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点出乎子七的意料之外,他愣了下,蹲下身,撩起她的衣裳下摆,伸手触了下她的脚踝,耳边传来了九金的抽气声,看来是真的挺疼:“怎么弄的?”

“回来的时候跑太急了,摔了跤。”

“又没人要劫你色,跑那么急做什么?”他用听起来很不好的口吻责怪着她。

“我怕出门太久,你和观世音会担心。”撒谎这种事,九金连考虑组织的过程都可以省略了。她才不会傻到告诉他,自己刚被某个很狼心狗肺的男人欺负了,然后傻傻的一路泪奔回家,这种丢脸的事,自己知道就好,不值得宣扬。

这话说得直触段子七的软肋,差点溢出唇间的怒骂声又被他硬生生地吞了回去,替她整理好衣裳后,他目光在众家丁丫鬟间游离了圈,最后定在龙套身上:“你抱她回房……”话说到一半,他又突然打住了,轻叹了声,低哝:“算了,还是我来吧。”

说完后,子七就在众目睽睽下把九金抱起,没理会身后那一道道诧异的目光,自顾自地转身朝着她的屋子走去。可他却没办法不理会九金绯红着双颊瞠目结舌的表情,轻咳了声,算是化解了些尴尬后,他才记得要端出兄长的架势:“以后不管去哪,还是把落凤带上吧,要是有事耽搁回来晚了,也能让她回来捎个信,没必要急急忙忙地弄得自己一身伤。你明知道自己傻,肢体很难协调,就不要太勉强自己。”

“你怎么那么没口德喏!”她气呼呼地伸手捶他。

在子七看来,这动作更像娇嗔,身子不禁僵了僵,脸颊也跟着泛起了一阵潮红,赶紧扯开了话题:“你跟你师公袒露心事旧情复燃了没?”

“哎……”一提这事九金就愁眉苦脸长吁短叹了起来:“你也算是个正常男人,你会不会喜欢上我?”

“不会。”就算他不正常,也不代表他对另一半就会将就,绝不会把她列入考虑人选!

“就是了嘛。像师公那种比你好那么多的人,更不可能会看上我了。别再说旧情复燃了,好讽刺,人家根本就不记得什么‘旧情’,就我一个人在思春而已。他只是为了姑姑的事才回长安的,现在事情办完了,估计很快又要消失了,还说让我以后好好待在段府做二小姐……去他的,搞得像在帮我料理后事似的!”

子七垂眸冷看着她,这是个连阳奉阴违都不懂的傻子,所以他完全没有必要对一个傻子那么好。脚受伤了又如何,她师公都不管不顾了,有他什么事?!

想着,子七倏地松开手,往后退了一步。

砰……

如他预料中的一样,九金重重地摔在了地上,痛呼了起来,“你做什么啊,我脚受伤了啊!”

“那就自己爬回房。”子七冷哼了声,抚平了衣裳上的皱褶,跨步往前走,连看都不屑再看她一眼。对待没心没肺的女人,最好的方式就是心狠手辣,就算把同情心揉碎了喂狗吃,都比赏给她来得划算。

“不要啊,我常在这条路上随地吐痰,好脏啊……喂喂,不要走啊,这样很不端庄的啊……”

她的哀嚎声没有取得任何成效,七哥哥走得格外洒脱头也不回。好在这里离她的屋子不远了,l落凤应声跑了出来,有所忌惮地偷瞄了段子七一眼后,就匆匆地朝着九金跑来,很体贴地把她扶了起来。

主仆俩很费劲地往房间里走去,短短的一段路,俩人走了很久很久。

等到好不容易到达目的地的时候,段子七已经舒舒服服地坐在椅上,翘着二郎腿,啃着糕点看着书了。

“少爷,热水备好了,我先带小姐去沐浴。”落凤撇了眼笑容满面的段子七,轻声交待。她家少爷是个很难揣测的人,他很少发脾气,多半都是笑脸迎人的,只是变脸很快,兴许刚还冲着你笑,转眼就让你冲着他哭了。

