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看看。”熊伍佰知道她的目标就是柳氏,以前他是一点都不在乎,柳氏不是他亲手挣下的产业,他随便老头子给谁都不会插手,“姐,当时我看到苏拉抱着承烈,你晕在一边,你真的亲眼见到是她把承烈带去给柳阿姨的?”

面对他的视线,熊艳不明白他怎么就突然提起这个事,面色有点难看,又喝了口酒,酒精的味道让她慢慢地冷静下来,不耐烦地说道,“你是怎么了,这么远的事,还想起来要做什么?”

“到底当初是谁把承烈带给柳阿姨的?”

熊伍佰再问一次,目光森冷地毒蛇一样,就等着她一个松懈,这蛇就估计飞了过来,狠狠地咬人,咬得人遍体伤痕。

037

压力巨大,冲着熊艳过来,让她一时间几乎难以招架,强自镇定心神,她张开粉色的嘴唇,固执地不肯叫她自己露出一点心虚的痕迹来,“是苏拉,只能是苏拉,只有她才会把承烈带去给那个疯女人!”

说到那个“疯女人”之时,她眼里流露出强烈的恨意,那种恨意,能叫人胆颤心惊,都不敢面对她的眼神,她抬眼看着熊伍佰,“你是不是想说不是苏拉干的?”她从来就是聪明的女人,忽然间态度软了下来,“我其实真不希望是她…”

“姐,我希望你所说的都是事实。”熊伍佰喝了点酒,只沾一点,他今天不想喝太酒,面容严肃地盯着熊艳,他年少时只承认的惟一亲人,“到底是谁把承烈带到柳阿姨那里?”他再问一次,语速很慢。

熊艳却是将手里的酒杯狠狠地砸向地面,仿佛被激怒的母猴子一样,怒瞪着不相信她的亲弟弟,她的脸上全是失望的神情,不顾酒液溅到她的白色裤脚,“熊伍佰,你别在我面前提起那个疯女人,因为她的存在,我们是怎么长大的,你忘记了?”

熊伍佰终此一生都不能忘记,他们姐弟是怎么遭人白眼长大,没有钱的母亲,留不住那个有着巨大野心想往上爬的男人,他哄得了柳家的女儿,得到了柳家的财产,却又碍于柳家女儿不能生,将他们姐弟接到城里。

这种身世,是他一生难以愈合的伤口,尤其是他温柔的母亲,就那么操劳过度患病而死,那个男人,竟然都没有回来看过一眼。

“我怎么会忘记?”他扯开嘴角,露出嘲讽的笑意,“可姐好像忘记了,这柳氏是谁的,你现在用的东西都是由柳氏那里弄来的吧?怎么用得心安理得了?”

熊艳一直是个女强人,在她的眼里,早已经没有柳氏,这是熊家的东西,她弟弟不要,就由她来接手,老头子算什么,都不在她眼里,她所想的就是要让老头子孤老无依,这样才对得起他们姐弟的母亲。

“我怎么就不能用了,谁让她那么贱,非得嫁给老头子?”熊艳没有一点不自在,她心安理得,坐回位置上,神情冷静,仿佛刚才那个气得砸杯子的人根本不是她,“世上没有那样的女人,明知道他有妻子,还逼得他离婚,非让他娶她,这是她的报应,不是吗?”

紧紧捏着手里的酒杯,酒杯里的酒液像是丁点未少,熊伍佰换了个舒适的坐姿,像是突然间才发现她所知的与他所知的完全不同,“你怎么就知道她知道老头子已经结过婚了?分明是她不能生了,才知道我们的存在,姐——”

“怎么可能!”熊艳绝对不可能相信这样的鬼话,在她的眼里,柳家的那个女人,就是抢走她母亲幸福的贱女人,怎么可能是那么无辜的存在,想到这里,她露出嘲讽的笑意,对着惟一的弟弟,“你最近有点不太对劲,是怎么回事?”

