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看什么?”顺着左城的视线,眼眸分不清是恍然还是茫然,“是江小姐呢。”

车窗外的女人一身狼狈,同样的魂不守舍。关盺收了视线,转眸望向左城,正巧撞上左城回转的凉眸,微颤,眸光里有一种关盺看不懂的东西。

心,突然抽疼了一下,她莫名的心疼,对这个男人,为这不知缘由的眼神。

雨,似乎越小越的,车外雨声风声喧嚣,关盺看了看窗外:“雨好像越下越大了,都淋湿了,这个地段也打不到车,我们载她一程吧。”转眸,看着左城的侧脸。

聪明的女人会试探的不动声色。

“不用。”冷冷的两个字,带了不由分说。

说完,挂了档,车加速急行。

回答太快了,车速太急了,有种欲盖弥彰的感觉,关盺希望是错觉。

车窗的风雨狂狷,关盺声音却云淡风轻:“记得吧,落到记者手里的那张工作证,也是你选择我的原因,左城,那你一定知道,那是江夏初落下的。”

左城这个男人,关盺从来不敢低估,他的眼里容不下一点偏差与隐瞒,而且他有这样的能力。

关盺以前不问,现在却也没有办法视而不见了。

“我知道。又如何?”左城反问,语气霸道地无力的程度,这个男人即便不可一世的时候也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贵气与理所当然。

“那你也一定知道,爱未果的主题曲出自她的手了。”

“知道。”

心,像被提起,又放下,害怕又急切地想寻一个着落点,那个着落点只有左城可以给。

第一次,这个男人这么开诚布公的坦然,坦然得让人怀疑,关盺似笑非笑:“我以为,你至少应该和我说明一下。”眸子带了执拗,鬼斧神差便这么问了,“在这些巧合之前,你们认识吗?”

作者公告 第六十九章:他要她的一辈子

第一次,这个男人这么开诚布公的坦然,坦然得让人怀疑,关盺似笑非笑:“我以为,你至少应该和我说明一下。”眸子带了执拗,鬼斧神差便这么问了,“在这些巧合之前,你们认识吗?”

这本来就是个不明不白游戏,本着各有所图的目的开始,她却突然不想不明不白了,这个男人,她贪心,想知道更多,甚至……想得到更多,心总是先于理智,自欺欺人已经举步维艰了。

视线相触,左城眸光自始至终的毫无温度:“你想知道些什么。”

她轻笑,眸中却毫无笑意:“我只是好奇,为何她和我们总是这么有缘,似乎存在了太多太多巧合。”

有时候巧合太多了,就不像巧合了。

哧——车骤然停下。

左城毫无征兆地回头,一双泼墨的眸子似乎沾染了窗外风雨的阴沉:“我不喜欢被人揣测,你也不例外。不需要试探,我可以告诉你,江夏初的所有我比你清楚,不止是她,我视线里出现过的人都是如此,没有一个不是透明的,这是我的生存法则。”

左城开诚布公,攻人先攻心,他心沉如海,玩弄、蛊惑人心那是左城擅长的领域。

他眸光冷彻,她第一次这样毫无闪躲地看着他的眼,美得惊心动魄,美得蛊惑人心。

她便这样被蛊惑了,忘乎所有,怔怔地问:“包括我。”

“包括你。”

她笑,眼里有种云破日出的豁然:“你是在解释吗?”

左城毫无表情地纠正:“是警告。”

真是个奇怪的男人,他的规则,他的世界都是她所不熟悉的,若不是她自己太疑神疑鬼了,就是这个男人太小心翼翼了。

“我只是好奇。”关盺不知为何自己要心虚,心里那些怀疑因为这个男人几句话烟消云散了,心里暗骂自己越发没原则,没出息了。

“不要好奇,不要揣测,这是我给你的忠告。”那张美得叫人移不开眼的脸,偏生要这么冷漠。

关盺抿抿唇,语气怨尤,竟有几分小女儿姿态,“你叫我不要揣测,却从来不回答,不解释。”戏谑似的抱怨,“真像霸王条款。”

左城不可置否。

在这男人那里,就是霸王条款,只有他给人拒绝的余地。

但是……这个世上能拒绝左城的女人少之又少。

心里的疙瘩光是看着左城这双引人沉沦的眸子就溃不成军了,心血来潮地问:“既然如此,那你查到的我是什么样的?”

