部队里的信件都是得经过检验才能送进来,再多做点,那还得了。

顾硕明正色道:“我爸就托你照料一二了,等过年回来我让我妈做顿饭感谢感谢你。”

赵兰香含笑地应了下来。

顾硕明可一定要像上辈子一样所向披靡、顺风顺水晋升啊,这样才不辜负了她的一番厚望。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蒋建军:压了二十万字终于舍得让我出场了。

可是,为啥没给我正脸描写,嗯?

我比顾大帅气,比贺二英俊,为什么不给我?

一件衬衫都比我的脸描写多:)

平生君:摊手

反派是不能写de那么帅的

太帅的反派容易翻车

第067章

N市,河子屯。

贺松柏扛着锄头到山上干活, 鹤山上的水田已经开好, 绿肥也沤黑了土地。趁着十月种上冬小麦, 明年四月收割完后正好可以无缝接种水稻。

他干完活后喘着粗气, 蹲下来吃野菜窝窝头。

很快一个男人走到了他的面前,同他打招呼:“顾老师住在你家的这段时间, 亏得你们的帮衬了。”

贺松柏抬起头, 是一个长相斯文的男人在同他说话, 面皮白净,语气很随和。

男人穿着粗布衣裳,手掌布满污渍, 也是一副刚干完粗活的样子。但贺松柏认得他,他便是鹤山的吴工。

贺松柏继续嚼着窝窝头,又硬又糙, 划着喉咙带起一阵干涩。他不咸不淡地喝了半壶的水, 湿润嘴巴。

吴工继续说:“青禾县的工程得赶一赶了,否则入了冬就不好干了, 我想让顾老师接回这个工程……”

贺松柏喝着水的动作微微停滞了片刻。

他哑着嗓子, 咳嗽了一声:“俺这种没文化的, 你跟俺说了也没啥用, 哎——”

他飚出了俺字, 操着一口浓重的乡音同吴庸说。

贺松柏平时干活也不多与人交谈,在别人的印象里沉默又孤僻,此刻他爱咋说话便咋说话, 故意装粗鄙也没有人会觉得奇怪。他不愿意跟顾工的学生多交谈,杀猪场的苦活耗费了他很多精力,他猫在树底下吃饭也是想不受打扰地休息一会。

吴庸温和地继续道:“你帮我同顾老师传达一下意见,劝劝他回来接这个工程。”

“顾老师心里大约是还记着我的气,如果是身边人的话,他会听一听。”

贺松柏不咸不淡地应了下来。

吴庸继续说:“我听说你家的阿婆以前留过洋?”

他坐到了贺松柏的身旁,仿佛同朋友闲聊一般。

贺松柏的困顿不翼而飞,他危险地眯起了漆黑的眼,沉默又阴沉的目划过一道光,看起来像是发怒了一般,孤僻又冷漠。

吴庸好似是听说贺松柏是河子屯出了名的二流子,他停顿了片刻,语气诚恳地问:“我冒犯到你了吗?”

“其实我没有恶意的。”

“我自己也是出身知识分子家庭,父亲有海外的经历,至今还被下放到西北林场做劳动……”

贺松柏嚼着窝窝头的动作停了下来,“俺不懂你说什么,吃饱了,该干活了。”

他吞完了手里的干粮,撂下了吴庸,扛着锄头到地里干活。

傍晚贺松柏扛着锄头回家,路过牛棚的时候停了下来,随口跟顾工提了句:

“你的学生让你回去看工程。”

顾工哎了一声,提不起劲地又躺回稻草堆里。

胡先知说:“吴师弟对老师已经是尽力了,他在努力地给你恢复名誉。”

“老师要能接回了工程,也不用干这种又脏又累的苦活了。指不定还能……将功折罪。”

顾工原本尚且算好的心情,被“将功折罪”这个词浇灭了。

他冷冷地哼了一声:“清者自清。”

胡先知又说:“顾老师该不会到现在还怀疑吴师弟吧?您不要被孙翔故意留下的那句话迷了眼,故意跟自个儿过不去。”

顾工没说话,闭目养神,兀自掰着手指算着赵兰香几时回来。

……

赵兰香坐了一天一夜的车,提着沉甸甸的箱子风尘仆仆地回到了N市。

原本去的时候提的是半满的箱子,回来的时候箱子被冯莲塞得满满的,都快扛不动了。

贺松柏一口气干完了全天的活,快活地踩着单车去火车站接对象。他双脚蹬着凤凰车,足足蹬了十几里的山路,又辗转坐了汽车,他搭的是末班车,来到火车站的时候已经夜色浓稠,街上人烟稀少。

他一眼就看到了在候车厅里抱着行李快要睡着的对象,心尖直颤地走到了她的面前。

“你回来了。”

他垂头盯着那乌黑的发旋,闷声说。

赵兰香原本困得快要点到木箱的下巴,突然停了下来。

她高兴地抬起头,见到了同样风尘仆仆的男人。他麦色的面庞沾了灰尘,脏兮兮的,唯独那双漆黑的目,却依旧精神奕奕,仿佛溢满了光似的。

贺松柏把她的箱子扛起来,背在身上。

他说:“饿了吧?”

