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你住我这不是长久之计呀!”

“我也没说长久住这啊,也就是过渡下,等我跟燕燕把证领了,生米煮成熟饭,我妈不认都不行了。”寇海显然已经有了打算,突然想起来,“对了,士林,我领证没户口本啊,这可怎么办…”

樊疏桐烦不胜烦:“回去拿呗。”

“我还能进门啊?我爸前天也回来了,不崩了我才怪。我进不了门,就是进得了,我妈肯定已经藏起了户口本,她是老佛爷再世,精明着呢。”

“你真打算和燕燕结婚?”樊疏桐觉得寇海这次的态度跟以往有所不同,他一直当这小子闹着玩儿的。

寇海指天发誓:“我当然是要结婚,我不能辜负燕燕,否则天打雷劈!”

樊疏桐沉吟片刻,蹙紧了眉头,问了个很高深的问题:“你爱她吗?”其实也是很简单的一个问题,可这至关重要。

“我,我当然是爱她的。”

“你爱她什么?”

“很多啊…”

“说来听听。”

“这个,我喜欢她的个性,喜欢她说话的声音,喜欢她的黏糊劲儿,反正,反正什么都喜欢。”

樊疏桐嘴角溢出一丝冷笑:“你不爱她!爱一个人没有这么多理由的,爱就是爱,根本不需要任何理由。”

“可我是真的想跟她在一起,真的,你要相信我!”

“我相信你,不过你确定你不后悔?”

“不后悔。”

“确定?”

“确定。”

“好吧,你暂时住这吧,我搬湖滨去住。”樊疏桐弹弹烟灰,踱到窗边,面对窗外苁蓉的绿色一声长叹,“你结了婚也好,你们都幸福是最好的,当我觉得自己不幸福的时候,能看着你们幸福,心里也多少安慰点。”

“士林…”

晚上,樊疏桐把黑皮和细毛叫过来喝酒,因为和寇海商量了很久没有头绪,不知道怎么拿到户口本,看看细毛和黑皮他们能不能出点主意。黑皮不愧是头脑灵光,呵呵笑着说:“找英子啊,她拿户口本易如反掌。”

“也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呢?”寇海猛拍大腿,兴奋得从沙发上一跃而起,“英子现在住家里,我妈一向信任她,只有她才能帮我拿到户口本!”

细毛说:“问题是她会帮你拿吗?”

寇海顿时泄了气:“是啊,这丫头可是土匪出身,自从我和燕燕的事被她知道,车子也被她占了,她新买的电脑和手机也都是我孝敬的,你说我要她帮我拿户口本,还不知道她怎么敲诈我…”

“那你也只能认命。”黑皮翻翻眼皮,幸灾乐祸,“海子啊,你真是太牛了,敢在你老妈的眼皮底下上演*,哎哟喂,我对你是佩服得五体投地!说说吧,偷着搞的滋味一定忒刺激吧,要不跟我们分享分享?”

“滚!”

“哎哟哟哟,敢做还不敢讲啊?”黑皮从来没觉得这么扬眉吐气过,以往都是寇海看他的笑话,挤兑他,挖苦他,这下好了,终于轮到黑皮出头了,他怎肯放过如此好的机会,一边牛饮樊疏桐的洋酒,一边存心让寇海心里不好过,“啥时候喝喜酒啊?搞不好是奉子成婚吧?那你家老太太一定乐坏了,给她老人家抱个孙子回去,保准啥事都没有…”

这一世的爱情木已成舟(11)

寇海踱窗边去,懒得理他。

细毛现在是绅士,大多数时候只笑不语,问寇海:“你要不上云梦山庄去住吧,我来安顿你们小两口。”

“别,千万别,我妈要知道我上你那去了,还不把你的山庄搅得鸡飞狗跳,算了,我不想连累兄弟”

“那你怎么就不怕连累我呢?”樊疏桐没好气地回过去。

寇海挠挠头,讪笑:“我妈不会找你的麻烦的。”

“你怎么就料定她不会找我的麻烦?”

“谁敢找你的麻烦啊,谁不知道你是…”

“禽兽。”黑皮帮着说了。

“滚!”樊疏桐一把夺过黑皮的杯子,“有你这么牛饮的吗?这是洋酒,几千块钱一瓶,喝我的酒还骂我是禽兽,滚滚滚…”

第二天,樊疏桐约常英姑娘吃饭,常英受宠若惊,在电话里连问几声是不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见了面,樊疏桐眼珠子都快滚下来,常英没有穿警服,竟然穿了身鹅黄色的雪纺连衣裙,脖子上挽了条雪白的羊绒披巾,还化了淡妆,完全不同于平日里英姿飒爽的常英姑娘。樊疏桐哭笑不得,指了指常英的裙子:“我说英子,我才觉得今儿太阳是从西边出来了,你居然穿了裙子…”

