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行几步,方见怡园入口处进来一蓝衣男子。

好些时日未见,他脸上比之往日多了几分风霜与悲凉。不过此时的他,却是维持着一脸的微笑,直看向白露身侧的那个橙衣女子。

“乐公子,虽然您是大少爷的友人,居于府上做客,但是这怡园系萧家的私宅后院儿,怎是您说来就来的地儿?况且大少爷这会子也是不在,您还是速速回了罢。”白露忽然几步上前,将文君华给护在了身后。

“白露姑娘好口才,不过今儿我不是来寻萧旁的,只是来看她。”好一个“她”,不称文君华的身份,反是用一个意思含糊不清的“她”来代过。

“白露姑娘莫急,乐某并未有其他歧义,只是想着有些话要与你家主子说说。怎么,偏那日江掠衣见得,我便不能?”

乐恬枭的一番话说得白露哑口无言。

偏文君华心里正好也有些话要与乐恬枭说,想着年三十那晚,自己是受了他的震撼,没将心里的想法说全,干脆择了今日,一并说出来吧。

第157章我与你,不过是陌路

怡园外的榭亭内,文君华与乐恬枭一坐一站地对视着。湖边杨柳吐绿,春燕啄泥,一番生机喧闹场景。

“我下个月便走了。”乐恬枭的声音透过初春湿寒的空气静静传来,满是悲凉凄冷的味道。

文君华眼里不起波澜,掩下尴尬之色,仰脸直视着乐恬枭,语气亦是淡淡的:“走好。”

乐恬枭微讶,上前几步,语调微急:“你的心,真是比石头还硬。”

“你这话说过了,你我二人连朋友都谈不上,我何须为了你百般作想。”文君华这话里的意思,便是一点机会都不想给他。

“连朋友都谈不上…好一个狠心薄情的女人。”乐恬枭眼里渐腾起淡淡的雾气,隐在眼眶内,如同春日里的雨烟。

“那天晚上,我说不想跟你走的原因,是为文家,为萧家。但是此刻,我可以告诉你——”文君华沉默了,许久过后,等得乐恬枭都有些耐不住,有些惶恐的时候,才是静静地脱口而出,“我愈发不能答应你跟你离开萧家了,因为,我渐渐离不开这里了。”

我不离开的原因,此时是为我自己。

“因为萧旁么?不可能”乐恬枭瞪大着双眼,这个女人不跟自己走,可以是为了萧家,为了文家,为了身边的那一群她舍弃不下的女孩儿们。

但是,怎么可以是因为萧旁

萧旁待她如何,自己不是不清楚,怎可因为这样一个男人,而放弃与自己追求自由的念想

“不可以…”乐恬枭痛心而悲苦地低呼一声,他,竟然比之不上萧旁。

“为什么不可以?”文君华忽然站起了身子来,橙色的衣裙随着春风轻轻拂动着,“你,又有什么资格说不可以?”

乐恬枭皱着眉头,心口处一阵阵地疼痛,连带着腹间受过伤的那个伤疤也在隐隐作痛,那儿,是他与文君华认识的契缘,似也在无声地控诉着这个女人的薄情。

“我竟连他都不如?为什么,告诉我,哪一点,我哪一点不如他?”乐恬枭双眼通红,满是痛色。

这个女人,自己每回见她,都有意外的收获。

前几次的惊心动魄,上一次她拒绝自己的狠绝,这一次,她告诉自己,比之不上她身侧的那个男人。

那个,根本不会疼惜她的人

“因为你不是他萧旁,仅这一点,便早已不如。”文君华将脸别过,望向亭外一片春色,阳光正浓浓地在水面上投下了一片粼粼波光。

“再者,将我三媒六娉,用八抬花轿娶进门儿来的人,是他,不是你。”文君华敛下了眼里仅剩的笑意,正色迎上乐恬枭那欲哭无泪的表情。

“你居然是个这么认命的人么?仅仅只是因为嫁给了这个男人,便要逼迫自己强制自己去爱上他?”乐恬枭的语气微微地颤抖着,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这个女人,是他一直错看,还是她真的变了许多?

“是,我认命。”文君华垂下眼睫,“也曾试过不要再去念想着他,可是近来,我却无法控制,任由自己一点一点地陷入他的温柔里,无法自拔。”

乐恬枭身形一晃,后退数步。

如是这般,他还有什么话可说?

双拳紧紧地握住,发出咯咯的声响,牙齿咬得紧绷,好似他整个人随时都会爆发一般。

他输了,仅仅只是输在自己没有娶文君华这点上么?

