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右手上一个颤抖,不敢犹豫,立马回话:“治、治得好。”还是犹豫了,牙关都打颤了。

这位被医学界誉为‘赛华佗’的天才医师,经手的病人哪一个不是从鬼门关里走了一遭,这胆战心惊还是头一次,整个检查救治的过程,最难的不是错判误诊,而是如何在不触碰病人身体的前提下还不错判误诊,同时还要顶住主子大人的强大的气场,这可就是难比登天了。

最后断定:感冒。

可别小看了这感冒,人家是左城的女人,光是退个烧左右就捏了一把冷汗,折腾到了后半夜。

夜深了,渐进沉静下来,屋里消毒水的味道越发浓了,床上的人儿已经深睡,脸上渐进恢复了红润,但是守在床边的男人却脸色苍白,眉间尽是倦怠,那么美的一双手,那样轻轻拂过女人的容颜,微微喃着两个字:“夏初。”

有时候,情到深处,即便是一个名字,也是一种蚀骨沉沦,这样的夜里,男人庆幸满足可以这样肆无忌惮地喊着。

“还疼吗?”他伸手,拂着她蹙着的眉,轻柔地摩挲,“就连睡着的时候也会皱着眉头,一定很疼吧。”

他对着睡梦里的女人笑,像在自嘲:“对不起,夏初,不能放开你,忍忍就好,我会陪着你一起疼的。”吻了吻她的手心,凉凉的,左城声音如青烟淡薄。

江夏初好了,左城的疼痛却治不好了,在无人的时候,在荒寂的时候,在她看不见的时候,那种疼就开始喧嚣。

“好好睡吧,你一定累了。”

寂寞的夜,微凉的仲夏,男人自言自语的独白很苍白。

候在门口的进叔一脸担忧:“少爷,先去换件衣服吧,这里我来照看。”

左城还是那身雨水浸湿的衣服,褶皱潮湿,沾了泥渍,凌乱的短发将俊逸的脸衬出一种不修边幅的落魄,视线还是锁着江夏初,刻意压低了声音:“不用。”

“少爷,少夫人不会有事的,少爷也请为少夫人保重身体。”进叔最心疼的还是自家少爷,苦口婆心地劝着。

“除了守着她,我也没什么可以为她做的了。”他稍稍嘶哑的声音带着一种类似于这雨后夜里的苍凉,这个男人,原来不止是落魄,更多的是落寞。

世人总是以为左城无所不能,其实真正无所不能的人是让左城无能无力的人,江夏初便是这样无所不能的人。

“少爷——”

进叔还想说什么,左城只是轻声截断了他的话,“她刚才一直喊我的名字,说疼。”声音低沉得几乎微不可闻,有种不属于左城的凄楚,“若是我不在,她要喊谁?”

他还在心有余悸地担忧心疼,还在后知后觉地贪恋她片刻的懈怠。

左城想,大概也只有这个时候,她不会对着他针锋相对、拒之千里了。

进叔无言以对,第一次意识到,这个站在巅峰翻手云雨的男人,原来他不是神,只是一个男人,即便一生活在阴谋算计中,在爱情里却是近乎笨拙的输家。

摇摇头,进叔除了叹息,还有惋惜,要是他的少爷无情无爱该多好,也不至于懂得黯然伤神。

下过了雨的仲夏又放晴了,初晨微暖,带着雨后泥土的气息,这是个明媚的早晨呢。

眼睫颤了几下,江夏初刚掀开眼帘,床边的男人就一脸急促慌张:“好些了吗?”

江夏初脑中有些片段在串联,零零碎碎的不完整,人啊,总是下意识地忘了脆弱过的自己,她不记得了,昨夜里,她最无助的时候喊的那个名字。

她原本有些惺忪迷蒙的眼,渐进清明,转而微冷,又半敛着,似睡非睡,只是不说话。

见江夏初沉默,左城更慌乱了:“还疼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江夏初还是不说话,皱着眉,干脆侧过身子。

江夏初啊,清醒的时候就是一头刺猬。

“夏初,不要不说话,你回我一句好不好?”左城有些无所适从,这个女人说话的时候他不好受,不说话的时候,他更难受。

“我不好,所以呢?你要怎么办?”毫无预兆的开口,还是侧对着左城,声音带着病态的微弱与沙哑,却少不了一贯的戒备。

平素精明得可怕的男人听到女人说不好,立马方寸大乱了,急切的语气,慌张的语调:“哪里不好?”

