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秀珍的话还没说完,李三虎却快了一步,打了伞走到雨里,转头对她道:“马同志好好照顾柳同志吧,她可能有些烧糊涂了。”

要不是烧糊涂了,怎么可能跟他说出这番话来呢?

马秀珍就看着李三虎步伐矫健的离开,他甚至头也没回,走的半点不拖泥带水。

但是要知道…就在前两天,他还跟着生产队的一帮光棍们,躲在牛棚后面偷看过柳依依呢!可柳依依一点儿不喜欢他们偷看他,因为有他们在,她只能摆出一副卖力干活的样子,因此回宿舍之后,还找她吐槽了好几次。

柳依依完全没有弄明白为什么李三虎一下子对自己这么冷淡…他明明前两天还躲在牛棚外看过自己?瞧见自己做的累了,偷偷的帮她铲走了很多的牛粪。他是这样的喜欢自己…关心自己…听到自己的表白,怎么会这样头也不回的走了呢?

她的心一下子像是沉到了冰窟窿里一样冷,甚至对刚才自己的那一番表白感到羞愧!

“李三哥走了。”马秀珍端了姜汤进房,看见柳依依一副期期艾艾的表情,也觉得很是莫名。

柳依依接过她递过去的姜汤喝了一口,脸上面无表情,忽然抬起头看着马秀珍道:“秀珍姐,你觉得李三哥喜欢我吗?”

全生产队的人都知道李三虎喜欢柳依依,这还用问吗?但马秀珍就是不想回答她这个问题,以前她觉得柳依依作为资本家的女儿,性格柔弱、身子娇惯似乎也没有什么问题,但现在她发现自己对她的耐心越来越少了。

“这个问题你应该亲自去问他。”马秀珍冷冷的回答了她一句,却看见柳依依那双眼睛又水汪汪了起来,仿佛受到了莫大的委屈。

六月初的天气正是蚊虫作梗的时候,赵家这破破烂烂的蚊帐压根抵挡不住蚊虫的袭击。

赵国栋被嗡嗡嗡的声音弄的没有一点睡意,他双手枕着后脑勺,微眯着眸子,在这一片嗡嗡声中,仿佛看见了李玉凤白里透红的脸颊。她那张脸太嫩了,要是给蚊子咬上一口,那可真叫破相了。

赵国栋想得都没了睡意,忍不住翻身看了一眼他放在枕头边上的小糖包。他这一辈子都没吃过这么多的糖,就看一眼,都觉得嘴里像是舔了蜜糖一样的。

赵国栋想了想,从里面拿出一颗糖来,剥开了糖纸舔了舔,甜甜的滋味从舌尖上弥漫开,一下子布满了整个口腔。

怪不得李玉凤说,这世上会有人不喜欢吃糖吗?这还真的大概没有。

赵国栋没有多想,剥了糖纸,把一整块的糖都塞到了嘴里,享受起这难得的甜蜜滋味。可惜他给她的蝉蜕,熬出来的药却是苦的…赵国栋想到这里,忽然从床上坐了起来。她给自己那么多糖,那她喝药的时候苦了,可怎么办呢?

第26章

李玉凤一早是被吵醒的, 她揉了揉眼睛从床上起来,就看见陈招娣拿着一个小手帕包袱走进来。

她定睛一看,这不就是昨天她让陈阿呆送给赵国栋的那块帕子吗?她才第一次做这种私相授受的事情, 难道就被人给举报揭发了?

李玉凤顿时从床上坐起来,吓的睡意全无。

“玉凤, 这是你的帕子吗?你怎么把这一包糖挂门口晾衣杆上了?”

陈招娣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一早起来王爱华就看见了晾衣杆上挂着这东西, 全家人就她这个小姑子床头柜上有个糖罐子,这帕子一看也就是李玉凤的。

她虽然对一家人这样宠溺小姑子有些不满, 但也不敢把这些东西私藏了去, 乖乖的交给了陈招娣。

所以,陈招娣就带着这东西来找李玉凤了。

李玉凤还是一脸懵, 但看陈招娣的脸上并没有怒意,也稍微醒了醒神, 开口道:“这是我的, 我昨儿放军包里带公社吃了, 难倒不小心弄掉了?”

