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怜寇海至今仍是一个人晃着,有女朋友的时候不能带回家,一带回家就玩完,到真的没了女朋友,他妈就四处张罗给他介绍对象,每次寇海跟他妈吵:“我又不是剩饭剩菜,至于你这么往外推销吗?”结果他妈来一句:“不推销能行吗?不推销你都馊了,还剩饭剩菜呢,你也太抬高自己了!”

寇海气得想死的心都有,经常跟黑皮他们诉苦:“我这辈子算是栽我妈手里了,你们等着吧,早晚她给我搬尊菩萨回来。”

寇海经常形容他妈给他介绍的那些对象一个个像女菩萨,对待长辈恭敬有礼,言行举止那个端庄那个娴淑那个温柔,话不高声,笑不露齿,好像唯恐别人不知道她是大家闺秀似的。这是跟长辈在一起,如果是两个人私下相处,哎哟喂,那个纯啊,寇海有时候闲得无聊故意摸人家姑娘的手,结果对方那个躲躲闪闪扭扭捏捏,让寇海觉得自己是流氓,有时候他气不过就真把自己当流氓,抱住人家姑娘就啃,结果那边娇羞地来句:“我想把第一次留到新婚之夜,可不可以嘛?”要不就是,“我怕妈妈知道,还是别这样吧。”最最让寇海吐血的是,有一次他故意使坏,带人家姑娘上宾馆,看对方到底是假正经呢还是装纯,结果还没上床呢,对方含情脉脉一脸认真地看着他说:“你会对我负责吗?我很怕疼的…”寇海当即气急败坏地甩过去一句:“对不起,我是流氓,我负不了责,你找负得起责的吧。”说完扭头就走,岂料那姑娘又拉住他,支支吾吾来了句:“要不带套吧,那样安全。”…寇海当时只觉两眼发黑,差点晕死过去,撒腿丫子就跑了。这事后来讲给黑皮他们听,都当笑话了,寇海不免长吁短叹:“这年头,哪还有什么纯洁的爱情啊。”

我爱你,跟你没有关系(3)

没有经历过,所以不懂得。

对于爱情这玩意,寇海就像不及格的小学生,始终摸不着门道,他不能理解像何夕年那样,爱一个人怎么会爱到如此痴迷癫狂,恨不能生死与共;也不能理解像妹妹常英那样,心里有了人(他当然知道那个人是谁),为什么就再也容不下别的人;寇海最不能理解的是樊疏桐,爱一个人爱到歇斯底里,爱到连命都不要了,朝夕躲了他三年,他就疯了似的找了她三年,寇海有时候私下跟黑皮说:“我老怀疑士林的脑子坏了,你说像他这样的浑球,怎么对爱情就这么死心眼呢?”黑皮讥讽道:“你懂爱情吗?你不懂,就无权评论别人。”

这会儿,常英得知何夕年还守着二毛的遗体,眼眶蓦地就红了,黎伟民傻子似的杵在一边,都不知道怎么劝。黑皮说:“细毛大姐夫要我们俩去劝,我们正商量着这事,怎么去劝啊,人家伤心成那样…”

寇海想了想,终于鼓起勇气,扯扯衣服:“我去吧。”

常英别过脸瞥他一眼:“你去?”她哼了声,上下打量仪表堂堂的哥哥,嘴角牵出一抹冷笑,“你懂爱情吗?”

一句话差点把寇海呛死。

不容他反驳,常英脱下警帽递给黎伟民,“我去吧。”顿了顿,不免又挖苦哥哥一句,“像你这样的公子哥儿,永远不会懂得什么是爱情,因为你没有拥有过,所以不懂得失去的痛苦。”

寇海指着自己的鼻子:“我,我公子哥儿?”又指着常英,眼睛瞪得像铜铃,“你把话说清楚,谁是公子哥儿了?”

常英才懒得理他,深吸一口气,缓步走到病房门口轻轻敲了敲门,轻轻推门进去,轻轻关上了门…寇海抓狂得不得了,又扯过黑皮,“你说,我好歹也是人民公仆,形象正派,什么时候成公子哥儿了,啊?”

