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华立刻将我护在身后。“七七，小心！”
朱延抽出了剑，在我们前方举剑欲击。
正在此时，我看到了它额前的那撮灰毛。六瓣花的形状，一寸相思。
“朱大哥，住手！”
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朱延推开，这白色巨犬几乎在那一瞬间撞进我怀里，若不是月华在后面接住我，差点就撞个人仰马翻。
它竖起前腿，轻而易举就搭在我的肩膀上，一双湿漉漉的大眼里满是激动和思念，哈哈地喘着气，吐了舌头不住地舔我的脸，似在表达重逢的喜悦。
“好了好了。灰太郎！不许舔了！”我有些狼狈，又有些开心。
它停了下来，黑黑的圆眼带点委屈盯着我看，身后的长尾摇个不停。
“七七，这——”月华在一旁，有些迟疑地看着我们这久别重逢的架势。
“这是我以前养的一只狗。后来被人拐——借走。没想到居然在这儿碰见了。”
突然想到那个黑衣男子。不会是风岚吧？
“灰太郎，你先下来。都这么大个儿了，这样扑法我可受不了。下次不许这样了啊！”
我捉了它的一对爪子，放它下来。它亲昵地蹭着我，说什么也不离开。
我抬眼看那个黑衣男子。他眉目冷峻，与风岚一分相似之处也无。
不过风岚的易容术——我还是有些不放心，仍是盯了他看。
他没有表情的眸子里似乎闪过一丝笑意。
“在下夜九。这封信和九灰是我家主子让我转交给小姐的。”
九灰？莫不是指——我的灰太郎吧？
这个名字似乎是比灰太郎好听了些——
我接过信。他家主子？一定就是风岚了。为什么他自己不来？
夜九似乎看出我的疑问。
“主子他另有要事，故不能前来。请小姐见谅。”
我点点头。“谢谢你，夜九。”
他向我抱拳行一礼。“在下先行告辞。”说罢，转身一纵，便没了人影。
月华看着他离去的方向，若有所思。
我拆开信笺。
“七七见信如晤：
风岚已按约定将灰太郎送回。望七七也勿忘祭神之盟。很快便会再见。保重。
风岚”
祭神之盟？我什么时候跟他有约定了？
等等，他指的不会是——互摘面具定情的事吧？
这个自大狂！自作多情的孔雀王！
收留蓝儿
正在此时，表演结束，大家开始陆续散场。
朱延走到我们面前：“四公子，深深小姐，请在门口稍等，我去把马车赶来。”
说罢便往外走去。我和月华带了灰太郎，走在最后。
忽然听得一阵叫骂声。
我转头，看见后台几个男子正对地上的一个女子拳脚相加，一面还骂骂咧咧。
居然打女人？我血液里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成分开始蠢蠢欲动。不过靠我的力量——似乎有些悬殊。
我拉拉月华的衣袖。“月华，你看那几个人，你能打过么？”
月华见此景，也有些愤怒。“自然不在话下。”
这句话让我吃了定心丸。于是大摇大摆上前，“住手！”
那几个男人有些惊讶地抬头，看见我之后有些轻蔑。“哪儿来的小姑娘，还管闲事？”
“长得倒不错，是不是想跟她一样卖到伽罗？”“倒有些可惜了，不如先陪咱哥儿几个乐呵乐呵••••••”
不知是否我看错，地上那女子的眼睛里闪过一道狠厉的冷光。
几乎同一瞬间，一个翩若惊鸿的身影闪上前，不过短短几秒的功夫，几个大汉便躺倒在地，嘴角滴血，呻吟不止。
我已经忘记了愤怒，只张大了嘴，被深深震撼。
虽然以前也觉得月华的武功应该不错，没想到居然好到这个程度。我甚至没有看到他的武器。他一脸冷酷，白衣却纤尘不染。
这样的他，我还是第一次见到。
地上那个女子突然一下子扑到我身前，拽了我的裙角不放。
“小姐！救救我吧，求你。”她的头发散乱，沾满污渍的脸看不清长相，却有双很灵动的眼。
我蹲下身，扶住她的肩。“怎么回事，跟我说说。”
原来这女子是长乐一没落武师的女儿，因为母亲亡故，父亲又娶了后娘，竟以家贫为由，将她卖给了这个伽罗戏团。
偏偏这伽罗戏团原来也兼做人贩子，专门从各国寻找些姿色不错的女子，卖到伽罗的各个风尘之地。这女子无意中得知真相，便欲逃之夭夭，谁知却被抓住，拳打脚踢。
人贩子！我憎恨地看了倒地的几个大汉一眼。可惜在这个世界人贩子不算违法，否则一定让月华将他们抓进牢里好好关关。
“你叫什么名字？”我拿出绢帕，替她擦擦脸上的污渍。灰太郎上前嗅嗅她，朝我摇摇尾巴。
“奴婢蓝儿。”
“你们几个，买蓝儿花了多少钱？”我踢踢其中一个大汉。
他抖抖索索地说：“三——三十两，大侠饶命。”
我又踢了他一脚，转身回到月华那。“月华，能不能借我点银两？”
他微微一笑，从怀里拿了张五十两的银票给我。
五十两诶——让他们找零似乎不太现实。罢了。
我将银票丢在他身上。“这是五十两，蓝儿我带走了。要是再让我们看到你们胁迫女孩子，见一次打一次！”
他们唯唯诺诺。“多谢女侠饶命——”
当女侠的感觉真好。
我从地上扶起蓝儿，有些为难地看看月华。
他明白我的意思。“无妨，就让她和我们一起坐马车好了。”
朱延看见我们出来时多了一人一犬，有些奇怪，也没有多问。