她平常可不是一个爱说谎的孩子, 但这一回也不得不说起谎话, 这让她心里还有些忐忑。

“大概是你掉了,谁捡到挂外头晾衣杆上了。”陈招娣并没有多想,李玉凤平常就有些丢三落四的,这也不算啥, 就是这么一大包糖, 要是掉在外头路上, 被孩子们捡到了,那可真是要让人高兴坏了,“你以后可少丢三落四的了,这么大一个人了…我昨天给你的肉票还在吗?”

“在呢!”李玉凤从床上爬起来,接过陈招娣递过来的东西,把昨天放在抽屉里的肉票递给她道:“妈,你看,我都收着呢!”

“没丢就行,你可收好了。”陈招娣见东西好好的收着,就出门去了,才走到门口,转头对李玉凤道:“我用骨头汤给你下了面条,起来吃吧!”

李玉凤点了点头,她坐下来拿了一把梳子梳头,就看见桌上放着的这包糖。

看上去动都没动过,原样子过去,原样子送回来了?

…他是不是傻啊?这么一点点的东西还要还回来?李玉凤气的肚子都疼了起来!

可等她感觉到这种疼痛有些不寻常的时候,下身已经开始哗啦啦的了。

李玉凤面如菜色的坐到了灶房里,精神有些萎靡。李家的三个男人已经出门了,李三虎一早开着拖拉机,去隔壁生产队拉脱粒机回来。前两年脱粒还要靠人力,现在有了机器,做起来就快了很多,但机器不多,需要各个生产队轮流,今天才轮上他们生产队。

麦子收割之后,要马上脱粒脱壳,再运到公社的粮食收购站,等到了月底,生产队就可以发上半年的分红了。

陈招娣看见李玉凤无精打采的,算算她的经期,估摸着就没错了,“你今天就呆家歇着吧,一会儿脱粒机拉回来了,晒谷场那边可忙活了,你去了也帮不上忙,还弄得一身灰。”

李玉凤虽然没见过农村脱粒,但小时候看过电视,也知道集体劳作的时候,那些麦秆的灰尘纷纷扬扬的,仓库那边今天肯定是重灾区。

她吃着熬得香浓醇厚的大骨汤面,心里却有些不是滋味,明明那赵铁蛋都已经给她抓蝉蜕了,这么说他心里也应该有她才是啊?怎么连她几颗糖都不肯收呢?他这是铁了心要和自己划清界限吗?还是觉得自己是情圣,宁可天下人负他,他不可负天下人?

想到这里李玉凤就觉得憋屈,脸上表情也带着几分委屈了。

赵国栋起了个大早,感觉浑身又有使不完的劲儿。今天生产队开始给麦子脱粒,大多数人都要去晒谷场集合,但他还有别的事情要做。

集体上晒透的油菜籽已经运去了油坊,给麦子腾出仓库来。接下去的半个月时间,他要在油坊跟着老把式陈永发榨菜籽油。这种传统的榨油方式是个体力活,正需要他们这样身强力壮的年轻人。

赵国栋去年头一次跟着陈永发榨油,就得到了他的真传。生产队对榨油的社员除了计算每天的工分之外,还额外提供一顿饭食。因为做的是体力活,所以油水比较多,因此有的年轻人虽然觉得辛苦,但为了改善伙食,多半还是想争取一下这一份活计的。

但李国基是一个很懂合理分配任务的人,榨油这样的事情,那些城里来的知青肯定是做不了的,几十斤重的木槌他们连拎都拎不动,更别说用它来锤烂菜籽,榨出菜油。

所以…尽管油坊的伙食很好,那些知青也只能看着。

天气越来越热,赵国栋套上了一件洗得发黄的汗衫背心,往油坊那边去。

油坊在陈家宅后山的山脚下,过去正好要经过李玉凤家门口的小路。他昨天半夜忽然想起那些糖的事情,觉得自己不能分了李玉凤的口粮,因此大半夜偷偷的往李家跑了一趟,把那一包糖挂在了他们家的晾衣杆上。如今一早又过来,便有一种说不出的熟悉感。

虽然糖是吃不到了,但心里却甜滋滋的,比自己吃了糖还高兴。

他慢慢的走过去,心里还想着会不会在门口遇见她?这个时间她应该已经起床了,虽然李玉凤在生产队的懒散是人人知道的,但也不至于睡到太阳都晒屁股了还不起来?

