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静初漠然抬起头,直剌剌地盯视着那双深邃的眼眸,顿了许久才吐出一个字:“没。”

“快把眼泪擦干,这雨就是被你哭出来的。”因为某些不能言明的原因,宇文修的生活里极少有女人出现,他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让一个女人停止流泪,但,他已经做了能想到的一切——递上一条手帕,顺便说一句不合时宜的冷笑话。

夏静初接过宇文修递上手帕,胡乱擦了擦脸上的泪,眨着水灵灵的大眼睛问道,“你怎么会跟出来?”

“如果我没有跟来,你打算怎么办?”宇文修用他擅长的方式反问道。

“哭一阵,发泄一下…就没…事了。”冬夜的北风呼啸着,夏静初柔弱的身体根本无法抵挡这份寒冷,和她声音一样,她的身体颤抖得厉害。

宇文修下意识地看了看手上拿着的外套,还好这件外套是防水面料,即便淋了雨,里面也是干的,“穿上。”低沉的两个字说完,厚重的外套已经披在了夏静初身上。

“不用…你也会冷。”夏静初试图将外套脱下,却不想,她的肩已经被一双有力的大手轻轻按住——

“别动!我是男人,冻不死!”第一次,宇文修在夏静初面前表现了他霸道的威严。

“如果…你不是男人该有多好。”可能是因为理智还没有完全回归,夏静初的话带着几分莫名其妙的怪异。

宇文修一脸愕然,“为什么?”

“如果你不是男人,我就可以…借你的肩膀靠一靠。”因为宇文修做了不良示范,夏静初的笑话也变得奇冷无比…

像是受了某种神奇力量的驱使,宇文修不自觉地向那副瘦弱的身体靠近了一些,“只要你愿意…没什么不可以。”

“不可以!虽然北堂烈狠心把我推开,但…我还是他的。”所谓的死心只是无可奈何的妥协,傻到无可救药的夏静初依然活在她编织的美梦里。

“真是个固执倔强的小女人。”宇文修颇为无奈低叹一句,深邃的眼神里闪过几丝莫名的…失落。捂着良心说,他只是可怜她、同情她,想给她一点安慰,绝没有想占便宜的意思,可她的眼神里却写满了警惕和防备,生怕他做出趁人之危的小人之举。

“你…结婚了吗?”气氛变得有些尴尬,为了打破沉默,夏静初突然问了一个不着边际的问题。

“曾经结过。”简单的四个字,背后却可能隐藏着许许多多故事,想到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宇文修的神情也渐渐黯淡了下来。

“对不起。”原本是想找个话题缓和一下尴尬的气氛,却适得其反,看着宇文修凝重的神情,夏静初只能闷声道歉。

“过去的都是回忆,要活得开心,就要往前看。”从只手遮天的社团老大到叱咤风云的商界名流,宇文修什么风浪没见过,他当然不会被这点小事困扰。

要活得开心,就要忘掉过去往前看,这是人人皆知的道理,可真正能做到的能有几个?至少,现在的夏静初不可能做到,“要怎样才能忘掉,你教教我好吗?”

“时间会冲淡一切,等你习惯了没有他的日子,那些不好的回忆自然会被淡忘。”宇文修俨然一副过来人的语气。

“那些美好的回忆呢?也会一并被淡忘吗?”夏静初不依不饶,追问到底。

宇文修被问住了,这个问题,真的好难回答。

感觉到自己的问题有点冒失,夏静初乖乖闭上嘴。

雨势渐渐缓了下来,抬眼望去,可以清楚地看到一个魁梧的身影正在快步逼近,夏静初差点忘了,即便北堂烈走了,她也不是一个人,“衣服还你,我该走了。”

“如果我是你,一定不会如此认命。”宇文修是天生的竞争者,他无法理解静初的委屈认命。

“人生不如意的事十之八九,不认命,难道还要与天斗不成?”有人说过,失恋是成长的强心剂,这句话在夏静初身上得到了很好的印证。现在的她,真的一点也不像刚满十九岁的少女。

说话间,阿彻已经打着伞走到了台阶下,毕恭毕敬地请示道;“夏小姐,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马上。”夏静初漠然答了一句,踩着沉重的步子拾阶而下。已经走进雨中,她才想起要和神秘的X先生说再见,可惜,当她回头时,看到的只有一抹深沉的背影。

也罢,如果注定只有偶遇的缘分,来无影去无踪或许是最好的结局…

车子已经驶上回家的路,为了避开主干道的塞车路段,阿彻选择了一条绕弯的小路,既便如此,还是不可避免地会遇上等红灯的情况,夏静初习惯性地靠在车窗上看着窗外的风景,却意外地发现一个似曾相识的身影站在路边跺脚大骂——

“男人没一个好东西,想利用你的时候就给支票、心肝宝贝的哄着,一利用完,就毫不留情地一脚踢开!”