“仔细观察你身边的有心人罢,与其苦苦纠缠于这段无果的感情,不若静下心来看看身边那个一直为你默默编织情网的女子。”文君华叹了口气,她实是为萧岚感到难过,如果乐恬枭至始至终都未能爱上萧岚的话,萧岚该爱得多么悲哀。

“你指萧岚么?”乐恬枭这一声极冷,寒到文君华浑身不可遏制地打了个哆嗦,再细看他,却是与原来的模样无异。

见文君华不说话,乐恬枭心里更觉寒苦,她不答应自己,竟还要将自己推给其他女人?

“是你希望的?”乐恬枭再问一声。

文君华心下思量一番,终是点头:“如果真有这么一天,那是再好不过的。”萧岚是个好的,她想看着萧岚有个好的归宿。

“我明白了。”这一声,似绝望,似无奈。

“下个月要走,就早点离开罢。”文君华上前几步,走到乐恬枭的跟前,“代我游历一遍那奇山异水,我想这辈子,我都难逃洛城这片地了。”

乐恬枭侧过头来看文君华:“什么时候?”

文君华略作沉吟,随后闪动着眼睫静静回道:“自上次被劫之后,回到府上,再也难忘他为了救我,而持剑刺向自己的那一幕。”

“我也可以。”为了你的安危,即便是要我舍弃自己最珍贵的东西,我也愿意,因为除你之外,我再也找不出更珍贵的。

“不一样的。”文君华摇摇头,再上前几步,几乎要与乐恬枭擦身而过,“我与你,不过是陌路。”

语落,她累乏地闭了眼,复又缓缓睁开,往怡园的方向回去。那里,白露还在门口焦心地等待着自己,萧旁也会日日回来关切自己。

那里才是自己应去的地方,自己的家。

她与乐恬枭,不过是在意外的时间里遇上了对方。过客而已,实是不值得如此纠缠。真正挂心他,能与之匹配,从此浪迹江湖,游遍奇山异水的女子,是萧岚,而不是她。

她只适合呆在洛城,呆在萧家,从此陪伴在萧旁的身边,不离不弃。如若她无端消失了,她实是想象不到,萧旁的脸上该是多么悲伤。

榭亭内,乐恬枭几乎快支撑不住,踉跄几步,尔后晃晃倒在亭中的美人靠上,望着亭外的一片春景,只觉得格外地刺眼。

今年的春天,没有红颜相随,只怕会显得黯淡无光罢。

“我好奇了,究竟是怎么样的故事?”身后忽然传来一声男音,一如往日那般清冽,只是今日夹杂了几分他读不透的情绪。

重新站起身子来,转身看向那身着一袭青蓝色袍衫的萧旁。

“有没有一种引狼入室的感觉?”乐恬枭失笑,讽刺他,亦反讽自己。并未因他与文君华之间的事被萧旁知道了而感到惊慌,反是舒了一口气,满眼的坦然。

“还好,只是忽然觉得自己很幸福——”萧旁撩了撩衣摆,尔后缓缓步入榭亭,走近了才是继而说道,“因为她最终选择的是我。”

看来,他是全部听见了。

乐恬枭心下波澜微起,终是仰着头笑看萧旁:“我们相交多年,很多东西你素来不如我,譬如武艺,棋艺,乃至于讨好女孩子的本领。”顿了顿,掩下面上的一片苦色,强笑道,“但是今天,你赢了,赢得彻底。将这些年来,你输给我的全部给赢了回去。”

“那么作为赢家,可否以你们的故事为战利品?”虽说文君华最终选择的是自己,可是隐在假山后听墙角的他,却还是不可遏制地醋意大发。

因她与乐恬枭,有着一段他无法涉足的回忆。定是美好难忘的,才会引得乐恬枭为此纠缠奔劳。

而她与他的回忆,除了这段日子,大多都是淡漠糟糕的。

“你已经完完整整地拥有了她,还在奢望什么?”乐恬枭苦笑,“而我拥有的,不过就是那一段短小而飘渺的记忆,因为它,永永远远都无法再呈现,永永远远都无法变成现实。”

“请你让我保留最后的完整,我不想说。”因为此刻仅有那段记忆是只属于自己和她的,既然得不到人和心,至少,让我保留这仅剩下的一点记忆罢。唯有这个,才是真正属于他与她的,外人涉足不了,沾染不了。

“那么岚儿。”萧旁忽然伸手拦住了欲走的乐恬枭,“如果你只是为了忘记她,而强迫自己跟岚儿在一起的,届时岚儿受到了伤害,我不会放过你。”

“你这样说,很绝情啊。”乐恬枭忽然敛去了所有的冷色,转而一笑,“我们多年的朋友了,用得着这么严肃么?”