心情就像今天的天气一样阳光明媚,无数次走过的泥泞的小路,好像也因为路边的野草变得生动。

李玉凤没预料今天会遇到赵国栋的,大姨妈一下子让她变成了一条咸鱼,她在床上躺了一会儿,陈招娣和王爱华都要去晒谷场帮忙,所以临走时候让她把洗好的衣服晾一下。

这个时代人还流行穿厚重的棉布衣裳,拧干了之后硬邦邦的跟棍子一样。李玉凤把衣服一件件翻开甩平晾晒在晾衣杆上,透过衣物间的缝隙,看见赵国栋正往这边走过来。

嗯?他看上去竟然心情很好的样子?

难道是因为和自己划清了界限,就让他忍不住喜形于色了?

眼看着那人越来越近了,李玉凤放下衣服,往自家堂屋的门后面一闪。

赵国栋并没有看见李玉凤,衣服挡住了她的身影,等他走近的时候,那人又故意躲了起来,就更看不见了。

心里莫名有一些失落,他还挺想看看她的,也不知道她今天梳了什么头?她编着麻花辫的样子特好看,虽然扎马尾辫也好看,可那头发打在人脸上的滋味…

门口没有她的身影,赵国栋不敢驻足停留,只是忍不住偷偷扫了几眼,然后低下头,有些丧气的继续往前走。

躲在堂屋里的李玉凤没看见赵国栋的表情,只是从门缝中看见他没有停留的脚步,心中的怒火便蹭蹭就往上冒,一步跨出了门槛,从堂屋里冲了出来道:“赵铁蛋,你给我站住!”

她一句话说出口,自己脸上都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她明明知道他的大名的,还故意喊他铁蛋…

赵国栋却是一时懵住了,转过头的时候才看见李玉凤已经站在了她家门前那一小片水泥地上。

生产队每户人家都有自留地,也会收割一些小麦稻谷,都在自家的门口晾晒。但大多数人家是建不起水泥地的,李家的这一小片水泥地,还是整个生产队独一份呢。

他抬头看着李玉凤,见她看上去似乎有些憔悴,好像没有昨天看上去水水嫩嫩的样子,但脸上的怒气却一点也不少。

赵国栋停下了脚步,心里有些发怵,好端端的,她怎么又生起气来了呢?

“你…有什么事吗?”见李玉凤不说话,就这样大眼瞪小眼的也尴尬,赵国栋索性坦坦荡荡的先开口了。

“你说我有什么事呢?”李玉凤看着他那憨厚老实的样子,心里就纳闷了,就他这个样子,将来是怎么成的首富?

“…”

赵国栋的眉心拧得更紧了,完全不知道李玉凤到底在发什么火,可看他那样子,简直就是要吃人一样,她的脾气怎么就那么大呢?

他还想好心好意的再问一句,没想到李玉凤一个转身就跑进了屋里,眨眼间就看见她拿着昨晚他送回来的那包糖走到了自己跟前,伸到他的面前问道:“这东西,是不是你昨晚送回来的?”

“是…”赵国栋还以为是为了什么呢?原来就为了这个,他还没来得及解释一句自己为什么送糖回来,没想到李玉凤一扬手,这手帕里的糖哗啦一下往他脸上砸了过去,噼里啪啦的掉在脚下的水泥地上。

“不想吃就扔了,干嘛还要送回来?我李玉凤像是那样上赶着的人吗?”李玉凤心里一委屈,眼泪就忍不住落了下来,她伸手在自己脸颊上抹了一把,扭着头嘀咕道:“我才不稀罕你呢…”

赵国栋这下是真懵了…李玉凤伤心的模样让他看得揪心,他呆滞的站在她跟前,扫了一眼被她撒了满地的无辜的糖,想了想蹲下来,一颗颗的捡起来。

“不准捡!”

