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冲着楼上一嚷,没等熊艳有所回应,他就跑到车库,开着自己的车就走。

可他完全没有注意到,他的车后跟着一辆车,宝蓝色的车子隐在夜色里,低调地跟在后面,距离不远不近,不叫任何人怀疑。

窗外的月亮高高悬挂在夜空,月色清清冷冷地落在苏拉身上,将她全身镀上一层银光,她左手支着下巴,趴在窗口,难得有闲心地看着楼下不远处小公园里散步的小区居民,一家三口、或是四世同堂,温馨的画面,让她心里空荡荡的跟缺了东西似的。

一辆车子挺冒失地驶入小区,停在她所住楼房的楼下,让她有点诧异的是从车上下来的居然是苏培,小区里的路灯清楚地照出他的脸,让她看得一清二楚,而她的头一个反应就是将脑袋往回缩。

但是——

很明显地已经晚了!

“苏拉——”

那声音,嚷得全小区都能听见,让苏拉无奈地翻翻白眼,没想到他晚上还会过来,她的手下意识地摸摸已经消肿好多的脸颊,想起自己早上冲他发脾气,心里到是过意不去,人家好

心要带她去医院看看,她却发起脾气来。

想到这里,她赶紧从房间里拿了钥匙,隔壁的人还没回来,当初搬进来时有过约定不能带男人回家,她还是下去为好,免得苏培真跑上来,到时她拦不了,果然,她才走下三楼,就听到楼道里传来的脚步声,分明是跑上来的架式。

“哎,你这么晚过来干嘛?”她想都没想,快步跑下去,挡住苏培的来路,打定主意不让他上去,还拉住他的手往下面走,当然,她没有想到这个动作太亲密,室友也不知道几时会回来,要是在这里碰到,说不定会误会她带男人回来,“到楼下吧,找我什么事?”

苏培不是笨蛋,某些方面来说,他是个聪明人,能够清楚地从她的架式里猜出她的意图,不想让他上楼,这让他的自尊有那么一点受到打击,可看到她的手紧紧抓住自己的手,让他的心跳得有点快,装作不在意地一笑,露出洁白整齐的八颗牙齿,“都不请我喝杯茶呀?”

“我今天没烧开水。”苏拉回答的很干脆,楼道里的灯,没有亮,暗暗的,从窗间涌进来的月光,能让她看清楚他脸上的笑容,大男孩的清澈笑容,那笑容,让她忽然间有种自卑的感觉,此时也注意到自己的手拉着他的手,赶紧放开手,双手缩在身后,背过身,暗色很好掩饰她脸上的尴尬神情,“要不,我请你喝矿泉水?”

苏培看着自己被放开的手,失落感涌上心头,忽然听到她说了后面的话,让他一下子将刚才的失落感抛到脑后,跟在她的后面走出去,“我要喝最贵的,不许你用一块钱一瓶的就打发我。”

最贵的矿泉水?这让前面的苏拉停下脚步,要是以前,她肯定是眉头都不皱一下,享受的都是最好的东西,最贵的矿泉水算什么,她从来就没有珍惜过,现在的她都喝白开水,水笼头放一满壶,烧开了就喝。

她转身冲他摊开手,“我没钱,要不,你给我钱…”

“要钱还真是没有一点难为情,苏拉,我是高看你几分了吗?”

谁知道,她的话还没有讲完,那摊开的手,已经让叫重重攫住,想往回缩,手腕处让人抓得更紧,疼意传来,让她差点挤落几滴眼泪,固执地不肯让眼泪掉落,她努力睁大眼睛看着抓住她手的男人。

五官如雕刻出来一般棱角分明,黑色的眼睛充满着让苏拉的心狠狠一缩的厌恶之色,无数次在她梦里出现的眼睛,从来没有一次充满温情,她下意识地低下头,避开他尖刻的视线,牙齿咬着唇瓣,不肯为自己辩解一分。

苏培没想到他舅会出现在这里,更让他惊讶的是他们两个人居然认识,原先还是高兴,让他听完他舅说的话,那话带着浓重的恶意,饶是让他听在耳里,

都觉得他舅太过分,压下心底的疑惑,他开口道,“舅,你怎么来这里了?你跟苏拉认识?”

舅?