身为大姐,她从小就知道儿子才是老头子眼里的孩子,她这个女儿就是个陪钱货,永远不会让老头子把任何东西给她,她早看清了现实,她了解他的性子,态度软和下来,关心地问他。

可熊伍佰再也不是当年仰望大姐的男孩子,他早就有自己的想法,更有自己的事业,自己的一片天空,早就脱离年少的冲动,他现在够冷静,够果断,面对熊艳的话,就是笑一笑,宣布了一个事,“姐,我跟苏拉结婚了,恭喜我吧!”

熊艳愤怒了,“你说什么!”她恶狠狠地质问,“你说什么,你跟谁结婚了?”她的声音很重,近乎于咆哮,双眼通红,那样子,似乎是要将熊伍佰生吞了。

“我跟苏拉结婚了。”他笑笑,完全不在意熊艳的愤怒,像个主宰者一样,双手交叠成塔状,上半身凑近桌面,“姐,我跟苏拉结婚了。”不止重复一次,他重复了两次,那神情,那态度,像是在说一件跟吃饭睡觉一样自然的事。

可熊艳,熊艳几乎是暴走了,她掀了桌子,“你怎么敢,你怎么敢娶她?你怎么对得起承烈,怎么对得起我们的妈?她以前是怎么对你的,你都忘记了?——”她吼得声嘶力竭,“熊伍佰,你真叫我失望!”

他看着满地的狼狈,几乎没有落脚的地儿,轻轻摇摇头,“姐,你说到底谁把承烈带去的?你说说,到底是谁?”他再问一次,这次的语气出乎意料的温和。

“是苏拉,就是苏拉。”熊艳还是固执地维持这个说法,没有一丁点想要改变的意思,“除了苏拉,谁还会那么恶毒,不想要承烈活着?”

这一句话,却是让熊伍佰失望地摇摇头,“不想要承烈活着的人,很多——”

熊艳看着他推门出去,一地的狼藉,让她露出嫌恶的表情,思及自己的亲弟弟居然不知死活地跟苏拉结婚了,她差点没吐他一脸血。

苏拉!苏拉!

这个阴魂不散的女人!

她眼里恨意浓烈,双手紧握成拳,指节处甚至都激动的泛白,而她却丝毫不在意这点,颤抖着手从手包里拿出手机,拨了个电话过去,“傅倩倩,快给我出来,我要见你。”她完全用的是命令的口吻,没有商量的余地。

“对不起,我没空。”

傅倩倩的话更果断,比她更坚决。

拿着手机,熊艳不肯罢休,她自己开车,朝着傅倩倩的公寓过去。

夏天的夜里,月亮挂得老高,如圆盘一样,映着大地,风悄悄地从窗口进来,一丝凉气跟着进来,让病房里的苏拉有点恍恍然,白天去登记的事儿还仿佛就是一场梦,梦似乎还没有醒来。

她恨恨地伸出手臂,低头凑过去,张嘴就是一咬,疼得她自个儿那是脸色都快发白了,赶紧松开自个牙齿,自己使劲地揉揉,“尼玛!”她不由骂道,这叫失心疯才会咬自己,咬疼了还真是是让她觉得自己跟个神经病似的。

真不是梦,还是现实,她是真跟人结婚了,要是搁年少那会,她早就是高兴的跟什么似的,哪里轮得到现在这个**样,还不敢相信地咬自己手臂,这人还真是跟人不同了,时间过那么一段,她苏拉都不同了。

这婚结的,都叫她不懂熊伍佰的心思了,还要把柳氏还她?这种事,感觉跟天上掉馅饼似的,让她还真不敢太相信,总觉得前面摆着个深深的陷阱,等着她自己跳进去,到底陷阱是什么,她现在还没有琢磨出来个味儿。

但是,她掏出枕下的红本本,这本是她的,熊伍佰丢到她手里的,据说他都替她迁户口去了,要将两个人绑在一起户口本里,更让她觉得这天都快要塌了,恨她恨得要死的人,怎么就突然成这样子了?

