,到时候这中馈不还是得夫人您握着。卓哥儿是老爷的么儿,老爷也是望子成龙。哪里有不疼着亲着的,夫人您放心,老爷万不会亏待了六爷的。"

崔氏闻言觉着赵妈妈说的话倒也有几分道理,便拿帕子揩了揩眼角,眯着眼睛细细想了起来。不管怎样,她不能就这么被打趴下。她自己倒没什么,还有卓哥儿和珍丫头呢…他们的父亲偏心,她这做母亲又岂能不多为他们筹谋。

第178章 无情最是帝王家

赵嬷嬷走后,慧安又看了会书,眼皮便重了下来,止不住地一个劲儿打呵欠。见关元鹤还未回来,慧安便索性不再等他,洗漱后就先睡下了,也不知睡了多久,迷迷糊糊着察觉有人贴上来,从身后抱住了她的腰,慧安不觉嘤咛了一声,动了动,翻了个身。

她在关元鹤怀中寻了个舒服的姿势,有些含糊不清的道:“怎么才回来。”

关元鹤见慧安如小虫子般在怀里gong了gong,一副自然而然地依赖,不觉笑着低头,亲(河蟹)吻着慧安的额头,轻声道:“吵醒你了,睡吧。”

慧安听他声音虽是极轻极短,但是言语间却似带着一股飞扬的轻kuai感,不觉撑起微沉的眼皮抬眸瞧向关元鹤,帐中光线微黯,关元鹤的脸颊隐在阴影下,慧安却还是瞧清了他璀璨如同宝石一般的眸子,还有飞扬的眉宇,舒展的唇线,他似是心情极好呢。

极少见关元鹤如此情绪外露,慧安混沌的脑子不觉为之一清,唇角也挑了起来,她微微撑起身子笑着瞧向关元鹤,道:“有什么好事吗?”

 

诧异于慧安的敏锐,关元鹤挑起眉来,禁不住抚摸着慧安柔顺的长发,指尖沿着那发丝间弯曲的弧度游走,笑着道:“皇上已经草拟了秦王殿下的赐婚诏书,定下了顾妤馨为正妃,朝云侯嫡长女白徽容为侧妃,明儿早朝旨意便能宣下了。”

慧安闻言一怔,万没想到关元鹤是因为这个心情好,只一想便也心中明了。既然关元鹤上了李云昶这条船,两人的利益早就绑缚在了一起。李云昶有意帝位,其妻子的人选自是不能马虎的。那顾妤馨是顾家的嫡女,顾家历来行事极为内敛低调,虽是贤康帝的母族,但是其嫡系却反倒远离朝(河蟹)堂,安国公顾清林本是朝中肱骨之臣,但扶持贤康帝坐稳皇位后便以身体不爽利为由致仕了,而其长子,也就是顾妤馨的父亲不过屈居三品。

然而皇上对顾家的礼遇却还在,顾家子嗣繁茂,为官者也颇多,又是簪缨世家,在大辉的影响力也不容低估。并且前朝时曾有得道高僧给顾家看过风水,说顾家祖宅乃是风水宝地,尤利子嗣,旺族女。恰当时有一顾氏女子一胎生育了三个男婴,并且皆养活成人了,自那之后大辉便有传言,说襄阳顾氏女能生养,易出男丁。故而顾氏女历来难求,嫁入朱门望族,公侯伯府的不知凡几,只这就不容小觑。

当初她和关元鹤尚未定亲时,便有两种传闻,一种说顾妤馨会嫁入关府,另一种却说皇上有意将她指给淳王。当时淳王正春风得意,得顾妤馨可谓如虎添翼,却不想最后淳王和太zi之位擦肩而过,皇上指了雁州马氏的嫡女为其王妃,而顾妤馨竟是要入主秦王府。娶了顾妤馨,李云昶也算多了一份筹码,也难怪关元鹤会高兴。

只是这两年太zi的势力越发大了,地位也日益稳固,淳王又不甘落败,越发变本加厉地拆东宫的台,李云昶虽说在朝廷上也有些贤名,但到底不能和东宫及淳王相提并论,便是娶了个好王妃,对其多有助益,但之后的路却也未必好走,何以便叫关元鹤如此轻松高兴?

 

慧安心下纳闷,便挑着眉瞧向关元鹤,道:“不知道的还以为等着迎娶美娇娘的人是你呢。来日若是秦王真能登基,那顾小姐可就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了。你这是为她高兴吗?”

慧安说这话时红润的菱唇便刻意地嘟了起来,言语也酸溜溜的,关元鹤被她暗衣中晶亮流转的眼波一嗔,只觉着心口一荡,抚在她腰间的手不觉下滑,狠狠捏了下她翘起的小屁股,惹得慧安惊呼一声在他的怀中扭了扭身子。

 

关元鹤不觉轻声而笑,接着才又重新搂住慧安,道:“我高兴是因为皇上的态度。”

 

贤康帝的态度?慧安闻言不觉一怔,半晌没明白过来。接着眸光才悠忽一闪,猛地抬头盯向关元鹤。,急声问道:“你是说皇上他…”

 

慧安的话并未说完,关元鹤却已明了她领悟了自己话中意思。他眼中闪过欣赏,不觉抚了抚慧安的发,点头道:“即便皇上不是属意秦王,起码也说明他对秦王争储是乐见其成的。”

“可是太zi…”慧安闻言不觉目露不解,若是皇上真有意李云昶,那这两年来对太zi的扶持和纵容又是为何。

关元鹤见她蹙眉,便沉声道:“皇上身体还健朗着呢…太zi,休说非是皇上属意,便真是,他也未免太过心切了。连你收拾个把不安分的丫鬟都知道绕上一圈手,皇上又怎会不知欲擒故纵的道理?皇上对崔氏一族早就动了杀心!”

慧安心一紧,却还是有些不明白太zi已经是储君了,关元鹤怎么就那么肯定太zi不是皇上属意的帝王之选。她想着,不觉抬头道:“你是说太zi是皇上有意立的靶子?不能吧…”

关元鹤闻言目光闪了闪,接着才沉声道:“皇上对皇后虽说不上恩宠有加,但是这些年却也多有宠爱,从不冷落中宫。早年崔皇后刚刚进宫时,更是曾得过盛宠,专宠,但是这么些年她却仅仅育下了端宁公主一女。那明妃不过是皇后为固宠接进宫中的,皇上瞧在皇后的面上对其也算有几分恩宠,但远不及皇后半分,但是她却育下了两位皇子,你不觉这其中有异吗?”

慧安眉宇微动盯向关元鹤,半晌才道:“你是说皇后不育是皇上有意所为?”