“嗯……”子七懒懒地哼了声,聚精会神地翻看着手里的书,末了,又叮嘱了句:“她脚上有伤,小心些。”

九金噘着嘴,瞪着这个时好时坏的男人,他总是有办法带她去仙境让她飘飘然,随即又立刻把她推到地狱里让她生不如死,简直就是随时都能享受到的冰火两重天啊。边想,九金边把衣兜里的东西掏出来丢在几案上,边暗自咕哝着:“又要洗干净,又要人家小心些,那要洗好久啊,会洗到饿死的……”

“那是什么?”

夹杂着兴味的声音传来,打断了九金的牢骚,她转头看着段子七,目光透着心虚,“这些银子不是我偷的,是我自己的!”

事实上,只能说偷来了就是她的了。九金以为他是发现她偷了裴澄的银子,准备兴师问罪的。

“我是说那六根小木头。”

“这个是买豆腐脑时送的赠品,那个摊子叫豆腐西施,常在明德门出没,经济又实惠,老少咸宜童叟无欺,你记得要有空多带点朋友去光顾下,打马吊牌的时候吃吃零嘴,多惬意,应该还能送外卖的……”

子七起身走到几案边,拿起那六根木头端详了阵,她还在滔滔不绝,搅得他很烦躁:“你可以滚了。”

落凤的确是个不错的丫鬟,很把段子七的话当回事。估计是真把唐九金从头到脚来回刷了很多遍,并且又小心翼翼地不去触碰到她脚上的伤。

所以才致使段子七都记不清自己等了多久,只瞧见,屋外的日头慢慢西移,直到消失。天上的红霞渐渐褪去,直到被深渊蓝取代。肚子饿得有些晕眩了,手上那本不知道打哪来的书也看不下去了,他还是坚持等着,到最后他只好自娱自乐吹吹口哨,晃晃小腿,打发光阴。

终于,唐九金又一撅一拐地出现了。

段子七挑眉看了眼帷幔后头的她,真是清爽了不少,发很随意地披散着还滴着水,青绿色的衣裳把她的肤色衬得白里透红,活像个苹果,让人想咬一口。就是脸上那种把五官都扭曲在一起的表情,非常的倒胃口。

“七哥哥,你看……”晃晃悠悠地走到段子七身前后,九金很不端庄地把腿翘到他坐的椅上,撩起衣裳,露出那双肉乎乎的脚丫子,“刚才还没事的,为什么它一下子就肿得像个包子一样了,好疼喏。”

“生理构造问题。”他撇了眼,很严肃地解释。

“咦?”九金却一头雾水。

于是子七明白,“严肃”这挡子生活态度也是要因人而异的,“我的意思是,你比较傻,所以身体各方面都会显得比较迟钝,即使受伤也一样。”

“哈哈,好神奇,你居然连这都懂。”去他的迟钝!总有天她要把他的肉吃了,骨头拿来炖!

“以后笑的时候别把嘴张那么大,容易把蚊子苍蝇之类吃进肚里。”他就没见过笑得那么豪迈的女人!说着,子七伸手把一旁的凳子勾了过来,拍了拍,命令道:“坐下。”

“哦。”她乖乖地坐在了他对面,本以为他又想出了什么新办法折磨她,没想到,结果让她受宠若惊了。

只瞧见段子七把书案上的瓶瓶罐罐折腾了会,然后又很小心翼翼地把她的脚丫子搬到了他膝盖上搁着,跟着挑了瓶东西往手心里倒了点,开始在她的脚踝上揉搓了起来。冰凉的液体加上他热热的手掌心,那种感觉很奇怪,弄得她心里酥酥麻麻的,她下意识地伸手试图去挠心的位置,可无济于事。