黑皮拍拍他的肩膀:“兄弟,谁让你生了这么一副好皮相呢,除了士林,哥儿几个就你称得上仪表堂堂玉树临风,兄弟我跟你站一块,哪怕穿上金利来那也是个菜贩子,我想当公子哥儿都没资本啊…”

“去去去,你就知道说风凉话,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寇海被妹妹怄得不行,懊恼地直拿脚踹墙。旁边的黎伟民一声不吭,伸长脖子朝病房那边瞄,寇海瞧他这样子就来气,嚷嚷道:“呃,我说黎队,你跟我妹妹也搞了三年对象了,你怎么到现在都拿不下她呢?你赶紧把她娶回家吧,快马加鞭地娶回家!”

黎伟民回过神,听清楚是在说他,脸上的表情就不是跟常英在一起时的那种低眉顺眼了,他背起手,昂首挺胸,人民警察的威风适时地显露出来了,他瞅着寇海道:“海子啊,你不懂爱情,所以就不会理解恋爱的幸福和甜蜜,我很享受现在的恋爱,结婚嘛,顺其自然就可以了。”

“这么说你懂爱情?”

“我要不懂爱情,会追你妹妹三年?”黎伟民拍拍寇海的肩膀,煞有介事地说,“我告诉你什么是爱!打个比方,如果你是犯罪分子,当你对英子举起枪扣动扳机的时候,我一定会抢先站在她的面前,为她挡下那颗子弹…我宁愿子弹穿透我的心脏,也不愿意看到她倒在我的面前,从而用一生去忏悔去惦记,明白不?”

寇海张大嘴巴,像看怪物似的上下扫荡黎伟民,这厮当警察真是屈才了,他应该去当诗人,一直以为刑侦大队的副队长舞刀弄枪的不在话下,不曾想原来还是个情种,这世上的情种怎么这么多呢?不过寇海忽然觉得有些不对,拉下脸怒斥道:“你丫能不能别说这不吉利的话,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儿…”

我爱你,跟你没有关系(4)

首都国际机场。接机口人头攒动,举牌的,挥手的,喊叫的,将偌大的接机厅搅得沸腾喧嚣,每一张激动的脸上都写着久别重逢的喜悦,抑或是初见时会意的微笑。朝夕拎着简单的行李夹在欢腾的人群中颇为打眼,一袭黑色针织裙,外面套了件米色风衣,跟身边迫不及待涌向出口的人不同,她走得很缓慢,低着头神色恍惚。

没有什么好难过的,她不住地在心里安慰自己。从前她就看不透他,现在更甚,他瞒了她那样多的事,可见从来就没有用自己的真心对待过她。错的是她,从头到尾错的是她,一厢情愿换来的是如此可笑的结局。

三年,她不断用记忆去雕刻他的脸。可是那么奇怪,无论她如何去搜索记忆,去拼凑,那张脸反而愈发的模糊起来,林染秋跟她说,如果哪天你能雕刻出一张清晰的脸,那这个人一定是你命里的人。

朝夕问为什么,林染秋说,潜意识下的创作,一定是你内心最真实的意念,然后那天还跟她开玩笑,要不,你照着我的样子雕刻下?朝夕笑着答应了,结果几天后林染秋的办公桌上,就出现了这样一尊人头猪面的雕塑。全公司的人都涌到林染秋的办公室看热闹,笑翻了。林染秋倒也不生气,堂而皇之地将那尊雕塑摆在了搁架上,逢人就介绍,这是我的前生,敢情我是八戒呢。于是有人打趣,那八戒,这辈子你遇到嫦娥没有?林染秋笑答,遇到了,可照样没戏,嫦娥妹妹心里惦记着的不是我…

朝夕常想,如果她有林染秋一半的乐观豁达,或许就不会这么受苦。可是她心里始终拧着一个结,在她最最需要他的时候他就突然人间蒸发,三年杳无音信,连个说法都没有,她从来没觉得这么不值过。没有人可以解开她心中的这个结,除非他亲自来跟她解释,为什么在她将全部希望寄予他的时候,他扭头就走弃她不顾,他究竟把她当作什么,是脚下的泥还是包袱累赘?