她的心不踏实,可她身上实在没有什么东西再值得熊伍佰来算计了,一穷二白,根本不值得他花心思来算计,她身上若还有点什么,就是那颗还活着的心了,总是还带着希望的心了,犯贱的心了。

对着镜子,露出笑意,她愣愣地看着镜子里的人,那是她自己,没有一点精神,像是枯萎的叶子,“苏拉,你在想什么呢?”她问自己,怎么就学不会放弃呢?

“这么晚了,还没有睡?”

猛然,病房里多了个声音。

苏拉立即回头,见到熊伍佰走进来,还顺手将病房门带上,小小的病房里,只有她和他,再没有别人,淡淡的酒精味充斥着整个病房,叫人有点闷。

苏拉看他一眼,很快地就收回视线,装作没看见他裤脚边沾着的一丝油腻,自己钻入床里,背对他,完全不想说一句话。

她的态度让刚回来的熊伍佰一下子没有了轻松的心情,他冷眼看着她的一举一动,尤其是也背着自己睡下的姿势,更让他冒火,上前几步就站在她的床边,一把将被子掀开,“苏拉,你哑巴了?”

被子被掀开,这让苏拉很不高兴,“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这句话,她还是知道的,没有转身,整个人蜷缩在床里,“我困了,现在想睡了。”

“想睡了?”熊伍佰将西装外套甩在病床里,也不管那样是不是会让昂贵的手工定制西装皱得不成样子,理所当然地挤在她的身边,伸臂轻巧地将她揽入怀里,“那么一起睡。”

病房并没有多大,两个人挤在一起,显得太小了点,让苏拉都不能翻身,整个人都被禁锢在他怀里,想离得开一点都不行,只能窝在他怀里,男性的气息,无孔不入,让她全身几乎僵硬。

“承烈是不是阿姨弄的?”

他问,声音清澈,没有一丝犹豫,仿佛已经认定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更新的晚了点,不好意思哇

038

沉静的夜如水,月亮高悬,月光从窗口映进来,落在床里。

苏拉的身子僵在那里,心酸无比,好半天,才从嘴里挤出话来,讥诮地反问道,“那不是我嘛,我都坐了六年牢,怎么可能不是我?”为了她根本没做的事,坐了六年牢,她的眼神微暗,沉静的像是如湖底的水,没有一点波澜。

她的话换来熊伍佰紧紧地圈住她的腰,“我只想听你亲口说。”

这样的话,到叫苏拉觉得讽刺无比,以前他哪里有听他说过,就算她说一百次,他也从来都没把她的话当真,从来不会听她的话,甚至会曲解她话里的意思,现在到是想听她说,简直让她觉得很可笑。

“坐了牢了,都判了,你还要我说什么?”她淡淡地回他一句,“熊伍佰,你到底想听什么,想听我说承烈不是我弄死的,是别人弄死的?”最后,她索性转脸面对他,表情甚至有点刻薄,又或者说是嘲笑也不过分。

她的表情,刺疼了他,让熊伍佰放开她,一下子起身坐起,瞅着她刻薄且带上嘲笑的表情,让他不忍去看,从那次她倒下去那一会儿开始,他的心似乎软了许多,以为恨她——

但是,他发现那一刻,他竟然心疼无比,更加清楚地认清一个现实,她与他,本该就得纠缠在一起,她不能离开他,不管是怨偶什么的都好,他都要与她纠缠一起,不能叫她痛快地过幸福的生活。

尤其是傅剑诚那个男人,他绝对不能容忍。想到这里,他的脸色变得难看许多,左手攫住她的下巴,脸凑近她的鼻端,警告她,“你别拿话刺我,苏拉,你知道我没那么好的耐心,在我还有耐心的时候,说话得注意点。”

她的下巴很疼,那力道,掐得她极疼,一眨眼,眼泪差点从眼眶里滴落,她狠狠地张大眼,硬是不让湿意掉落,“我有什么可注意的?”他的鼻息全落在她的脸上,温热的气息,让她的呼吸有点不受控制地加快,她忍不住往后退,双手抓住他的手,试图将他的手掰开,“熊伍佰,你到底想怎么样?”