关元鹤唇角微挑,点头道:“其实皇后在怀端宁公主之前还曾有过一次龙脉,但是那胎却只保了四个月便小产了,那是一个男胎。若是活着,便只比淳王小上两岁,当时皇后刚刚入宫,崔氏也正是势大之时。皇上极为宠爱皇后,中宫一宫独大,按理说龙脉既已四个月,便算是坐稳了,然而皇后却突然小产了,皇上盛怒,查查之下罪名却是落到了当时的云嫔身下。皇后伤心异常,当时的右相皇后的生父崔宁贤震怒,请求皇上严惩云嫔,最后皇上将那云嫔处死,株连九族,然而崔氏终究是换不回那个孩子了。崔氏小产养了半年身子,身子养好后皇上的宠爱便就不及从前了。眼见着淳王兄弟日渐长大,皇上对其关爱有加,崔氏焦急之下这才选了明妃入宫。”

慧安目光在夜色中微微跳动,道:“确实有些不对劲,既是中宫独大,那云嫔怎么可能又怎么胆敢去谋害皇后,这和自杀有何区别,云嫔就算再蠢也不应该啊,害得皇后小产对她也没多大好处啊。”不光是云嫔,只怕当时皇宫之中根本就没人敢动皇后,也没那能耐,只除了一人,那便是皇后的枕边人贤康帝。

关元鹤闻言便又道:“有趣的是皇后两次有孕,皇上都曾陪伴其到栖霞寺上香祈福,两次也都被空了大师把过脉,皇后小产距离其往栖霞寺上香不过半月。而空了大师医术高超,自脉象上判别男胎女胎对其来说并非难事。”

慧安闻言心一跳,蹙眉道:“你是说就是因为皇上得知了皇后腹中是男胎,这才下了手,而端宁公主也是因为生为女胎,这才幸存了下来?”

关元鹤便点头,道:“对此我一直存有疑心,便着力打探了下,近来倒真被佟妃娘娘查出了端倪。早年皇后得专宠之时皇上曾为其大修承恩宫,专门修造了沐浴的凤藻池。皇后沐浴时喜欢将鲜花花瓣洒在汤水中,每每沐浴都令宫女到御花园中采摘鲜花,只是冬季百花凋谢,便无法满足她这一喜好。故而皇上为讨其欢心,特意为其挑选了三十八种花,摘其花瓣用特殊法子制成干花,每到其沐浴时,抛洒干花入水,这些干花经过处理,浸水便能和鲜花一般鲜润,而且花香也比鲜花来的持久好闻,幽香扑鼻,皇后非常喜欢,每次沐浴都用这种干花熏水。”

慧安闻言挑眉:“那花有问题?”关元鹤便点头,道:“正是,其中含有少量的桑血花,而桑血花有绝育的功效。”慧安闻言不觉一惊,皇帝真是好狠毒的心,只是皇帝这么明目张胆地害人,皇后竟是毫无察觉吗?

见慧安面有疑惑关元鹤便又道:“那桑血花极为少见,又长在回疆,认识的人本就不多。更何况,桑血花的花瓣和杜鹃的花瓣极为肖像,本就不好分辨,制成干花便更加难辨了,皇后一直以为那是杜鹃的花瓣。再来那桑血花只能绝育却不能致人小产,皇后自用那汤水之后还曾孕育过端宁公主,故而便更不会怀疑到那些干花了。而且那些花都是皇上特意命人为其准备的,皇后又怎会去怀疑皇上?不仅如此,那干花中桑血花的用量也极为小心,从脉象上根本就瞧不出端倪来。皇后这些年一直用那汤水沐浴,潜移默化地身子早已不易受孕,只可惜太医们瞧不出究竞罢了。”这么说贤康帝根本就没有要皇后诞下皇嗣的意思,所谓的盛宠背后竟是这样让人恶心的真相,慧安只觉一阵心寒。

关元鹤见她瑟缩了下,便紧了紧环着她的手臂,拍了拍她的肩头,又道:“你定然也知道,当年皇上还是王爷时对王妃高氏尤为爱重,王府之中只有王妃一个女主子,便是王妃怀有泰王和淳王之时,他也不曾迎娶侧妃。奈何天嫉红颜,高氏命薄,皇上一直想追封高氏为孝仁皇后,高氏是皇上的结发妻子,又为皇上诞下了两位嫡子,功不可没,而崔氏就算再显贵也终究是继室,论理追封高氏为皇后是理所应当,却也正因为高氏留下了两位皇子,使得崔宁贤为了崔皇后能诞下身份贵重的嫡子来,以权柄相要挟,迫使皇上不得不答应不再追封高氏。皇上是九五之尊,却连给亡妻一份应得的尊荣都不能,这对一个男人来说简直就是耻辱。皇上岂会不心存恨意?自崔宁贤过世,皇上连番打压崔氏,对淳王兄弟却关爱有加,后来两次提出追封高氏,便能瞧出一二来。”

慧安闻言却是一叹,道:“崔宁贤当时位列右相,手掌兵权,崔氏又满门权贵,使得他太过傲慢自大了。当初高氏已逝,淳王又不过是襁褓中嗷嗷待哺的婴孩,若是他令崔皇后抚养了淳王,只怕皇上反会真心爱重皇后。都说生母不如养母亲,今日便是淳王坐了太zi位,来日崔皇后同样是尊高无比的太后,皇后也不至于被皇上算计得无子可依。崔宁贤偏就用了那么强硬的手段,只能使皇上怨恨在心,反而因为愧疚越发对高氏念念难忘,越发因愧疚偏袒宠爱淳王了。”

 

慧安说着不觉摇头,却也明白了关元鹤的意思,既然皇上连崔皇后为其生育子嗣的机会都不愿意给,可见他对崔氏有多么的记恨,可这两年皇上的行为却并非这么一回事。

皇上不仅恩宠太zi,提升了其生母的地位,并且对皇后也更加敬重,对崔氏一族也见宽厚。华国夫人过世,崔明达本丁忧在家,然而他只守制了两年,皇上便夺情令他重任了工部尚书一职,还加封其为太zi太傅,恩宠尤胜从前。慧安本以为皇上这是礼遇太zi,如今瞧着却不然。既是恨,哪里有那么容易消除的?太zi是皇后的养子,利益和崔氏绑在一起,皇上又怎么可能真心属意太zi登基呢?

慧安早先便觉皇上既然那么宠爱淳王,之后却将其死对头的平王册立为太zi,这对淳王太过残忍了,等于说已是断送了淳王的性命,她还觉着帝王之心真正是难测,怎能说变就变了,如今瞧着皇上这竟是别有用心呢。

慧安想着不觉抬头瞧向关元鹤,道:“皇上痛恨结党营私,欲将毒瘤养大好一下子剜掉,可你怎知皇上这不是在为淳王清扫障碍?说不定皇上还是有心淳王呢。”

关元鹤闻言摇头,道:“皇上虽还疼爱淳王,但是对他却是真正的失望了。继续纵容他,不过是令他和太zi一党抗衡罢了。”慧安听关元鹤说的肯定,心中微疑,问道:“你怎知道?”关元鹤却并未回答她,只抚着她的面颊道:“感觉。”

慧安不想他会说出这话来,结舌地眨了眨眼睛,接着便兀自咯咯地笑了起来,只是笑了两声却又停下,盯着关元鹤控诉道:“既然你猜太zi早晚会成弃子,为什么还要将云妹妹送给太zi?”关元鹤不想慧安竟是还介意此事,微微愣了下,这才抚着她的头发道:“你也说了,是猜测。君心难测,怎能坐等。”

