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吸口气:“金太傅,说条件吧。”

“在这本奏折中署名,你就可以离开了。”

桌子上搁着一册厚厚的奏本,笔墨纸砚俱齐,匆匆瞅上一眼,不免气冲头顶,手掌不知不觉重重拍上桌面:“妄想!”

“那我唯有替令兄表示遗憾,没有一个手足情深的好妹子。”

“同样混迹官场,家师远没你这般阴险卑鄙。”

“所以他的弟子站在我这里,咬牙切齿却无计可施。”

一股怒火无处发泄,顺手拿起弹劾师父的奏折,几下撕了个粉碎。做梦去吧,逼我诬陷恩师,做那狼心狗肺的不肖之人,即使换得家人平安,良心又怎会放过我?除了以死谢罪,哪里还有第二条路走。这一箭双雕之计,借刀杀人身不沾血,即便对方做鬼也冤得无以言说。

做人不要这么狠得冒泡好不好!

第42章 第 42 章 几回偷拭青衫泪

“就凭这鬼鬼祟祟不敢以真面目示人的行径,我为什么要相信你?”

帘子的那头发出短促的笑声,略带沙哑地道:“既然质疑,为何不挑开来看看?”

一地碎屑丝毫没有将他激怒,反而更加和气地邀我观看庐山真面目?说老实话,从进门起倒真手痒得厉害,当下不再客气,一个箭步冲上前去,为防备机关暗器,只用剑鞘作手,骤地拨开珠帘,一线烛光钻进昏暗的内室,柔柔投注于精致的竹榻上,可以说十分遗憾,这并不是我所预料的景象。

他仍是短促地笑了一声,更像是咳嗽:“不是三头六臂青面獠牙,很失望罢。”

非但没有半点邪恶之态,反而神色和气,像一位年迈归林的文人墨客,虽然垂垂老矣,自有一股天生风流之气,这样的风尘肮脏之地似乎与他没有半点关系,可恰恰就是在这里,有人轻描淡写地将威逼利诱之事做到极致。

很早很早以前,大人们曾谆谆善诱地告诫我们:看人切不可只顾表面,被善良的伪装所蒙蔽。

“既然挑开这层帘子,我此时想要全身而退已是不可能了吧?”

“除非在这封奏章上写下大名。”说话间,贺青云再度推门而入,手中所捧依旧是那本鲜红的册子,恭敬地放在桌上,又屏息静气地离开。

充分证明所有的挣扎都是徒劳。

我恍然大悟,不动声色的坏,无迹可寻的恶,才是奸邪之徒的最高境界。

“聪明人从不将事做的太绝,阁下把人逼到这份儿上,就不怕遇上不要命的?”

“非常手段,自然对付非常之人。”

“难怪家破之日,母亲告诫我千万不要报仇。你本是个不要命的,怎会顾及别人的身家性命,连以恶制恶都行不通。”

“过奖。”

想我这辈子未曾佩服过谁,除了师父,当属宋红娟。当你面临两难之境,进退都是一场伤痛,如何能毅然决然地接受命运恶毒的玩笑,又毅然决然地舍弃一方,选择了,就不后悔。

当时的画面历历在目,决绝的话语犹在耳畔——忠义自古不能两全,二者选其一,我选后者。

手足之义血脉亲情,今日注定为其做一回忘恩负义之徒:“如果你食言?”

“自遭天谴。”他很快地接道。

剩下的事情很好解决,剩下的情形也完全在于意料之中,天一亮石破天惊的消息震惊朝野,陆大人被联名上书弹劾,其中竟有他的嫡系弟子,一石激起千层浪,圣上即使有意维护,亦难违众人之愿将其罢免,待立案审理法办。陆大人苦心经营数十年的宦途大业土崩瓦解,顷刻间毁于一旦,与之有关的人们朝不保夕,战战兢兢等待最终的审判。

而我,功不可没。

望着太阳一点一点跳出头来,几乎绝望至死。默默计算时间,此时怕是要下朝了吧,此时估计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了吧,此时师父也许正在捶胸顿足悔青了肠子吧,全因养了我这只白眼狼。

骄阳的热力渐渐虚弱,白天的躁气退去大半,淡青的天幕下,妓院后门的这块儿废墟荒无人烟,奢靡繁华之地的背后往往最是颓败,但至少有一样好处,便是不用强装镇定给人看。

破败的矮墙上忽然多出一个斜斜的人影,伴随一声长叹:“原来你躲在这儿。”

“我没躲。”一动不动地半蹲在墙根下,听着熟悉的声音,心头还是免不了一阵伤感:“将来也不打算躲。”

“真是你干的?”