熊伍佰看着满是湿意的双眼,小脸却是倔强万分,她坚决的模样,叫他心中不忍,手不由得收回来,她的下巴处留下红色的指痕,更让他觉得刺眼万分,“你说我想怎么样?嗯?”他竟然笑了,薄唇凑近她,咬向她微肿的唇瓣,“你说我想怎么样?”

唇瓣就是叫他给咬破的,现在还来咬,让她怕疼的皱起眉头,双手抵在胸前,拒绝他的靠近,目光冷冷地瞅着他的脸,淡漠地说了句,“我怎么知道?”

就是这种样子,最叫熊伍佰看不顺眼,仿佛把他当成不存在的一样,明明当初是她非追着他不可,现在说不爱了就不爱了,哪里有这么容易的事?

他眼里暗了点,手指伸到她病号服的领子,作势要解开上面的扣子,“那么现在你说我想干嘛?”伴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她胸前的扣子被解开,露出洁白的胸前肌肤,微微隆起的弧度,就藏在条纹的病号服下,最是那一种要露不露的姿态,最能引人的视线。

明明大夏天,他的手指冰凉,往她的领口进来,贴着她胸前的肌肤,让她的汗毛瞬间都集体投降,纷纷地竖起来,而他不紧不慢地从她曲线优美的脖子,慢慢地滑落,与其说是滑落,还不如说是一种折磨。

指腹慢慢地抿过,抿过她露在外面的每一寸肌肤,让她浑身颤栗不已,她试图将他的手拿出来,见到他微暗的眼神,那手瞬间就愣在外面,她压低了声音,“这里是医院——”她提醒他。

“医院有关系吗?”他根本没起身,置身在她身上,上半身悬空,两只手撑着床,挺不在意地回她一句,还故意降下/身体,与她贴得几乎是一丝缝隙都没有,以脸颊触碰她的脸颊,“你不觉得刺激吗?”

刺激?

刺激他妹呀,刺激他个毛呀!

苏拉真心想学咆哮哥仰天大吼了,面上到是镇定自若,面对他带上戏谑的双眼,她甚至都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你说刺激就刺激吧。”

这话可真是淡漠,简直就是在漠视他,让熊伍佰心头的火一下子就窜得老高,人就她的身上翻身下来,揪起她半敞的领子,将她半提了起来,面色狰狞地瞪着她,“给你脸,你不要脸是吧?”

阴晴不定,就是专门形容他似的,好像这个词语创造下来就为了形容熊伍佰一样,他将这个词发挥得淋漓尽致,上一秒还对她状似情意绵绵地缠着,下一秒,变脸变得极快,能叫人从天堂一下子跌入地狱里。

这便是熊伍佰,极端的个性。

苏拉被半提起来,半个身子还在床里,极为难受,却是挣扎着起身,将他的手臂拉住,仰起刷白的小脸,朝他露了个笑容,“我还不知道你给了我脸过,我一直以为你没给过我脸,原来还有给过的?”

那种笑法,叫熊伍佰一瞬间就想到过去的时光,她就站在那里,看着他被老头子打得皮开肉绽,再装好人地求情,让他手里的劲道不由加重了点,另一只手捏向她的脸,得意地看着她因疼而皱成一起的眉头。

“不要脸了是吧?”他轻轻地说道,像是在说世上最好听的情话,手指放开她的脸,移到她的脖子,那上面还残留着他掐过的痕迹,淤青已经渐渐转成暗黄色,五指大张,沿着原来的痕迹,将自己的手指贴上去,“看看这多漂亮?”

这无异是最极端的危险。

苏拉不敢动一下,心里已经是绝望万分,这是个疯子,她年少时怎么就惹了个疯子,不自量力地喜欢上个疯子,甚至现在还——

她眼里的一丝光亮迅速地暗下去,像是生无可恋般平淡,“几时把柳氏给我。”

别的她真不想谈了,感情,更不可能,他对她根本没可能有感情,他所最喜欢的不过就是将她踩在脚底下,生活全由他来支配,显示他的高高在上,与她的卑微。

鲜明的对比,天与地的差距,完全反过来了。

她冷静的眼神,无端端地叫熊伍佰有种心慌的感觉,缩回手指,他侧躺在一边,以手臂为枕,没有流露出一丝一毫内心的想法,凉凉地反问她一句,“你有能力支撑起柳氏?”