“哪里都不好。”声音染了初晨的一襟清冷,带了针刺的话淡淡的。

“我让医生过来。”

左城才刚转身,江夏初缓缓转过来,回了一句:“医生治不好的。”左城一顿,转身,江夏初便那样毫不闪躲地直视他的眸子,“左城,我病了,能答应我一件事吗?”声音还是平常那般冷若冰霜,都说,人一生病,防御与防备都会下降,只是到了江夏初这似乎就行不通了。

这嘴上说病了的女人,脸色红润,江夏初啊,真是心机不浅。

左城有些犹豫,看着江夏初凌清的眼:“除了放任你,其他的都可以。”

“让我留在这里养病。”

带病的女人往往是更让男人束手无策的,何况左城对于江夏初的纵容几乎没有上下限。

左城眸子暗了暗,无可奈何:“夏初,你真任性。”

这个女人真是时时刻刻都不忘逃离,可偏生左城每一次都只能妥协让步。

其实说白了,江夏初的任性是左城惯的。

“答应吗?”江夏初只是淡淡反问,语气越发没有病态之中的柔弱。

女人得寸进尺的资本都来源于左城,这两人的拉锯战,左城越发弱势了。妥协,男人说:“三天后,我来接你。”

说完,转身,出了房间,身上还是昨夜里染着泥泞的衣衫。

房间里的女人侧身看着窗户外漏进来的阳光,眼中明媚了不少。

她啊,生了一场病,赢了短暂的自由,江夏初觉得很值。

这三天,左城没有来,确切的说是白天没有出现过,至于晚上……江夏初每天早早便睡了。

只是……托了某人的福,江夏初这三天过得尤其……无语。

事情是这样的:

当江夏初洗手时:

“少夫人,先生吩咐了,你不能碰水。”

左右也不知道从那个地方冒出来,晃着脑袋在江夏初旁边转悠。

初始,江夏初只是淡淡颔首。

中午,阳光明媚,江夏初躺在靠椅上,阳光晒得她懒洋洋的,正是惬意。

一道阴影打过来:“少夫人,先生吩咐了,你不能吹风。”

江夏初皱皱眉,还是转身进了屋。

算了,虽说左右比江夏初还要大上两岁,但是那张娃娃脸,怎么看都像小正太,还是未成年的,给人一种不忍摧残的错觉。

晚上,星光满天,左鱼陪着江夏初在楼下散步。

“少夫人,先生吩咐了,你还病着,要早点歇着。”

这厮不知道大晚上突然出现,很吓人吗?

江夏初脸色有些白,毫无兴致地回去了。

“少夫人,先生吩咐了,要按时吃药。”

“少夫人,先生吩咐了,夜里寒凉。”

“少夫人,先生……”

“……”

这三天,江夏初耳边出现频率最高的就是那句:少夫人,先生吩咐。

竟不知道,寡言的左城,会带出这么话唠的人来。

好脾气的江夏初也有忍无可忍的时候。

“左城还吩咐了什么,一次说完吧。”

江夏初沉着眸子的模样,语气凉飕飕的,像极了左城。

左右下意识地立正站好,坦白从宽了,没底气了:“先生只吩咐过——”学着左城的语调,“少夫人要是没痊愈,你就不用回来了。”

说完,耷拉着脑袋,一副认错检讨的模样,只是心里叨咕着:治个感冒我容易吗?还不如让我给人开膛破肚来得干脆。

江夏初无语凝噎了。

原来,左城的一句话等价于那么多碎碎念。

这厮,为了‘项上人头’,居然‘假传圣旨’。

事后,江夏初只扔了一句话:“你现在就回去吧。”

左右顿时一阵凉飕飕,傻愣了一会儿,跟上去,二十六岁的脸,看着像十六岁,可怜无辜:“别啊,少夫人,我要现在回去了,先生非得扒了我一层皮。”

左鱼横在路中间:“少夫人最讨厌吵了。”

左右立马闭嘴,滴溜溜的眼珠子转啊转,这么一闭嘴,就整整两天没再敢开口。

也算涨了教训了,左家,得罪少夫人比得罪先生更可怕。

江夏初回左家的时候是黄昏时分,左城还未回来,大概是这三天睡多了,她辗转反侧。

三天,没有左城的三天真短啊。

夜里,月,微凉。风,轻缓,撩起女人的发。女人仰着头,眸间映得杏黄的月色寂寥。唇畔抿成僵直的线条,轻启:“他回来了吗?”脸色,苍白,如纸。

似乎接了月,阳台里笼了一层的朦胧,江夏初便站在那朦胧中央,倚着青色大理石的护栏,九月皱起的风有些寒凉,她拢了拢身上单薄的风衣。

“少爷还在公司。”

进叔站在阳台门侧,未经左城的允许,即便是进叔也不能踏进一步。

作者公告 第七十一章:戒指名为至死方休

少爷还在公司。”