慧安闻言面色沉了沉,但云怡的事已叫她明白,两人在待人处世的态度上永远都不可能达成共识,慧安也不想因云怡之事和关元鹤再生出什么不快来,故而便不再多言,又念叨起今日定国夫人令崔氏将库房钥匙和那些房契等物拿给她的事,道:“祖母说明儿叫府中的管事婆子们来见我呢。”

关元鹤闻言便蹙了蹙眉,道:“有什么事你可多倚重周管家,府里的事不出大错便好,没必要太用心,莫累着自己。还有那柳枝接骨的事,不要耽误了,我还指看来日你能随我到边疆去呢,这府上的事谁稀罕谁拿去。”

慧安听他这么说便点点头,抿唇笑了起来,早先童氏说关元鹤令周管家拿了那些私房银子给她置办嫁妆,慧安便猜周管家是他的人,如今听他这般说便更是确定了。有周管家帮衬着,她自不会累到。

(本章完)

第179章 掌理中馈的第一天

翌日,慧安依旧去给定国夫人请安,二夫人和三夫人也在,陪着定国夫人说了一会子,定国夫人便笑着道:“今儿是不是还得见各院的管事,你快去吧,不用在这里伺候着了。”

慧安闻言便笑着应了,起身退了出来,谁知尚未走出福德院,三夫人便从后头追了上来,唤了一声。慧安站定,便见三夫人亲热地过来拉了她的手,笑着道:“到底是嫡亲的孙媳,老太君对少奶奶可真是没的说。这才进门没两日便将整个关府都交给了你,你以后可得好好的孝顺老太君啊。”

慧安闻言便笑着回道:“瞧三婶婶说的,老太君最是慈爱,对三婶婶不也一般的厚待。这孝顺老人也是应当应分的,安娘岂能不尽心尽力。”慧安不明白三夫人这是要做什么,只笑着,回的话却是不软不硬,并不接三夫人的话。

三夫人闻言但干笑了两声,接着才道:“母亲对我们三房自也是厚待的紧,倒是我说话引人误会了。只是老太君将中馈交由少奶奶管着总归是少奶奶的福气,也是老太君看重少奶奶。少奶奶聪慧的紧,小小年纪将侯门管理的井井有条,叫婶子我都佩服的紧,这相府自也不在话下,只是少奶奶到底年轻,只怕有些事容易看不清楚明白,若是哪里行将踏错的,少不得叫老太君失望,我做为婶娘,总是要提点两句才能放心。”

慧安闻言不觉笑着道:“是老太君抬举我,我自也不愿叫老太君失望的。”三大人听慧安接话,便笑着道:“这些年中馈都是你母亲掌理着,这府上府下的婆子媳妇们也多是她的陪嫁,这些人多年来被你母亲惯的是无法无天,早就油滑惯了的,只怕没那么容易服管呢。只是要婶娘说,你是嫡长媳,这府里府外的家当早早晚晚不还得是三爷的,老太君那是最疼咱们三爷的,这些年对你母亲早就有些微议,便是老爷那也是念着三爷的,老太君这回将中馈交给你,也是信任你,更是考验你,你可得拿出点魄力来,咱们关府未来的主母可不能让人像软柿子一般捏,落了威风以后那些个奸猾的奴才却是要爬到你头上放肆的。”

三夫人本就和崔氏不和,自是希望挑拨她和崔氏恶斗的,长房闹起来三房便有机可趁,慧安听三夫人如此说,便知她是怕自己顾念着孝道不敢和崔氏硬碰,这才特来挑唆两句。只是慧安压根就没想着握着中馈不放,只怕终是要叫三夫人失望了。

故而慧安闻言便只是笑笑,目光戏谑地瞧向三夫人,道:“那依着婶婶的意思,安娘应该怎么做呢?”

三夫人闻言一笑,正欲再言抬却却见慧安笑盈盈地瞧着她,目光中却满是明光,黑亮亮的似能洞察人心一般,那眼底一丝笑意分明便是讥诮,三夫人只觉心一跳,到嘴边的话便吞了回去,只道:“嗨,少奶奶是聪明人,瞧我,倒是白操心了,只是若我是少奶奶,有少奶奶那份家当和本事,将男人笼的死死的,这会子哪里还愿呆在这里,早就另立府邸了。这皇上封了三爷侯爵,另立东亭侯府也是理所应当的嘛。”

慧安闻言又瞥了眼三夫人,只笑道:“婶娘这话和我说说便也罢了,只怕叫别人听到会生出他想呢,这话想来三叔听了也不会高兴呢。”

三老爷是庶出,对老太君却是极为敬重的。可三夫人却因和崔氏不和,这些年总想着分家另过,只是一来定国夫人毕竟还在,她也不敢闹的太讨厉害,再来三老爷却也不赞成分家。如今三夫人来和她说这些话,只怕是想探探她的意思,毕竟皇上封了关云鹤为东亭侯,有爵位在身,另立侯府一来是合乎朝廷规制,再来也显示对皇上恩典的感恩,三来也是件光宗耀族的事,故而并不算是有违孝道。三夫人想撺掇着他们另立府邸,也不过是想着借机重提分家之事罢了。

倒不是慧安不想出去单过,只是定国夫人身体不好,关元鹤若真是另立府邸,只怕会伤了她的心。 再来在关府中虽说有些不随心,但到底也没什么大是非,有定国夫人和关元鹤的看重,也没人敢寻到慧安的头上,慧安便也不想闹腾得家宅不宁,伤了定国夫人的心,也会损及他们夫妻的感情。

三夫人听了慧安的话面上笑容就有些挂不住,随意又说了两句便自行离去了。三夫人虽说有些势利自私,但人却也不坏,想分家也是人之常情,慧安瞧她远去,便只笑了笑,自回棋风院。一路上遇到的婆子丫鬟们无不停下手中活计满脸堆笑的福身行礼,比之往常倒是更见恭敬了几分。慧安只笑着点头,态度却也宽和,并不显半分张狂。

慧安回到棋风院方嬷嬷便迎了出来,道:“少奶奶回来了,外院的管事和内院的主事婆子们都已经在花厅外候着了。”慧安闻言点了点头,自进了屋慢悠悠地吃了盏茶这才移步花厅。花厅外的院子里早已站满了人,见慧安过来倒也没怠慢,纷纷低头行礼,只是那动作却也不齐整,显得稀稀疏疏的。另有那不安分的还抬起眸子直勾勾地打量着慧安,四下乱瞄的也是不少。

慧安目不斜视地行到了廊下,却也并不进花厅,只站在廊下瞧着院子中的众人,也不说话。她不说话,目光不锐利却也不温和,只那么沉静无波地在众人身上移动,却是无形地叫人心生不安和惶恐。

待那些方才行礼慢了,行礼不合规矩的一个个都低下头弓下腰,面露不安时,慧安才忽而一笑,冲方嬷嬷的道:“这人倒也不少,今儿是我主事的头一天,倒是没旁的,主要是先认认人,嬷嬷给我搬个椅子来,我便在这里一并都见了吧。”