“朝夕…”

恍惚间,人群中似有人唤她。朝夕停住脚步,迷茫地张望,满眼皆是提着行李的陌生人,谁叫她?兴许是听错了吧,她继续朝前走。

“朝夕…”

这一声如此清晰,似曾相识,仿佛来自久远的从前,她一下就定住了,心没来由地怦怦乱跳起来。她转身急切地四顾搜索,刚扭过头,一个高大的身影站在了她跟前,她首先看到的是他的下巴,显然刚剃过须,隐约看得到皮肤底下的青根,接着是嘴唇,棱角分明,嘴角勾起,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

当他的整张脸进入她的视线中时,她只觉有瞬间的缺氧,身子轻微地战栗起来,行李一下就从手中滑落,砸在了地上…

“是我,朝夕。”樊疏桐比她战栗得还厉害,拿着墨镜的手都在发抖,不得不掩饰着把手插进大衣口袋。他哆哆嗦嗦,眼底闪动的泪光让他显出悲伤,“朝夕,还认得我吧?”他本应该喜悦,缘何如此悲伤?

朝夕深吸口气,总算是缓过来了,不知道作何反应,嘴角抽动得厉害,连声音都在发颤:“怎,怎么是你?疏桐哥哥,你,你怎么…”

听清楚了没?她叫他“疏桐哥哥”!她的声音如此轻柔悦耳,泉水一般地流过他干涸的心田,让他愈发的不知所措。

他极力稳定自己的情绪,手一会儿拿出来一会儿伸进口袋,像个蹩脚的演员,搜肠刮肚地想着下面的台词:“我来送个人,没想到会…会碰见你。真的好意外…这也太意外了,朝夕,那个…怎么这么意外啊?”

我爱你,跟你没有关系(5)

这台词说得磕磕巴巴,明明打了腹稿的,怎么还说得这么磕巴。其实他甚少撒谎,尤其是面对她,这谎撒得连他自己都觉得悲哀。一切还和从前一样,无论他对别人怎么强势怎么铁石心肠,只要面对她,什么抵抗和挣扎都不复存在,他整个人就是因她而存在的,一想到这点,他就觉得自己真是没出息,太没出息了。

而朝夕并没有深究他话里的真假,或许是来不及深究,她拂了拂额际的碎发,竟然笑了起来:“的确是很意外呢!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居然会在这见到,你什么时候来北京的?”

“来了几天了。”他笑答,总算说了句利索话。

朝夕上下打量他,眼中流露出久别重逢的惊喜,笑得很由衷:“你还是老样子呢,一点都没变,看上去挺精神的。”

天啊,这,这是她吗?他设想过种种和她重逢时的状况,唯独没有想到她会以这样的笑容面对他。他看着她,离她这么近,感觉着她独有的芬芳的气息,一切像是在梦里…她的脸还是和从前一样的白,是那种细细的瓷白,透着迷人的光泽,眉目间不见了少女时的青涩,却多了份妩媚,黑黝黝的大眼望着他,顾盼生辉。

他喘着气,感觉非常不真实,人也眩晕得厉害,更加语无伦次起来:“朝夕,我,我真是好高兴…太高兴了!走吧,我们干吗站这说话,我车在外面…”

朝夕“嗯”了声,一点也没有拒绝的意思。她的刺呢?她不是一直跟他针芒对针芒的吗?是不是又幻觉了,抑或是他在做梦?