这一声“舅”让苏拉整个人愣在那里,手腕的疼痛更没有去注意了,抬头愣愣地看着面前的男人,将路灯的光亮全部挡住,她被动地站在他的阴影里,双肩微微颤栗,违心地说道,“不、不…我们不认识…”

她的声音很轻,跟飘在风里一样,要是不仔细听,还真听不到是她在说话,话还没有说完,腕间加重的力道,让她疼得说不出话来,声音都变了调,神情痛苦地站在原地,双腿几乎打颤。

“舅,你这是干什么?”苏培见她痛苦的样子,哪里看得下去,索性掰开他舅的手,还挡在她面前,双臂大开,想起他舅刚开始说的第一句话,他立即替她辩解,“舅,刚才我们就是开开玩笑,是我让苏拉请我喝最贵的矿泉水,她说那些话就是同我开玩笑,你别当真了——”

他想来想去想到这个,试图把苏拉护在身后,免得让他舅误会,他没真想喝贵的矿泉水,就是那么一说,好跟她拉近气氛,谁知道那么巧,就让他舅听到了话——

那么巧?他的脑袋里闪过这三个字,让他一下子将晚上的事想起来,尤其是在家里他舅跟他说话的每一句话,让他都联系起来,得出的结论,让他愤怒万分,还没等熊伍佰说话,就连珠炮般地质问道,“舅,你是不是故意套我的话,好跟着我到这里来,更让你可以见到苏拉,想看看她到底是什么人?是不是?”

熊伍佰眉眼沉静,看着暴跳如雷的外甥,一点表情都没有增加,冷静异常,她、她居然敢说跟他不认识!看来她是聪明了点,连睁眼说瞎话也会,这更让他的眼底更冷了些,怒极反笑,“苏拉,你以前把自己脱光了往我床里爬,现在怎么说不认识我了?”

这话,不重,声音不重,却是石破惊天,让苏拉颓然地往后退,背靠外层脱落白色涂料的墙壁,黑亮的眼睛全无光彩,没有一点亮色,如枯井一般,再不会起波澜,她还能想起那一夜,她疼得流泪了,他一点都不在乎地她身上驰骋,不顾她的哭喊,硬是一次次地挤开她的嫩肉,血色与白色的浓浊液融合在一起,她记住的只有他眼底的残忍。

她的脸色瞬间苍白,没有一点血色,唇瓣颤动,想要无力地为自己辩解,可那全是事实,她无从辩解,那是刻在她身上的一道伤口,即使是这么多年,也永远愈合的一天!

苏培愣在那里,完全没有想到会从他舅的嘴里说出这样的话,仿佛是狠狠地打了下他的脸,让他觉得全身都疼,那双充满精神的眼睛望向不发一言的苏拉,她的神情,她还在颤抖,都足以说明他舅没在说谎。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买了山楂片,泡茶喝的,一入嘴里,真酸,酸的我牙齿都快没感觉了!这纯粹就是浪费钱呀,虽然说只有几块钱,还是种浪费的呀

024

她的脸苍白,嘴唇微颤,眼睛无神,像是陷入噩梦般,他的一句话,能让她跌入地狱里,再也起不得身来,她身上永远烙印上他痛恨的东西,怎么都洗不去。

然而,她却是笑了,笑得淡然,朝着熊伍佰轻声说道:“谢谢熊先生,我这里简陋,实在是容不下熊先生这座大庙,也不请熊先生上去喝茶了,我明天还得上班,不奉陪了。”

她说的很客气,在他的面前,她头一次似乎懂得了什么叫做“客气”,从他身边不动声色地走过,走入楼梯口,头都不回,背挺得极直,仿佛没有东西,能压下她的傲骨,其实,她哭了,一个转身后就哭了,眼泪从眼眶里涌出。

她不想哭,在熊伍佰面前,更不想哭,眼泪终究不是她能控制的东西,瞬间湿了她的脸颊,映入眼里的灯光,眼泪让灯光成闪闪的星子,模糊了她的视线,她的手按住扶手,慢慢地往上走。

也许,她可以骗自己,这些事,从来没有发生过,可他出现在她的面前,让她所有安慰自己的话都成为泡沫,他一来,那些泡沫就全散开了,再不会拼成完整的在她面前,让她告诉自己从来没有发生过。

苏培还没有反应过来,他愣愣地看着苏拉转身,脑袋里挤成浆糊般,刚觉得有兴趣的女人,竟然是小舅舅的“旧情人”,一时间,他还真是五味杂陈,“舅?”他这么叫一声,声音竟然干涩得厉害。

