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少夫人考虑得极为周全,请大少夫人放心,我明日便马上去办此事。”如此一来,于妈的态度也相对的缓和了不少:“不论最后侯府那边如何决定,我都会尽好本职,管好这别院里头的人,保证不会有人敢胡说八道半句。”

  “很好,这事就这般说定了。至于三少爷的话,以前不知道他在此也就罢了,既然现在知道了,理当还是得去打个照面探视一番,虽然帮不上什么忙,不过心意上总还是要有的。”

  沈悦儿从容而道:“烦请于妈替我转告一声,等三少爷身体好些,方便的时候我会去探望。今日已晚,就让三少爷发好休息吧,他也实在是不容易,你们可得好生照顾,不可大意。”

  “是,多谢大少夫人关心,小人自当转告三少爷。”不论是否真心,能够听到这么一句对三少爷表示重视的话,于妈心中不免有些不小的安慰。

  这么多年以来,侯府各主子似乎早就忘记了三少爷的存在,除了偶尔偷偷跑来探望一下的六少爷以外,近几年,再没有见过张家其他的人来过。总算张家家大业大,虽说无人关心关注这个几乎已经被遗弃了的庶子,但倒也不至于在生活上短衣少食。

  大半夜的忙乱了半天,见这会已然无事,沈悦儿自然让众人各自散去继续睡觉,而她回到里屋之后,却是睡意全无,索性便让人将灯给点亮些,随意摸了本书来翻看。

  红玉见状便在一旁陪着,至于荷风与胖丫则都让她们休息去了,明日白天还得有人服侍大少夫人,不然一个个全都没精神可就不好了。

  呆了一小会,她似乎有什么话想要跟沈悦儿说,不过却一幅犹犹豫豫、欲言又止的样子,显然是出于对如今这小姐脾气的顾忌,不知道到底应不应该多这个嘴。

  沈悦儿虽翻看着书,不过余光却是已经注意到了红玉的异常,等了一小会,也没抬眼,径直说道:“这会没旁人,有什么话直说便可。”

  见自家这小姐当真能看透人心似的,哪怕没正眼瞧她竟然都知道她有事要说,红玉自然也没再迟疑,轻声说道:“小姐,依奴婢看,侯府只怕不会同意您换地方的要求,毕竟…毕竟在他们看来咱们是被罚到此处来的,当然不会给咱们自行挑选的权利。”

  “倒是有理,那么接下来你的意思呢?”沈悦儿将视线从书本上移了开来,停留在红玉身上。对于这个婢女,她一直觉得算是这些人中脑子最为聪明的。也正因为如此,到现在为止,她都只是在一旁默默的观察却并无其他的举动。

  红玉见主子这次竟然直接肯定了自己,倒是不由得受了些鼓舞,因此连忙继续说道:“奴婢就是觉得,就算老夫人不记得这别院还有别的人居住,但不至于所有的人都忘记了吧,偏偏却没有一人提出来。这三少爷虽然一直久病,可却终究是成年男子,与您单独居于同一处别院,即使再如何注意却也难避免落人口柄。这般一想倒是不难猜测,只怕这样的安排本就是存了祸心的。”

  沈悦儿略带赞许的点了点头,不动声色的考较道:“没错,的确有这种可能。但是,这三少爷虽然看上去不怎么受张家的喜爱,可毕竟是张家的儿子,若是他们想以此陷害我的话,不是也得陪上三少爷吗?”

  “大少夫人,有件事奴婢不知道猜得对不对!”红玉的神色变得有些凝重起来:“关于这三少爷,奴婢觉得根本就不是什么怪病,而应该是”

  012 毒

  听完红玉的话,沈悦儿虽然觉得有些意外,但却并不难接受。像张家这样的大家庭,其中所夹杂的利益实在太大,为了争夺各种各样的利益而害人的多得数都数不清。

  就连上一世,自己的叔叔为了争夺一个集团都可以害死那么多亲人,更别说侯府这种级别的权贵大家族了。

  红玉说这三少爷张传仁得的应该不是什么病,而更像是中了某种极其罕见的毒,因为一般的病不可能十年如一日的只在特定相同的时间内发作,更不可能发作的时候出现如此骇人的噬心之痛。