要女人不好奇,还不如要男人不骗女人来得容易,一贯高姿态,高素养,高气度的关盺,对左城可是好奇的很。

左城沉吟片刻,启唇吐出冷冰冰的几个字:“精于揣测,心细多疑,擅伪装。”

十一个字,将关盺剖析地透彻,像被撕破了所有外衣,关盺有种无处遁寻的感觉。

关盺失笑:“很精准。”在左城面前否认与隐瞒都是一种愚蠢。

这样一个男人,危险却深邃,要动心,轻而易举。左城一言不发地斜靠在座椅,侧脸俊美不若现实,关盺不禁叹气:“左城,你的世界,我真的望尘莫艾,不管怎么样努力。”

左城真是道神秘的谜题,她疯了一般地想解开谜底,殊不知一次一次云里雾里地绕进去,然后找不到方向,然后迷失全部的自我。

却不知,左城那道谜,无解……

“雨停了,走吧。”关盺收回落于男人痴缠迷恋的眸光。

左城只是置若罔闻,只是看着车窗外的后视镜,唇角一抹笑,绝美。

张傲天果然生性多疑,做了几手准备。

车缓缓启动,不远不近的后面,一直尾随着一辆车。

车外,雨停了,六月的雨来得快,去得也快。

“不管你出于什么初衷送我回来,都谢了。”才抬步走了几步,又转身,补了一句,“再见。”嘴边浅笑嫣然。

女人总是善变的,上一刻乌云密布,这一刻晴空万里,没准下一刻就电闪雷鸣了呢。

主驾驶座上的男人不发一言,直接打上车窗。

关盺的笑瞬间僵在了脸上,那句‘再见’多余得可笑。

电闪雷鸣来得太快了些,果然女人都是情绪动物,而且女人的所有情绪都是男人。

关昕冷笑转身,待到身后驶远了,才缓缓转身,眉眼凄寒,苦笑自嘲:真是迫不及待。

这个男人啊,狠的不止是手段,还有心。

可是她却对那狠心着了迷。

车速极快,应了关昕口中迫不及待四个字。左城眉间暮霭沉沉,电话屏幕的光也没有照亮他阴鸷的眸:“她回去了没有?”

电话那边不知道说了什么,左城眸子忽然凝皱,晕开大片大片光影难抒的墨色。

“金隅世贸,张傲天起疑了,一定会去查,你安排一下。还有夏初,不要让张傲天查到任何蛛丝马迹。”

大概没有谁比这个男人更善心计,未雨绸缪,机关算尽,那是他擅长的非暴力美学。

下的是死命令,挂了电话,左城的车飞驰远去,去找那个副驾驶座上非她不可的女人。

毫无目的,车兜兜转转,雨下下停停,华灯开始初上,有个男人心急如焚,他看着车窗外璀璨的霓虹,眸中却只映出了黑白分明,他对着车窗外又开始淅淅沥沥的雨呢喃:“夏初,你在哪里?为何总是让我找不到你?”

这种毫无目标的寻觅总是让人揪心不安的,他总是在担心,是否对了时间错了地点,是否对了地点又错了时间。

往来的人群那么多,有多少人能有那种暮然回首的缘分。

左城与江夏初总是缘分太少,情感太多。

“为什么不回来?”车泊在路边,往来的人那么多,没有一个是他牵念的人,唇边是苍凉的薄讽,“即便明明已经无家可归了,还是不愿意——”