话语刚落,萧旁也是一笑:“如果你站在我的位置上想想,便觉得理所当然了。我已算仁慈的,若是你,不定会打我一两拳。”

“你还是回去安慰你的妻吧。”乐恬枭这话说得酸溜溜的,“真的,我从不羡慕你的身份地位乃至钱财,但是此刻,我羡慕你拥有一位美好的妻子。好好珍惜,过了就再没有了。”这话,似说与萧旁听,似自言自语。

乐恬枭上前几步,与萧旁拉开距离,尔后头也不回道:“至于你妹妹,我想如果有一日我们真的在一起了,那定不是我为了忘记尊夫人才做的举动,应是我真的在意她了才会如此。我答应你,定不伤她。”

萧旁唇角缓缓勾起。

“至于尊夫人,你最好给我记住了,若有一日,你待她不好了,让她觉得委屈心伤了,我定会在第一时间回来带她走。那时不管她是认我做大哥,还是会慢慢欢喜上我,我都带定了她。”

“只怕你永远都没有这个机会了。”萧旁转身,忽然上前走至乐恬枭面前,伸出一只手来重重地拍向了乐恬枭的肩膀,“而我们,依旧是永远的朋友。”

乐恬枭不语,只是同伸出一只手,重重地打在了萧旁的胸口上,尔后两人放声大笑。

第158章我应努力做得更好

“奴婢见过大少爷。”

“大少爷好。”

“大少爷今儿怎么回来得这般早。”

萧旁一路穿廊过门,成群的丫鬟婆子都在给他请安行礼,但是今日的他,却并未理会任何一个。只目视着前方,那一座他最终会抵达的院子,满眼复杂情绪。

最近这段日子,他真的过得极为轻松愉悦。看着文君华因为自己一点一点地变得快乐起来,慢慢地尝试着接受自己,与自己相处,他的心里有着前所未有的满足。

可是,今日的他,又开始变得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因为此世间,不止自己一个这般强烈地爱着这个女人,相信乐恬枭一定不比自己爱得少…

如是,倘若有一日,文君华真的觉得自己不若乐恬枭好了,后悔今日的选择了,会不会就此跟乐恬枭消失在自己眼前?

内心深处忽然扯出一丝惊悸,他因为这个女人,时时刻刻都处于惶恐之中。因为时至今日,她都尚未给自己一个明确的答案。

看似二人关系早已修复完善,没有隔阂芥蒂,但是她却始终未能在自己耳边说上一句,我爱你,亦或是离不开的话语,让他安心。

疾步抵达,立于正院门口,本欲立即踏入正院的脚步,却是忽然僵了。久久停于那扇梨木门前,隐隐听着院中的几声欢笑,心里漫过阵阵苦涩。

他忽然迷茫了,不知该怎样做,才算是对这个女人好。生怕自己会做不好,这个女人便要离开自己。

恰巧白露有事儿出门,看见了僵在院门口的萧旁,白露是不知乐恬枭与文君华的事的,故而此时也是调侃一句:“大少爷这可是想咱们少夫人想得丢了魂儿了?”话毕,却是扑哧一声,掩袖含笑。

萧旁脸上立马起了尴尬之色,站也不是,走也不是。

“得了,来了就进去呗,省得苦了我们家少夫人,想您都想了一上午了,焦躁不安的。这会子您来了,可否进去陪她用个午饭呢?”

“你说,她想我想了一上午?”萧旁惊喜过望,如是这般,那他还有机会

“好没良心的主子,奴婢可真是为少夫人叫苦,她这般待您,却还是得来了您的质疑。”白露故意生气,“奴婢不还是巴望着大少爷和少夫人好的,才说了那些个,现在看来,却是奴婢多嘴嚼舌根胡言了”