进叔站在阳台门侧,未经左城的允许,即便是进叔也不能踏进一步。

江夏初并未再说什么,淡色月光照耀下的侧脸,有微微扬起的弧度,唇边,似乎莞尔。

托了这场病的福,江夏初已经近半个月没有看见左城了。

“少夫人,进来吧,外面风大,你的身体还没有好,少爷吩咐了,要好好照料。”

“那里面,会让我不能呼吸,这里的风,让我清醒。”脸颊是病态的白色,唇畔干裂,她摇摇头,“不想进去,我病了,他会依着我吧。”回头,看着进叔,泛白的唇倔强地抿着。

进叔拧眉,迟疑犹豫了一番,还是忍不住说:“少夫人,不要怨恨少爷,你们是夫妻,是要生活在一起的人,要一起走很长很长的一辈子,如果可以,好好对待彼此。”

她垂了眸子,眸间不再月色迷离,暗得没有丝丝光彩,沉吟半响,莞尔自嘲:“是啊,一辈子很长很长,谁知道能不能走下去。”清亮的眸子看过去,她只是淡淡而语,“那时候你说,我是水,左城是火。进叔,水火不能共存的。”

局外人的比喻,却恰到好处。他和她就是这样两个极端,相遇了,不是火殆,便是水尽。

说过的话毋庸置疑,进叔辩解显得仓促:“少夫人——”

进叔的话,还未出,江夏初清冷截断:“真是刺耳的称呼,可以换吗?”

进叔抿抿唇,不言不语。

这意思明确:不能。

江夏初嘲弄的勾着唇角,脸上月光都变得冷曼。

进叔叹了口气,无话可说,这两个人,一个也拗不过。

月色透过护栏的缝隙,一层错落的斑驳洒在地上的一盆刺葵上,江夏初缓缓蹲下,伸手,轻触着叶,有些扎手,却没有缩回手:“都夏季了,这刺葵怎么还没长出幼芽呢?”

叶子有些发黄,只有茎部隐约的青色,方能辨出,这盆植物还在‘苟延残喘’着。

进叔接话:“少爷已经养了五年了,从未长芽生叶。”

这刺葵也怪,五年不发芽开花,却也没有枯萎,这性子真像极了主人的倔强。

江夏初忽地蹙眉,端起那植物,在手里端详:“难怪不生长,原来是我种的那一盆。”

青瓷花盆边缘摹印的栀子花已经有些模糊了,不是五年前的模样。

是她五年前留下的呢,这植物,这青瓷。竟还留着,那人,真是固执得疯狂。

进叔忍不住多言了几句:“少爷五年花了不少心思,不允许任何人——”

“砰——”

一声脆响,进叔到嘴边的话突然戛然而止,眸子一紧,望着地上那一地零碎。

进叔还未说完:少爷从来不允许任何人碰,视若珍宝。

如今,碎了……面目全非。

拭去指尖沾的尘土,江夏初缓缓抬起头,轻描淡写地说了两个字:“碎了。”站起身,用脚拨了拨散土,那刺葵在脚下滚了滚,孤零零地停在角落。江夏初拢了拢衣服,云淡风轻地说,“也好,植物也一样,有时候活着还不如死了。”

进叔完全怔愣,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少爷又该难受了……

江夏初不在的时候,他的少爷不好,现在她在这了,他的少爷也不见得会好啊。

只是那人转身,走了几步,漫不经心地说:“左城若是问起来,就说我讨厌刺葵,尤其是——”突然顿住,她低头,俯身,移开脚,拨弄着地上的泥土,“居然在这里。”

她扬起手,一枚银白的戒指还站着泥土。她蹲着,自言自语:“左城还真是无所不能啊。”

进叔看着那戒指,不知所然,又看了看滚到角落的刺葵:“你不该毁了的,只是一盆植物,何必执着呢。”

他没有喊她少夫人,只是旁观者而已,语气里却也含了斥责。

进叔一脸冷沉,只是罪魁祸首却一脸轻谩,冷冷一笑,自言自语了一句:“只是一盆植物,左城比我执着。”紧了紧手里的戒指,冷冷睃了进叔一眼,风马牛不相及地说,“有时候,活着却不是为了自己活着,所以不能死。其实死也是成全。”