男人一眼亮光,胜过了车窗外璀璨流光的霓虹。

车启动,划出长长的车辙。

这样的夜,寻觅的男人,还有流浪的女人……

路灯下,朦朦的小雨像满世界飞舞的雾,模糊这天,模糊这地,还有女人纸白的容颜。

风掠起女人凌乱的发,雨水浸湿了单薄的黑衬衫,蹲在路灯下,她蜷缩地抱着自己,垂着的长睫挂了这伴水汽的灯光。

“让我歇会,就一会儿。”合上倦怠的眸子,对着空气,对着灯光,空荡街道,只有江夏初的声音回荡。

累了,因为找不到落脚点,一直走,一直走,雨停了,雨又下了,然后天黑了,霓虹亮了,她都不曾停下,却恍然发现,她是一个人。

朦胧的雨里,路灯下,一个瑟缩的身影,然后,变成了两个。

“夏初。”

江夏初瑟缩的身子忽然凝固,被雨打湿的睫翼缓缓掀开,映进眸里的是左城精致的脸,隔着一层雨雾,迷离梦幻得惊心动魄。

左城总是这么出现,毫无预兆,在江夏初最狼狈害怕的时候。

“左城,你来了。”声音很涩,暗哑,眸子冰冰凉凉的,看着半蹲在她面前的男人。

突然发现,这个世上,她是一个人,左城也是一个人,他们一起是两个人。

突然发现,这个男人的担心牵挂会让人心疼,心疼他,还有自己。

突然发现,左城好美,美得像一场非现实的梦。

……

“左城。”她似睡非睡的朦胧,脸色苍白得毫无血色,只是喊着这两个字。

左城没有应,脱下外套将她裹紧,抱起她,声音很轻,像这雨落的声音:“我一直在找你。”

绵密的细雨不喧嚣,下得安静,落在左城的睫上,脸上。

她偎着左城,有种天旋地转的眩晕,晃了晃沉得好像铅块的头,这皱起的风吹来,人也清醒了不少:“我一直在等你来找我,怕你会来,怕你来的太快。”

揽着江夏初的手微微一滞,他眸光好似一张密密的网,笼着她荒凉的眸:“夏初,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

“在世贸的时候放开了你的手。”他抱紧了些。

雨点渐大,打在脸上,生疼,她似乎如梦惊醒,眼前这个美得让人恍惚的男人不是别人,是左城啊。

那么美的男人却是一场噩梦啊。

江夏初支起沉重的身子,离得左城远了点,再远了点。垂在身侧的手在微微颤抖,她摇摇头,眸子微闪,睫上坠下的雨水,像晶莹的泪,只是她的眸,比这雨还寒凉,说:“不需要,我还要谢谢你。”

这个女人,倔强固执得揪人心酸。

左城抬起的手空落落的,接了一手冰凉的雨,眸中不知是不是那雨水,晕开几乎透明的纹路。

“刚才我一直在想要是像你在世贸说的,我们只是巧合就好了。”她脸色惨白,脚下虚浮,晃了好几下。

左城眸光一紧:“怎么一直发抖,冷吗?”声音同样的微颤,点漆的眸子里覆满了担忧心疼,却终是不敢贸然靠近。

只是,她,还在退,像条件反射,像本能,眸光零零碎碎,像极了破碎的玻璃珠子,声音涩然哽塞:“为什么不管我走到哪里,你总能找到?”

因为左城毁了她所有的落脚点,这是江夏初的回答。

雨水一遍一遍洗刷的脸,苍白,她摇摇欲坠地后退,惊惧地看着左城。

这是左城的回答:“夏初,因为我了解你,胜过你自己。”缓缓向她走过去,小心翼翼地轻声哄着,“我们回家吧。”

这一次,她没有闪躲,看着左城一步一步走近,那张俊逸的容颜在朦胧的视线里,隔着雨水一点一点清晰,她恍然失笑:“回家?不,那不是我的家,不是,我不要回去。”

她摇头,身子晃晃悠悠,似乎全世界都在旋转,都在模糊,可是左城的脸,依旧清晰,她拼命地继续摇头:“不,不要,不要回去。”声音颤抖得难辨语句,身上左城的外衣掉在地上,沾了泥泞。