方嬷嬷闻言应了一声,吩咐小丫鬟搬了桌子和椅子在门廊下放下,这才扶着慧安坐了。慧安捧了茶,周管家便将花名册子送了上来,慧安接过却也不急着看,只噙着笑,道:“周管家是母亲留下的老人,这些年为主子操劳,将相府上下打点的有条不紊,老爷也多倚重周管家,我是小辈,年纪也轻,以后这府上的大小事情还得劳周管家提点才是。”

慧安口中的母亲自指的不是崔氏,众人闻言面色便都是微变。周管家闻言却也不惊,面色如常,只不卑不亢地道:“少奶奶折杀老奴”。

慧安便笑着点头,吩咐方嬷嬷取个杌子给他坐下,周管家也不推辞只笑着谢了恩,但兀自落了座。而在场的众人见此,面色却不一了起来。

慧安早已打探了周管家的来历,他本就是顾舒云的陪嫁,顾舒云还在时他便是关府的管事,很得顾舒云的信任,顾氏过世之后,关白泽也不知是不是出于愧疚,对顾舒云的几房陪嫁都尤为信任恩宠,这周琛也升了管家一职,多年来倒也没叫关白泽失望,一直沉稳持重,在关府下人眼中也颇有几分威信。这些年崔氏掌管中馈,自也多次想要拉拢周管家,无奈周管家根本就是油盐不进,崔氏见他不识时务,也曾想将他拉下马,但是关白泽对周管家却信任有加,再来周管家自己也谨慎小心,从不叫人抓到错处,故而崔氏对他也是无法。

只是这些年崔氏在府中作威作福的,早己没有敢随意提起顾舒云来触崔氏霉头,如今慧安刚接掌了中馈,上来就先提周管家是顾舒云留下的老人,又令周管家坐下,这态度也是很明显在敲打下面以崔氏为尊的那些奴才们了

慧安见众人面色变幻,这便又笑着道:“我也不瞧这花名册了,你们便按顺序依次上来说说各自管着什么事、当的什么差,怎么称呼、家中又都有些什么人,一个个上来禀过吧 。”

慧安言罢院中静默了下,接着不少人都不自觉地将目光移开。这才有一个留着山羊胡身量高瘦穿缂丝长袍的中年男人上前躬了躬身,回道:“奴才胡奎给三少奶奶请安,奴才是外院副管家,掌着门房和政坊街的两间药铺,奴才媳妇王氏现领着大厨房,是大厨房的管事婆子,家中一子两女,都在府中办差,儿子是衣料采办,两个闺女,一个是大夫人院中的二等丫鬟,一个是六少爷院中的大丫鬟。”

慧安方才只说按顺序上来回话,却也没说按什么顺序,就是想瞧瞧这帮奴才的头是谁,如今听了胡奎的话不觉抬手呷了一口茶,隐去了眸中讥诮。她呷了一口茶,慢悠悠地放下茶盏,这才又道:“嗯,早听说胡管家是母亲的陪房,很是能干,这些年帮衬着母辛做了不少事,却一直没见过人。今儿总算是对上号了,你那媳妇胡大娘听说也是个利索人,最得母亲的信任,却不知是哪位?今儿来了没有?”

胡奎闻言心中当即便咯噔一下,他那媳妇是崔氏奶娘的闺女,早年便伺候在崔氏跟前,后来嫁做媳妇又成了小姐院中的管事媳妇,崔氏出嫁他们一家都陪了过来,更得脸了起来,这些年崔氏在关府呼风唤雨,任谁不给他们夫妻几分颜面,便是像二夫人这样的主子见了也要客客气气的,更别提那些姨娘们了。

他那媳妇本就是个骄狂性子,如今崔氏被夺权,少奶奶一个黄毛丫头掌了权,他那媳妇岂能乖乖听命?早想着落落少奶奶的脸,一心的刁难躲懒。最好是让这少奶奶掌不了事,自己将中馈之权再交出来。”

故而今儿他那媳妇根本就没来,胡奎本也不觉着这是什么大事,如今听慧安上来便问他那媳妇来了没,他却心中一阵狐疑,怎觉着慧安似早知道一般。只是知道不知道他也不怕,反正这没来也不算什么大错,胡奎想着便躬了躬身,回道:“回少奶奶的话,奴才媳妇昨儿夜里突然身子不好,大夫瞧了说是不小心得了风疹,怕过了病给少奶奶您,故而今儿便没来。”

慧安闻言便只一笑,挑眉道:“病了,这到真是巧了呢。”

她的声音轻飘飘的,其至带着几分笑意,只是胡奎被她的目光一扫,又听着那笑声,不知怎的就是一个心颤。正心生忐忑,却听慧安又道:“不过这人吃五谷杂粮,生个病也是常有的,没来便没来罢,改日再见也是一样的,胡管家也莫要太过忧心。”

众人方才听到慧安的话,皆是提了提心,今儿他们本来,是要看看慧安的态度,看看她的为人,好摸清将来要如何行事的,如今有胡大娘投石问路,他们自是要好好瞧着的。胡管家一家在府中得势多年了,崔氏又是三少奶奶的长辈,他们这些人还真觉得三少奶奶不敢也没那胆量对胡大娘开刀。再说人加病了,你若只抓着这些个鸡毛蒜皮的小事便要发作人,一是显得不够沉稳,再来也有失公正,也叫人觉得刻薄寡恩,对下人不够宽厚,更有因这些事就发作母亲身边的得力人,这也是不孝。

只是胡大娘昨儿还好端端的,如今却是病了,这其中是什么道理,这里的人谁也清楚明白,想来三少奶奶也不是傻子,也清楚明白着呢。这是三少奶奶第一日主事,若是她就这么由着胡大娘,由着个奴才第一日就抽她的脸,那只怕是个软柿子,没什么手段的,以后这府中的事情八成还是要落回夫人的手中。若是三少奶奶真就如此发落了胡家,那却也说明她是个厉害的。以后他们行事是会顾及一二的,但是却也显得她冲动,沉不住气了点,倒也不值当他们害怕忌惮,以后糊弄着,该怎样还怎样便是。

故而方才众人一听慧安的话,只以为她是要发作胡大娘,不觉都提了提心,可谁知慧安接下竟是为胡大娘开脱了几句,还转而安慰起胡奎来们众人不觉一愣,抬头见慧安端坐在那里,唇角还含着一丝和善的笑意,面上便皆露出了几分轻视来,心道这少奶奶也不过如此,竟是如此怕事。

只他们还没来得及掩饰面上的轻视来,慧安却再次笑着开口了。

第180章 三少奶奶的手段

“胡大娘服侍母亲多年,既有功劳也有苦劳的,历来大厨上的事情最多,也劳累。胡大娘的病大概也是操劳太过之由,这叫我这做主子的真真是愧歉心疼,想来母亲若是知道胡大娘病倒也会如是,如今母亲身子本就不好,怎能因此而担虑。”慧安说着不觉一笑,扭头瞧向方嬷嬷,吩咐道:“嬷嬷,你亲自带人去胡管家的府上替我好好慰问下胡大娘…哦,对了,去的时候别忘了到同心堂请了最好的坐堂大夫。好好给胡大娘瞧瞧病,若是需要什么珍贵药材,传我的命,只管开了库房去选。”

慧安言罢方嬷嬷便应了一声,唤了几个丫鬟竟是说话间就要离去,胡奎哪里想到慧安会有此招,登时便是一惊,忙上前一步急声道:“少奶奶对我们下人宽厚仁慈,奴才实是惶恐,伺候主子是奴才夫妻应当应分的事,怎能当少奶奶如此厚待,少奶奶切莫折杀了奴才夫妻啊。”

慧安闻言当即面上的笑容便隐了下来,一双眸子微锐地盯着胡奎,语气却极为轻快,她挑眉道:“切莫折杀了你们?呵呵,怎么,我作为主子关心奴才倒还是我的错了吗?”