回应他的是熊伍佰冷厉的眼神,让他没由来地觉得全身一冷,不自觉地往后退一步。

“她不是你能招惹得起的女人,吸血蛭,懂吗,她就是那样的女人。”

熊伍佰说得很慢,语速放得很慢,没有看她的背影一眼,“你喜欢任何女人,我都不管,只要你自己喜欢就好,但她,不行,你不能跟她在一起。”他说的很认真,警告着惟一的外甥。

苏培还没有对未来想的太多,他不是没有过女人,在他看来,以他现在的年纪要说未来太沉重,根本没有做好承担未来的准备,他就是有兴趣,跟她在一起,让他觉得很新鲜,再没有过多的想法。

他年轻,他有傲气,他更有倔强,昂着脑袋,面对着他舅舅近乎严苛的目光,他有种想摆脱的愿望,想冲破束缚的强烈意图,越有人想制止他,他的反弹就越大,“舅,我想跟她结婚!”

这话石破惊天一般,从比他小上将近十岁的苏培嘴里说出来,并没有让熊伍佰露出惊讶的表情,他甚至连个眨眼都没有,定定地瞅着面前的苏培,小孩子,总有长大的一天,而自以为长大的小孩子,总愿意不顾一切地挑战大人的权威。

“这话你不是跟我说,是得跟她说——”他很轻松,侧头仰望着那关着灯的房间,手指向那里,“喏,她在上面,让舅舅我看看你有多少勇气?”

不轻不重的话,分明没有将他的话当真,那态度着实让他苏培不满,可人家说的是事实,话一说出口,他就后悔了,有兴趣,不代表他就跟她一辈子,还没有那种想在一棵树上吊死的想法。

但——

他的话说出口了,跟那个泼出去的水一样,收不回来。

硬挺着背脊,他逼着自己往楼道入口走过去,一步一步地走过去,从没有觉得脚步这么沉重过,沉重得让他几乎迈不开,楼道里的灯灭了,刹时漆黑一片,暗色中像是有无数双张狰狞冷厉的眼睛,定定地盯着他,让他无处可躲。

他后退了,脚步退得有点踉跄,向来意气风发的脸,在那个时候如死灰般,根本没有勇气再踏前一步,气性已经没有了,现在有的全是冷静,“舅,她跟你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他口齿清晰,压下狂跳不安的心。

怎么一回事?

这让熊伍佰一怔。

她与他,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在他的记忆里,她永远都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那全是充满屈辱的回忆,她的霸道,她的娇纵,她的无理取闹,常常地刻在他的脑海里,而现在的她,竟然淡然的从他身边走过,仿佛她与他好像从来发生过什么。

这让他露出笑意,阴阴冷冷,叫路过的人看见都忍不住迅速收回视线,害怕地从他身边快步跑开,睚眦必报是他的性格,曾经她让他尝过的一切,必然让她承受回去,他要亲手摘去她脸上淡然的假面具,让她无处可躲。

“你说她跟我是怎么回事?你猜猜,猜对了,舅给你个奖品?”他掏出香烟,悠闲地点起烟,食指与中指夹住香烟,淡淡地吸上一口,“你要不要猜猜?”

苏培心里冷清一片,年轻人嘛,总是冲动,那种话,清楚地听出他舅对苏拉的贬低意味,那让他听了非常不舒服,逆反心理一下子占上风,“舅,我不管她与你有什么关系,那都是以前的事。”

“嗯?”熊伍佰拉长尾单,露出赞赏的眼神,颇为自得地看着面前比他年轻的男人,是的,男人,头一次他正视苏培,将他当成男人来看待,虽然,那些话,他清楚地知道不过就是年轻男孩子的逆反心理,根本没让他产生半点危机感,“那你怎么样?让你妈难受,也要跟她一起吗?”

苏培的眼睛瞬间暗了,他狼狈地低下头,在外面再混,总不会让熊艳女士难受,这是他的底线,心里再怎么反感她汲汲于老头子的公司,也知道那是为他争取的东西,他黯然神伤,这样子虽说有点装“逼”,现实就是这么残酷,他清楚地知道现实。

没有熊艳女士,他可以说什么都没有,沉默地抬头看一眼楼上亮着灯光的房间,他往后退了,颓然地缩下双肩,轻轻地说了句,“舅,我还是出国去吧,在外面待了很多年,还是在外面比较合我的性子…”

“说的也是,年轻人,外面闯闯是好事,有需要什么的,尽管跟我开口。”