她家七哥哥真的好讨厌呀,就这样摸啊摸的,闹得她好手足无措喏。

“不要乱动。”他忽然很破坏气氛地用力拍了下她的脚趾,实在是因为她不安分了,拇指不停翘上翘下,很碍眼。

“嗯……”她点头,应了声,僵直了身子,很紧张,再也不敢乱动了。

“……你干吗发出这种声音?!”这种跟呻吟很类似的声音,对于一个风华正茂的男人来说,绝对是一种挑逗。即使发出这种声音是个傻子,还是他的妹妹,他还是会萌发出酷似禽兽的思想。

九金无辜地眨着眼,歪过头,笑脸盈盈地陈述起内心真实感受:“很舒服啊。刚开始有点痛,然后又麻麻的,你停下来的时候就觉得很难受,你用力的时候就又舒服了……”

“你继续动脚趾吧,把嘴闭上!”子七假装很忙碌地继续替她揉着脚踝擦药,只是手心每动一下,他都会觉得这个动作简直邪恶极了。他开始有了一种觉悟,一个傻女人有时候要比一个聪明女人更致命。

九金撇了撇唇,安静了,只好无聊地四处乱瞧。没多久,当她的视线落在书案上某个不起眼的角落时,又按耐不住了:“啊!!”

不同的是,她这次的叫声就像一只快要被宰了的猪,刺得段子七直皱眉,“你又做什么?”

“你……你、你……”她颤抖着伸出手,指向书案,大叫:“你怎么就把那六根木头交叉固定起来了?!”

“这很简单啊。”跟榫卯差不多的玩意,随便摆弄下就能出来了,都花不了多少时辰。

“可、可是……”她不要他做真命天子啊!

“你玩了很久都没弄出来?”他猜想她的惊讶应该是这个原因吧。

九金却只是惊恐地瞪着他,半晌,都挤不出一句话。

“有些人生来就比较聪明,比如我;有些人生来就非常蠢,比如你。所以你也别太钻牛角尖了,这就是命。”

这就是命……

他居然还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跟她说“这就是命”?!

这什么狗屁命,哪个傻子神仙安排的命啊,她明明是想把机会留给师公的,是他很莫明其妙地抢了先,凭什么把这一切推给命?难道她命中就注定了要被一个很阴晴不定的男人折磨至死么?还命中注定了要跟自家哥哥虐恋情深?另外还命中注定了她和师公……没有缘?!

第十一章

这就是命。

唐九金为了这四个字在床上辗转反侧了很久很久,时常会看着缠着绷带的脚踝发呆,总觉得那里还残留着段子七的掌温,想到就让她觉得心乱如麻的温度。她也分不清这到底是种什么感觉,总之以前就从来没有过。

其实吧,如果七哥哥就是她的真命天子,她也没有资格嫌弃,该嫌弃的应该是他才对。九金有点怕了,不敢再自作多情想太多,怪只怪她眼光太好,搞得现在出现在她身边的男人都那么完美,完美到只有才貌双全的女子才配得上,她就只有在旁边随便看看流流口水的份。想着,九金很沉重地叹了声,想到了爹和娘。

回想起很久以前,九金也有过无忧无虑的日子,还有过很不切实际的小梦想,就是成为像娘一样的人。娘很漂亮,也很爱爹,还曾是个大家闺秀,为了爱跟着爹私奔了。九金很羡慕这种勇气,她总想有一天也要找个男人私奔,哪怕从此家徒四壁,只能喝野菜汤,还要天天日落时分倚在家门口盼夫归来,也是很美妙的。

炊烟木桌,田间夕阳,天伦之乐……一幕幕都是记忆很深处的画面,九金想着想着就不自觉地躲在被窝里哭了起来,边哭还边断断续续地念叨:“娘哦,我藏的小金库越来越庞大了喏,最多再熬一年半载,我就可以离开这里了……可是,观世音对我那么好,我又有点不舍得走了,不过再说吧,有个小金库也好喏,以后就不用再装疯卖傻了……再装下去,可能我真的要嫁不掉了……嫁不掉会被人笑,我已经被笑了那么多年了,不想再被笑一辈子哇……你要保佑保佑我哦,大不了下次我多给你烧点纸钱……”