胡奎哪里想到慧安说变脸就变脸,不觉手心浸汗,忙跪下回道:“少奶奶关怀奴才那媳妇是少奶奶慈善,是给奴才夫妻体面,奴才只是惶恐难安。奴才那媳妇不过是寻常的风寒,怎敢劳动方嬷嬷,惊动了少奶奶已是做奴才的不敬,实是不敢得主了如此厚待啊。”

那胡奎一脸感念,慧安却目露讥讽,只笑着道:“难怪母亲器重胡(河蟹)总管一家,真是识大体,忠厚又本分,不骄不躁的,对这样的奴才就该厚赏厚待。冬儿,快,给胡管家也搬个杌子来,请胡管家坐下回话,再取一百两来,赏于胡(河蟹)总管。”

胡奎闻言直惊地面色一白,慧安这态度摆明了是非要叫方嬷嬷去看他那媳妇的,他那媳妇本就是装病,这大夫一瞧还有什么能瞒得住的。慧安这会子越是厚待,越是捧高他,一会子事发处罚的便只会越重,越显得他们夫妻罪有应得,奴大欺主。

胡奎顿时手心和额头便都冒出了大汗,一颗心七上八下的连腿都觉有些发软了,他只恨早先自己怎么就那么由着了媳妇,没将这三少奶奶放在眼中。到底是这些年过的太作威作福了,怎就没有好好想想,三少奶奶小小年纪就将凤阳侯府守的门户不倒,刚进府没多久就令夫人连连吃亏,那三爷是何等人物都被三少奶奶笼的死死的,一颗心就放在了三少奶奶身上,这样的女人,便是年纪再轻,又岂会是那简单容易拿捏的。那太子侧妃何等尊贵,肚子里还怀着皇脉都被三少奶奶整的成了笑柄,那安济伯在京面上也算是一个嚣张的浑人,不照样被少奶奶吓得尿了裤子,躺在床上起不来。这些人三少奶奶尚且敢随意对付,他们两口子不过是奴才,若是被抓到错处,还不任由宰割。

只是胡奎如今再去后悔却是不能的,可事情已经这样,他也没了法子,只能做最后的挣扎,磕头道:“奴才实不敢当少奶奶的谢啊,奴才…奴才站着回话便是。”

慧安闻言却是将手中茶盏放在了桌上,目光直盯着胡奎轻声道:“主子赏赐,不管是厚恩还是板子,做奴才的应该老实本分的接着,这才是好奴才,胡管家定然是知道这个道理的吧?怎么今日我赏赐什么胡zong管便推辞什么呢,这知道的是胡zong总管心生惶恐,不知道的还以为胡zong管另有原因,只是我想来想去,实在也不知有什么原因能叫胡zong总管不敢领赏呢。呵呵,难道是胡zong总管觉着我不配恩赏你们夫妻?”

胡奎闻言面色大变,身子抖了几抖却是再不敢多说一句,忙磕头谢了恩,战战兢兢地过去坐在了冬儿搬来的椅子上。慧安见他坐下,这才满意地点头一笑,又瞧了方嬷嬷一眼,方嬷嬷便带着人直往胡府而去了。而胡奎见方嬷嬷一行远去,只觉心也高高提了上来,心中阿弥陀佛的念叨着,只指望着他那媳妇能机灵一点,使些手段莫叫人当场拿到铁证。

经此一变故,在场的众人心情也不比胡奎好到哪里去,方才慧安不过几句话便将胡奎逼到了如此任人宰割的境地,她自己却轻描淡写,面上甚至一直都带着和善的笑意,这少奶奶也太厉害了吧…

下头的人哪里还敢怠慢,一个个都安分了下来,再不敢东张西望,四下打量了。而慧安见院中气氛死寂下来,便笑着道:“行了,继续,便从左到右的一一上来回话吧。”

胡奎闻言心中更是咯噔一下,这才发现了方才被自己忽视的问题,少奶奶方才分明便是刻意的不吩咐下人回话的顺序,就是等着自己往枪口上撞呢。可笑自己还沾沾自喜,为众人的看重而骄纵,胡奎的面色一时间更加难看了几分。

瞧着下头的奴才们一个个按照顺序上来回话,神情恭敬而惶恐,周管家面上却微微扬起了笑意,着实为关元鹤感到高兴,娶了这么一位有手段的主母,必益后世子孙,这是莫大的福气啊。

关府的外院管事连着内院的管事婆子,只回话便就用了大半个时辰,待只剩下三人时院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胡奎在关府得势,极有体面,在外头便是那些小官见了都要捧着巴结着,早在城西置办了一处府邸,距离关府也不过是两盏茶的功夫,如今大半个时辰过去,方嬷嬷前往胡府也该回来了。听到脚步声,众人心知只怕是方嬷嬷回来了,不觉都提起了心,胡奎也是面色一变,握住了拳头。

慧安呷了一口茶,笑着望去,却正见方嬷嬷走在前头,后面跟着个大夫模样的中年男人,再后头却是两个小丫鬟夹着一个四十来岁的女人,神情不安,穿戴却极为讲究,慧安见胡奎瞧见那女人顿时面上就变地苍白了起来,便知那位定然就是管着大厨房的胡大娘了。

果然,方嬷嬷过来便福了福身,回道:“回少奶奶的话,老妈带着大夫前往胡府,没想到这胡大娘根本就没有病,正和人吃着花酒打马吊呢。”

方嬷嬷带去胡府的丫鬟都是侯府的家生子,身上都有些把式,会点拳脚,到了胡府直冲正房,岂容胡大娘临时应变。那胡大娘被当场捉到,心中岂能不怕,她虽是张狂,但如今被拿到了错处,岂能不知慧安这是要拿她立威,可她虽怕,却仗着自己从小就跟随崔氏,极得崔氏信任,想着崔氏掌管府中多年,并且还是慧安的母亲,她便觉着便是抓到了错慧安也不过吓吓她,拿她敲打敲打下人们便罢了,不敢动真格,她这般想着,忙跪下哭喊道:“少奶奶饶命,奴婢是真的病了,今儿早起时还头晕呢,吃了药却是好多了,并非刻意欺瞒少奶奶啊。

胡奎见媳妇事到如今竟然还敢狡辩,一惊之下忙也跪了下来,瞪了胡大娘一眼道:“少奶奶开恩啊,奴才回去后一定好好教训这婆娘。”

慧安闻言却是面带讥嘲,瞧向胡大娘道:“胡大娘真当我是傻子呢?病了?呵呵,既是真病了,便叫大夫好好看看吧。” 她话虽是这么说,但是如此情景哪里用得着大夫把脉,故而她言罢只笑了两声便再次厉声道:“胡大娘病了还能吃花酒打马吊,还有心情将自己打扮的体体面面的,就是不能爬起来到府中伺候着,胡大娘这得的只怕是富贵病吧?”