李玉凤正在气头上,看见赵国栋捡糖,想也不想就一脚踢过去,可她的脚还没放下去,却被一只强有力的手给捉住了脚踝。

那人抬起头,漆黑的眸中没有怒意,却仿佛燃烧着一股熊熊的火焰,他拧眉看着她,忍了半晌道:“脾气这么臭,你要还是我对象,信不信我教训你?”

第27章

赵国栋生得高大, 脸上轮廓分明,高挺的鼻子还带着几分鹰勾,所以他这一抬头之间, 便多出了几分冷峻和血性,这让李玉凤顿时有些后怕。

可他的手掌就像是一幅钢铁钳子一样, 牢牢的钳住了自己的脚踝,让她动都不能动。李玉凤顿时面颊涨的通红, 咬着唇瓣道:“那你想怎样教训我?”

这话却又让赵国栋尴尬了起来,他刚才就是一时嘴快, 他哪能真的教训李玉凤呢?谁不知道她是李家的娇娇女, 他要敢教训她,她上头四个哥哥可不得把他头打破了。

刚才的血性顿时收敛了起来, 但赵国栋的脸色还是不好看,他想松开李玉凤的脚踝, 可那握着她脚踝的粗糙掌心却像是被她那白皙的皮肉给黏住了一样, 让他微微有些失神。

没牵过小手, 现在…也算摸到小脚了…

李玉凤有些急躁的晃了晃脚脖子, 想从他的魔爪中挣脱出来, 但另一条受伤的腿却不足以支撑她整个身体。她甚至还来不及喊,身子就已经往水泥地上倒了下去。

这水泥地可不比泥地,摔下去还能打个坑出来,这样硬邦邦的水泥地, 要是没个支撑摔下去, 可不得摔破了皮, 闹不好还要伤筋动骨的。

赵国栋连想都没想,急忙松开了李玉凤的脚踝,身子往她摔倒的地方垫了过去。

“啊…”

“唔…”

一个是惊呼的尖叫,另一个则是被压到的闷哼,李玉凤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已经撞进了一个厚实的怀抱中。

说是迟那是快,赵国栋也顺利的搂住了李玉凤,没上她顺势滚到地上去。

十七八岁少女的腰,那是要多软有多软的,他半截的膀子就搂了过来,压在胸口也不觉得有分量。尤其是她胸口的那两团柔软,和自己胸膛上的紧实僵硬形成鲜明的对比,让他在瞬间脸颊充血。

唯有刚才那些被她扔在地上的糖果,硌得他后背有些疼。

李玉凤惊魂未定,抬起头来看了赵国栋一眼,见他黝黑的眉毛的皱了起来,额头上还溢出了细密的汗珠。

男人胸膛厚实紧绷,充满了力量,搂着自己的臂膀也坚强有力。李玉凤脸颊顿时泛起一片酡红,索性头也不抬,伸手趴住他的肩膀,把头靠在他胸口。

这样的姿势让赵国栋浑身血液沸腾,连疼痛都抑制不住下身的反应。

可他那个地方还抵着李玉凤的腰呢!

李玉凤也感觉到了身下人的异样,胸口的起伏明显就变大了,她就着他身上洗得发黄的汗衫擦了擦脸颊上的泪,手掌抚摸着他臂膀上结实偾起的肌肉,就是不起来。

“被…被人看见…”赵国栋口干舌燥,说话的声音都沙哑了几分,脸上的表情看上去既窘迫又羞愧。

“我不怕。”李玉凤抬头看着他,男人二十岁出头,下颌已经长出了胡渣来,麦色的皮肤下隐隐能看见一片青黑。她眯着眸子,欣赏着他唇瓣的弧度,再到他深邃的眸子和浓密的眉毛。

“你为什么要把糖还给我?”想到这个就觉得生气,至于吗?就几颗糖果,还巴巴的送回来,大半夜的出来,怎么没被狗咬呢?