这句话,让苏拉的心一下子就凉透了,她怎么就这么蠢,怎么能听信这种话,他画了个大饼,最可笑的是她还真想要那个大饼了,她不甘心地拉他的手臂,声音嘶哑,“你答应过的,你答应过的。”

她只知道重复这几个字。

可惜,她的手让熊伍佰掰开,被他强行拉入怀里,凑近她苍白的脸,哼哼着冷笑,最恶意不过的冷笑,嘲笑她的异想天开,“我答应了,我答应什么了?”他一口否认自己说过的话,洁白的牙齿晶亮,几乎能映出人来。

轻巧的回答,把她的路全断了,苏拉深吸一口气,狠狠地吸上一口气,猛地一把推开他,嘴里还不时尖叫道,“熊伍佰,你到底想怎么样?你到底想怎么样?我还的还不够吗?还不够吗?”

她人生最美好的六年时光,都在铁窗里度过,她的家没了,她再也回不去了,她的孩子也没有了,一切就跟泡沫般消失了,落在她面前的残酷现实,几乎将她的自尊压得一丝全无。

即使是这样子,熊伍佰还不肯放过她,他究竟想要怎么样才能放过她?她瞅着他,眼里全是哀求,“是我不对,是我不应该爱你,是我不对,你饶了我吧?”

她求饶,不顾尊严的求饶,把自己低到尘埃里。

“你哪里不对了?”熊伍佰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想法,听到她的话,脑袋里就跟炸开的锅一样,胡乱一团,想着过去的事,就让她这么轻巧的话就说过去了,心中怒意如火般窜起,“现在你说不应该了,我告诉你,现在晚了!”

伴随着他的话,他将她狠狠地压在床里,不顾她的挣扎,恶狠狠地说,“我现在娶了你,就得给我好好端着熊夫人的款来,别他妈的给脸不要脸——”

他的身体很重,压得苏拉差点透不过气来,脸色跟纸一样白,白的找不出一丝血色,她瞠大着一双眼睛,整个人在他的身下显得那么的瘦小,等她能透过气来时,熊伍佰已经不慌不忙地拿起丢在病床里的西装外套。

他冷冷地看着病床里一脸惨白的女人,心里气的要命,明明想对她好一点,突然间,他的手愣在那里,怎么就用了“对她好一点”,他应该狠狠地折磨她才对,怎么可能要对她好?

一时间,他甚至都不敢面对她,头也不回地走出病房。

作者有话要说:唔——刚吃了感冒药,咱睡觉去了,早睡早起,身体好

039

熊伍佰被自己下意识的想象吓到了,气呼呼地就从医院里出来,电梯直达地下停车场,不知道是跟他自己生气还是跟苏拉生气,总之他不高兴,掏出车钥匙,自己开车走人。车子驶出去后,他又有点放不下,摇下车窗,回头看向她所住的那间病房,窗户还开着,没有人趴在那里,莫名地有种失落感涌上心头,让他赶紧将车子开走。

他明明是恨她,将她绑在一起,都不惜用上婚姻,没想到自己破天荒的一个用字,叫他难以理解自己的想法了,竟然是想好好对她!这个想法跟石破天惊一样,把他炸得有点魂不守舍。

他恨苏拉,这点无庸置疑,他从来没有一天不过恨过她,想起她曾经的姿态,可恶的姿态,更甚至是承烈的死,他怎么能忘记这个,要对她好呢?她怎么配得起他对她好?