说到后来,她觉得眼皮越来越沉,说不动了,开始昏昏欲睡。

模糊间,好像有听见开门的声音,九金翻了个身面朝外,懒懒地掀了掀眼帘,瞧见个很朦胧的身影,她轻哼呢喃了句:“落凤,你怎么还没去睡喏……”

来人没有理会她,九金也没力气去研究,继续专注起睡眠。

可是没多久,她觉得有双手很轻柔地摸着她的脸,然后又慢慢移到她的脖子,痒痒的,很难受,简直就是赤裸裸的调戏。她皱眉,有些烦躁地挥开那双烦人的手。然而那双手的主人很坚持不懈,这次干脆就掀开了她的被子,胡乱摸了起来。

眼看就要被袭胸了,九金瞬间清醒,倏地弹坐起来,瞪大眼,费解地看着面前那人。虽然背着光,但那身形那打扮,她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七哥哥?!”

他有病啊?大半夜的不睡,跑到人家房间里来摸啊摸的。

她叫得还算挺大声,段子七却像压根没听见般,继续不作声,转身朝着书案的方向摸索去了。

九金很惊恐地瞪着他,怕他又做出什么惊人之举。

事实上,她的担心一点都不多余,段子七居然撩起袖子,开始磨墨。她咧着唇,实在很难理解他究竟想做什么,只好屏息静看。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磨啊磨的,从一旁笔架上抽出笔沾了墨,愣了会,又朝着她的方向走来了。

“中邪了哦?”九金自言自语,害怕地拼命往床的角落缩,又不敢大叫,怕被打。

结果她还是没能逃开他的魔爪,他突然就伸出手,很粗暴地拉住她的手肘,把她拖到自己面前,然后拍了拍她受伤的脚踝,幸好不是很疼,只是这动作看起来就好像是在给一头猪估价。

“你到底想做什么啦?”九金下意识地伸手护住脸,怕子七会想用笔在她脸上画王八之类的东西。

好在他没有对她的脸下手,而是转而蹲下身子,研究起她受伤的脚踝。

“不会又想帮我揉脚吧?已经不是很疼了啊……”

很快,九金的话音消失了,主要原因是已经惊得说不出话了。只瞧见他举起笔,煞有气势地在包裹她脚踝的绑带上写了起来,“唰唰唰”的,也不知道在写些什么。九金不识字,但她至少知道这几个字写得很漂亮。

按理说那是一手很值得喝采的好字,九金却完全没有心情去赞赏他,他也完全没有给她这个机会,大笔挥完,随意一丢后,他起身抚袍,依旧倜傥,跟着……消失在了门边……

“……”这到底什么跟什么啊?!

九金愣了好半晌,才终于回神,眨了几下眼,把嘴合上,大叫了起来:“落凤!落凤!救命啊啊啊!”

“怎么了怎么了?”落凤拉扯着裙摆,提着灯笼,急急忙忙地跑进来。

“你刚才有没有看见七哥哥?”

“没有啊,少爷来过?”落凤困惑地回头看了两眼,“哦,我刚才去茅厕了。”

“你做什么早不去晚不去,偏要选在刚才去啊。”害她一个人面对中了邪的段子七,好可怕的。

“……小姐,内急这种事是很难左右的,我总不能给它固定个时辰倾泄吧。”

“那……那、那算了,你帮我看看这上头写了什么?”说着,九金把脚伸到落凤面前。

落凤无奈地叹了声,以为她家小姐又开始犯傻了,却又只好将就着配合她的痴傻,把灯笼凑近几分。不看还好,一看落凤就倒抽凉气了,绷带上头不仅是真的有字,那字还很诡异:“段子七私有物,莫碰……”

“哎哟,我完了……”九金倒在床上,怪叫。她一度以为自己在痴傻界算成功人士了,没想到人外有人,这个段子七绝对比她更有前途。

大半夜的跑来扰人清梦,还要给人家烙个印儿,搞得她莫明其妙地心跳加快,这到底算什么嘛?!