忽然,不知道从那个地方滋长的疼楚开始席卷,每一个感官都不放过,她无所适从,力气一点一点被抽干,开始发抖。

声音似乎紧绷的弦,不敢重一分,他极尽温柔:“乖,夏初,听我一次好不好,现在跟我回去。”小心翼翼将江夏初揽进怀里,却发现她颤抖的厉害,他再无理智,慌乱地无所适从,“夏初,你怎么了?告诉我,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她几乎站不稳,毫无力气,却全数用来挣扎,被咬破皮的唇在颤抖,黑白分明的瞳在涣散,声音似乎经过嘶磨:“你别碰我,别碰我。”

左城却愈发抱紧她,伸手拂着她的脸,温度灼得烫人,他眸中翻滚着铺天盖地的心疼惶恐,声音几乎失控:“夏初你到底怎么了?你应我一句。”拨开她脸上潮湿的发,她的额滚烫,“很难受吗?”

她瑟瑟发抖,眸子涣散得几乎找不到焦距,她似乎神志不清,只是轻微的挣扎,仰起头喃着:“左城,不要带我回去,你看,你看天上,姐姐在看着我们呢,我怎么可以回去那里,左城,我求求你,就这一次,不要带我回去。”

天上……天上只有朦朦的小雨。

“夏初,别说话,我都依你好不好?”

她抬眸,眸子绯红,看着左城:“左城。”声音细若蚊蚋,“我——”

一句话未完,她似乎耗尽了力气,缓缓跌落。

“夏初!”

空荡的街道,只有左城惊恐的声音,来回荡开。

江夏初倒下了,左城的世界也跟着崩塌了。

他从未如此慌张害怕过,她那么轻,即便现在抱在怀里,也感知不到她的重量,把她放在副驾驶座上,裹上厚厚的毛毯,所有的动作不知道是用什么去支配的,根本不能思考。

俯身,亲吻着她额头:“我们去医院,很快就会好了!”又吻了吻她微颤的睫,“乖,睡一觉。”

挂挡,他疯了般踩油门,一双黑沉的眸像浓得化不开的墨,额上分不清是雨水或是汗水。

“左城。”轻轻柔柔的声音极小,带着一种孩子般的无助与小心。

“嗯。”他轻声应着,侧躺着的女人并未睁开眸,只是梦呓,原本惨白的脸带着不正常的绯色。

“左城。”似睡非睡,她昏昏沉沉地又喊了一句。

大抵是没有人可以喊了吧,她下意识里,除了左城,已经别无选择了。

梦中,病中,人总会变得脆弱,变得诚实。

握着方向盘的手带着些许轻颤,覆上女人灼烫的脸颊,他声音轻柔:“我在,夏初,我在。”

长睫颤抖的厉害,额上全是细密的汗珠,苍白的唇抿着,轻启,她喊:“左城。”顿了许久,似乎梦呓,却忽然清晰了,“放过我好不好。”

她软软糯糯的声音,那样轻柔地央求,只是这似梦非梦的一句话,泄露了她的防备,残忍。

梦中的江夏初太清醒了。

左城手一滞,并未拿开,缓缓触上她紧皱的眉,艰涩的嗓音苍白无力:“对不起夏初,对不起,放过了你,我怎么办?”顿了顿,裂帛断玉的坚决,“没有办法。”

有这么一句话:得之,我幸;不得之,我命。他们都说,那‘命’是命运,左城似乎生来比人偏执,只说,那是他的生命。

他可以答应任何,除此之外。他甚可以预知到,他一辈子的时间都要用来抓住这个女人。

偏执也好,狠绝也罢,他终究是为了她疯狂,语调骤高,他没有看着她,说与她听:“夏初听好,你的一辈子,我要定了。”

这一辈子,他只对她狠这么一次,然后用所有来对她好。

没有回应,女人似乎沉睡,呼吸越来越沉。

只是她长睫在颤抖,他知晓,她听到了。

很久很久,副驾驶座上的女人头依着车窗,呢喃了一句:“左城,带我回家吧。”

车,骤停,左城看向那沉沉睡去的容颜,像触手即碎的梦,车窗外的雨早已停了,那窗上的晶莹是什么?