  唯有可控的东西才能够做到这样的惊人控制而不出现任何的偏差,若只是真正的病,即使再怪也不可能这般十年如一日,不论病情轻重缓急到什么程度都只会在月圆之夜才会发作这样的症状,产生如此让人恐怖的痛楚。

  红玉话已经是很明确的告诉沈悦儿,这三少爷一定是被什么人给下了毒才会变成如此,而那下毒之人极有可能就是张家之人。如此的话,张家有人想利用一个这样的人来陷害沈悦儿便不是什么稀奇之事了。甚至于是将两方一并除去而后快也是极有可能的。

  对于这些分析,沈悦儿并没有多质疑什么,心里头其实也是认可红玉的这种猜测。只不过,此刻她更感兴趣的是,一个普通的婢女怎么会对毒药有那般敏锐而专业的认知。

  从刚才红玉的述说之中,她能够察觉到这个婢女绝对不止是灵机一动而想到这些,虽然红玉刻意的隐去了一些比较专业的行话术语,但是谈到与毒有关的话题时,那眼神之中的自信与光芒却是掩饰都无法完全掩饰掉的。

  “红玉,那你说我当如何破这一局?”没有马上点破心中的疑惑,沈悦儿却是顺着红玉的意思问了这么一个问题。

  红玉一听,倒是不再如先前一般自信满满的,反倒是有些顾忌的看了一眼沈悦儿道:“小姐说过的话,奴婢句句记在心中,所以如今自然不敢再愈越身份教您如何做。”

  “但我同样也说过你们可以提醒,不是吗?”如果连两者间的区别红玉都真的弄不清的话,沈悦儿倒还真是不信了。看来这婢女倒是个谨慎的性子,明明想说却偏偏先故意退上一步,心思上来说也不算差了。

  如此,红玉自然也不再装模作样,轻声应道:“奴婢觉得,小姐现在的处境十分不利,您应该尽快将这里的情况跟王妃禀明,以贤亲王府的实力自然能够替小姐摆清这些阻碍的。”

  果不出其然,这红玉是有些等不及了。沈悦儿想得到以往这本尊一有什么风吹草动的第一时间肯定是上报王府,而后听从那边的吩咐与定夺,而自打那天她成了沈悦儿后,就连发生了陈氏那么大的事一直到现在都并没有主动联系王府,让那边去掌控事态的发展。

  “原来这就是你的好主意呀!”她摇了摇头,一副极为失望的样子看着红玉道:“好吧,同样的话除了黄妈以外,今日我再跟你说一遍,。这一次的事情我会自行解决得好好的,不会让王府的人失望。如今我已经长大了,若是事事都得惊动王妃她们的话,那么你觉得在她们眼中,我还有一丁点的用处吗?”

  红玉一听,倒是不由得愣住无法回驳,心中暗付,看来这一次的陷害倒还真是激发了这悦儿小姐内心身处的不甘与骄傲。她也不清楚小姐如今这样的想法与心性对于王府来说到底是好还是不好,但却可以肯定若是真的完全依着这小姐现在的性子来而不提前知会王府那边的话,到时出了什么差池,首先被问罪的就是她与荷风了。

  “小姐说得是,既然小姐有办法能够解决这些麻烦的话,那自是再好不过。”红玉小心的掩饰着心思,面上却是愈发的恭敬起来,她已经有了自己的盘算,再如何却是也不能真的完全听之任之。

  沈悦儿眼中精光一闪,却是并没有当面道破红玉的那点小心思,微微打了个哈欠,却是径直将书给放下,起身回往床的方向走去准备接着睡觉。

  一直到快要躺下时她这才看似随着地问了一句:“对了红玉,刚才听你谈起病与毒之间的那些事时,倒是极为精僻,看不出你对这些东西还如此在行吗!”