北堂烈自以为演了一出完美的好戏,却粗心地在大幕落下前匆忙离去,结果自然只有一个——穿帮!

看到这意外的一幕,夏静初的心情突然放松了好多,因为拥有的东西太少,她的要求一向不高,如果北堂烈心里真的有她,结果,并不重要…

雨天加上路上有点小塞车,夏静初回到家时已经过了九点,因为手脚有些发冷,她便想着泡一杯热奶茶取暖,走到餐厅一看,才发现餐桌上的菜和汤原封不动地放着,这也说明北堂烈回家之后没来得及用餐便匆忙赶去了时装秀的现场。

他那么急着想见她,最后,带走的却是另一个女人,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意外,夏静初完全猜不透。

这一切,只有问过老师之后才能知晓答案。

算算时间,时装秀应该还没有结束,夏静初也不敢冒然打给老师,正好趁此机会热点饭菜填饱肚子,无论心情如何,生活总要继续。

夏静初正准备端着饭菜进厨房,身后突然响起一个低沉的声音,“每天重复这样的生活…你不嫌累吗?”

“他说要回来吃晚饭我才准备这么多的。”夏静初没有回头,她知道身后站着谁,也知道他这句不善的质疑背后隐藏着怎样的意思。

“结果呢?他回来了吗?”莫彦的声音明显加大了几个分贝,这份怒意来得有点莫名其妙。

“不关你的事。”夏静初的倔劲又上来了,明知道莫彦是一片好心,她却不领情。

“不关我的事?有种你别在我面前哭!”莫彦的怒已经彻底被点燃,不夸张地说,他的吼声绝对比北堂烈更具压迫性。

“你放心,以后不会了!”夏静初固执地甩下这句话,迈着大步离开。

“你真是无药可救!”虽然这句话是对着夏静初吼出的,也同样适合莫彦,他自己何尝不是病入膏肓、无药可救,嘴上说不管她,但只要她有难,他一定会第一时间伸出援手。

当夏静初热好饭菜出来时,莫彦就坐在不远处的吧台边喝酒,从酒瓶里剩余的酒量来看,他已经喝了三分之二瓶,可怕的是,他喝的还是烈性马爹利,这样的喝法,不是存心买醉吗?

“如果我说的话伤害了你,我正式向你道歉——对不起。”夏静初无法对此视而不见,因为,莫彦的狂躁不安都是因她而起。

“你没有错,是我多管闲事。”莫彦好像没听到似的,继续猛灌。

“如果你想喝,我陪你。”越深沉的人越固执,对待莫彦这样的‘牛人’,必须用一些非常规的方式。

莫彦一脸质疑地看着夏静初,那眼神仿佛在问‘确定吗?’

“莫彦,你不是说已经帮我找好了新住处吗,明天带我去看看好不好?”趁着莫彦迟疑的间隙,夏静初快速将他手边的酒瓶夺了过来,随即问了一个毫无来由的问题。

“你怎么突然想通了?”面对这个总是会给人意外的女人,莫彦真的是一点脾气都没有。

“北堂烈做了这么多违心的事,就是希望我能尽早死心,我会如他所愿。”说完,夏静初随手拿过来一个酒杯,往杯子里倒了满满一杯酒,“不知道一口气喝下这杯酒后会发生什么奇怪的事。”

莫彦急忙将酒杯移开,厉声斥道,“你以为是喝果汁啊!”

“我热了汤,你要不要喝?”夏静初的冒险成功了,从莫彦的反应来看,他应该没心情继续喝酒。

“如果可以…我希望你明天去了新住处之后就别再回来。”莫彦的表情终于恢复平静,冷漠的语气里带着极致的认真。

“嗯,我会找机会跟他说。”反正早晚要离开,夏静初不介意就在明天。

然而,世事的发展谁也无法预料,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

晚上十一点,夏静初正准备给老师打电话,莫彦却给她带来了一个坏消息——“北堂烈在酒吧被人偷袭,腿部中了一枪,子弹已经取出来,应该没什么大碍,等一下阿齐会送他回来。”

夏静初刚刚才有所平复的心很快就因为这个意外而变得焦虑不安,“中了枪为什么不去医院?这里又没有医生,如果出什么意外怎么办?”