那胡大娘头上珠钗遍插,一身的绫罗锦缎,面上还因吃酒红润的紧,被自家男人瞪了一眼,又被慧安这般一说哪里还敢再狡辩,只是慧安却不等她告饶,咣当一声便将手中茶盏砸在了地上,顿时院中众人齐齐一惊,不知谁没把持住打先跪了下来,接着便是噗通通的跪地声,片刻间下头就跪了一地。而慧安只盯着胡奎夫妻,冷声道:“玩忽职守,还欺哄主子!好啊,真是好,大家都瞧瞧,什么叫奴大欺主,这便是奴大欺主!”

慧安言罢半晌无语,只用威沉的目光扫过众人,接着才看向胡奎,问道:“胡管家,这奴大欺主该如何惩治啊?”胡奎闻言额头冷汗不停地往下滚,哆哆嗦嗦地道:“回少奶奶的话,该视情形,杖责二十到一面不等。”

慧安听罢便点头,道:“看来胡管家还知道我关府的规矩,既是如此,那胡管家说,我该如何惩罚你们夫妻呢?”

胡奎没想到慧安竟是会问他自己,顿时也不知该如何回答,若是说的少吧,便显得不知罪,岂不是更加惹恼少奶奶,若是说的多吧,万一少奶奶真就照着责了,那岂不是要做冤鬼。胡奎半晌无语,最后却还是一个咬牙哆嗦着道:“奴才夫妻得主子厚待,今日却做下此等糊涂事,愿自领一百大板。”

胡奎言罢,众人皆惊,胡大娘更是瞪大了眼睛,一脸不置信的盯着自家男人。

可慧安岂能不知胡奎的谋算,今日虽是叫她抓到了胡大娘的错处,但这个错处可大可小,到底也不算多严重的事,若是因这个便将这夫妻俩一并活活打死,以后外头还不定传出多恶的名声来呢。 胡奎干脆将惩罚说到最重,是算定了她不敢将他们活活打死,胡大娘只是偷懒懈怠,却没耽误差事,因这点事休说是打杀了他们,便是夺了他们的差事都有些站不住脚,毕竟两人都是崔氏得用的人,所谓打狗看主人,到底崔氏的脸面慧安不能不考虑在内,不然便是她的错了。故而慧安本就没有重罚这两人的打算,只是如今听胡奎到了此时还敢如此耍滑头,她心中便有些气性。 盯着胡奎冷笑了一声,慧安这才轻声道:“你们夫妻为府中诸事忙碌,又伺候母亲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既胡管家已经知道过错了,我便饶过你们这次,都起来吧。”

慧安言罢众人一诧,方嬷嬷见慧安瞧了自己一眼,已是领了意,忙上前一步欲言又止,慧安便问道:“嬷嬷是否有话?”

方嬷嬷这才回话,道:“少奶奶话恕老奴多嘴,既是犯了错不罚不足以服众,只怕夫人也会不答允…这到底是夫人的陪房奴才,此事是不是该请示下夫人的意思再做惩处?不然来日夫人从旁人口中知道了此事,岂不是更加伤心恼怒?少奶奶您孝敬夫人,不忍发落她的陪房,这知道的说是少奶奶您重孝道,可这奴才到底是犯了错,不知道的来日岂不是要指少奶奶您不公不正?少奶奶您定然不会放在心上,可他们毕竟是夫人的陪房,来日若是叫人以为这都是夫人的意思,是夫人纵容陪房奴才,那岂不累了夫人的名声,反是少奶奶您的不孝了…”

慧安闻言便点头,道:“哎,是我想的不周了,这样吧,嬷嬷你亲自去祥瑞院一趟,将这里的事情回禀了母亲,再好好劝劝母亲,也为胡管家二人求求情,此事该如何处置,还是请母亲示下吧。”方嬷嬷闻言便应了一声,这便匆匆地往祥瑞院而去了。

而胡奎闻言只恨不能一头撞死,众人面上也更加的惶恐恭敬了起来,他们都不是傻子,自知胡奎方才那么说是以退为进,如今又被慧安摆了一道,慧安这是在警告敲打他们这些做奴才的呢,叫他们以后切莫在她面上耍这些花招!

方嬷嬷一走,慧安又问过那剩下的三个婆子话,方嬷嬷便快步行了回来,禀道:“老奴将事情禀了夫人,夫人说了,这种欺哄主子的奴才容不得,叫少奶奶不必念及他们是夫人的陪房,尽管发落便是。老奴替少奶奶为胡管家二人求情,夫人极生气,说正因他们是夫人的陪房才更该安分守己,犯了错才更该加倍惩罚。” 慧安闻言忙是点头,道:“母亲的教诲,我自当牢记在心。哎,既是如此,那…便将胡奎夫妻各自杖责三十吧!”

杖责三十这已是极重的惩罚了,那些身子骨不硬朗的只怕会被活活打死,胡奎和他那媳妇身体却一直极好,虽是不至于被打死,但是这么一顿打只怕是会留下什么内伤落下什么积年毛病的。两人面色一变,却也只能被拖了下去,压在了庭凳上。

婆子捂着两人的嘴,廷杖落下,一时间死寂的庭院中只闻那沉重的廷杖落下时发出的闷声,以及胡奎夫妻的闷哼声,还有那血肉撕扯横飞的声音。众人面色无不惨白,要知道胡奎夫妻这么些年来在府中的地位那可不是一般人能够比的,如今不也被少奶奶打的一世体面就这么没了。瞧着慧安面色不变,神情安然地品着茶,瞧着也是娇娇艳艳的美人,这么血腥的场面竟还能悠然品茶,众人便更加惊惶了。只想着这少奶奶真真是厉害,比夫人的手段可是要高的多,以后只怕关府的天是真要变了!众人也在心中暗想,往后当差定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才是,万不敢再偷奸耍滑,欺瞒主子,自作聪明了。

一会子功夫胡奎夫妻已是奄奄一息,板子打完,慧安也不叫婆子们将两人拖上来谢恩,只挥挥手,道:“快扶下去安置,好好上药,劳烦大夫为他二人好好瞧瞧。” 慧安说着还冲一旁不曾离去的大夫拜托着,大夫也心中直嘀咕着这关府的主母厉害,连声应下,提着药箱跟了下去。

慧安这才瞧向中下头的众人,道:“今日本只想着认识认识大家,不曾想竟会如此大动干戈,惩处了胡奎两口子也是要告诉大家这关府的规矩是个什么样的。我还年轻,多得老太君和夫人看重令我接了中馈,从前府中掌事是个什么规矩我不清楚,但今后既是我理事,那便得依着我的规矩来,但凡出了半点儿的错,不管是有脸的还是没脸的一概照着规矩处置。这府里大大小小事情颇多,你们各自守好自己的差事,每三日便如今儿一般到这里候着,将紧要事回过我,遇到那回话不利索的少不得要挨打,偷奸耍滑的,躲懒油嘴的,一律比照着刚才的例惩处。哪个人的活计出了问题,我也只找她回话。到时候也别跟我说什么跟府中哪个院沾亲带故的,我也一概不搭理,那些差事做不好,还也拿关系攀扯的,一律重罚!大家都是当了多年的差事,也定是能干的聪明人,想来也该知道了我的脾气,既是得了主子高看,成了管事,便该真真的管起事来,若是连差事都办不好,便也没有留着的必要了。大家能做到管事也不容易,莫丢了体面才是,可都明白我说的话了?”