熊伍佰心机深沉,就算是自己的亲外甥,算计起来还是不留情面,一句话就让亲外甥放弃无谓的坚持,目送苏培的车子离去,他也抬头看着楼上的房间,从打开的窗口,清楚地看到从里面透出来的灯光。

将香烟丢在地面,他的脚踩上去,掏出手机拨了个电话,“给我买下她住的房子,给你一天时间,如果你没有做好,那么,我想你会喜欢去总务处。”他说得不拖泥带水,直接地给出选择,让电话那头的人自己看着办。

车子开出去的声音,让躲在窗边都不敢走到窗前关窗子的苏拉狠狠地松口气,挂在墙上的镜子映出她苍白的脸,头发散乱,整个人没有一点精气神,像是给吓坏了。

那是她自己,陌生的自己,她忍不住用双手捂住脸,脸上肿起的地方还没有全消,哭过的眼睛通红,脸颊上还残留泪痕,让她的脸紧绷得难受,整个人索性趴在床里,拉过薄薄的被子胡乱地盖住自己。

她的心跳得很快,看到他时,跳得最快,跟欢快的音乐拍子一样在跳,她可以骗全世界,骗过所有的人,说自己不爱了,可惟独骗不了自己,她爱他!

严苛的脸浮现在她的面前,让她的心狠狠地一缩,厌恶的眼神,烙在她心上,让她忍不住颤抖起来,他恨她,她也知道,是呀,他恨她,再没有人能比她更明白这个事实。

睡觉吧,明天还得上班。

她这么对自己说,想再多有什么用,不过是让她更自卑,在他的面前,她矮了好大一截,自卑让她抬不起头来,两条平行线,不管过去也好,现在也好,平行线永远都不会相/交,她与他永远都不可能。

那就不爱了吧。

她伸手扒拉地找到开关,将房间里的灯关了,小小的房间,路灯的亮光从窗外进去,一张床,一个行李箱,一张小桌子,再加上一条凳子,再看不到别的东西,这房间就放这几样东西,就显得十分拥挤。

被子蒙住她的脑袋,露出乌黑的头发,有点凌乱,她睡着了。

清晨的小区,早就闹开了,阳光特别热烈地照着每张脸,不肯轻易放过一张张朝气蓬勃的脸,非得把每张脸晒成古铜色不可,当然,阴阳脸,太阳表示它也是能够接受。

苏拉早早地起来,到楼下的早餐店里买了个包子,照常是咸菜包子,比起以前所住的地方,这里的包子,明显味道要好一点。

“苏拉,到办公室来,苏拉,听到广播就到办公室来…”

广播里传出的声音,让仔细清理架子上货物

的苏拉赶紧手脚麻利地收拾起抹布,洗干净双手,就快步朝办公区域过去。

门虚掩着。

她试着曲起手指,轻轻敲响办公室门,清脆的声音,回荡在她心头,让她有种不安的感觉,里面仿佛藏着毒蛇猛兽般,让她难认静下心来,一静心,又觉得她自己想得太过头,不由无奈地笑笑,这算是疑神疑鬼了?

“进来。”简单干脆的两个字,从办公室虚掩的门后面传出来。

这声音,再熟悉不过,她能忘记所有,也不可能忘记他的声音。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更新的好像早了点?

我忍不住想夸奖自己一下!

哦哦哦啦啦啦——扭扭腰——

025(已补全)

熊伍佰背靠真皮办公椅,面对打开的门口,神情淡漠近乎于不近人情,十指纠缠在一起,抵着膝盖,左右肘部微微翘起,竟是露出一丝笑意,状似与她极为要好地说出一句:“好久不见,苏拉!”

昨晚才在小区里听他毫不留情的话,现在他却说“好久不见”,这让苏拉摸不着头脑,不敢上前一步,伸手将办公室的门上掩上,不敢上前一步,学着他的样子露出恭敬而卑微的笑意,“你好,熊先生。”

她口齿清晰,那一声“熊先生”,让他心中一突,眼里的厌恶之色加深了点,出乎意料之外的温驯,他上半身微微前倾,朝着她的方向,“据说你在这里做得挺好?”

这话问得别具意味,让苏拉的双脚都僵在原地,才做了不久的工作,适应下来后比上一份清洁工作要好一点,上两天班休息一天,她挺满意这份工作。

“我会辞职的。”她挺直背,就算是没有工作,她也得保住自己的自尊,能失去的都已经失去了,还有一点点自尊,就让她跟阿Q似地安慰自己还能保留住,舌尖下意识地一舔干燥的唇瓣,“熊先生,如果你这是您要的结果,我想今天我就辞职。”

这个男人厌恶她,那厌恶的眼神,让她的瞳孔不自觉地缩了下,心狠狠地被揪住,让她不想再站在原地,转身就要伸手将门拉开。

“站住!”