“北堂烈最讨厌的地方就是医院,这种小伤他肯定不愿意住院,你别担心,我已经通知了周医生,他很快就会赶来。”夏静初紧张的反应完全在莫彦预料之中,这也意味着她暂时不会想离开这里,所以,他会替她做好决定,“他的腿不方便,需要人照顾,看房子的事可能要改天。”

“嗯。”夏静初此刻的心情异常复杂,一方面,北堂烈受伤了,她很担心;另一方面,因为他受伤,给了她在这里多留几天的机会,她的心里多少还是有几分不该出现的窃喜。

“还没找出幕后指使者,我要出去处理这件事,你小心应付,尽量别惹他。”莫彦永远都是这么谨慎,急着出门,还不忘叮咛几句。

“我知道,你也小心点。”那些人敢偷袭北堂烈,肯定来头不小,夏静初难免会对莫彦的安全有几分担心。

“我走了,有事马上打给我。”莫彦的语气还是一贯的冷漠,但,在转身之后,他的脸上却付出了几丝浅淡的笑意,可能是太久没有人跟他说过‘小心点’这三个字,他的心里难免会有些动容,为她默默付出这么多,能得到一句发自内心的关心,也算值了。

北堂烈还在路上,夏静初趁此机会给老师打了个电话,“老师,下周,我可能要请几天假。”

“出了什么事?”迟迟没有接到静初的电话,辛小阑一直悬着一颗心,果然,她一打来就没好事。

“北堂烈出了点小意外,我要留在家里照顾他。”夏静初如实回道。

“什么叫出了点小意外?他是不是又被人偷袭暗算?”不愧是辛小阑,一开口便猜到重点。

“好像是,不过伤势并没有很严重,老师不用担心。”夏静初急忙解释道。

“你安心留在家里照顾他,工作的事别惦记,跟他说一声,我明天会抽空过去看看。”听了静初的解释,辛小阑也松了一口气。

“老师…那会儿在秀场的时候,您到底跟他说了些什么?他明明是来接我,为什么突然走掉?”请假是大,夏静初也没有忘记找老师释疑解惑。

“这件事你还是自己问他吧,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虽然隔着电话,却能清楚地听到辛小阑沉重的叹息声,虽然阿烈对她忌惮三分,但感情的事,她的确不方便插手管太多。

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夏静初的心里多少会有些失望。不过,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需要担心,园子里的大灯亮了,也就意味着受了伤的北堂烈已经回来了,她要做好充分的心理准备,受了伤的北堂烈可能比平常更可怕…

犹豫片刻之后,夏静初还是决定下楼等他,如果他有什么指示,她也好第一时间完成。

北堂烈拄着拐杖走下车,远远地,就看到一个单薄的身影倚在大厅前的柱子上,虽然隔着近十米远的距离,却依然能清楚地感觉到那张美丽的小脸上堆满了紧张和担心。

什么死心、放弃,都是骗人的,如果真的死了心,这泪又是从何而来?

“我还没死呢,哭什么哭!”北堂烈早已酝酿好了怒意,所以,他的低吼听起来很自然。

“没有,是沙子进了眼睛。”夏静初别扭地解释了一句,快步走上前扶他,“小心点。”

只要北堂烈愿意,他可以随便找个理由继续凶她,可是,看到那张挂着泪痕的脸,他还是不忍心,只能任她这么架着,艰难地拾阶而上。

费了好大劲,夏静初终于扶着北堂烈在客厅的沙发上躺好,因为担心会惹怒他,夏静初只能乖乖装哑巴,小心翼翼地帮他把伤腿放到舒服的位置,然后不声不响地给他端来温水。

她这么乖,想找借口骂她也找不到,北堂烈完全没了脾气,语气也软了下来,“去,做点宵夜。”

“你想吃什么?”