“我怎么就不能穿裙子?我是女人,士林哥,你怎么老是忽略我的性别!”常英不满地撅着嘴巴,眼睛里却含着笑。

樊疏桐举起双手:“好好好,是我老眼昏花,不过英子,你至于这么隆重吗?你穿成这样让我很有压力…”

“难得你请我吃顿饭,而且还是在这么高级的地方,我要是一身警服跑这来,别人还做不做生意了?再说,我也不能给你丢脸嘛。”

两人在靠窗的位置坐下,常英打量四周,餐厅布置得非常有情调,衣香鬓影的,个个正襟危坐,让她颇有些不自在,她清清嗓子,不断调整坐姿。樊疏桐瞅着她就乐,又不敢表现得太明显,只好很绅士地给她布菜,东拉西扯的,最后还是不可避免地扯到了寇海的事情上,要常英帮寇海把户口本偷出来,好让他和燕燕登记。

常英眼睛瞪得老大:“啥,我是警察,你让我去偷东西?”一如既往的大嗓门,才装了一会儿的淑女就露馅了,引得旁人纷纷侧目。

常英连忙捂住嘴巴,压低声音:“你让我知法犯法?”

“自己家里的东西,是拿,不是偷。”樊疏桐的解释合情合理,还不忘回忆往事,“从前你拿家里的东西不少吧,还记得小时候你帮我拿你家里的麦乳精吗?”

常英扑哧一下,差点喷出满口的酒,笑得肩膀直耸:“你还记得啊,士林哥,我可没少帮你干坏事,现在怎么还让我干这事啊?我都多大的人了,还偷家里的东西,让我妈知道了还不给念叨死。”

樊疏桐笑着给常英斟满酒:“你哥的年纪也不小了,该成家了,你又不是帮外人,再说事成之后,你哥不会亏待你的。”

“那你呢,你怎么不成家,你比我哥的年纪还大吧?”

樊疏桐端起酒杯,转动着杯子,凝视杯中琥珀色的液体,并不正面回答:“英子,我好像跟你说过吧,我这辈子都不会结婚了,你还记得吗?”

“为什么?”常英问得很认真。

她知道他心仪的是谁,可人家都结婚了,他为什么还不能放下?把自己逼进死胡同的感觉并不好受,就如她自己。

樊疏桐依然转动着杯子:“英子,感情这种事情真的是没有办法,如果不是心甘情愿,勉强自己又有什么意思,那反而会害了别人。一个人的痛苦,一个人承受就够了,没必要把另一个人牵连进来,而且,我这个样子,也没有办法对对方负责…”说着仰起脖子,一饮而尽。

这一世的爱情木已成舟(12)

“士林哥…”常英听了这话就眼眶泛红,她其实生得很好看,圆脸盘,大眼睛,此刻在餐厅灯光的映射下,褪去了平日的风风火火,尤显得楚楚动人,她叹道,“你难道不会后悔吗?爱得这么辛苦,却没有任何回报,一个人守着这份感情,你不寂寞吗?我就常常觉得很寂寞,很无助,可是我跟你一样,没有办法放下,即便将来我被家里人逼着结婚,还是没办法放下…”

“傻丫头,你跟我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太一样了!都心心念念地惦记着一个人,明知道没有可能,还是惦记着,这人的心啊…”她指了指自己的胸口,“太奇怪了!放进一个人,就再也没办法容下别人,也没办法将那个人驱逐,夜深人静的时候,一个人慢慢地想念,虽然寂寞却也不觉得空虚,反而觉得很充实。这不是矫情,心里有个想念的人,本身就是件很满足的事情,你不觉得吗?”

“英子…”

“士林哥,我跟你都是这样的可怜人,来,为我们各自可怜的爱情干杯!”常英举起酒杯,竭力不让眼底的泪溢出来。

“叮”的一声,两人的酒杯轻碰在一起。

也许是相同的心境,抑或是同病相怜,樊疏桐喝到后来已经不省人事,常英也喝得满脸通红,两个人都不知道怎么摸出餐厅的。樊疏桐都喝成这样了,肯定开不了车,常英也是迷迷糊糊,她到底是警察,都迷糊了还知道约束自己,没有自己驾车,而是打了辆车先送樊疏桐回的公寓。她记不清自己是怎么把人高马大的樊疏桐扶上楼的,只知道一进门,两个人都绊倒在门口。

樊疏桐倒在地上还在念念叨叨,说糊话:“我爱她,我就是爱她,怎么办…朝夕,我怎么办…我骂自己,恨死自己,可是如果再让我选择,我,我还是会成全你和连波,到底是为什么啊…”