午后,本该很静谧的,裴澄的到来却打破了这一切。

“梦游?!”九金很心不在焉地扫了眼手中的马吊牌,惊叫,注意力几乎全被裴澄的话吸引了。原来段子七不是中邪,是梦游哦。

“子七以前常这样,听段夫人说这些年比较少了,从前还会半夜起来爬到假山顶上引吭高歌,比较下来在你绷带上练字还算正常了。”

“算正常?!”九金继续大惊小怪。又看了眼自己那只翘得很高的脚,好吧,她承认也许段子七的行为也不是那么难以理解,可是……为什么要写这几个字?

“子七,到你了,出牌啊!”裴澄吼了声,又看向九金说开了,“不过……啧啧,人家都说日有所思才会夜有所梦。哎,我还真不知道子七居然对你有这种心思,九金啊,果然傻人有傻福啊,我们这长安城第一仵作就这样被你给糟蹋了。”

“哎呀,过奖过奖。”九金讪笑,还扭捏地翘了翘兰花指,娇嗔。心里却觉得,谁糟蹋谁还没一定呢!

这俩人聊得太浑然忘我,完全忘了马吊牌是需要是四个人打的。

于是……

砰——

子七用力拍着下桌子,让身旁三人也跟着颤抖了下,跟着他张狂大笑了起来:“自摸!”

“又自摸?”裴澄不敢置信地瞪着他,不是说情场得意赌场就会失意嘛,这个家伙怎么就那么妖,处处都能那么得意。

“我早就让你穿好小裤衩来了,不然就准备裸奔回家吧。”子七斜睨了他一眼,从刚才起就很有冲动地想撕烂那张嘴了。

“啊!输了要脱衣裳?”闻言,落凤震了下,红着脸偷瞄着守在少爷身后的龙套。

“哎哟,人家没有穿小肚兜耶,能不能赊账啊。”九金好后悔,早知道她就把冬衣给穿出来了。

“没人让你脱!”子七很恶狠狠地吼了她声。脑中却忍不住很邪恶地勾勒起她没穿肚兜的样子……真的好邪恶,越想他越是忍不住地板起脸,怒斥:“以后不准不穿肚兜!”

“那我也是为了方便你嘛,说不定你哪天又梦游,跑到人家房里摸啊摸的……喂,你去哪啊?”九金讲得正开心,没想到段子七忽然就把手里地马吊牌一丢,蓦地起身,朝着门外走去了。

“洗手,好脏。”

“哪里脏了,这牌挺干净的啊。”九金摸着牌,自言自语。

惹得段子七嗤笑,“你别想太多了,我只是想到昨晚摸过你,觉得有点脏。”

“……那下次换我摸你好了,我不嫌你脏的。”九金忍气吞声,歪着头,笑得很甜。

“好啊,我很期待。”子七扬起嘴角,笑意在眉梢间氲开了,但很快又严肃了起来,“落凤,带小姐去换衣裳,把她弄得能见人些。”

“要出去玩吗?”九金问道。

“嗯,今天重阳,晚上有赏菊宴,娘说你应该喜欢,想带你一块去。”

“啊?不打马吊了?”裴澄有些失望地问,他特地一大早就跑来段府报道,连午膳都在这蹭了,这才打了一晌午就停了,意犹未尽啊。

“来日方长,你急什么?反正这中堂已经成了我娘的禁地了,往后我们天天都能玩。”

一听这话,裴澄就又笑开了,“哈哈,也对也对,多亏了你这副墨宝。”

“废话,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要写这东西。”说着,子七还厌恶地撇了眼中堂上的那东西。

“……”他们俩一人一句说得很欢,九金怔愣地张大嘴,顿时觉得心里堵得慌。

她还一度以为七哥哥其实很宠她,所以才会把这句话写下来裱框,原来……原来只是想要观世音从此不再跨入中堂,能腾出个地方打马吊?!