“不错,我决定弃暗投明,痛改前非,不再受陆晟之的教唆为祸江湖。”

一个巴掌扬起,夜空中遮住了几点星光,许久缓缓地垂下,只听大师兄用艰难的不可置信的语气问道:“小师妹,你是不是…有短处握在对方手里,以此威胁你做出这些不肖之事?”

老天保佑我居然微笑了一下,轻快的道:“没有。”

“你不是那种狼心狗肺的人,师父当年不可能看走眼,多年来对你信任有加,告诉我,你是不是被人胁迫,或者是有什么难言的苦衷?”

他的神情可以用痛心疾首形容,紧咬下唇,双手握拳,显得极为纠结。这么多年,还没见过大师兄如此煎熬,同样无法掩饰的悲伤失望布满刚毅的脸庞。此人向来一副兄长之风,典范之态,这番问话倒有些低三下四的味道。

师父又该即惊且痛成什么样子。

“我若不说,你就不打算放我走了?”

“知不知道陆府的人正在全力搜寻你的下落?”他咬牙叹道:“出了这样大的事,无论如何你都要回去给师父一个交代!”

“既然如此,跑是跑不掉的了…”

“正是。”

良久深吸口气,怅然道:“那便将实情告诉你好了,我的确有苦衷——”他将身子关切地揍了过来,正待聆听下文,五官猛地皱起,匪夷所思地看着我,最后软倒于地,跌坐不起。

胸口上多了把剑,自是令人匪夷所思的事。

血珠顺着露出的剑尖滴滴答答落在草叶上,颇有韵律,煞是动听,骤然抽出剑身,他整个人剧烈的抽搐一下,像一卷厚重的地毯铺倒在茂密的杂草丛中,再也不动了。

“我自会给师父一个交代,但不是现在。”

“快走…他们很快就会赶到。”

我为求脱身刺你一剑,你倒不惜伤痛提醒我跑路,难道事已至此你仍然相信我有不得已的苦衷?从前总觉得你酷爱装腔作势,佯作正经,其实生死关头你比谁都热心,这一切都掩藏在首席大弟子庄严肃穆的外表之下。

“你真信我?”

“再不走我这一剑就白挨了。”他闭起眼睛,开始专心忍耐剧痛的袭击,唇边仍旧挂着一丝苦笑。

对不起,我还要活着看血亲手足安然无恙,日后面对双亲方能有个交代。或者请允许我稍有贪心,运气够好命够硬,还要目睹仇人报应不爽的惨状。所以这一剑,是我欠你。

第43章 第 43 章 一片伤心欲画难

亡命天涯。

短短四字真乃当前最佳写照,想我仓促离开陆府,本以为处理完私事还能拐个弯儿回去,不曾想这个弯儿拐大了,一直到半个月后,依旧昼夜兼程策马狂奔。师父的势力范围几乎延伸到蜀中,倘若有幸直入川蜀避开大队人马的搜捕,活命的机会定然有增不减。

路上景物甚是熟悉,恍然记起这便是十年前躲避官府追杀的路线,人生真是逃不开轮回的宿命,今年高朋满座花团锦簇,明年惶惶奔逃无家可归。今日恩重如山情义双全,明日反目成仇势同水火。

我一定要将这无语的心情写进小说里,除了感慨世事变迁,还要作为可笑的命运的铁证,待我以死谢罪之后…也罢,那时我也管不了许多。

这日赶上突降暴雨,道路泥泞,直少人行,雨水顺着斗笠淌落如水帘一般。万幸几步之遥就有家茶水铺,简陋的篷子好歹能遮风挡雨,掌柜甚是热情,连声招呼我落座,转眼间端上来一笼热气腾腾的包子。

大雨磅礴电闪雷鸣之际,坐下来夹起一只香气四溢的肉包子送进口中是多么尊贵的享受。

“皇上,还记得同州陆府的大师兄吗?”