蓝儿和灰太郎和我们一起上了马车，本来很宽敞的马车也显得有些拥挤了。
蓝儿有些拘谨，垂了头不说话。灰太郎伏在我脚底，蹭着我的裙角呼呼大睡。月华的脸上有种奇怪的笑意。
“深深，你刚刚的样子——”
刚刚？完了，我的形象！整个儿一个母老虎。想到这里我有些丧气。
“是不是很野蛮啊？”
“不是啊，像女侠，很——豪爽。”
豪爽——
我更丧气了。
此时蓝儿却突然开口了。
“小姐，奴婢可以叫您深深小姐么？”
“当然了。对了蓝儿，你现在自由了，想去哪里？送你回家好不好？”
她忽然抬了头，一脸惊慌。“求小姐不要送蓝儿走。蓝儿愿意服侍跟随深深小姐。”
也是，那样的家庭。不过跟着我——
“对了蓝儿，你说你爹爹之前是做武师的。可会些拳脚功夫么？”
她点点头。“会一些，小时候跟着爹爹学过。若不是被那群人喂了软骨散——”
“好。那你就跟着我吧。什么时候想走了，跟我说一声就行。”
她一脸喜悦。“谢小姐救命之恩！”
说着便要给我行礼，我忙阻止她，却见她眼一翻，晕过去了。
这可怜的女孩子，一定受了很多苦。
我把她的身子移到坐塌，圈了她的头放在我腿上让她趟平。
月华见我如此，忙道：“七七，你那样会很辛苦。”
我白他一眼：“难道给你抱？男女授受不清诶懂不懂？”
他的脸上有一丝喜色。真是怪小孩。
灰太郎被吵醒，看看我又看看月华，摇摇晃晃立了起来，先转到月华那轻轻嗅嗅又蹭蹭，后来又重新回到我脚下，继续做梦去也。
月华脸色煞白。我有些好笑地看他，一面宽慰：“它喜欢你。”
月华勉强笑了笑，仍有些僵硬。
莫非——他怕狗？
我被这个认知搞的很想笑。
灰太郎今天的表现也有些奇怪。以前除了我和风岚，谁都近不得它身。今天它却对蓝儿和月华都很友好。难道是被风岚教出来的？
我看着安稳睡在我腿上的蓝儿。她的表情很安心，唇角有一丝笑意。
收留蓝儿也有我的打算。下月初我便要和白石一同去越海。我有种感觉，白石绝不是单单只为了他妹妹的终身幸福这么简单。此行前途叵测，若带小园同去，她随时可能成为白石威胁我的筹码，我和她都不会武，最安全的便是留她在长乐，拜托月华和月隐照顾了。
蓝儿会些武艺，至少能够自保，白石要威胁我时也少了些筹码。带上她总比我一个人好。
我带些歉意地看看蓝儿。对不起，要让你陪我涉险了。
什么时候，我也开始有自己的心机和算计？我叹了口气。不管怎么样，为了保护我身边的人，也只得如此。
青涩表白
永熙十年十月底，二皇子纳侧妃，引起全城议论纷纷。
得知这个消息之后，我在心里为紫苑祝福。大哥不知去哪儿醉了一夜，第二日大早才回大皇子府。
如此一来，大哥心里最后的念想也断了罢。
因为是纳侧妃，并未大宴宾客。所以我连紫苑一面也没有见到。听旁人说二皇子对紫苑疼爱得紧，这样也好。
十一月初，越海城主白石向皇帝陛下辞行，并表达了对出云城主家秦小姐的倾慕之心，邀请秦小姐一同到越海游玩。秦小姐欣然应允，一时之间关于出云和越海将要联姻之说不绝于耳。
“小姐！”小园怒气冲冲走来。“你怎地就答应和那白城主去越海了？也没有跟我们知会一声！”
我合上手里的书，坦然一笑。“听闻越海风光独特，故想前去一观。”
“小姐——”小园一脸质疑。“若你想去看风景，我们也可以找个时候去啊。你可知道外头的传言——”
“清者自清，这句话小园还得琢磨琢磨。”我翻开书，继续看。
小园气结：“但是——”
“对了。”我正色道。“小园，这次我可不能带你去了。你就在这儿等我回来吧。”
小园瞪圆了眼。“为什么呀小姐！”
“我这一去不知多久，秦二是不能去的，不能让你们分开这么久啊。”我对她笑笑。“等我回来，就办你们的喜事如何？”
她一脸焦急：“那怎么行？！小姐孤身一人，万一——我不放心！”
“傻丫头，有什么不放心的？你家小姐我心里自有打算。”
她的眼里居然开始累积豆大的眼泪。“小姐——，你不会真的喜欢上那个白石了吧？”
她一激动，开始直呼白石的名字。
我有些感动，却不能在此时露了马脚。“你不觉得白城主很不错么？有才有貌，还是武林盟主。挺好。”
她一脸不信：“那四皇子——”
“七七！”
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
我无奈地合上书。看来是看不了了。
小园一面掉眼泪，一面抽噎着对迈进门的月华说：“殿下，你快劝劝小姐吧！她一定要去越海，还不带我——”
月华阴着脸，面无表情，整个人发出冰冷的低气压。
我有些忐忑。这次我谁也没有提前说，他大概是生气了？
他大步上前，一言不发，拉了我的手往外走。
“月，月华你慢点，慢点啊，我跟不上了！”
他像没有听到似得，反而越走越快。
到了桃林深处，他突然停了下来。
我从他手里使劲抽出被捏红的手，好痛！
他没有转身，背对着我。秀挺的背影似乎有些微微颤抖，垂下的双手握成拳。
“为什么——”
他好像真的很生气。我有些害怕这个样子的月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