樊疏桐整个人像跌进了云里,都有点找不着北了,他很想掐掐自己,以验证这到底是不是梦。三年的寂寞和守望,一切的心痛和迷茫此刻都烟消云散,他只觉心里突然变得温暖如春,浑身的血液都暖融融的。“走吧。”他傻笑着拎起她的行李,一边引路一边说,“车就在外面,在外面…”

她笑着跟在他后面。

机场外面的风很大,朝夕刚从温暖的南方过来,本能地缩紧了身体,樊疏桐见状赶紧脱下自己的大衣披她身上:“今儿变天了,别冻着。”说着几乎是小跑过去,将车门打开,待她上了车,他忙不迭地将暖气开到最大。

“没事,没事,我在北京待了这么几年,早就适应了。”她坐在副驾座上,好奇地侧脸打量他,“你还好吧?前不久我碰见了寇海呢,他也还是老样子。”

“嗯,听他说了,我琢磨着这次来北京会不会碰见你呢,看来我的诚意感动了上帝,嘿嘿…”他熟练地打着方向盘,倒车,也不时瞥她,“你还好吧?这么几年不见,更漂亮了,也成熟了,我一眼就在人堆里发现了你。”

朝夕叹口气,似是而非地点头:“就这样吧。”两人客套地搭着话,朝夕像是漫不经心,又像是有意识地问了句:“连波怎么样?你见过他吗?”

“嗯…”樊疏桐沉思着这话该怎么回答,但还是决定说真话,因为他知道这事瞒不住,将来若揭穿反而让自己难堪,“我们见面很少,不过他这几天刚好来了北京,就,就今天早上走的。”

朝夕“哦”了声,脸上波澜不惊:“看来我跟他没有缘分呢,竟然错过了。”她不动声色地一笑,“他还好吧?”

“还好,老样子。”樊疏桐庆幸自己没有说假话,听她的语气,看她的神态,她显然知道连波来了北京。

然后,两人陷入沉默。

我爱你,跟你没有关系(6)

朝夕显得有些疲惫,将头靠在车窗上,闭目养神。樊疏桐放慢车速,怕开快了她不舒服,还说:“你休息会儿,到了我再叫你,我们先去吃晚饭。”

她没有吭声,依然保持静默。她以为自己闭着眼睛就能控制自己的情绪,但她失败了,泪水顺着眼角无声地淌下,她别过脸,掩饰地拭了下。

“不舒服吗?”他问她,欲停车。

“没事,你开车。”她干脆捂着脸,不让他看到她汹涌而下的泪水。他再也不多问,默默将车开进市区,路上有点堵,他很绕了一会儿,最后停在一处僻静的酒楼前。他要了一个包间,点了很多菜,不停地劝她多吃。她明显情绪低落,吃得很少,目光低垂,神思飘得很远,有时候好不容易回过神,却又没听清他说什么。

“你看样子是真累了,我送你回去休息,住哪呢?”买单后他问她。

这回她听清了,抬眼瞅着他一笑:“你应该知道。”她真聪明!她从来不掩饰她的聪明!他既然能摸准她的航班,不会不知道她住哪,她不习惯装傻。

樊疏桐颇有些尴尬,上了车,自嘲地笑:“朝夕,能不能给我留点面子?”

非常意外,车停在朝夕住的楼下后,她竟然主动招呼樊疏桐上楼喝茶。在走进她房间后很久,樊疏桐仍然疑心是不是做梦,四顾张望,摸摸这,瞧瞧那,不时还挠挠头。朝夕放下行李先简单洗漱了下,然后忙不迭地给他泡茶。

“朋友刚送的碧螺春。”她将茶端在他面前的茶几上,坐在了他对面。空气中很快弥漫着清淡的茶香,沁人心脾。樊疏桐端起茶,这时候他的情绪已经平复下来了,静静地看着她:“为什么躲着我?”

他不想跟她绕弯子,她太聪明,他觉得绕得费劲。

她亦望着他,神态再自然不过:“我没有躲你啊,是没有缘分碰到而已,否则我就不会让你上楼了,也不会用这么好的茶招待你。”

他哧的一下笑出声:“丫头,你长大了,懂得待客之道了。”

“你也成熟了,没有再斜着眼看人了呢。”

“我什么时候斜着眼看人了?”