众人闻言哪里还敢怠慢,纷纷的应了。慧安这才呷了一口茶,又道:“我实是最宽和的人了,对下人的要求也不多,只将手中的活办妥帖了,做到老实本分四字便可。这府里的大小事也还得多劳大家操办,你们若差事办的好我自也不会亏待。行了,今儿就这样吧,若无事要回便各自去忙吧。”众人闻言再次福身应下,这才规规矩矩地退了下去。

这般已是一个上午都消磨掉了,慧安站起身来瞧了瞧渐近正午的太阳,不觉扭了扭腰,只觉腰间酸疼,只恨关元鹤累人,闹的她只坐了一上午便这么难受,不觉便嘟了嘟嘴。方嬷嬷以为她是不耐烦管理这些,便劝道:“少奶奶是嫡孙媳,掌理中馈是应当的,女人都是这般的,能掌理中馈是福气,少奶奶莫要偷懒,也不该偷这个懒。”慧安闻言便讨好地笑道:“是,乳娘说的对。”

方嬷嬷见她如此敷衍,不觉笑着道:“在府中时少奶奶仗着夫人为少奶奶留下了些得力的人,将一摊子事都推给竹名这些老人,如今嫁了人若是再不上心,不愿操持家事,却是不贤惠了,少奶奶不能仗着爷宠爱便如此不懂事啊。”

慧安见方嬷嬷苦口婆心地劝着,不觉心中苦笑。关元鹤他压根就没想接掌关府,根本对她管不管理这中馈没多大意见呢,只这事却也不好和方嬷嬷说,故而慧安便只连声应下,又喊着饿了,方嬷嬷这才忙去督促膳食。

而慧安却还不能歇着,又坐上春凳檐子往福德院去回定国夫人的话,毕竟这是第一天掌事,该禀的总是要禀过的,不然定国夫人也是不能安心。

慧安回了定国夫人的话,定国夫人才拉着慧安的手,道:“你虽年纪小,只是处事却老道,也难为你一个人撑着那么偌大个侯府,今儿的事严宽有度,处理得当,祖母总算是没有看错人,行了,都忙活一个上午了,快些回去用膳吧,一会子好好歇一觉,瞧着面上不大好。”慧安闻言应了又说了两句话,这便告辞回去。

屋中姜嬷嬷见定国夫人满脸的笑意,便道:“夫人对陪房太过纵容,这些年府中掌事的也多是她的陪房出身,这些奴才被夫人一手提携起来,多年来油滑惯了,私下克扣公中银钱,平日里也是赌钱吃酒,偷奸耍滑,排挤他人,只望着夫人掌着权,好能一直这般行事。如今少奶奶掌事,他们会落少奶奶的脸这也是老太君您意料之中。如今瞧着少奶奶这么三两句话就将人给收拾了,震慑了那些个奴才,老太君您也该放心了。”

定国夫人闻言面上笑容更大,早先因为慧安大闹宁王府的那些不快也消散了,只点头道:“早先便知是个有主意的,却不料处事竟是这般的出色,锦奴是嫡子,难得的是出息,媳妇厉害点这是正理。这厉害是容易的,难得的是这孩子心里清楚,处事分寸拿捏的好,这是需要些智慧才能的。这样的主母实是可遇不可求的,能叫锦奴娶回来,也是这孩子的福气,将来也能福及后代。安娘这样的,也万不会像老大媳妇那般糊涂,不知教化子嗣,眼皮子浅的叫人心恨。” 姜嬷嬷闻言便笑,道:“老太君说的极是,这孙媳娶的太难得了,若是来日再给老太君添了大胖重孙那便更加的难得。” 定国夫人便扬声笑了起来。

慧安回到棋风院便知今日关元鹤不回来陪她一道用膳,她随意扒拉了些吃的,只回屋躺了一会便直往后头的马场而去。

这两日她对柳枝接骨的事已琢磨了些新进展,今儿若不是要见各院的管事她早就直奔马场了。关元鹤已令关荣给她寻了三四条伤了骨的小狗,慧安一忙便无知无觉,也没人敢打搅她。只是这大夏天的,马厩中实在也热的紧,故而慧安每次来马厩都不叫太多人伺候,今儿也就冬儿跟着在旁边搭把手。慧安将一只小狗的碎骨茬清理干净已经满头大汗,她目光不离那只小狗,只抬起手来,待手中多了一块凉帕子,慧安正欲抹了头上的汗水,不想手腕却被人一把箍住了。

慧安一愣,抬眸却见关元鹤蹙眉站在身旁,目光中写着关切和不悦。她眨巴了眨巴眼睛,有些不能回神。关元鹤见她如此,眉头便蹙的更紧,沉声道:“手怎么这么热,满头大汗的,若是中了暑可如何是好。”慧安闻言才回过神来,笑着道:“没事,哪里有那么娇气,那时候在南边马场连个马厩都没有呢,我顶着大太阳忙碌也不曾中暑的,放心吧。我将柳枝接上再歇息,你先回去吧,莫在这里受罪。” 慧安言罢便又准备蹲下去忙。

关元鹤当初便从沈景二人送去的那些消息上得知慧安在南边时很是受苦,只是他从未听慧安提及过,如今听了她这话,又见她满头大汗,一脸潮红,眉眼间隐着疲倦却一点不觉的模样,他只觉着心疼又烦躁。早先是不想拘束着慧安,想促成她的心愿,最近更是想促成她进太仆寺的事,想着能带她一起去边关,又指她能够解决伤马的浪费问题,所以还曾多次提起让她加紧柳枝接骨的事。

只是如今瞧着她这么累,关元鹤心里却是难受了起来,一下内疚,一下又后悔不该随着慧安,若是不由着她,令她像寻常女子一般只相夫教子,便不会这么辛苦。只是他心中又知道,那样慧安定也不会快乐。

他烦闷地抿了抿唇,瞧着慧安低了头便一个弯腰,瞬间便将慧安打横抱了起来,大步就往外走。慧安一惊,本能地抬手揽了下关元鹤,登时便在他的衣襟口上留下了些许血迹,感受到关元鹤的不悦,她不觉诧异地抬眸,道:“你这是怎么了?”

关元鹤未曾言语,只低头见慧安盈盈的眸子中写着担忧和不解,这才压下心情,平缓了面色,道:“来日我叫人收拾个花厅出来,多镇些冰,这马厩阳光太毒。” 慧安闻言一笑,却道:“嗯,只是那只小狗已被我割开了伤口,我总得忙完啊,不然…”

她的话尚未说完却被关元鹤打断,只听他道:“我有话和你说,是关于皇上允诺令你参加太仆寺考录兽医的事。” 慧安闻言不觉一愣,如今已是月底,离贤康帝亲临太仆寺已没几日,慧安早也做好了准备,临了听关元鹤如此说只当 事情出了变故,不觉心一紧,蹙起了眉,急声问道:“可是皇上他又反悔了?”