筷子一抖,包子险些掉地上:“我只记得大明湖畔的夏雨荷——”

“放心,我绝对等你吃完东西再动手。”邵子洛单腿一跨稳稳地坐在窄窄的条凳上,随手拨弄我放在手边的玉笛:“难得师妹还留着此物,就不怕物是人非的凄凉么。”

我忙摆手:“非也非也,其实我是想待会儿拿去当了。”

众所周知,亡命天涯最大的难题就是银子的重量,我已然堕落到一天吃一顿饭的地步了。

二师兄握着玉笛的手指开始发白,双唇紧紧抿在一起。十年的朝夕相处,我不可能不知道这是极端愤怒的表现。

回头望了眼随行的人马,堪称壮观,说实话我真没什么吃饭的兴趣,虽然也许是最后一餐饱饭:“大师兄伤势如何?”

“回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我不能死。”就算这是你听过最无耻的话,也必须说:“也不会跟你回去被门规处置。”

他推开眼前的盘盘盏盏,不可置信地打量我许久,眼中似有晶莹之物闪烁:“杜寻,你何时变得这样面目可憎?”

“直接说狼心狗肺更好。”

“你在逼我动手。”

“事到如今,我还有逃避的机会吗?”

从来也没见他这般雷厉风行过,二话不说噌地拔刀,眼前瞬间绽开几个炫目的刀花,直逼要害。生死关头,哪能容得半点客气,当下拔剑招架。

几招过后觉得有点儿不对劲,这家伙今天变成纸糊的了?刀花耍得倒是漂亮,全是假把式,外行看来一个个绵延不息目不暇接,其实完全没有杀伤力,试探性地扫出一剑,竟逼得他连退三步,险些站立不稳。

他拭了拭头上的汗,接连喘息道:“几日不见,功力精进不少啊。”

苍天可鉴,我哪里有时间练功,还精进,不倒退就谢天谢地了。

雨势没有一丝减弱的意思,不断迸溅进简陋的雨篷,子洛的攻势并未放缓,待到我跟前儿又是那么一副不死不活的草包样子,这唱的哪出?我可没时间跟你瞎耗呀,不耐烦地挥出几剑,你既然吃错药,我就趁机跑路了。

谁知令人震惊的一幕出现了,他他他…居然被我长剑所伤,倒地不起。

随行众人围了过去,有问候的,有惊呼的,有助其疗伤的,就是无一人往我这儿瞧上一眼。忽见一位平日与我甚是熟络的同僚转过身,神秘地挤了挤眼睛,再不心领神会就是白痴了,人家故意放我一马,大恩不言谢快点儿滚蛋呗。

想我背叛师门天理不容,原以为至少落个大卸八块的下场,逃亡路上竟有大师兄舍身,二师兄放水,何德何能何其幸哉。

一旦完成未了之事,也是将自己大卸八块以谢滔天大罪的时候了罢。

自那场暴雨起始,西南崇山峻岭连日阴雨绵绵,难得出一会儿太阳,转眼又铅云密布,最难以忍受的是腿上疼痛,一阵紧似一阵,越是湿热的节气越是犯得厉害。

这日一口气穿过过鄂蜀交界,连日颠簸致使右腿有些怪异的麻木,随便钻进一片密林,背靠大树坐下,原想稍作休憩,这一坐直到日落西山,根本再难站起,干粮早已吃完,入夜之前找不到客栈八成要死在这里。

昏昏沉沉间,只闻马蹄声急,此时早已是惊弓之鸟,试想头一遭是大师兄,第二轮换成二师兄,均无斩获,这次必然是师父亲自出马。

单腿蹦着也要跑!

一行人顷刻间围了过来,仓促中大概瞄了一遍,没一个熟脸,此次行动果然非比寻常,盛怒之下的师父杜绝了一切徇私的机会。

“我等乃洪王殿下贴身侍卫,前来接迎杜姑娘。”

我已做好目睹主角出现的准备,谁知等来这句一知半解的话儿:“洪王殿下?”

为首的那个道:“姑娘难道不知老王过世,世子已继承蜀中郡王之位么?”