“白露,在外面嚷嚷着什么呢,还打不打算去厨房让人做点爽口小菜拿过来了。”文君华压下自个儿身子的疲乏,亲自出门儿来唠叨一句。

却是看见了僵在院门处的萧旁,青蓝为底的袍衫,梳得齐整却又温雅的头发。这个男人,有着一头如墨如玉般乌黑温软的头发,便是她这个女人都要嫉妒三分。

白露见二人这般情形,忽然埋下头去偷偷一笑,尔后绕过萧旁,自行去了厨房办事。

她与他就这般相互看着,并不言语,也不曾上前走动一步。

万般情绪在她的心尖软化,才一个上午不见而已,此时再见,却好似隔了许久一般。想他么,不,不是想。是极深的眷恋,折磨得自己食不下饭,坐立难安。

这样的日子,只是个开头吧?这便是自己日后的生活了,只会一日比一日地更加念想他,像今天这样焦虑而措手不及的感觉,日后只怕会越来越多吧。

同样的,他的一颗心何尝不是被苦苦折磨纠缠着,比任何人更想将她一揽在怀,从此不放。可是,怕就怕,终有一日,她不再喜欢自己的怀抱。

那时,他除了痛苦,便是放她自由…

“为夫走了一个上午,娘子可曾有想过?”萧旁终以难忍内心的渴望,上前几步,拥住了橙衣的她…虽然已经听白露说过,但他还是更想听她亲口跟自己说。

文君华默默地低下了自己的头,闻着萧旁身上固有的香味,沉浸于此,久久无法自拔。

她似是中毒了,中得愈深,就愈依赖这种味道。

细数从前的日子,没有哪一日如今日这般深切地盼望着他归来,见到他之后,亦是前所未有的欢喜。真希望,他一直呆在自己身边,一直只爱自己一个。

如是这般,算不算是想他?

“一直都希望娘子能够说一句让我心安的话呢。”萧旁将下巴抵在文君华的发髻上,声音徐徐从上传来,“也曾埋怨过,娘子怎就如此狠心呢,一句好话都不肯说与我听。但是今天,我想通了——”

萧旁垂下眼睫,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不是娘子的问题,问题在我,我应努力做得更好。”

是我还不够好吧,所以你不肯放心将自己交与我。

文君华心底里涌起了阵阵暖流,眼睫忽然湿润了,却又生恐萧旁看到,忙地胡乱擦了,后又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冲着他道:“白露该是要回来了,我们进去用饭吧,唔,准备了你的。”

“如是也好,没有好话听,能与你共享一顿美食也是好的。”萧旁轻轻放开了文君华,后又牵起了她的小手,缓缓步入饭厅。

不多时,白露回来了,亲手提了食盒子,从里头将清爽的小菜一道一道呈出。

萧旁细看了一会儿,分别为一小碟子的醋芹,酸辣肉炒茄子,卤汁儿鸽子蛋,酸溜金黄瓜,酸菜黄金肉。

不禁微微皱眉看向白露:“怎么都是酸的,少夫人不爱吃酸你又不是不清楚。”

“是我最近体虚,没什么胃口,吃了这些个小菜才觉得开胃些,你对着白露嚷嚷什么。”文君华掩下尴尬,说了萧旁几句。

白露不语,只微笑着将餐具饭食摆好,后给了周遭一个眼色,众人鱼贯而出,仅余夫妻二人独坐于饭厅内,慢慢品尝。

“铺子里的事情都交代妥善了,我打算待二月下旬再回铺子里经营。”萧旁夹了一筷子糖醋藕丝于文君华手边的碟子里,后又继续说道,“这段日子好好陪陪你,顺带着养伤。”

文君华心里溢满甜蜜,但是转而又想到男儿当以事业为重,便是沉下脸来正经道:“铺子主位空缺这般久,你手底下的那群伙计掌柜的恐怕要懒怠的吧?若是一般的生意便也罢了,这要是怠慢了朝廷那边,可不是小事了。”

“这些我自有思量,你无须因此挂心,好好享受接下来的每一日吧。”

文君华细想一会儿,也觉得是自己操心过头了,铺子里的事情萧旁自是比自己更懂的…便也渐渐放下一颗担忧的心,开始慢慢地咀嚼碟子里的饭菜。才吃了一点儿,便觉得饱了,且腹间有些胀胀的,很是不适。

有时候静想下来,总觉得自己是不是得了什么病,有一些异于常日的现象逐步表露,惊得她不能自已。

又恐白露和大家担心,故而她从来只是闭口不提。

“怎么才吃这么一点儿?”萧旁跟着也放下了筷箸,细细地看着文君华,忽又伸出一只手来探上了文君华的前额,微皱的眉头终又舒展开来,“幸好没发热。”

“可能因为早前吃了点酸枣糕吧。”文君华拿了桌边早已备好的丝巾擦拭了唇。

“不过也没关系,反正是要出门儿的,一会儿去仙居楼再吃点也是一样。”萧旁温笑着,侧脸对外叫了丫鬟几个进来收拾碗筷。

二人以温水漱口,再净手,以干净绵软的棉巾擦干。

略作休息片刻,萧旁便是主动起身来,拉了文君华的手笑道:“走吧,车马早已备好,趁着今日好*光,我们出去玩儿会子。”