“你以前就是这样的啊,看人从不拿正眼,跟你爸都是这样。”

他脸上的笑容转瞬即逝:“别跟我提他,别破坏了这么好的气氛。”

她瞅着他只是摇头:“你真是比我还固执,都这么多年了,已经过去的就算了,何必老挂在心上?”

“那我跟你之间呢?也算了?”他一冷静,反应极快。

她回避着他的目光,低下头,素白纤细的一双手交错着搁在膝上:“疏桐哥,我什么都不记得了,也不愿意自己记得,你还记着干什么呢?请你也忘了吧,好好地生活,就像现在这样…”说着她又抬起头,打量着他,“你的头还好吧?有没有治好?还…那么疼吗?”

“你还记得我的头,可见你并没有忘记。”

“是,我一直很惦记你的伤,对不起,都是因为我…”这么一句对不起,她双肩又微微颤抖起来,“是我害的你,不管怎么说都是我害的你,这么多年我一直在反思,当初为什么要那么做…我是真的想跟你说声‘对不起’,连累你至今。而最残忍的是,当意识到自己错了的时候才发现已无可挽回,并且已为此付出了代价,余生…我们都要承受这样的代价…”

“朝夕…”樊疏桐迷迷瞪瞪地看着她,完全不能相信眼前的事实,她跟他说“对不起”,他最想说的话,她竟然先说了!

我爱你,跟你没有关系(7)

“朝夕,你真的不恨我了?是真的—不恨了?”

朝夕俯下身子,捂住脸,仿佛对这一切已不堪重负:“我除了恨自己,我还能恨谁,一不小心走错路就回不了头,我告诉你,我恨的不是你,是连波!他弃我不顾,他比你要残忍得多!至少你不会用谎言蒙骗我,不会在我最脆弱的时候把我推入深渊,你一直在努力救我,而他一直在推我…时至今日,在他眼里,我连个渔家女都不如,他仍然在践踏我的自尊…”

樊疏桐眯起眼睛,“渔家女?”

“是的,他宁愿跟一个渔家女相处,接受对方进入他的生活,却不肯见我…我究竟做错了什么,让他这么对我…”朝夕顿了下,脑海里立即闪出阿霞在连波的宿舍里出入自由的身影,她帮他收拾屋子,帮他洗衣叠被,甚至帮他收*…就像突然被什么蛰了下似的,朝夕哆嗦起来,继而放声大哭,就像睡梦中惊醒的婴儿那样不顾一切地大哭。樊疏桐顿时被她的哭声吓到,“朝夕…”

“我不会原谅他,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他!”朝夕拼命摆着头,俯身将头埋在膝盖上,瘦弱的肩膀可怜地颤抖着。樊疏桐起身坐到她旁边,搂住她的肩膀,扶起她单薄的身子,看着她的眼睛:“朝夕,你就这么在意他吗?”

“我不是在意,我是不甘心!”

“也许他有他的苦衷呢?”

“你们是兄弟,你当然会为他说话!”朝夕转过脸看着他,满脸都是泪水,目光隐隐地窜出一簇火苗,“你以为你很了解他?你知道他所有的事情吗?那我问你,如果我说他恨你爸爸,你信吗?不信吧?他恨着呢,在他的日记本上,那些字把纸都戳穿了,多恨哪,就你是傻子,什么都不知道。”

樊疏桐不以为然:“我知道他…对我爸有些芥蒂,因为三年前就是我爸逼他走的,这不能怪他。”

“我说的不是这事,我说的是他怪你爸爸背地里耍手段获得跟他妈妈的婚姻,我不知道这事是真是假,但你爸爸除了你还有一个亲生儿子这事你不知道吧?连波在日记全说了,这事应该假不了吧?”