“少爷。”就在这时,有个家丁闯了进来,禀报道:“门外有个很年轻的男人,自称是小姐的师公,说要见她。”

“小姐不在。”子七想也没想就丢出这句话。

那家丁一脸错愕地看着就坐在一旁的小姐,不得不开始佩服起他家少爷,竟然已经把小姐无视到这种境界了。

“我在我在啊。”可是偏偏有人很不配合,九金努力挥舞着双手,试图为自己找回些存在感。

“你想见他?”子七收起笑意,脸色倏地一寒,挑眉,问道。

“想……”九金脱口而出。

“嗯?”子七凑近了她几分,眉宇间透出威胁。

“不想……”九金很快就改口了。

显然子七很满意她的答案,丢给了她一个笑容,转头吩咐道:“去跟那个自称师公的人说,小姐出远门了,短时间里不会回来。”

“……”九金垂着头,双手用力拧着衣角,紧抿着唇,不想说话。也不是真怕了段子七,只是转念想到那天的画面,她就犹豫了。还是不要见了吧,好丢脸的,她都还没想好要怎么去面对师公,又说不定他是来告别的。要真是这样她一定会哭的,一哭就会影响晚上看菊花的心情。

“哦。那个自称师公的人说,如果小姐不愿意见他,就让我替他转达一些话。”

“什么话?”家丁的话,让九金又恢复了几分神采。

这前后巨大的反差,让段子七很不悦,他皱眉扫了眼九金,沉声命令道:“滚去换衣裳,这里没你的事!”

“我……”瞧见段子七不容置疑的表情后,九金只好把话吞了回去。落凤已经迎上来搀起她,硬是往外拉了,九金无奈,嘟着唇,不情不愿地离开了。刚跨出门口,她就附耳在落凤耳边低语道:“落凤,我自己回房就好,你留在这帮我偷听。”

“小姐,偷听是不道德的。”

“那你把道德底线放低些就好了嘛,嗯嗯,就这样决定了。我回房咯,你一会要告诉我师公说了什么哦。”九金很蛮不讲理地硬是把落凤留了下来,自己喜滋滋地离开了。

看着她远去的背影,落凤欲哭无泪。其实也是可以不理会的,然后随便掰句话回去复命就好,可是……落凤也很好奇,只是为了不要把自己的好奇表现得太明显,她只好故作矜持一下。现在,既然小姐非要她做这种事,那她也不要再客气了。

于是落凤就真的躲在门外,开始偷听。

那道鬼鬼祟祟的月白色身影很显眼,即使子七和裴澄想忽略都不是那么容易的事。裴澄哭笑不得地拨弄着手里的茶盏,忍不住嗟叹:“哎……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啊,子七啊,往后一定要离你家妹妹远些,我不想有朝一日你也变成那样。”

段子七轻笑,撇了眼门外的落凤,索性由着她去,转而问向了家丁:“他要你转告小姐什么?”

“说是,小姐这些年的悄悄话他都看了,唔……很可爱。还说他之所以回长安,是因为听说小姐死了。哦,还有……他还说小姐烤的鱼很好吃,身子抱起来很软,头发很香,小手嫩乎乎的……”

“好了,你可以下去了。”子七不耐地打断了他的话。

“啊?”还有很多没有说啊。

“龙套。”段子七没理会他,忽然冲着龙套吩咐道:“记下他的名字,扣他一个月的月俸。”

第十二章

今晚的长安城很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