  红玉猛的听沈悦儿提到这个,不由微微一愣,片刻后却是很快反应了过来,目光微闪一幅不好意思地模样答道:“小姐见笑了,奴婢只是以前听王府里的嬷嬷说起过一些这方面的东西,倒是有些班门弄府了。”

  “是吗?”沈悦儿怪怪的笑了一下,而后却是不再等什么回复,也没有再理会红玉,如同刚刚只是自言自语随口说了一句罢了,便径直躺下睡觉了。

  红玉心中暗自松了口气,轻手轻手替主子整理好被单之后,这才吹熄了灯退出了内室。

  第三天的时候,于妈再次过来了,神色之中略带着几分不快。

  原来,她派去侯府的人已经回来,但是那边的答复却是令人十分不悦。

  侯爷夫人只是让人带了一句话,说什么身正不怕影子歪,丝毫没打算过要重新替沈悦儿换一处旁的别院。更可气的是侯爷夫人身旁的婆子还怪她们事多,俨然一副是她们没事故意找事似的。

  这样的结果即是对于这大少夫人的一种漠视,同样又何曾不是对于三少爷的极端无视呢?所以于妈才会如此的心生不满,下意识里倒是因此事反倒是更对这沈悦儿有了几分亲近感。

  听到这些,沈悦儿却是意料之中,因此也没有什么生不生气的,反倒是笑着说道:“于妈又何需生气,既然夫人都说了身正不怕影子歪,日后若是有谁吃饱了饭敢乱嚼舌根,那不就等于是在找夫人的麻烦吗?”

  于妈一听,先是有些没反应过来,片刻后看到沈悦儿似笑非笑的神情这才灵光一闪,当下明白了过来。

  “大少夫人说得极对,小人知道怎么做了!”她也不由得笑了起来,脸上神情瞬间明朗了不少。

  正说着话,胖丫神色匆忙的走了进来,见于妈在,便上前两步在沈悦儿耳旁快速低语了几句,瞧那样子似乎有什么急事一般。

  见状,于妈自然是主动告辞离开,不再留在此处耽误别人其他的正事。

  “她没有察觉吗?”待于妈走后,沈悦儿微微皱了皱眉问了一句。

  胖丫点了点头,很快便刚刚得手的一封信交到了沈悦儿手中。

  那信用蜡封得严严实实的,沈悦儿见状,想都没想便直接撕开了信封,拿出里头厚厚几页的信纸快速看了起来。

  “去把她带过来!”看完后,她的脸上泛起了阵阵冷意,看来对于有些人也是到了出手敲打的时候了。

  013 姐妹

  没一会的功夫,红玉便被带了进来,她显然还并不知道沈悦儿叫她过来有什么吩咐,直到看到一旁几案上那封被拆开的信时,这才猛的一怔,脸色都变白了。

  那是她刚刚悄悄派人送去给贤亲王府的,信封上用了她自己特别的蜡封方式,所以绝对不可能认错。送信渠极为隐密,除了她以后,就连荷风都不曾知晓,可为何这信会突然落到小姐手上呢?

  脑子快速的转着,红玉很快便想起前几天仅有的一次动用那处联络渠道替小姐给黄婆子送过一次信,莫不是打那个时候起,小姐便已经派人盯上她了?

  想到这,红玉更是难掩心中的震惊,如此小姐是早就对她有所防备,而她写给王妃的那封密信全是近些日子小姐的一些异常举止,如今竟然落到了小姐手中,这一次只怕自己是难逃一劫了。

  “奴婢有罪,请小姐责罚!”红玉何其聪明,早就知道如今的小姐不能与以前同日而语,光凭那份心思与手段都不是什么心慈手软之辈,而自己这次的所作所为也绝对不可能为小姐所容忍。所以,她倒没有存任何侥幸心理,只求今日之事莫连累到荷风就行了。

  “你倒聪明得很,我还没出声便自觉认罪了。”沈悦儿此刻看不出什么喜怒来,平静不已地盯着已然自觉跪在自己面前的红玉说道:“既然知道不对,为何还要暗中向王妃报告我的一举一动?我平日待你不差吧,你竟然背地里帮人监视于我,真以为有王妃当后盾我就不敢动你吗?”