眼神晦暗,他将车子开回自己的公寓,才到楼下,一抬头就看到楼上亮着灯,这让他并没有感觉到特别惊讶,反而是将心里的那么点纠结的想法存在心里,收拾一下表情,镇定自若地走上楼。

熊艳有这套公寓的钥匙,她完全没有得征得主人的同意,就已经用了备用钥匙,将房门大赤赤地敞开,让熊新华也跟着进来,父女俩置身在黑色调的客厅里,两个人面色严肃,从某一方面来说,熊艳最为像他。

熊伍佰仅仅一颔首,没有多余的话,直接走入房里,一点都不意外自己的房里多了两个人,他将自己抛在沙发里,柔软的沙发,让他想起小时候,他第一次走入那个家庭时,柔软的沙发,记得可牢了。

而苏拉就坐在那上面,穿着漂亮的小裙子,一双红色的小皮鞋,她在哭,老头子在旁边哄,哄孩子的亲切模样,让他一时间都反应不过来,反倒是被苏拉胡乱脱下来的小皮鞋砸到头顶。

那时候的苏拉,小小的个儿,就是知道恶人先告状,明明是她的错,到她嘴里就成了别人的错,就算是她自己承认了,也能叫别人认为她是在替别人背黑锅,她就有那种本事,想到这里,他不由扯开一丝浅浅的笑意,“这么晚还过来做什么?”

这心情一好,说话都放柔了声音。

瞅着人高马大的儿子,熊新华确实觉得骄傲,白手起家,如今有了自己的家业,比起柳氏来丝毫不逊色,甚至比柳氏的规模还大,谁家有这样的儿子还不得乐喧了呀,他也是,他承认他是老思想,年纪大了,总想把东西留给儿子。

但是——

他现在有点心思了,看着身边跟着自己多年的女儿,这个女儿于集团开拓方面到是能耐不太够,守成也还是行的了,不过,有句话不是早说了,东西只能够他来给,而不能由别人在后边算计。

他如今的身家是怎么来的,别人不知道,他的子女是一清二楚,他眼神微暗地看着坐在那里状似悠闲的儿子,想起傅倩倩的哭诉,眼里掠过一丝冷意,“我查过了,你跟苏拉确实是登记了,你到底想怎么样?”

熊新华的质问,并不能让熊伍佰认真对待,在他的心里,当熊新华任由他被苏拉欺负甚至是由着苏拉的性子讨好她时,早就没有这个父亲的存在了,他不由收起悠闲的表情,微扯开嘴角,一脸遗憾地朝熊新华笑笑,“怎么不恭喜我们?记得你以前最希望我娶她了!”

他说的很简单,却是戳中熊新华的痛脚,让他一张还算是保养得宜的脸,一阵红一阵白,他的手指向一脸不驯的儿子,“你就这么跟我说话?”

熊艳一看情形不对,赶紧上前劝道,“爸,你别动气,还是跟伍佰好好说吧…”

“大姐,你为什么要劝他?”她的话还没有讲完,就让熊伍佰打断,他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瞅着熊艳,“大姐以前不是也想要我娶她,现在如你们愿了,怎么又不乐意了?”他一脸的奇怪,装得跟个不知道大尾巴狼样。

熊新华真想打他,打疼了,就让他记着疼,可他现在人高马大,自己已经是快奔六十的人,哪里能奈何得他,“她把你当成仇人,你还娶她,你是嫌命太长了是不是?”他索性摊开来说,“她爸是你弄进去的,你把她弄成枕边人,到底想做什么?”

一听这话,熊伍佰可不乐意听的,在他看来他与苏拉,那就是他们两个人的事,与旁人没有关系,何况是这个因为后娶的老婆不能生,才想到他这个儿子的男人,他有必要太放在心上吗?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他还真没把熊新华的话当成一回事,这么多年来,熊新华一直指望他与傅倩倩结婚,他也一直当成耳旁风,听听就算了,过去了就是过去了,没办法再从头开始,难道指望他是个圣父,无条件地接受傅倩倩?

算了吧,他还没有那么伟大的胸襟,“这是我的事,我与她如何,从你把我当成讨好苏拉的物件后,就不关你的事了。”他说的更坦白些,不是他凉薄,一报还一报而已,这样的父亲,怎么能让他来尊重。

熊新华气得满脸通红,眼睛狠狠地瞪着他,将茶几上头的几件小玩意儿全都一手扫落在地,“要不是我,你现在能这么体面?现在自己出息了,就敢硬着脖子跟我来了?”熊新华骂到这里,手还指着一边的熊艳,“都是你,你是怎么教你弟的,是不是你觉得他跟我闹了,你就可能得到柳氏了?”