赵兰香点点头,摸了摸肚子。

贺松柏从兜里掏出了热乎乎的玉米棒,这是他刚下车的时候从一户人家那花了五分钱讨来的。

赵兰香接过了男人手中的食物,甜甜地啃起了清脆的玉米。

贺松柏双手扛着木箱,沉默地跟在对象的身后,他漆黑的目直勾勾地盯着对象窈窕的身影,发起了怔。

直到走出了火车站,他才吭声:“我没把单车骑过来……”

从乡下骑单车穿过漫长的山路到市里,那简直是得骑到半夜都赶不过来。而且她身子骨娇气,禁受不住那么长时间的颠簸。

然而现在……末班车已经走了。

赵兰香抿着唇,盯着男人窘迫又尴尬的脸,默默地从兜里掏出了一张介绍信。

“去旅馆暂时住一晚,原本我也没想过半夜赶路回去的。”

贺松柏点了点头,扛着行李跟着她穿过市里繁华的街道,来到国营旅店。

赵兰香掏出了介绍信,付了钱,旅馆的前台狐疑地看了跟前的一男一女,赵兰香解释说:“他是我哥。”

这年头的男女关系管得还是比较严的,但客人这样自然又理直气壮的模样,很难让前台想歪什么。大概是好看的人长得都有几分的相似,前台心里默认了这两人的兄妹关系。

贺松柏沉默给她搬了行李放到房间里。他满头大汗地走到了水龙头下,洗了把脸,浑身湿漉漉地走出了房间,坐在椅子上胡乱地擦着脸上的水渍。

他咳嗽了一声,说:“我去外面随便混一个晚上,明早来接你。”

赵兰香穿着一双黑皮鞋,踩在老旧的水泥地板上发出嘚嘚的声音。她一步一步地走向了贺松柏,粉嫩若樱的唇抿了抿,往上微微扬了几分,略带笑的弧度。

她显然对贺松柏的这个说法很不满意。

“去外面混,怎么个混法。睡地板吗?”

“这里有现成的床给你睡,为什么要出去外面混?”

赵兰香双手撑起,撑在他坐在的木椅的两边,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害羞的面庞,以及结实又健硕的身体……

第068章

她的话音刚落,男人的耳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蹭蹭地涨红了起来, 呼吸沉得简直无法遏制。

他喘了浑浊的气, “别、别乱说。”

不去外面, 难道要、要留下来跟她一起?

贺松柏看着房间里唯一一张床, 勉强可以算是双人的床,喉结干涩地滚了又滚。

赵兰香翻了个身, 蹲下来打开木箱, 淡淡地道:“如果你放心留我一个女孩子在旅馆的话。”

“万一晚上有坏人怎么办?”

贺松柏这么一听, 眉头都打起结来了。

所谓穷山恶水出刁民,这边又穷又落后,常有拐卖人口的人贩子出没。人贩子不仅拐小孩, 连女人也拐。河子屯是没有买媳妇的事,但贺松柏知道往里边更深的山沟沟里,出不起彩礼的穷汉就是从人贩子手里买媳妇的。

他对象长得如花似玉的, 还手无缚鸡之力……

但他觉得, 如果他留下来,他也不比坏人好多少。

贺松柏头疼地呻.吟了一声。

赵兰香说:“你不知道我有多害怕, 坐火车的时候都不敢睡觉。好不容易回来了, 你还这样故意疏远我。”

“好, 你要走就走吧……我先洗个澡, 你帮我在外头看看。”

她找了一身干净的衣服, 迈入了洗澡间。

此刻他在外头守着只能听见沙沙的淋水声,明亮的光线注入粉刷得雪白的墙,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柠檬清晰淡雅的香, 属于女人暖甜的味道从洗澡间传出来。

封闭的空间,开始跟蒸笼一样令人发热。

贺松柏站在墙边,他漆黑的目直盯着门口,控制住自己的心猿意马,思维开始发散,这种简易的木门他一脚就能够踹开。

他的面色越来越古怪。

直到赵兰香洗完澡出来,她用毛巾擦了擦头发,呼唤着男人给她铺床。

“提了这口几十斤的箱子一天了,我的胳膊都酸了。”

贺松柏只好去铺床。

他细心地捋平了被单,又黑又粗糙的手搁在洁白的被子上难看极了。这是一双属于农民的手,终日与锄头、泥巴为伍,布满厚厚的茧子。

他铺好床,赵兰香立马就钻进了被窝,拿脚踢了踢他:“你也去洗个澡?”