  红玉面色更是难堪,但却并无任何可以替自己辩驳之言,她微低着头,叹了口气道:“奴婢自知此等不忠不义之事没有任何可以脱罪的理由,如今东窗事发也没想过能够安然无恙,只不过,此事皆为奴婢一人所做,与其他任何人都没有关系,不论小姐如何责罚,奴婢都愿一力承担。”

  见红玉半丝也不为自己辩解,而且还将所有的责任都揽到一人身上,沈悦儿却是不由得微微笑了笑,一幅若有所思地样子道:“我说你怎么这么老实的便承认了一切,原来是急着想要替其他人开罪呀。红玉,倒是没想到你还是个如此侠义之人,只不过你想护的到底是谁呢?”

  “小姐误会了,奴婢谁都没想护,奴婢只是实话实,不愿因自己犯下的事而牵连其他无辜之人罢了。”沈悦儿的治人手段,她是见识过了的,相较于玲儿来说,她的叛主告密更加的不可饶恕,哪怕她本就是出自于贤亲王府,但如今沈悦儿才是她真正的主子。

  若是放在以前也就罢了,小姐似乎并不介意这些,也并不在意王府对其的掌控。而现在,她却是完全明白,如今这悦儿小姐最不能容忍的便是被人掌控,哪怕是其一直习以为常的贤亲王府也一样,不然的话,当初便不会执意来这别院了。

  更主要的,这主子自打突然转变心性之后便已经有意无意的暗示过她们如今的底线与憎恶,而自己偏偏还逆其心意而为之,当然更是罪加一等了。

  “你想护的是荷风吧?”沈悦儿一下子便戳穿了红玉的谎言,并且十分肯定地说道:“你与荷风都是王妃安排在我身旁的眼线,服侍我的同时一直都在监视着我的一举一动。所以,这一次的告密,她当然不可能完全不知情了。”

  听到荷风的名字,红玉神色不由得再次黯然了一些,不过却是十分强硬的摇头道:“小姐,奴婢一人做事一人当,此事荷风并不知情,请小姐处罚奴婢,哪怕要奴婢的性命奴婢也没有任何不甘之处,请小姐明鉴!”

  “是吗?即便今日之事荷风并不知情,可你觉得,我会继续允许另外的眼线在我面前晃悠吗?”沈悦儿的目光闪过一丝残忍的气息:“我已经警告过你们了,但你们却偏偏执迷不悟,你以为现在的我还会如以前一般甘愿被人操纵一切吗?”

  这话让红玉更是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惊恐,眼前之人所显露出来的气息哪里只是一个区区十三多一点的人所有的,即使是三十岁,只怕也很难有这种让人从骨子里头心悸的狠凌与心智。

  她觉得心中有什么东西堵着似的,一时间竟然说不出话来,偏偏这个时候,一直让她最为挂心的荷风竟然跑了进来,二话不说便直接在她身边跟着跪了下来。

  “小姐,今日之事是奴婢与红玉一并做的,奴婢知道即使有再多的原因都不能够成为背叛主子的理由,所以奴婢不会让红玉一人承担这份罪名。”荷风红着眼睛,如同鼓起了天大的勇气,这才将带着哭腔的话一口气说了出来:“小姐要打要杀我们都无任何怨言,只求小姐别恨我们,我们只是奴才,不论做了什么都是身不由已,绝非出自自己的本心。”

  说罢,荷风郑重地朝着沈悦儿磕了三个头,眼神之中是一种从没见过的决绝。

  沈悦儿倒并不认为荷风是在以退为进,虽说她与这两个婢女相处时间不长,但也还是能够感受到这两人对待她时所存的一些真心。

  或许正如荷风刚刚所说,两人也只是身不由已才会选择做这样的眼线,但同样,任何的原因都不能够成为算计她的理由!

  “小姐,您别听荷风乱说,这事真的只是奴婢一人所为,与荷风没任何关系,她这般说只不过是想陪奴婢一并受罚罢了。”沈悦儿还没吱声,红玉却是急了:“奴婢知道所犯之错无法原谅,但一人做事一人当,小姐您”

  话还没说完,沈悦儿却是不由得笑了起来,目光扫过跪在面前的两人一副略显感慨地模样说道:“你们两姐妹的感情还真是好,这一点让我很是羡慕呀!”