第181章 崔氏的心结

关元鹤闻言见慧安面露焦急,却只是扬了扬眉,道:“回去再说。”

慧安只当真出了什么事,心中忐忑了下来,回到房中关元鹤匆也并不急着和她说话,将她放在床上,吩咐方嬷嬷去准备沐浴的水,和慧安一道进了净房,清理了下身上,这才又抱着她回了屋,逼着慧安吃了一盅冰糖莲子汤,才算坐定。

慧安早先问了他两次,他就是不说,吊得她的心七上八下,如今两人总算是都清爽了下来,她才忙拉着关元鹤的胳膊,再次急声道:“皇上当真反悔了?你倒是快点说嘛,故意急人家!”

关元鹤见她如此着急,便叹息了一声,方才抱着她回来只觉和搂着个大炭火炉子一般,又见她眉宇间满是疲倦之色,真真是动了阻止她前往太仆寺的心思,只如今瞧着她只以为事情有变就急成这般的模样,关元鹤到底不忍拘束着慧安,使她不得开颜,故而方才那心思便又散了,只道:“皇上九五之尊,说出的话岂会反悔,以后这话莫要再说了。”

慧安闻言一愣,只是心中却松了一口气,只她这会子才察觉出关元鹤的心情真的不悦来,她不免微咬下唇,眨巴着眼晴凑近关元鹤,抚摸着他的手臂,轻声问道:“你干嘛生我气?"

关元鹤见她如此,又被她有一下没一下地顺着身上微显僵硬的肌肉,那些气闷已是尽散,又叹了一声才道:“我只是不想你那么辛苦。”

慧安倒是真没想到他是因为这个,因为她自己是半点也没觉着累,觉着辛苦过。吃些苦,受些累,皆是因为心中有所求,自己的努力能换回成果,这叫她尤为高兴,反倒是前世每日无所事事,做着尊贵的王妃,却是累的日渐消瘦。

见关元鹤眸中写着心疼,慧安不觉心头一甜,笑着环住了他的脖颈,将小脑袋靠在他肩头闭着眼晴道:“你多让我靠着便不会觉着累了。”

关元鹤听她言语中满含情意和依赖,不觉心一荡,环着她的肩头抚了两下,这才道:“太仆寺选吏之事倒并非皇上改了主意,只是将时间挪后了五日。你应知道,我大辉自和北胡开战之后,战马便严重短缺,这两年多从西藩购买战马,只是前不久厄尔伦亲往西藩一趟,拜会了西藩国王高木仁。西藩一向是我大辉的进贡国,皇上听闻后曾震怒过,只是如今岂能和西藩翻脸,故而礼部便选了使臣出使西藩,并邀高木仁前来朝拜我皇,高木仁的大队如今已到了兴州,再七八日的功夫便到京城了。

慧安闻言一愣,大辉原有战马多是从胡人那边私购的,如今两国一开战,自是不行了。地方马场饲养的战马到底数量有限,便只能再依靠西藩,只是西藩的战马是高原马,并不适应大辉的环境,存活率极低,可若战马供给不上,北边便定要吃败仗,故而尽管如此朝廷也别无它法,还是得大量地购买西藩马。这也是贤康帝尤其重视南方马场战马饲养之事的缘由,尽管如今已证实南方也能饲养战马,但是饲养战马并非一朝一夕之事,和西藩的关系如今不能断。而且那西藩虽小,但是和北胡却也接壤,若是北胡和西藩交好了,对战事也是不利,此番西藩国王来朝贺,想来朝廷会多加安抚,那国王高木仁只怕是在待价而估呢。

慧安想着不觉蹙眉,抬起头来瞧向关元鹤,问道:“太仆寺之事和这西藩国王又有什么有关?"

“西藩战马多,国人也爱马,这回高木仁来朝贺便带了三百匹优质马。高木仁听闻我朝在南方养马成功,又闻皇上要亲临太仆寺,从全天下光选医者进入太仆寺供职,故而对此很感兴趣,说是想要一观此盛况,令西藩的马医和我大辉较量一番,驿站送来此消息,皇上听闻已行应允了。”

慧安闻言不觉扬了扬眉,笑着道:“这高木仁还真是见缝插针,自前成国公率兵杀进西藩京都,西藩对我大辉称臣,多年来都服服帖帖的,如今大辉一和北边开战这便不安分了起来,还不是拿捏着皇上现下必不会对西藩用兵致使两面受敌?他这般还未到京便挑衅了起来,也不怕皇上日后秋后算账!”

关元鹤见慧安说的愤愤不平,不觉摇头失笑,道:“你倒比朝中的大臣更关心国事。”

慧安闻言便咯咯地笑了起来,又想起昨日夜里关元鹤说的话,问道:皇上令你在京思过,又不用上朝,这两日你倒日日地往外跑。今儿早朝旨意可曾宣下了?"

关元鹤闻言点头,道:“除了我昨夜说的那两位,另外皇上还指了大学士袁新孙女为徽王妃。秦王大婚定在了明年春上,侧妃进府晚三个月。”

袁新孙女…慧安闻言不觉一怔,这个女子慧安是听闻过也见过的,前世时皇上要赐婚给李永昶的两位侧妃中便有这袁府嫡女袁琪。其祖父袁新虽官职不高,但却是高祖时的状元公,听说差点就连中三元。大辉虽是科举取士,但是科举所录用的官员实为有限,多数要职和官员都是高门推举出来的,袁新出身寒门,像他这般通过自己努力而平步青云的在大辉实属少见,加之他是真有才学,故而在天下寒士的心目中颇有份量,很具号召力。徽王是李永昶一母同胞的兄弟,如今年仅十五,皇上竟是已为他赐婚。徽王的正妃和李永昶的侧妃,对李永昶来说只怕也没甚区别,前世时她跑去力阻贤康帝赐侧妃给李永昶,也难怪他会那般生气,没有拿刀子劈了她已是对她的厚待了吧…

慧安想着不觉勾起一抹讥讽的笑来,道:“你们定是花了不少心思这才促成这三桩亲事的吧…”

关元鹤听她如此说,便扬眉道:“倒也未曾,前些日秦王在青屏山遇刺险些丢命,皇上心中自有计较,只是最后却雷大雨小,到底对秦王少个交代。眼见便到了睿敏太后的忌日,佟妃多年来替皇上抄录经书为睿敏太后祈福,皇上对佟妃母子心有歉疚,这亲事也算是一种补偿。”

慧安闻言越发觉着讽刺,怪不得前世她便不招佟妃的喜欢,想来这些年佟妃喜清净,深居简出,从不争宠,也不过是手段罢了,慧安想着便讥笑了一声。

关元鹤本抱着她,不曾瞧见她的神情,听到这一声讥笑才觉不对,他将慧安拉出来,见她面含讥讽,便蹙眉挑起了她的下巴,盯着她,道:“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