熊艳面上一愣,她到是这么想,却从来没有说出口,让他说白了,哪里还敢说是,面上有点尴尬,拉住熊新华的手臂,“爸,别这样子,伍佰就是这么个倔脾气,你也不是第一天知道,好了,别气了,别气了…”

息事宁人,这是她选的方式,不站在熊伍佰一边,更不会站在熊新华一边,谁的好处更多,就与谁站在一起,这便是她,她穷怕了,怎么都不能想象什么都没有的日子。

熊新华一点都听不进去,一把将她推开,手快要指到她的眼前,厉声骂道:“都是你,是不是你想要柳氏,变着法子搞事?你一分也别想,柳氏的东西,轮到谁也轮不到你,都是白眼狼,养不熟!”

熊艳被骂的眼睛通红,好歹也是年纪快四十,这么让人指着鼻子骂,熊家好起来后,估计还是头一回,谁不指着她叫一声“熊姐”,现在被骂的面子里子都没有了,“爸——你太过分了——”

身为当事人的熊伍佰,冷眼看着这一幕,小时候将他护着的大姐,现在成了另外一种面孔,委屈的面孔显得相当扭曲,让他涌起一丝厌烦感,让他更厌烦的是熊新华,“有气朝我来,别冲着大姐,她为你了,这日子都过成什么样了,现在还没有嫁人,你还想怎么样?”

熊艳一听,眼睛通红,似乎是想到伤心处,眼泪竟然掉落,从来是女强人做派的她,也难得软和下来,愣愣坐在沙发里,不肯再说话了。她的儿子,苏培,她十几岁就生下的儿子,从小就托给别人养大,以至于跟她的关系不怎么亲。

“那你还跟苏拉结婚,你想要气死我?”熊新华一瞪眼,看着哭了的女儿,到底是他自己的女儿,虽说有些气她心里的小主意,如今柳氏集团还在他手里牢牢掌握,她那点小主意还真没放在眼里,“你也让你姐天天看着她,让她心里不痛快?”

“用不着天天看。”熊伍佰说得很冷淡,他压根儿没想过让苏拉与熊家的人一起和和睦睦,那太不现实,“我自己能解决,你们都走吧,我困了。”

他直接下逐客令,没有想留人的打算。

熊艳没办法,只得抹抹眼泪,跟着熊新华离开。

“大姐——”

听到熊伍佰叫她,她赶紧停下脚步,一脸希冀地瞅着他。

只是,他伸出手,摊在她面前,“大姐,把钥匙还我吧。”

熊艳没有多想,即使是想了也没有用,她知道这个弟弟的性子,决定了的事,就是千头牛也拉不回来,万分不愿地将钥匙拿出来递到他手里。

“以后苏拉就住在这里。”

她转身往电梯那边过去,听到后面传来的声音,让她空着的手,几乎一颤,猛然间想起承烈,那个小小的孩子,让她脸色微白,又是强自镇定地走入电梯。

“你好好地劝劝,他是不是魔怔了?”熊新华坐在车里,命令司机开车,面色极冷,甚至是严厉的近乎苛刻,“苏家这种烂摊子,他也敢碰,那丫头哪里好了,值得他一次一次地送上门?”

熊艳心里不服气,哪里是伍佰送上门,分明是你这个做父亲的把伍佰送上门,现在人家失势了,到是换了种说法,让她暗自腹诽不已,到是不敢说出口,嘴上小心地说道,“估计伍佰也是想出口气,他那性子,爸你不是知道的嘛,以前他在苏拉手里吃过的苦头太多,现在想找点回来吧。”

她蜻蜓点水般的说道,早就没有在熊伍佰屋里的委屈姿态,掩饰了眼底的精明,将一个了解亲弟弟性格的好姐姐扮演极好,拈手就来,完全都不需要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