  此话一出,荷风是满眼的震惊,而红玉虽极为保持着冷静,但胸膛剧烈的起伏,整个人如同死灰一般。

  “您、您怎么知道”荷风哑然,下意识的问了出来。

  红玉听到荷风这一声问后更是长长的叹了口气,看到小姐此时愈深的笑容时,却是不由得闭上了眼睛。如果原本小姐只不过是试探性的猜测,但是荷风那一声您怎么知道却是等于坐实了一切。

  这个对于所有人来说都只是秘密的关系,哪怕连贤亲王夫妇都不曾知道,如今却是轻易的被小姐得知,红玉只觉得心中唯一的希望都破灭了,再也没有半点的余力可以去守护这个唯一的妹妹。

  没有回复荷风脱口而出的询问,沈悦儿收起了先前所有的表情,转而朝着已经呆住的红玉冷冷而道:“红玉,你是个聪明的人,若真想护你妹妹平安的话,理当知道应该如何做。”

  014 认主

  一言说罢,沈悦儿便不再做声,也不再去看此刻依旧跪在地上的红玉与荷风,只是接过胖丫递上的茶,一口一口慢慢地喝,细细地品。

  这两个婢女虽然都是贤亲王府派到她身旁的眼线,但是从本质上来说却与地黄婆子并不完全一样。她不会看错人,那黄婆子终究只是个利益主义者,一旦情形超出她掌控的话,随时都可能再次算计于她。但红玉与荷风若是能够真正为她所用,倒能够成为她不错的助力。

  更何况,某种意义上来说,她并没有真的希望将贤亲王府最后留在她身旁的两个眼线也全都清除干净,那样的话只会引起王府中人的警觉,同时也还会有新的眼线再次出现。与其那样,倒不如留着这两人省事得多。

  她本并不知道红玉与荷风实为姐妹之事,不过是有一回胖丫无意间听到了这两人在无人之际以姐妹相称,再加之这红玉对荷风重视的程度实在非同一般,所以才想到了这一方面。

  而两人之所以没对任何人公开过姐妹的身份,想必这其中还有些不为人知的秘密,也正因为如此,红玉才会这般紧张妹妹的安危。

  手中捏住了别人最大的弱点,她就不信达不成她想要的结果。她并不觉得这样的做法有什么可耻之处。前世的经历早就告诉了她,一旦有人侵犯到了自身,不论用什么方法都不为过,再卑鄙都好,总好过于可悲的死在别人手中。更何况她现在所做的也不过只是合理的反击罢了。

  而此刻,荷风的心完完全全的乱成了一团麻,根本无法思考,只是不时下意识的看着自己的姐姐以及那骨子里头散发着果断与狠绝的小姐,不知如何是好。

  红玉到底比荷风的心性要强得多,稍做片刻的压制,原本已经黯然到极点的情绪很快恢复了过来。她知道现在自己面临的并不是简单的选择,而是一个一生的承诺。要么,就彻彻底底的效忠小姐,从此之后不论面对何种处境,哪怕是面对贤亲王府的威压与报复也不得有一丝一毫的背叛。

  要而么,今日她便与妹妹一并接受着来自小姐的愤怒与惩罚。如今这小姐的心性与手段,只怕后果比起死来还要厉害。她将一切都想得透透的,哪怕自己不在意却也不得不考虑被一并拉下水了的妹妹。

  关键时刻,红玉倒也果断,没有犹豫太久便看了荷风一眼,而后朝着沈悦儿郑重磕头道:“奴婢姐妹,从即刻起,愿奉小姐为主,今生今世永不变心,求小姐给我们这个机会!”

  听到这话,荷风反倒是神色一轻,亦跟着磕了一头,并没出声,但显然已经表明其志。

  “此话,我如何能够相信?”沈悦儿放下了茶杯,语气几近闲聊,但那话中的份量却是千斤之势。

  红玉听罢,心中再次一凛,复暗自吸气,似是下了最后的决心要拿出什么能够让沈悦儿完全能够相信的证据来。

  只不过,看了一旁胖丫一眼,她的神色之间流露出几分顾忌:“还请小姐屏退外人,奴婢有重要之事禀告。“

  沈悦儿亦看了一眼胖丫,但却并没有让人退下,反倒是十分肯定地说道:“但说无妨,胖丫不是外人。”

  这一声,简简单单,但个中的信任却是不言而喻,红玉不由得愣了一下,而胖丫虽没说话,可这会神色却是发自内心的激动,那种被充分肯定的满足感早已胜过一切,而这样的信任实在太过珍贵。

  见状,红玉倒也没再坚持:“奴婢姐妹乃罪臣何鸣钦之女,六年前家父官至相辅,却不幸触怒圣颜而被满门抄斩。奴婢与妹妹当年正好不在这才躲过一劫,我等身份连贤亲王与王妃亦不曾知晓,如今尽数对小姐坦言,还请小姐能够给奴婢姐妹两人一次机会!”