她的干脆,让熊伍佰克制不住地站起身,眼神更加森冷,盯着背对他的细瘦背影,从嘴里吐出两个字冰冷的命令字眼,一步一步地走过去,走到她的身后,整个人的身影将她笼罩在阴影里。

他就在身后,她甚至能清楚地闻到熟悉的味道,属于他的味道,残留在她记忆里的味道,让她支撑不下去的时候,总是会回味无数次的熟悉味道,她深深地呼一口气,无视狂跳的心,慢慢地转身。

“熊先生,还有什么事吗?”

她问的很客气,很疏离,仿佛与他最陌生不过。

那双曾经望向他的黑色眼睛,此时平静无波,一丝眷恋的色彩都找不到,曾经叫他看了就厌恶的“爱慕”色彩,找不到一丝痕迹,就好像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这样识相的苏拉,到让他更为厌恶,露出恶意的笑容。

“怎么了,这么陌生,叫我有点不习惯呢,”他凑近她的脸,几乎与她的鼻间只有一公分的距离,左手搭到她的肩头,“苏拉,我都有点怀念了呢,你有没有想?”

那句话,跟毒蛇的信子一样,让她浑身发冷,搭在左肩的那只大手,力道不重,就是轻轻地搭在上面,她仿佛觉得如千斤重石一样,面

色微白,嘴上到是丝毫不肯让步了,“熊先生说笑了,我哪里能跟熊先生熟了,多谢熊先生愿意跟我这么个人说话,我真是三生有幸。”

她半是自嘲,半是恭维。

熊伍佰乐了,眼底更冷,盯着她的眼睛,不大不小的眼睛,正对上他的视线,豁出去的神色,让他手里的力道故意加重,压得她脸上表情白上许多,心里有种快意,“你都说三生有幸了,那么我再赏你一顿饭,怎么样?”

赏她的?

苏拉再也冷静不下来,她是想保住自尊,却让他狠狠地踩在脚下,不看在眼里一下,左肩几乎撑不住他的力道,让她坚定地咬住唇瓣,将粉色的唇瓣咬得半丝血色全无,墨睫微垂,她的眼底全是他的胸膛。

浅蓝的衬衣,穿在他身上合身的可怕,衬得他高大冷峻,便是就站在那里,就能让人感觉深深的压力,袖子卷到肘部,露出他坚实的手臂,透出力的美感,如雕刻般的面容,容不下一丝的敷衍。

比起年少时,他多了成熟,冷峻的成熟,让她眼睛热热,有种想哭的冲动,可她不哭,就算是想哭,也不会在他的面前哭,不会哭给他看,“还是谢谢熊先生,让熊先生破费,我怎么能过意得去,赏我饭,还不如多结我两天工资,熊先生您说是吧?”

要是以前,苏拉从来不会在意这一天五十块钱的工资,五十块钱丢在地面,她可能就是踩过去,不看一眼,而现在,五十块钱能让她解决一个星期的饭钱,是她应该得的钱,绝不会往外推出去。

她都嫌弃自己,嫌弃自己的自卑,嫌弃自己的落魄,在他面前根本抬不起头来,还是冲他扯出一丝僵硬的笑意,讨好的意味很是浓厚。

这种表情,让熊伍佰像是吞了苍蝇一样恶心,向来对他趾高气扬的女人,三十年河东三年河西,这才没几年,所有的相处情况就反了个,想起她刚才擦出舌尖舔过唇瓣的动作,眼神一暗,“想要钱?那很容易,攀上苏培,他给不了你什么,还不如跟我呢,你说怎么样?”?