她在控诉,在不满,用这样近乎幼稚任性的手法。

进叔叹气,不知道是惋惜这样了五年的刺葵,还是找了五年的人,终究什么也没说。

很久,都沉吟不语,江夏初缓缓走到护栏前,抬手,张开掌心。

咕咚——手里的戒指坠到了楼下的喷池里,不见了踪影。又转身,嘴角不知在嘲弄什么。

近半的月色笼在乌云之后,天台中央的木椅秋千晃荡,暗影摇曳。

这秋千也是五年前的呢,曾经她最喜欢的。

现在看起来,如何觉得扎眼极了。坐上去,蜷缩在秋千上:“若是他回来便说我睡了。”撩开零散的头发,枕着手躺在秋千上,她蹙眉,“五年了,这秋千都染上了他的味道。”

她鼻尖都是左城的味道,渗着她的皮肤,感官,丝丝入扣,心,寒凉了几分,似针扎过的疼痛。

她的秋千啊,曾经,她与姐姐一起荡着,看着月儿,谈天说地到天明。

月色依旧,只是故人不再,只留这窒息的气息时时刻刻提醒着:她还活着。

闭上眼,月色不再映在眸中,她睡去,风,吹得秋千微微摇晃。

半响,那边无语,进叔探着身子轻声喊着:“起风了,少夫人进去睡吧。”

那秋千上的人儿未动,只是风动,发丝乱,秋千曳摆。

进叔摇摇头,叹了口气,离开天台。

走到门口,进叔诧异:“什么时候来的?”

成初影似乎听不到,视线伴着昏暗的灯光落在天台外的木椅上:“那盆刺葵,左城从来不舍得让人碰一下的。”唇边晕开浓浓的酸楚,又似乎在笑,“若是别人摔碎了,左城一定不相饶,她却如此践踏。”

这个女人她凭什么?

成初影眸光忽然寒烈,睃着秋千上的女人。

进叔摇摇头,只剩无奈:“那本就是她的东西,自然只有她可以,少爷愿意,外人哪有资格说什么。”

那个外人包括成初影,也包括进叔自己。左城就是这样一个人,他会庇护很多人,但是那个很多人也只是外人而已,即便相加总和也抵不过江夏初丝毫。

“我们都只不过是外人。”进叔补上这么一句,“即便我也姓左。初影,不要忘了这一点。”

成初影仿若未闻,丹凤眼猝了一层阴鸷的冷,有种肆意的阴森,在脸上,在言语:“她还总以为生不如死的只有她一个呢,却不知道有多少人跟着她生不如死。”她眼神锋利,江夏初便是她眼里那根刺,怎么看都是疼。

那个多少人,包括左城,还包括她自己。

江夏初啊,她只记得自己悲惨的过往,却看不到有些人卑微的现在。

成初影眼里的火光蔓延,滋长了一种叫做嫉妒的东西。

进叔旁观者清:“初影,少爷与她的事情,权当看不见、不知道吧,你一向聪明的。”

她恍然失笑,自嘲荒凉的痕迹在嘴边浓烈:“我很聪明的,我都恨我自己知道的太多了。”她转眸,看着进叔,“那年,里街,他的手会救人是因为她吧?”

进叔微微诧异,垂眸,不语。

成初影惨笑出声:“看来我猜得没有错,我想了这么多年,那个没有怜悯的男人凭什么对我怜悯,原来理由是她啊。”眸光荒凉深邃地落到那浅眠的人身上,她笑叹,“这个我最讨厌的女人,却是因为她,我才能活到今天,命运真是个奇妙的东西。”

这样的命运,曾经她那么庆幸遇上了,如今,她只觉得荒唐。

这个最讨厌的女人……是啊,她最讨厌的女人,可是却悲哀的连表现出讨厌都没有资格。

“这些话,不要让少爷知道。”进叔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无奈苦叹,“回去吧,少爷快回来了。”

成初影苦笑着,沉默了许久,缓缓转身,走着,失魂落魄,嘴里轻轻自语呢喃着:“这个天台是她的,现在左城的所有地方,都是她的了。这里都不属于左城了,以后我要找什么理由进来。”

如果可以,千万不要遇上左城这样一个男人;即便遇上了,也千万不要爱上他;即便爱上他,也千万不要掏出整颗心来爱他;即便掏出了整颗心来爱他,也千万不要让人发现,只是一个人的悲哀而已。

越走越远,她身影萧条,消失在左城的城里。这个女人啊,她遇上了,爱上了,掏了整个心肺,对这样一个男人,所以,她注定悲哀。

进叔摇头:“从一开始,你就不该进左家的门。”