  若是以前,红玉当然不可能将这等天大的机密交于沈悦儿手中,可如今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从哪来这么大的决心,隐隐之中却是已然对眼前之人有了一种下意识里的臣服。

  红玉的话倒是让沈悦儿稍稍吃了一惊,没想到这姐妹两竟然是这等身份。而这样的事情却是极容易查证,所以她也不必担心红玉编造谎话来骗她。

  “原来你们本为官家子女,怪不得品貌气度都与其他婢女有所区别。”沈悦儿客观的道了一句后,却是话锋一转:“红玉,前天我听你说起三少爷的病况时,瞧着你对毒药那些颇有了解,这又是为何?”

  沈悦儿的洞察力自是不必说,红玉听罢,心中微叹当真是半点事也瞒不过如今小姐的眼睛:“小姐慧眼,奴婢的确对毒药有一些了解,却并不精通。奴婢母亲擅长医药,私底下对毒物也颇有研究。当年奴婢年经虽小,但多少也还是跟着有了一些涉及。”

  “小姐,奴婢姐姐所说的都是实情,何家一事当年影响极广,小姐想要求证丝毫不是难点。”荷风也出声了,神色带着几分倔强:“我姐妹两人以前所做之事也只是为了生存,并非有心要与小姐做对,还请小姐宽恕一回。何家女儿一旦决定真心效忠的话,日后即使是死也不会再做任何背主之事!”

  荷风心思虽不及红玉,但性子却直接得多,再加上这几年一直跟在沈悦儿身旁也有了感情,取舍起来反倒是没有红玉那么多的考量。怎么着都是一条命,真正认小姐为主也让她一直有所惭愧的心能够舒服一些。

  姐妹两人的表态沈悦儿全都看在眼中,见状,她倒也不再过多拿捏什么,朝着这两人挥了挥手道:“你们现在选择效忠,便就真正成了我的人。我这人心眼小,若你们做不到自己所说的话,那么后果会比死更加严重。反之,我又是个极为护短之人,只要你们忠心不二,有我在一天,便不会让你们姐妹两有任何后顾之忧。”

  听到这话,红玉与荷风自是心中一喜,而后快速磕头谢恩,自此这几人之间的关系无形中有了绝对的变化,而沈悦儿也正一步步的开始构建着真正属于她的人脉与实力。

  红玉写给贤亲王府的信最终还是送了出去,只不过那信中的内容完完全全的变了个样,与之前黄婆子送回王府的遥相呼应,短时间内王府那边倒是应该不会成为沈悦儿的另一层阻埃

  次日,沈悦儿提前让人给于妈打了声招呼,带着人动身去探望那恢复得差不多了的三少爷。于情于理,她似乎不可能连最基本的照面都不予反应,真那样的话,只怕是显得比侯府那群人还要凉薄几分。

  只不过,她并没有带上六少爷给她的那封信,不然以前的不知之名却是有些站不住脚根了。

  第一眼见到三少爷张传仁的时候,沈悦儿着着实实被这眼前之人给瞬间震惊到了。

  015 初次见面

  沈悦儿从来没有想过,一个被所谓的怪病折磨了数十年之久,要忍受那种痛不欲生的苦的人竟然会是眼下看上去的这般安详与宁和,这样的反差当真让人无法不震惊。

  没有想象中的孱弱,神情之中也看不到一丝饱受苦难的痕迹,若不是脸色之中带着一丝非正常的苍白,若非那晚上亲耳听到了那非同一般的嘶吼,她真的以为这三少爷张传仁不过是一个正常的甚至于可以说得上极为出众二十岁的翩翩少年。

  这样的人若是成为敌人的话,仅凭着这份意志力便不知道可怕到了什么样的程度!