“我…我…”赵国栋被她压得实在难受了,脸颊充血,耳垂都涨得通红的,李玉凤却动也不动,还紧紧扒在他身上。

“你说不说?”李玉凤见他还这样别扭,在他身上扭了扭,谁知道却正巧碰上了此时他身上最脆弱的地方。

赵国栋脸色突变,扣着她的腰想要把她拉开,可李玉凤就是扒紧了不动,他感觉到她那修长的大腿在他身上摩擦了一下,身体忽然往上冒了冒,她那亮晶晶的黑眸就这样和他对视上了。

“我告诉你,我现在生气了,你要想办法把我哄高兴了,我就起来,不然咱就这样飙着。”她的眉眼似笑非笑,带着几分娇憨看着他,神色还有些小傲娇…

“我…我怕你吃药苦…”他是真的怕她吃药苦才把糖还回来的!这种糖像他们赵家这种人家,一年到头也吃不到的,她给他那么多,自己岂不就没的吃了?

“你…”李玉凤简直是要被他这理由给气笑了,亏她生了一早上的闷气…原来就是为了这个?

“傻蛋…”她气得都知道要说什么好,伸手想戳戳他那一根筋的脑门,又觉得有些不好意思,索性低下头道:“我不管,我现在生气了,你得把我哄高兴了!”

“啥?”

他都实话实说了,她怎么还这样蛮不讲理呢?这脾气将来谁消受得起?赵国栋简直替她担心,可他现在也犯上难了,要怎样把这小姑奶奶给哄开心了呢?

“你…你想咋样啊?”就他这被压得死死的样子,他还真不好意思对李玉凤动粗了。

“亲我!”

田里的农忙结束后,晒谷场上的农忙就开始了。

李家爷俩一早就把几台脱粒机都运了回来,社员们各自分工,要尽快把所有的麦子脱粒,大队的脱粒机是共有的,别的生产队还等着用呢。女同志负责脱粒,男同志负责运输、扬尘、撞袋。

这种集体作业,除了李国基事先安排好了有别的活计的社员,其他人不管男女老少,都是要一起上场的。

昨晚才有些发热的柳依依很想请假,可之前大家拼命收割的时候,她是得到了李国基的优待的,只负责生产队的牛棚而已。现在牛被拉犁的赶下田做活去了,她要是还躲着,就有些不像话了。

况且昨晚李三虎死活不肯进她的宿舍坐坐,她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按她以前对李三虎的观察,不像是不喜欢自己的样子,多半还是因为忽然间听她说了那么一席话,大概是太震惊了。

毕竟…她以前对李三虎的态度,总是透着几分坦然的不冷不热。

晒谷场上灰尘扑面,脱粒机的噪声让人耳膜发胀,女同志不光带着头巾和草帽,还用围巾包住了脸,只露出一双眼珠子。

柳依依捂着嘴巴,在忙碌的人群中寻找李三虎的身影,忽然看见那人光着膀子,将一代代麦子扛到肩膀上,送往停在一旁的拖拉机上。

男人挥汗如雨,脸上满是尘土,胸口汗水流过的地方被冲出一道道灰黑色汗沟,浑身上下冒着热气。柳依依还没走过去,就被他这样子吓了一跳。从内心的审美上来讲,她对这样的农村汉子是拒绝的。

但李三虎在整个卫星大队和红旗公社,却还是一个香饽饽,不为别的,就因为他是陈招娣的儿子。陈招娣这一辈子生了四个儿子一个女儿,已经够让人羡慕的了,但最让人羡慕的,还是她年轻时候含辛茹苦带大的一对弟妹,如今都成才了。

陈招娣的弟弟参加了援越战争,立下了军功,听说在省城娶了一个将军的女儿;陈招娣的小妹在县城中学当老师,嫁得是他们学校的副校长,家里条件也非常好。

要不然凭李国基的能耐,也不可能给他大儿媳找到一个供销社营业员的工作。

柳依依咬了咬唇瓣,穿过人群,走到李三虎的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