“你晚上做的饭菜还在吗?”北堂烈本能地想到了那一桌丰盛的晚餐,如果不是他坚定地说一定会赶回来,她也不会准备这么多。

“还剩很多,我去给你热。”夏静初知道他一定没吃晚饭,却又不敢问出口,她能做的,只有尽快把饭菜热好端过来。

看着那抹瘦削的身影小跑着离开,北堂烈一点也不觉得开心,他做了这么多违心的事,好像什么也没改变,她所谓的死心,只是逼于无奈的妥协…

吃完简单的晚餐兼宵夜后,北堂烈的私人医生终于姗姗来迟,经过一番检查,周医生谨慎地给出了建议,“虽然子弹射中的部位不是很深,我还是建议你安心在家里修养一段时间,以利于伤口复原。”

若是依着北堂烈以前的脾气,肯定会不耐烦地乱吼一通发泄心里的郁闷,可是今晚,他的反应却异常平静,也许,他认为留在家里静养几天也没什么不好,至少,可以心安理得地让夏静初寸步不离地守着他,“我这几天都不会出门,你记得每天都过来检查一下。”

“是。”北堂少爷突然变得不那么难伺候,周医生也乐得挣这份钱。

周医生离开后,偌大的客厅里便只剩下北堂烈一个人,在刚刚经历被偷袭的意外之后,他变得很没有安全感,身边没人,他觉得不踏实,“夏静初,你在干什么?”

“在。”听到主人的召唤,正在收拾客房的夏静初急忙跑了出来,“我在收拾客房,我觉得…你住在一楼会比较方便。”

“过来坐下。”北堂烈拍了拍身边的空位,低声招呼道。

夏静初乖乖照做,安静地坐在他身旁,等待他的下一步指示。

“告诉我,你不爱我。”北堂烈又开始残忍地自我麻醉。

“我不爱你,我只是你的情妇兼女佣。”只要能让他高兴,夏静初愿意做任何事,包括撒谎。

“很好,很好…”北堂烈麻木不仁地呢喃自语着,情不自禁揽她入怀,疲惫的双眼缓缓合上。

“你一定很累了,我扶你回房去睡,好不好?”虽然很不想打破这份奢侈的宁静,可夏静初还是希望他能尽快忘记今晚的意外。

“我在等莫彦的电话,我要知道是谁这么不知死活想要我的命。”今晚的意外不查出结果来,北堂烈肯定不会有心思安睡。闭上双眼,眼前依然闪现着狂热酒吧发生的那场意外,去狂热酒吧完全是一时兴起的决定,按理来说应该不会有人早有预谋地埋伏在那里,想杀他的人或许也只是一时热血沸腾的冲动。正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这一次,他可以侥幸逃过一劫,下一次可不会这么幸运。

因为涉及到敏感话题,夏静初不敢再追问。守住了嘴,心里的担忧却越发强烈,原以为像北堂烈这么强悍的人应该是人见人怕、鬼见鬼愁的,却忽略了另一个事实——权势和地位背后少不了血腥的杀戮,他树敌太多,想置他于死地的人肯定不止一两个…

煎熬的等待一直持续到凌晨一点半,莫彦终于打来了电话,他带来不是什么好消息,“烈,雷振豪回国了。”

“雷振豪还活着?”这不仅是个坏消息,还是个让人意外的消息。

“不仅活着,而且还活得很好。”莫彦沉声答道。

“那就再让他死一次!”北堂烈不以为然地斥道。

“事情有点复杂,等我回去再说。”说完,莫彦便挂断了电话。

夏静初一直坐在一旁安静地听着,她不知道雷振豪是谁,但,从北堂烈的表情来看,这个人的存在绝对是个巨大的威胁…

075 烈的过去

接完莫彦的电话后,北堂烈的脸色变得越发深沉凝重,夏静初只能识趣地主动回避,“我上楼给你拿几套换洗的衣服。”

“你要是困了就先去睡。”北堂烈烦躁不安地揉捏着太阳穴,眼角微微扯动着,看得出来,他的身体状况并不好。

“你怎么了?是不是头疼?”夏静初刚准备起身离开,看见他一脸的痛苦表情,只能暂且停下脚步。

“你去外面把阿齐叫进来,我有事安排。”北堂烈的确是头疼欲裂,但他不会当着夏静初的面承认,雷振豪突然出现,也意味着短暂的安宁生活就此结束,他必须严阵以待布好防御,以免再次出现今晚的意外。