我简直一无所知,可见消息滞后到何种程度。

随这群精悍的人马回到王府,洪洛果然在正厅等候,见我满面风尘似魔似幻的样子,哭笑不得地迎上几步:“好久不见,老友别来无恙乎?”

我看起来像无恙吗,不苟言笑的世子大人何时变得爱捉弄人,不仅如此,脸上神采也比当初飞扬多了,越发显得玉树临风卓尔不凡,整个人散发着一种极其滋润的光辉。当下不予理睬,拣了张看起来软乎的椅子坐了,伸个大大的懒腰,调整一个最为舒服的坐姿,好整以暇地:“冰糖雪梨怎么还不上来——”

他大笑几声,命人将茶水换掉:“没想到姑娘仍然惦记着这东西,倒比对人还长情。”

“你是因为继承王位春风得意呢,还是遇着什么天大的好事?”挖起一大勺梨子送进嘴里,果然满口清甜:“和一年前变化不是一般的大啊。”

“二者兼而有之。”

看起来颇神秘,一路上精疲力尽,暂时没有探索的兴趣:“为什么急着见我?”

“我本就欠你一个人情。”他微微一笑:“若非当日答允放琴瑟一马,她还在牢里忍受着非人的日子,而你眼下又刚好遇到麻烦,如此难得的机会当然要好好把握,我可不想早上一睁眼就惦记着世上还有一位债主,相比之下,少一位债主比多一个朋友值得庆贺。”

“那只是举手之劳…”

“却让我终身受益。”

“哦?”

“你看起来很累,沐浴梳洗,明日再叙罢。”他示意左右领我先去休息,自己先行离去了。

留一个谜底不公布,丝毫不顾人家被挑起的好奇心,太缺德了。

我发誓,我今后的小说一定不会这样写!

第44章 第 44 章 独卧文园方病渴

翌日早晨起来,吃罢可口的茶点,仍旧惦记着昨日洪骆口中的天大的好事,出客房顺着游廊走了没一会儿,远远瞧见九曲石桥的尽头坐着一人,乐声隐隐传来,衬得那人的背影好生寥寥。

走进一看,可不是洪骆,正听戏呢,那临水的小戏台上咿咿呀呀不绝于耳,看客显然已入境了,双目微合,十分神醉:“身边也没个随从,哪里是王爷的派头。”

“说实话若没个清净,这王爷我原本也不愿做的。”他缓缓睁开眼睛:“都说我做世子时不似这样贪图享乐,自从沿袭王位倒变得畏首畏尾得过且过了,然而他们如何知道,这世上许多不平事,看见了未必能管,能管未必治标治本,纵舍得一身剐,未必能留个好名声…”

看来小王爷初登王位时曾励精图治,却被现实打击成这幅模样,活像一条被腌的萝卜。

短短三个月,我错过多少精彩的情节。

“莫谈国事,莫谈国事。”指了指戏台上的青衣娘子:“既要享乐,就彻彻底底的醉生梦死,方不枉酒色狂浪之徒的本色。”

他垂下头,甚是失落:“却也做不到。”

“忧国忧民过了,现在可以说说轻松惬意的事儿了罢,除了一夜之间由世子变成了洪王,还遇着什么天大的好事?”

“对我来说,什么事值得欢喜成这个样子,你应该猜出八九分。”

“你把琴瑟弄到手了?”

他有些发窘地别过脸:“什么叫弄,这个字不好。”

原来真是出了这等妙事:“哦,对不起,那是怎么搞回家的?”

“这个搞字,也太不好。”

咬文嚼字,我不过是想要表达那个意思嘛,什么字眼岂非差不多:“是如何…喜结连理的?”

他这回粲然一笑,不住拨弄着折扇的玉柄,笑纹久久不曾散去:“并没有正式拜堂,只因父亲过世未久,蜀中习俗须三年后方可行嫁娶之礼。”

“那是自然,琴瑟也不愿你背负不孝的罪名。”安慰他几句,终究忍不住问道:“虽只有一面之缘,也看得出她和寻常女子的脾气大相径庭,呃,我的意思是她如何肯放弃自由做你的王妃?即便寻常女子也有不堪身份束缚的时候。”

他思索片刻,茫然道:“我也不知,总之她这一年变化许多。”

“你也变化许多。”

“哦?”