“因为你并不是真正的禽兽!”常英爬起来,试图拉樊疏桐,“起来,你起来,士林哥,这世上只有我知道你并不是禽兽,你的心比谁都善良,对自己身边的人恨不得掏心窝子,你对别人那么好,为什么偏偏对自己这么…这么的残忍,触手可及的爱情不要,偏要水中望月,镜里看花…”

樊疏桐吃吃地笑,一个翻身,把常英又给拽地上了。“朝夕,是你吗?”他的一只胳膊已经搭在她的身上,看着她明亮的眼睛,宛如天上最亮的星,“你终于知道我不是真正的禽兽了?你也知道我是在水中望月,镜里看花?朝夕,朝夕,你分一点点爱给我好不…”后面一个字还没说完,他就堵上常英的唇,常英显得很紧张,身子明显发僵,但不过数秒,她就开始回吻他,比他吻得还热烈绵长…爱情,也许只有在黑夜里才能绽放迷离的芬芳,每张佯装坚强的面孔下,其实是一颗卑微的心,因为渴望,反而在夜色里绽放得更彻底。

常英并没有醉到不省人事,她只是心甘情愿地沉醉。她很清楚这样的夜,只有一次,不会有第二次。

也许此生,只此一次。

那么就让自己释放吧,哪怕最终的结果是枯萎,她也无怨无悔。她爱他,只是因为她爱他,她愿意为他一夜绽放,然后余生慢慢枯萎…汗泪交织的亲昵中,她感受着他猛烈的冲击,几乎让她粉身碎骨。她哭,只是哭,因为她知道他把她当成了另一个人,她赤身箍着他,失声痛哭,“为什么不是我,为什么…”

这一世的爱情木已成舟(13)

清晨的阳光照进房间的时候,常英先醒,却动也不敢动,怕惊醒枕畔的樊疏桐。她就那么依偎着他,看着他酣睡的样子,听着他均匀的呼吸,愈发的悲伤起来…结束了,她很清楚她跟他结束了,经过这一夜,他们连朋友都做不成了。

现在她纠结的是,待会怎么面对他…是号啕大哭,还是落荒而逃?抑或是放泼耍赖要他负责,再不,就是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好像都不行,睡都睡了,怎么可能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要他负责就更没谱了,樊疏桐的底子是从不惧别人威胁的,至于大哭大闹,那可不是她常英的风格。

最后不知道是谁的手机响了,樊疏桐被惊扰,翻了个身。

他迷迷糊糊地睁了下眼。

然后,他看到了她。又闭上。静默两秒,猛地又睁开,这次看清了,不是某个跟他夜归的女郎,是从小追着他屁股后面喊他首长的小警卫常英!这一惊非同小可,樊疏桐差点从床上翻下去,他本能地低头看看自己*的上身,又看看常英,骇得目瞪口呆:“你,你…”

常英这时候已经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她若无其事地起身,坐在床沿背对着他窸窸窣窣地穿衣服,淡淡地说:“没什么,就是睡了一觉而已,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她懒懒地套上裙子,转过身,脸上看不出什么神情,还反问他,“你没跟女人睡过觉吗?你这是什么表情?”

樊疏桐的样子像是遭雷劈了,从床上半坐起,喘着气,脸色发青:“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英子,你别说你什么都不知道…”

“那你知道吗?”常英穿好了衣服,理了理头发,脸上也是冷冷的,“你知道我就知道,你不知道我就不知道,你又没强暴我,至于这样瞪着我吗?”

樊疏桐那个气啊,就像他曾经跟寇海说过的,真觉得是*,从小就把她当妹妹,他竟然跟她…他捏紧拳头,狠狠捶着床铺,大吼:“英子!你怎么可以这样?你知不知道你这是干什么?你哥要知道了,我还怎么见人!…”

“我哥怎么了?关他什么事?不就是睡了一觉吗,我又不要你负什么责,是我自愿的行吧?”常英慢条斯理地在床边的沙发上坐下,玩味似的瞅着樊疏桐,“我倒是很担心你,士林,你该不会寻短见吧?我们都喝了酒,酒精一燃烧,谁知道干吗了?如果你觉得很委屈,痛不欲生,我可以对你负责,我睡了你,完全可以负责。”

一句“我睡了你”,差点让樊疏桐背过气。

可是常英知道她必须这样,她只能这样,否则她不知道该以何面目示人!

“士林。”她没有再叫他“士林哥”,而是直接叫“士林”,这微妙的称呼改变让她很得意,居然笑了起来,“瞧瞧你,搞得像个贞节烈妇似的,我们都是成年人,寂寞空虚,一不小心睡了一觉,有什么啊,我都不介意,你介意什么?”