“住宿费交都交了,多洗洗挣回本。”

贺松柏被她那只白嫩的脚丫踢得胸口一漾,心窝子都酥了。

“好。”

她是最爱干净的人,他浑身的汗臭味怕是熏得她受不住了吧。

赵兰香拿出了自己藏在箱子底的一套崭新的男人穿的长衫,递到他手里让他带进去换洗。

贺松柏盯着这套灰色的长袖,呼吸粗重得简直无法遏制。对象的箱子里竟然还随身带着他的衣服,可见今夜之行早有预谋。

这个热烈又大胆的婆娘,可真是要生生折磨死他。

赵兰香见他盯着衣服发愣,不由地恼羞成怒,把他推进了洗澡间。

三块钱一夜的旅馆,高级得是贺松柏无法想象的,他不懂得用头顶的花洒,刚刚是就着水龙头洗的脸。赵兰香教他怎么拧开花洒,淋淋的水帘冷不丁地从脑袋浇下来,贺松柏用手抹了一把脸上的凉水。

赵兰香笑吟吟地放了衣服走出了洗澡间,钻入了软软的被窝里。

她左等右等,等了许久男人才从里面走出来,裸露在外面的皮肤都搓红了。

“你还走吗?”

她弯弯的眼眸宛如一泓清泉,眸中仿佛泻出碎汞般的微光,落在蜷翘浓密的睫毛,盈盈闪动。

贺松柏闷闷地嗯了一声,“我打地铺,守着你。”

说着他把取出房间里备用的草席铺到了地上,整个人平躺了下来,他把自己换下来的脏衣服洗干净了,晾在风扇下,等着吹干了用来盖身体。

赵兰香见了只抿嘴笑笑。

这男人,真是纯洁又傻气。

要是换成别的男人,这回估计就该意乱情迷地动手动脚了,哪里还把持得住。赵兰香是又气又好笑,但却也窝心地熨帖。

她当然也没想干啥,虽然也特别怀念跟老男人的鱼水之欢,觊觎他年轻健壮的躯体,但她早就被他近乎完美的自控虐得禁欲起来了。

但赵兰香当然不肯就这样放过他,此刻她的脑子清醒得不得了,她趴到了床沿,撑着一双粉白的藕臂,依偎在枕头垂头看他。

“这几天过得好吗?”

贺松柏脑袋靠着冰凉的地板,闷闷地道:“很好。”

不缺吃也不缺穿,这样的日子跟从前相比起来是好得不能再好了。

但是每天都想她,脑子想,身体也想。一走几天,她的屋子空荡荡的,想她想得不得了。

她的存在感多强啊,饿的时候吃着饭能想起她、穿衣服的时候看见她缝补的口子也想她、去杀猪场时别人偶尔提起她一嘴,还是想起她。

这婆娘真是够折磨人啊。

如果她从此一走了之再也不回来,能把他的心也一并带走了!

好在她又回来了,按时回来了,此刻正洗得香喷喷地拖着两条雪白的胳膊晃在他眼前。

贺松柏双目漆黑暗沉,浓稠得仿佛被打翻的墨汁。

他眼睛一瞬不转地仰头看着床边的女人,她宽松的衬衣口解开了两颗扣子,露出一抹白皙的丰腴。

他的脑子发热、鼻子发痒。他面上保持着面无表情、一副快要入睡的模样,胸腔急促的跳动却泄露了他的心虚,但男人的劣根性令他无法移开目光。

嗯,他就看看。

他又不动手动脚。

“柏哥儿,你饿吗?”女人突然问,声音清脆又柔糯。

贺松柏浑身僵硬得不敢动,他喉结滚动吞了吞口水,艰难地训斥:“好好睡觉,别想那么多。”

这种时候问一个男人饿不饿?

他浑身的血都不受控制地往下冲了,鼻翼扩张了几分,呼吸浑浊得不成样,但他屏住了呼吸,轻易不泄露自己的狼狈。他一把揪过被吹得半干的衣裳,盖住自己。

赵兰香却从床上走下来,蹲下寻摸着箱子,从里边找出了一包月饼。

“柏哥儿你喜欢吃什么口味?”

话虽然这么说,她却找出了莲蓉黄馅的月饼,她知道老男人最喜欢这种大众口味,配着清茶喝,解甜腻,月饼甜糯又香浓。

她掏出碎茶叶,问了旅馆要了一壶开水。

大半夜的她盘腿坐在椅子上,泡了一壶茶水递给他喝。烤得焦黄的月饼被她用刀切开了,露出里面玉白的馅,中间点缀着橙黄的蛋芯。

贺松柏因误会而陡然地臊红了脸,他吸了口气冷静了下来。

他也感到了腹中传来的饥饿,下午出发前匆匆吃的那顿饭根本不顶饱,此刻闻着香味他很快起了身,拾了一块莲蓉饼来吃。

月饼散发着独属于莲子清甜的香,软糯而甜,绵软的莲蓉入口即化,微微涩的清茶入口,拌着莲蓉的甜蜜,混合而成了一种甜涩而甘的滋味,幽香绵长、苦尽甘来。

赵兰香说:“中秋吃月饼了吗?”

贺松柏摇摇头,锋利深邃的眉眼舒展,年轻的面庞露出一分极淡的笑,顿时焕发起灼人眼的风采。

“不过现在吃了,很好吃。”

“那你要多尝尝。”女人颊边缀着浅浅的梨涡,脆脆地出声。

这是贺松柏人生之中第一次尝月饼的滋味,他小口地含着,看着对象期待又欢喜的目光,眉角染上了笑意。

“好吃。”

真的很好吃。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