阿齐也已经听书了雷振豪回来的事,他料到老大肯定会找他,所以他就在门口,随时等待召唤。

“阿齐,事情是不是很严重?”距离客厅还有一段距离,夏静初便小心翼翼地向阿齐探问道。

“没事,老大和彦哥知道怎么处理。”事关重大,阿齐依然保持一贯的谨慎。

知道北堂烈要找阿齐谈正经事,夏静初不敢跟过去,即便如此,她还是不小心听到了他们谈话的核心内容——

“多安排几个能干的兄弟去医院,交代他们,只管做事,不该说的话别乱说。”

事情再清楚不过,北堂烈是在安排阿齐多派人手去医院保护韩雪。

雷振豪阴险狡猾的小人,脑子里都是坏水,他一定会极尽所能地向北堂烈展开报复。北堂烈并不害怕正面交锋,怕就怕雷振豪抓着他的弱点威胁他,因此,保护好身边的人就显得尤为重要。

‘在他心里,始终还是把韩雪放在最重要的位置。’夏静初在心里低叹一句,脸上浮出几丝无奈的苦笑。

上楼之后,夏静初径直朝着书房走去,书房对面,是北堂烈的房间。

这不是夏静初第一次进北堂烈的房间,但这一次的情况和之前有所不同,现在,她的身旁没有他,也不用担心他会突然出现,这就就意味着她可以做一些一直想做却不敢做的事——例如,把床头柜上背面朝上的相框翻过来。

第一次,夏静初有机会见到北堂烈小时候的样子,照片里的男孩害羞地倚在妈妈身旁,稚嫩的眼神里充满了好奇,很难想象,这个一脸羞涩的小男孩长大之后会变得如此冷酷。

受好奇心的驱使,夏静初做了一件更大胆的事——她把相框里的照片取了出来,照片取出之后,她惊讶地发现这张照片的三分之一被折叠了起来,显然,北堂烈是想刻意隐藏这一部分,这本来是一张温馨的全家福,他为什么要将爸爸的部分藏起来?

带着这个疑问,夏静初继续讲大胆进行到底,虽然偷看别人的隐私不是君子所为,可她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双手,床头柜的抽屉被打开,一本泛黄的日记赫然于眼前。

‘不能看….不能看…’夏静初不停地在心里提醒自己,可最后,她还是展开了这本日记。

善良的凡人之所以会变成嗜血的恶魔,是因为他被推进了地狱——这是写在扉页上的话。

准确地说,这应该是一本回忆录,上面记载的事情零碎且没有时间规律,叙述方式也很混乱,可就是这没有头绪的一段段话,却让夏静初了解到了一个她永远也无法想象到的北堂烈,如果这上面记载的事情都是真的,她可以理解为什么一个稚嫩羞涩的男孩会变成冷酷嗜血的恶魔。

六岁,亲眼目睹爸爸将妈妈和两个男人关在房间里做那些只有夫妻才能做的事;

八岁,母亲被追讨赌债的人逼得从阳台跳下,就在他面前坠楼身亡;

十岁,为了填饱肚子,他忍着屈辱和两条狗同吃一碗饭;

十一岁,为了救一个和他一样可怜的男孩被打折了胳膊,那个男孩就是莫彦;

十三岁,在困兽角斗比赛中赢打败了所有比他年纪大的对手,因此赢得了进入帮会的机会;

十五岁,在暴风骤雨中被三个男人轮爆;

十七岁,初恋女友背叛他选择了读医大的高材生;

十九岁,被砍十六刀,九死一生;

二十一岁,挣到了人生的第一个一百万,却在医院里躺了整整一个月;

二十三岁,为了一个女人,他差点和莫彦反目,最后发现,这一切都是那个女人使的反间计;

二十五岁,第一次被女人用枪指着头,这个女人昨晚才接受了他的求婚…

可怕的事实已经超出了夏静初的心理承受力,如果时光可以倒流,她绝不会打开这本交织着血泪的回忆录。

可惜,这世上没有如果,时光也不会倒流,只一眼,那些残酷的文字便已刻骨铭心地印在了夏静初的脑海里,知道了他的过去,再想把和他有关的记忆从心里抹去,将会越发困难。

因为心有郁结,房间里的空气似乎也变得无比压抑,夏静初已经没办法继续在这里呆下去,现在她要做的是把相框和日记本放回原位,然后随便拿几套衣服尽快逃离。

当夏静初回到一楼时,莫彦已经回来了,知道他和北堂烈要谈正事,她也不敢靠近打扰,悄无声息地漠然离开是最明智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