“这是要去哪儿?早前怎没听你跟我提起?”文君华莫名,却又满脸好奇着。

“去一个好地方,保管你满意。”萧旁勾起唇角,咧嘴一笑。

“那我换身衣裳罢。”文君华刚想转身吩咐白露一句,却是被萧旁拦了,“夫人这般打扮穿着在我看来已是很好,不必再作修饰。”

“那总得戴顶帽帏吧?”自上次被宇文吉盯上之后,文君华至今都心有余悸,生恐出门儿的时候再被人瞧上,从而惹祸。故而每回出门儿,都是小心翼翼地带上帽帏,方能安下一颗心来。

“有我在,不怕。”萧旁似能看穿文君华的心思,直拉紧了她的一双小手郑重道,“以后,我再也不会让你陷入那惊恐危险的境地,留你一人独自承受那种恐惧的滋味。”

文君华被拉着的那只小手下意识地蜷了蜷,心底里再次涌上阵阵暖流。

二人并肩而行,过了几道门,终抵达大门处,早有高大的马车停在门前,一群家丁仆从在周遭候着。

见文君华与萧旁来了,便是齐齐地行了礼,早有一个小厮躬身跪在了马车旁,等待着二位主子踩着他的身子上车。

萧旁的唇边勾起了笑意,放开了文君华的手,只身一人纵身一跃,上了马车。后又转过身子来看文君华:“夫人,过来。”

文君华讪讪过去,还不待清楚萧旁想要作甚,却是觉得身子一轻,被萧旁似抱似拉地扶上了马车。

那个跪在地上的小厮也是埋着头轻轻地笑,直觉得大少爷和少夫人这一对儿,是他鲜见的感情甚好的夫妻

第159章取暖的方式

刚才伺候的人虽多,但是真正被带着出门的,却只有淳欢与墨影二人。此时淳欢正坐于马车外驾车,墨影则在文君华无法察觉的地方,紧跟着二人的马车。

沉吟片刻,文君华终以疑虑出声:“墨影和淳欢两个,跟了你多少年了。”

萧旁细想一会儿,遂答道:“淳欢在我五岁的时候,便跟在我身边了,那时他只有三岁,点大的孩子,时常要我来照顾他。算算日子,也有十**年了罢…至于墨影——”

似是想到了一段不愿企及的回忆一般,萧旁好容易舒展开来的眉,忽又皱起:“我记得,是宇文家来了洛城之后,我与岚儿相继出了些事,父亲恐我们再生事故,便是找来了江湖上的好友帮忙。那位大伯手底下恰有两名年轻弟子,一为墨影,一为…乐恬枭。”谈及乐恬枭的时候,萧旁很不自然地僵硬了一会儿,才又是继而道:

“我那时觉得乐恬枭过于硬气,不适合做我的随从,便是择了墨影。尔后,与乐恬枭也是成了好友。算算日子,也有十来年了…”

文君华知道自己的问题,牵扯到了萧旁儿时积压在内心深处的恐惧与苦痛,便很自觉地绕过了话题:“也是,同为男人,墨影就显得比乐恬枭内敛和顺多了。”

听见文君华提及乐恬枭,萧旁心里兀地一突,渐渐压下,终也是调侃出声:“乐恬枭吧,大老爷们一个,别看他呆在咱们家时那般温雅,实际上骨子里最是粗犷。不过,至于墨影——”

萧旁忽然失笑,定视着文君华:“看来她这些年装腔作势的功夫可是比她本身学的那些功夫要进步许多,竟是连同为女子的你,都瞧不出她的一身男装来。”

“他是个女的?”文君华这下才是连连惊愕起来

记忆里,墨影总是一副沉默寡言的模样,浑身穿着黑色,赤红或以绀青色的劲衣,行起事来的时候,从不拖泥带水,往往一步到位,十分爽快。

那样一个翩翩少年,原来竟是个女扮男装的

萧旁点点头:“认识她的时候,便是一身女装劲衣的打扮,同现今的岚儿没什么两样。但是后来,她便愈发清减了,为了行事方便,索性改了男装。”

“哦?”文君华忽然起了戏谑之心,“跟了你也有十来年了,当初择她的缘由,便是看中了那一脸好颜色吧?”

“你这是在吃醋么?”萧旁知道墨影此时身在何处,多年来,亦是清楚她的耳力甚好,能够听人于数里之外。只不知,墨影此时听了文君华的话,该是如何哭笑不得。

“开什么玩笑,我…”

话语未完,却是被萧旁以唇堵上,文君华身后一踉跄,难以坐稳。此时的她唯有两个选择,一是任由自己往座位处摔去,磕中后脑,忍下一片生疼。一是伸出双手来环住萧旁的脖子,阻止自己摔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