她总是这么倔强,这么不肯服输,藏着所有情绪,心结,甚至眼泪。

挂了档,换了轨迹,车往回行驶。

左城终究是拗不过她,因为要了她一辈子,所以不能再对他说不了。

回家啊……他知道,那是江夏初的家,他摒除在外。

这是第二次走近江夏初的领地,同样在江夏初不清醒的情况下。屋子里与之前一模一样,甚至一尘不染,因为江夏初固执地以为她总会回到这里。

将昏睡的人儿放在床上,唤了医生,除了等待,完全手足无措,这种不可预知的等待,快要逼疯他了。他守在她床边一步不敢离开,眸光痴缠得好似绵密的网,全是她的容颜,执着她的手,他轻轻亲吻,唤着她:“夏初。”

床上的人儿眉头紧蹙,毫无回应。

“夏初。”他固执地喊了一遍,又一遍,“夏初。”担忧,惶恐,无措,心疼……太多太多情绪交织在眸中,变得湍急。

他将她的手包在掌心,一双手冰凉冰凉的,在微微颤抖着。

他俯身,凝着她的脸,吻了吻她抿得僵直的唇畔:“夏初,你应我一句。”

“我冷。”

江夏初声若蚊蚋,似乎在梦呓,但是终究是应了左城,凝着娟秀的眉。

慌乱的男人愣了片刻,才恍然,却又似乎无措了,半响,他对着昏睡着的人儿轻语:“夏初,对不起。”

作者公告 第七十章:生病的福利

慌乱的男人愣了片刻,才恍然,却又似乎无措了,半响,他对着昏睡着的人儿轻语:“夏初,对不起。”

话音落,左城伸手便关了灯,一室黑暗里,只有他一双凉眸比夜里星子还要亮得惊心动魄。

窗外杏黄的路灯透漏进来,照得那人一双手精美地好似画中而来,指尖在轻颤着,掀开被角,解开她的黑色衬衫。微弱的灯打在他精致的侧脸,眸子里细细碎碎只有一张苍白的容颜。

定是从未有过照顾人的经验,左城动作笨拙慌乱,眸子沉沉浮浮的惊颤,好一番折腾才给江夏初换完干净的衣服,又将她裹得严严实实的。

“还冷吗?”左城额上出了一层薄汗,伸手探了探江夏初的额,烫得灼人。

她蜷缩着,整个人都在发抖,脸色白得吓人,昏昏沉沉地说:“冷。”声音涩哑得不像话。

心上似乎有绵密的针刺扎着,那种穿孔的感觉便叫心疼,从未这样六神无主过,那个平素总是无所不能的男人如今惊慌无措的像个孩子,他的手同样颤抖着,连带着被子紧紧抱着这个爱到骨子里的人儿,如履薄冰地轻吻她额角:“这样抱着你,还会冷吗?”

怀里的人只是瑟瑟发抖,唇,咬破了皮。

他眸色如晚秋的暮光,是柔软的墨黑,俯身,擮住她的唇,轻哄:“乖。”

平日雷厉风行的男人,满腹温柔,毫无保留。

世上有多少男人,能如此待一个女人?

他抱着她,只是静默了片刻,她忽然呢喃:“疼。”

清醒的江夏初从来不会喊疼的,可是正是因为如此,那一个字,就足以叫左城所有理智一溃千里,他惊恐地只记得唤她的名字:“夏初。”

心沉似海、满腹心计又如何,对上心头那块肉,还不是笨拙无措的好比孩童,只知道怔怔看着她,抱着她。

“我疼。”江夏初苍白的脸上覆上一层汗,身子却冰凉冰凉的,开始微微抽搐着。

“哪里疼?夏初告诉我,哪里疼?”抱着江夏初的手似乎都不敢用力,曜石般的眸子蒙了灰似的看不透彻,他六神无主。

“好疼啊。”她毫无意识,只是浅吟着。

“到底哪里疼?”他暗哑的嗓音竟是哽塞,“怎么样才可以让你不疼?你告诉我。”他捧着她的脸,剔透的指尖在微颤,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这世上生离死别他都能拈于掌心,却是第一次如此痛恨这种无能无力。