樊疏桐两眼一闭,恨不得一头撞死。正欲说什么,客厅里突然传来开门的声音,是寇海!昨晚寇海带着燕燕去郊外一个亲戚家里恩爱去了,并没有回来。走的时候还特意给樊疏桐打了个电话,很体恤地说:“我今晚不回来,你可以好好放松了,男人嘛,总要解决下的。”

这会儿想躲是来不及了,连穿衣服都来不及,因为不过一分钟,寇海就贼头贼脑地站到了卧室的门外,象征性地敲敲门,得瑟得要死:“乖乖士林,我来抓现场了啊,快穿上衣服…”他存心就是恶作剧,让樊疏桐下不了台。

这一世的爱情木已成舟(14)

结果门一推开,我们的寇海兄弟看到什么了?樊疏桐*着上身坐在床头,表情极其诡异,一看就是没干好事,寇海的目光从床头扫到窗边,顿时像被施了魔法般动弹不得,瞬间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

那感觉,那感觉真像是五雷轰顶!他亲爱的妹妹常英姑娘正跷着腿坐在窗边的沙发上,一边掰着指头一边还指责他:“没规矩,这时候跑过来干什么?”

寇海的嘴巴张得可以吞下一个梨:“呃—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常英掰着指头,眼皮都没抬:“你不是要抓现场吗?抓到了,一切如你所见。”说着慢悠悠地起身,“我要去上班了!”

寇海脸涨得通红,一把抓住妹妹,指着床上“生不如死”的樊疏桐:“你说,是不是他欺负你了?你说啊,哥哥给你做主,他是不是欺负你了?”

常英很老实地摇头:“没有,是我睡了他。”

“什么?你,你…”寇海气得两眼发黑,揪着常英不放,“你还有没有廉耻?被人占了便宜还有脸说…”

常英兀自发笑:“你没有搞清楚状况,哥哥,是我占他的便宜好不好?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从小就喜欢士林哥,暗恋他十几年了,一直想勾搭他,昨晚我们都喝醉了,所以就…”她耸耸肩,“一切如你所见。”

寇海气得就差没甩她两巴掌,怕她还手,只好抽自己的嘴巴,楼板跺得咚咚响:“哎哟喂,造孽啊,我怎么生了这么个妹妹…”

常英懒得理他,自顾出门上班去了。

好了,终于解脱了。

她很感谢哥哥及时来搅场。

接下来就是寇海鬼哭狼嚎了,痛心疾首,捶胸顿足:“家门不幸啊,我们寇家祖宗十八代,没出一个这样的报应,真是报应啊!我的娘啊,你快来看看你养的啥闺女,老祖宗知道了非要气得从棺材里爬出来不可,娘啊,这是啥闺女啊—”

樊疏桐看着他嚎了半晌,终于不耐烦了:“你出去行不,我要穿衣服。”

这下提醒了寇海,他回过神来了,刚才只顾着教训妹妹,忘了还有一个报应在床上,他指着樊疏桐直喘气:“你,你说,这是怎么回事?啊,这是怎么回事?”

樊疏桐学常英的,两手一摊:“一切如你所见。”然后又举起手,补充一句,“我是禽兽,我不是人。”

“我呸!”寇海啐了口,疯了似的满屋子乱转,抓狂得不行,“有相机没有,我要相机!我要拍下现场留作证据,你竟然敢睡我妹妹,你睡了我妹妹,没天理了,我要你负责,你必须负责—”

“阴谋?”

“阴谋。”

黑皮很肯定地点头,敲着桌子说:“肯定是寇海撺掇他妹妹来办你的,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一直想做你的大舅子,做了你大舅子,他在辈分上就高出你一截了,他自己都说了,他等这一天等得脖子都长了。再说英子可是最懂‘擒拿术’的,细毛的媳妇何琼英不就是听了她的教唆,借着酒后乱性把我们的细毛兄弟给办了吗?”

当时是在樊疏桐的办公室,细毛闻知樊疏桐睡了常英姑娘,屁颠屁颠地跑来求证。现在,寇海逢人就说这事,恨不得拿个喇叭昭告全天下:樊疏桐睡了他妹妹。搞得樊疏桐丢尽了脸,在湖滨的宅子里闭关了几天不敢出来见人,也确实丢脸,跟谁睡不行,偏睡了常英,*啊…

不只黑皮,细毛、唐三、蔡四平一干死党都知道了这事,一个个电话打过来,不是求证,就是笑话,唐三在电话里更是连声打哈哈:“士林,恭喜啊,你们两家的革命友谊得以源远流长了,哈哈哈…”

最后连连波都知道了,特意打个电话过来,要樊疏桐承担责任:“哥,你不会不负责任的吧?你是男人,这种事不能推脱的,何况你跟常英挺般配的,你要娶了她,首长也会很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