说到这,朝夕猛地打住,瞥向樊疏桐…

但是已经来不及,樊疏桐显然听清了,眉毛顿时拧在了一起…他眯起眼睛,脸上的肌肉突突地跳着,血液直往脑门上涌,顷刻间耳畔似有狂风呼啸,一时间飞沙走石,什么都面目全非了,他只觉脑子里像是什么爆开一样,噼里啪啦一阵炸响,整个世界瞬间倾覆,扬起漫天的尘埃。

他看着她,一直那么看着她,死灰一样的眸底寒光凛冽,那眼光像刀子,他要杀人!他真的要杀人了!

房间里静寂得可怕,他一字一句拖长着声音,问她:“你说什么?我爸除了我,还有一个亲生儿子?”

整整一个下午,连波坐在书桌前没有动。

抽屉开着的,一个红色塑料封皮的日记本摊开在桌面上。纸张已经有些泛黄,字迹也有些模糊不清,显示出日记记载的时间颇有些久远。

连波目光游离,神色呆滞,仿佛面前摊开的不是一本日记,而是一个噩梦。如果日记记载的往事是一场噩梦,那么日记被人翻看更是一个令人心悸的噩梦。都说这世上没有永远的秘密,果然是。

也罢,知道了就知道了,他并没有什么好怕的。他只是有些担心哥哥,如果哪天让他知道了这事,该是怎样的灾难?不过想想,朝夕应该不会跟樊疏桐说这事,朝夕一直是个有理智的女孩子,何况他们两个好像至今没有见上面,樊疏桐仍然在发疯似的寻找朝夕,他会找到她吗?

我爱你,跟你没有关系(8)

连波没有想到朝夕会找到这里来,太突然太意外了,让他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老杨跟他说这事的时候,他第一反应就是朝夕,他兴冲冲地跑进宿舍,喘着气,头脑和心混乱不已。明知道她已经走了,就在他回来的当天早上走的,他们在路上错过了,可是他仍然像个傻子似的在屋子里搜寻她的痕迹,抑或气息。除了床上被子的叠法不一样,屋子里基本保持着他离开时的模样,听说这两天她就住在这,他坐在床沿抚摸着叠得方方正正的被子,就像过去抚摸着她的头或肩膀一样,手控制不住地发抖。因为被子显然是她叠的,阿霞有时也帮他叠被子,但阿霞不是这个叠法。

连波将头埋在被子间,恍惚还能闻到一股茉莉般的淡香。那正是她的气息。她来了,又走了,无声无息。他仔细翻找,没有发现她留下任何只言片语,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如果真的什么也没发生倒也好了,可是他回房间时发现日记本摊开在床头…

一个下午,他就坐在书桌边的椅子上发呆,好像想起了很多事,又好像什么都没想,脑子里一片空白。

“连哥哥,该吃晚饭了。”阿霞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的,站在门口,眼巴巴地看着他。连波抬眼望了望窗外,夕阳已经不见踪影,只有漫天彩霞将密密的树林染成了玫瑰色,晚归的海鸟正盘旋在树林之上,似乎要归巢了。这个时候正在涨潮,海浪声没有了先前轻柔,变得有些汹涌,海边的岩石上一定浪花飞溅…

“我不饿,阿霞,你们先吃吧。”连波起身,颓然地转过身,“我出去走会儿,别等我,你们吃。”

“可你中午也没吃啊。”阿霞有些急了。她是个朴实的姑娘,话不多,只会默默干活,自连波来学校,说不清是杨校长的交待还是她自己自愿,一直是她帮忙照顾连波的饮食起居,帮他洗衣,帮他收拾屋子。

连波待她像妹妹一样,但仅此而已。

至于阿霞心里怎么想,没有人在意过,或者说大家都看在眼里,只是没有挑明而已,偶尔也有人开老杨的玩笑,说收了个好女婿什么的,老杨从来就是打哈哈,一概不回应。因为他知道,这种事是两厢情愿的,他说啥都算不了数,而且自家的闺女自己最清楚,以阿霞的条件怎么配得上连波,人家可是有来头的。反之以连波的条件,又怎么看得上相貌平平又没什么文化的阿霞呢?所以老杨从来不往深处想,除非是前世定下的姻缘,否则怎么想都是瞎想,不靠谱。

“连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