他的右手攫住她的下巴,迫使她仰起头,干燥的唇瓣,下巴被他担得吃疼后微张的小嘴,还能看到里头羞怯的小舌尖,他凑过脸,不顾她的躲避,堵住她的唇瓣。

浓烈的气息涌入她的口鼻间,伴随着这气息,他炽热的温度,从舌尖处传来,让她忍不住想往后退,腰际被扣住,她摇晃着脑袋想跑,让他扣得死紧,唇齿让他的舌头敲开,嘴里的所有湿意,都让他狠狠地吸了去。

赫——

她被吻了,强硬的吻住,站不住脚,被扣住的腰,让她被迫踮起脚尖,双手抵住他的胸膛,愤怒地用力推开他,被吻红的唇瓣,微微颤抖着,跟受惊似的小鸟儿一样,她来不及想太多,对上他冰冷的指责眼神,一把拉开办公室的门,快速地跑出去。

她的速度,就好像后面追着头凶狠的猛兽。

唇瓣残留着他的温度,冰冷的男人,唇舌热得能叫她颤抖,她还是那么没用,背靠坚硬的墙壁,人已经在家里,她的手指抹过自己的唇瓣,对面墙上的小镜子清楚地映出她的动作,让她电击一般缩回手。

镜子里的那个女人,脸上残留着跑过后的红晕,眼神慌张,像是跌入回忆里,这是兜头的冷水将她泼清醒了,全身发冷。

没有工作了,她不由苦笑了,笑容苦涩难堪。

“苏拉——”室友李晴敲了敲门,从外面走进来,“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晚上有没有回空,能帮帮忙吗?”

苏拉听到敲门声,赶紧将脸上的苦涩都收起来,装作没事人一般面对李晴,点点头说道,“你说,要我帮什么?我超市那边的工作做不下去了,超市换老板了…”她后面没说了,不想编个理由说“换老板了,她资历最浅就成了被裁的人”。

夜晚的鼓楼,道两旁摆满了小地摊,简陋的红白编织袋摊开,颜色花样繁多的衣物摆在上面,除了衣物还有漂亮的小首饰,都摆在一起,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因为价格的便宜,吸引了不少人驻足相看。

苏拉连忙上前招呼,经过超市的工作,这卖衣服的小事,于她来说已经不是什么为难的事,到哪赚钱不是赚钱,只要有钱收入,她不介意做什么活,只要不出卖自己就行,靠劳力吃饭,不是什么可耻的事。

摆了一个多小时,中间城管没过来这里,很快就将衣物卖完了,李晴乐呵呵地整理起东西,两个人一起回家,这里离她们住的小区挺近,没有坐公交车,走着回去。

这么一个晚上,苏拉从李晴手里得了一百块钱,算是辛苦费,本来苏拉还想意思意思不收钱,想着自己确实需要钱,还是收了下来。

李晴本来是跟同学一起卖,结果那同学放假回家了,她一个人又顾不过来,就有意思想跟苏拉合着卖,一起去进货一起去卖货,赚到的钱四六开。

苏拉觉得这个还不错,她才刚开始,不知道哪里进货,摆夜摊更是个新手,又不让她拿出本钱来,算来算去都认为最划算不过,想着明天清早跟李晴去进货,她闭上眼睛睡觉。

早上才七点,李晴就过来叫门了,苏拉跟着起床,刷牙后,就将毛巾在水笼头下弄湿了,往脸上随意地一抹就算是洗脸了事,把包往身上一挎,跟着李晴出门。

苏拉完全一窍不通,索性李晴人好,教她也是不遗余力,两个人的距离一下子拉近,再不是平时就见面时打个招呼的简单关系,现在她们套句“时髦的话”,那就叫“生意伙伴”!

晚上两个人扛着大包小包一起去鼓楼那边,还没等她们将摊子弄好,城管已经过来,李晴连忙拉起大包就跑,苏拉还是头一次面对,反应没有她快,几乎是愣了一下才知道要跑。

等她跑动时,李晴已经不知道闪入那个角落里了,让苏拉满心焦急,后面城管的三轮摩托已经追上来,让她更心急如焚,恨不得自己长了四个轮子,好滑走了事。

她胡乱地跑,就怕让城管将她的东西全缴了去,那全是李晴的钱,她是赔不起这笔钱,忽然间前面亮光两刺眼地扫过来,那是车前灯的光,离她不过几米的距离,她的腿这时候突然罢工了,僵硬地站在原地,双腿像是灌了铅,怎么都动不了。

“吱——”

车子戛然而止,发现尖锐的刹车声,恰恰地停在她身前两米远。

“找死呀!”

还没等苏拉从惊吓中回过神来,车门已经让人打开,一个中年男人的手就戳到她的面前,极不客气地责骂她的不小心。

苏拉的心在狂跳,双腿发软,怎么都迈不开步子,双手紧紧地护住扛在肩头的大包,固执地不肯松开,黑色的眼睛看着离自己两米远的车子,冷汗一下子渗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