平白多了一段无缘。

左城回来时,已是深夜,直接去了江夏初的房间,然后慌慌张张上了天台。

想看见她,害怕看不见她,这已经成了左城的习惯。

他站得远远的,镀了一层墨玉的眸子自看见那秋千上的人影便柔柔地沉淀下来,一双眸子,比那高悬天际的星子还要夺人心魄。

左城缓缓走近,身形一滞,视线落在地上碎了一地的凌乱,尘土被风吹得飞扬,那看了五年的植物已经面无全非,眸光缓缓沉下,绕过那一地的狼藉,半蹲在藤木秋千前,声音轻得似乎散在了风中:“若是你想,碎了就碎了吧,那本就是你的东西,你还在就好。”

话音落,只有风吹的声音,江夏初未醒,她眉间蹙着,怀抱着自己,像个柔弱的孩子。

江夏初啊,睁开眼的时候就是刺猬,这样似乎也好。

左城久久看着她,唇角微扬,指尖轻轻俯在江夏初微蹙的眉间,轻轻晕开:“夏初,回家便可以见到你,真好!”

杏黄的月光微洒,那人长睫轻颤,未睁开眸子,紧握着的手指似乎紧了紧。

相见争如不见,他们之间很适合这句话。

左城抚着她眉间的指尖缓缓移动,如履薄冰一般拂过她的脸,声音轻轻缓缓的好听:“夏初,我想你了,即便每天看着你,还是想你,想听听你的声音。但是,又不想你醒来,因为不想看你针锋相对的样子,会让我没有办法对你说我有多想你。”语气微顿,他凑在她耳边,“夏初,我在想你。”

江夏初没有动作,眼睑似乎刻意紧闭着,睫毛微微颤抖。

夏初,我在想你……一句话,伴着夏夜微凉的风来回荡着,荡着……她还是不睁眼。

这世间有几个这样的男人。

只是……遇上了这样一个女人,以这样一段纠葛开始。

这么矫情的话由左城说出来,平白多了几分让人心酸心疼的味道。

左城最近似乎多了很多习惯,比如意犹未尽地想念江夏初。

相思啊,这个东西会滋长,会喧嚣,会让人方寸全无,而且不受控制,是个要不得的东西,可是左城却对这个要不得的东西上了瘾。

“睡吧,不要醒来。你若醒来,你会累,我也会累。我刚才想,你要是一辈子不醒过来也好,至少不会反抗了。”唇,缓缓落在江夏初唇角,他轻声细语,“所以夏初,不要醒来,就算醒了,也不要睁开眼,就这样。”

江夏初,自始至终没有睁开眼,即便他吻她。她只是蜷缩着,任他抱着她,离开了藤木秋千。

左城将江夏初放在床上,开了房间里所有的灯,江夏初有个习惯,她不喜黑暗,所以睡觉的时候总要开了所有灯,她的习惯,不需要刻意去记住,左城总是知道。

灯光很亮,照得江夏初脸很白,一种刺眼的白,他眸光微红,还是肆无忌惮地看了她久久:“夏初。”唤了她一句,然后执起她的手,“我说过,你无名指上的戒指只能由我来戴上。”

指尖相触,他掌心的银白戒指缓缓套进她的无名指。

听说无名指的血脉与心脏相连,那凉凉的戒指,大概在心头晕开了几许冰凉吧。

床上似梦非梦的人儿,眉间骤然紧蹙,却依旧未睁开眼。

半响,左城唇角微微上扬,他俯身,喊着:“我的夏初。”唇,落在江夏初额头,“晚安。”

左城又吻了吻江夏初的无名指,才起身,出了房间。

门合上,床上的人缓缓睁开眼,眸光没有半分惺忪,凉得胜过深秋的湖水。

还以为只要不醒来就可以避开,原来她对上左城根本没有一劳永逸的办法。

江夏初举起手,仰头,无名指上的戒指在灯下亮得刺眼,唇边弧度晕开,不知道是喜是悲的弧度,轻声喃着:“不要爱我,可不可以不要爱我?”

若是左城在,他一定会说不可以吧,他不在,她自问后,又自答:“不可以。”

若比起固执,江夏初与左城如出一辙。所以,她一直恨他,他一直爱她,这两人,其实很像。

沉吟了一会儿,她冷嗤:“你的戒指,我不想要。”她几乎用了狠力去拔下戒指。

戒指纹丝不动,闪着一种夺目的光,那个男人的戒指竟也像极了那个男,冰冷,倔强。

她倔强地不肯罢手,一遍一遍用力,手指通红,近乎褪掉一层皮,只是那个戒指似乎粘连住了,怎么也取不下来,眸子慌乱地闪着:“为什么取不下来?”

自然取不下来,左城要给的东西,从来不给人退回来的机会。

她松手,失笑:“怎么办?取不下来。”

心里凉凉的,原来无名指真的是连着心脏的位置,她躺下,捂着胸口睡去,通红的手指上,戒指闪着徐徐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