  “三少爷身体可好了一些?知道你也在别院居住后本因早些来探视的,不过又怕影响到你休养这才拖到今日。”沈悦儿内心着实惊起了不小风浪,不过很快却是恢复了平静,面上也不曾显露出什么异样来。

  这个三少爷看上去跟张家大少、六少都不尽相像,但张家男儿似乎都长得不错。无可挑剔的五官配上儒雅温润的气质让整个人都彰显着一种说不出来的舒服与干净,特别是那眼神之中所透露出来的平和,很容易让人跟着生出一种宁静之感。

  “多谢大嫂关心,我这身子不发病时跟正常人没什么两样,久了也就习惯了,休息了几天已经无妨。按理说本应该是我去见过大嫂才对,却是不想还没来得及就惊扰到大嫂,还请大嫂恕罪。”张传仁轻描淡写便带过了自己的身体状况,没有一丝的沉重,有的只是一种豁达的云淡风轻。

  他将亲手烹的茶递了一杯给沈悦儿,这院子里已经好久没来过陌生人了,所幸先前于妈已经跟他提到过,不然还真是连待客之道都快要忘记了。

  先前沈悦儿在打量他的同时,他也打量着这所谓的大嫂,十三四的年纪,衣饰简单但不失身份,脂粉皆无却端庄大方、清丽脱俗。举止从容淡定,一双眼睛更是特别,不同于这个年纪少女所有的青涩,反似如幽潭一般深不见底、波澜不惊。

  这倒是让他颇为意外,没想到这个并不受张家待见的大少夫人竟然会有着一种完全不同于年纪的沉稳与气度。

  “三少爷见外了,身体才是最重要的,其他都没什么紧要的。日后大家都在这里住,若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只管出声便可,我虽能力有限,不过能够帮到的自是会尽力而为。”见状,沈悦儿也不当面多提怪病一事,对于这种心智上真正的强者而言,怜悯反倒是一种侮辱。

  张传仁微微一笑,倒也不矫情,点头表示感谢接受了沈悦儿的这份好意。

  “大嫂试试这茶吧,附近茶园今年的新茶,虽然普通了些,不过倒也别有一番味道。”他索性以茶论茶,真正待客便可。

  沈悦儿也明白,淡淡一笑从容品茶。对于茶道,她没有半点的研究,喝什么对她来说都只是解渴罢了,但茶艺却能够看出一个人的心境,一个真正静得下心来的,哪怕用再差的茶叶烹煮却也是一种特别的享受。

  “品茶的话我的确品不出什么名堂来,再好的茶对我来说也只是止渴罢了。”喝了几口,她如实说道:“不过三少爷刚刚烹茶时举动之间有着一种能够让人静气宁神的特质,这一点倒是极其舒服。”

  沈悦儿的坦白让张传仁不由得微微一笑,要知道,大盛国素来推崇茶道,上至皇室,下至平民都热衷于此,却不曾想到这大少夫人竟然如此直接明言喝茶不过是止渴罢了。

  这倒是让他不由得想起了什么,也没迟疑,较为客观地说道:“大嫂所言却也实在,这茶最主要的作用的确也就是解渴罢了。六弟曾说大嫂天性率真,今日一见果真详实。”

  见张传仁突然提起六少爷张传礼,沈悦儿微微眨了眨眼,直视其道:“三少爷此话怎讲?”

  “大嫂不要误会,传仁并无他意,只不过几个月前六弟曾来看过我,我们兄弟闲话家长之际倒是听他提到过大嫂。我听他说大嫂刚刚嫁进张家便救过六弟一命,在张家,唯有六弟与我关系最为亲近,大嫂救六弟性命,传仁自是对大嫂感激不已。”

  张传仁一脸的真诚,倒不是什么客套话。这么些年以来,若说整个张家还有哪个人是他在意的话,也就只剩下隔几个月就偷偷来看他一回的六弟了。

  他的生母很早就死了,父亲也老早便放弃了他,至于其他的人只怕压根都想不起云溪别院里还有一个这样的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