他想,若是她能安好,即便倾其所有,却悲凉的发现,他的所有,对她毫无可用。

“左城。”她昏睡得沉了,脱口喊出的是这两个字。

有人说,人在梦魇的时候,或者深度沉睡的时候,说的话,念的人,总是藏在心里最深最深的那一个,因为藏得深了,所以无人知晓,甚至她自己。

左城……她极少这样喊他的名字,少了冰冷,卸了防备,纯粹的好似一种在意,一种安心。

只是,这夜本来就是一个不清醒,不真实的梦,左城从未清醒过,因为心疼了,忘了算计,忘了揣测,忘乎所以,只记得一种感觉,被称作心如刀割。

“夏初。”他还是只唤了这个名字,两个字承载了所有不堪负载的情感,变得沉甸甸。

“左城。”她颤抖的抓着他的衣袖,牙关似乎也在颤抖,声音有些不清晰了,“我疼。”

“医生很快就来了。”他眸间晃动着晶莹,瞳孔微红,“乖,很快就不疼了。”

一定是痛极了,连从不言疼的她也不堪承担了,她倔强地只是凝眉。

“夏初。”左城的长睫,在微暗的灯下,染了一点剔透的泪。

她很疼,却不会哭,他不能替她疼,所以替她哭。

有些男人一辈子为了很多女人哭过,有些男人一辈子为了一个女人哭过很多次,有些男人一辈子为了一个女人哭了一次,这些眼泪依次称为假情假意,真情假意,真情真意。

左城,定是爱惨了这个女人,所以,他的泪,是江夏初的衍生物。

世界似乎沉寂,他拥着她,他在颤抖,因为怀里的她在颤抖。

惶恐无止尽的等待直到进叔进门才戛然而止。

“少爷。”

那个被左家当做神,奉为信仰的男人此时连鞋都没有穿,一身狼狈泥泞,落魄,又慌张,一把抓住进叔身后白衣男人的衣领:“快救救她,她一直喊疼。”

白衣男人唤作左右,是冠了左家姓氏的私人医生,长相白嫩得看不出年龄,在左家几年,从未见过顶头主子这般模样,竟是一时惊呆了。

“听到没有,快点给她治,若是——”

“疼。”床上的人儿无意识地嘤咛了一句,失了理智的男人顿时沉稳安静下来,松手,折回床边,抱起床上的人儿,轻声哄着:“夏初,医生来了,很快就不疼了。”

进叔大抵是见怪不怪了,左右顿时瞠目结舌,这前后反差太大了,看来左家内部传闻主子宠妻无度是有据可循的。

“听到了吗?她在喊疼,不管用什么办法,先给她止疼。”温柔的男人一个晃眼的须臾又变成那个一语杀生予的王者,每一个字都叫人心惊肉跳。

正想入非非的左右立马战战兢兢:“是,先生。”

那边还没开始,左右这边就出了一身冷汗,从人心脏边上取出子弹也没有这么紧张过,他敢笃定,要是有一点差池,他绝对走不出这个门。

手里握着听诊器有些微颤,抬头,抱着女人的男人似乎没有一点要避开的意思,左右支吾地征询:“先生,要、要解开衣服。”

刚说话,左城的脸就沉了,左右顿时有种冰封千里的感觉,头都不敢抬了,头顶男人的嗓音像带着千年不暮的寒气:“就这样治。”

这辈子左右犯过最大的医疗错误就是试图把主子的女人当成一般女人来对待。抹了一把汗,颤颤巍巍地收回听诊器,如履薄冰正要开始,男人又冷冰冰地砸过来一句:“如果治不好。”男人的声音顿了顿,“我也不知道会拿你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