“还记得一年前你为了琴瑟向我求情时说过什么?站在各自的角落,一辈子遥遥相望。当时真觉得你们永无可能,谁晓得现在柳暗花明,没奢望奇迹的人却拥有了奇迹。”

终于可以对着石琰的影子说,你妹子把自己照顾得很好,早已不需要旁人操心。

你可瞑目。

原来殚心竭虑解决不了的困境,时间轻而易举就可摆平。

“琴瑟在哪里,我有话对她说。”

洪洛一笑,朝台上示意,未曾明白他的意思,忽闻那乐声停了,青衣丽人挽着水袖轻飘飘落在我们面前,那双眼睛亮如星子,衬得周身灵气逼人,即便粉妆遮盖不识得本来面目,也该识得这轻身功夫:“这唱的哪出?你们夫妇二人自娱自乐,羡煞旁人呐。”

琴瑟笑得花枝乱颤:“我捏着嗓子唱这么久,还未被你识破,早不耐烦了…”

我委实必先前迟钝不少,也许打从心底将琴瑟看做自己人,王府之中用不着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伎俩:“你的王爷好小气,来了两次,都把我闷在房里,大好风景不知请我欣赏,咱们边走边说罢。”

琴瑟与我并肩向那荷塘走去,后头的男人却不干了:“我不嫌你们罗嗦,你们倒嫌我碍事。”刚好有侍卫前来传报事体,洪洛听后脸色颇为凝重,留在原地依旧问着什么,转个弯儿就瞧不见了。

四下无人正合我意,踌躇一下还是决定告诉她:“我差点儿做了你嫂子的。”

她面露不解之色,我将原委悉数告之,听闻石琰已逝,脸上的粉彩顿时被两道泪水冲开,露出清晰的肤色,琴瑟捂着脸孔,瓮声道:“我去洗把脸,你且等我会儿。”

“不妨。”

约莫半柱香的时间,琴瑟换了身常服来了,神色已然平复,唯独双目浮肿。

看她的样子,倒担心自己的眼睛也留有哭过的痕迹:“他不让我说出真相,一来怕你自疚,二来担心你不顾一切的向金太傅寻仇,枉费他多年暗中保护你的良苦用心。”

“没有十足把握,我不会出手。”

见她语气定定的,也便将劝阻的话咽了回去:“其实有洪洛那样的男人相护左右,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原先暗中保护你的人也可撤去。”

“我说前阵子找我麻烦的人怎么凭空少了,我哥认识你,算他有福,未能与你做成夫妻,却是他没福。”神色间显然比先前热忱许多:“今后若有效劳之处,万望相告,任君驱使。”

“嘿嘿,眼下就有一件。你未来的夫君甚是缺德,谜底解开一半,却未说你是如何被他哄到手的…”

琴瑟笑而不语。

又来了,小夫妻一条心,根本没把我这恩人放在眼里呐。

“并没有特别的原因。”

“啊嗯…你们敷衍的手段可不高明。”

“说了你未必信。”她沉默半晌,悠悠地:“去年入秋时节我大病一场,加上引发旧伤,十口气剩下三两口,好在命大,渐渐缓了过来。一天半夜醒来,闲来无事,想着推开窗子吹吹夜风,谁知看见一人立在雪地里,纹丝不动,裘衣上已然落了厚厚的雪,虽是初冬时候,子夜的寒气却够人受的,他那样身份的人,竟未带一名随从,孤零零吹着北风,不时往阁楼上张望。”

“没想到他将你看的这般重。”

“四目相对,我一时百感交集,怎能不请他上楼小坐?”

坐着坐着,你来我往,慢慢的就沦陷了,所以感动是女人卸去伪装的必经之路:“若要以身相许,怕还得有特别打动你的地方。”

“海誓山盟?倒真没有。”她颇认真地想了想,缓缓道:“起初我也有过退缩之意,可又想从小到大,活了这么些年,尚有一个非亲非故的人关心体贴不计回报,我再推三阻四的不接受,就太傻太傻了吧。”

所言极是,世上靠谱的男人本就稀缺,遇见而不牢牢抓住岂非傻到家?只有未经世事的天真少女才认为前头还有大把大把的真命天子任其挑选,殊不知轻易错过也许就要面对遗憾终身的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