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说的甚话。”洛文靖搀了扶雪珞便要往屋内行去。

“先别急。”叫住他,萧冷儿淡淡道,“有另外一件事,只怕非要洛伯伯帮忙不可。”

洛文靖疑惑看她,心道却还有甚事比扶雪珞伤势更重要?听她道:“怎样才能找到蓝萤,还请洛伯伯说与我知。”

洛文靖有些不能相信自己耳中听到的。

却听萧冷儿甚是不耐烦的又重复了一次:“洛伯伯若想让楼心夫人死得瞑目,便把寻找蓝萤的法子告诉我,反正不管你说不说,我都一定要找到她。”又望了楼心镜明冷冷道,“我知道你不愿意说从前之事,但你最好也别阻止我追查下去。”

楼心镜明急怒道:“难不成你已把楼心圣界翻了个遍?可知这般做法有多危险?”

“否则你以为我二人一身狼狈是拜谁所赐!”萧冷儿恨恨道,“楼心月为了杀我,连他儿子也不放过。我只说最后一次,你们到底帮我不帮?”

洛文靖面色变了再变,终于长叹一声:“先治雪珞的伤,我自有办法。”

第十二章 风月连城步步休

眼见扶洛二人进入内室,萧冷儿这才转向楼心镜明,满心忧虑再掩不住,咬唇道:“有件事,希望你帮我。”

楼心镜明鲜少见她这番模样,正色道:“你说,若做得到,我必定帮你。”

萧冷儿急道:“楼心月像个疯子一样,竟然出动了他手下那帮死士来对付我和雪珞,被庚…”下一句说不下去,顾不得楼心镜明大变的脸色,续道,“看来他是下定决心容不得我们。烟然在夫人的轩然居,我怕她出事,想请你去救她。”

楼心镜明喃喃道:“大哥竟然…”

萧冷儿扯她衣袖:“你不要再发呆了,帮不帮倒是给我一句话。”

白她一眼,楼心镜明已抬步向外走去:“烟然好说歹说是我的侄女,她若在此地出事,我怎向死去的大嫂交代。”

萧冷儿跟在她身后:“我与你一道。”

楼心镜明有些诧异看她:“难得你竟愿意和我一起,不担心扶公子的伤?”

“有洛伯伯在,又是在你的住处,也没什么好担心。”瞪她一眼,“我是为了烟然,你可别想太多。”

楼心镜明笑嘻嘻望她,萧冷儿多看两眼,忽然生出自己直如在照镜子一般的感念,惊觉两人的笑容竟如此相似,愣怔中忽被那人一把抓住了手:“既然担心烟然,还不快一些。”

她抓住自己的那只手如此温暖,萧冷儿呆呆看着,眼前闪过从前冷剑心温柔的笑靥,忽然之间就舍不得甩开。

两人一路到了轩然居,院门敞开,竟有些不同的气息。对望一眼,两人抬步进去,便看见洛烟然仍是坐在那架秋千之上,楼心月便坐在她对面的藤椅之上。俱是神色平和,倒无甚杀机。

松一口气,萧冷儿细想不得,已冲上去抱住洛烟然,悬挂的心这才放下来。反抱住她,洛烟然浅笑:“我没事,不用担心。”

示意楼心镜明坐下,楼心月笑道:“我过来看看烟然,这孩子,与璇姬倒当真有些神似,我很喜欢。”

萧冷儿埋头在洛烟然怀中甚是嘲弄笑道:“若烟然不是与夫人那般相似,只怕此刻早已是死尸一具。”

楼心月不以为意,淡淡道:“你倒当真聪慧。连应龙亲自走那一遭,竟也被你和重伤的扶雪珞逃过。”

洛烟然捂嘴惊叫,萧冷儿连忙安抚她,低声向她解释了两句,这才叹道:“庚桑楚自与我相识之后,尽是倒霉。但我却不知该不该说,他当真是我的福星,好像只要跟他有关的事,我最终总是能逃过那一难。”

楼心月闭目不语。

“你说,你那一帮死士和庚桑楚,究竟是谁会活着走出来?”萧冷儿似在问他,又似自言自语,“我知道他一定会活着出来,若这般容易死,哪里还是我认识的那无所不能的绣花枕头。”

睁眼看洛烟然做的那具秋千,楼心月面上竟也出现一丝柔和的笑意:“小时候,楚儿一直过得很苦,他娘心里其实疼他,于是给他做了那秋千。我到如今也还记得,他小的时候高高荡起秋千的笑容。”似陷入回忆中,他半晌叹道,“后来他跟了我,也还是笑,很好看,但我多年来再未见过他小时候对着他娘亲时那样的笑容。”

一手抚那秋千的绳索,萧冷儿也不知心中是痛是怜,洛烟然似察觉她心意,紧紧握住她手。

凝视着两人,楼心月目中满是憾然:“我不止一次想过,若你二人中有一个是我的女儿,跟他是楚儿是亲兄妹,能一生都陪在他身边。那我对他,作为父亲,也算有个交代。可惜…”可惜他命中注定只有一子。

萧冷儿坦然望他道:“你决意要杀我,如今我就在你面前,为何还不动手?”

楼心月失笑,看楼心镜明一眼:“你要我在妹子面前杀她的亲生女儿?我却还做不出。”

“你有甚是做不出的。”也看楼心镜明,萧冷儿倒不见如何恼怒,“我只有一个娘,所有人都知道。”

楼心镜明低垂的面上忽然出现裂痕,但她却不愿意别人看见。

奇异的望萧冷儿,半晌楼心月道:“来不及了。”

“来不及在我娘发现之前杀我?”萧冷儿也不知是疑问还是陈述,“原本我一路赶来苗疆,一直在想,你有多喜欢我娘,那感情是真是假?经历此事,倒叫我看清,你比起我父亲,爱我娘委实胜他一百倍。”

楼心月淡然目中忽的现出波澜,哑然道:“为何?”

“你明知她在来苗疆之前,必定早已调查清楚当年你灭冷氏一门之事,却还不敢承认,想要杀了我,来掩饰心底的惊惶难过。”盯着他面容,萧冷儿一字字缓缓道,“若非爱极了一个人,以楼心圣君心性修为,怎会如此患得患失。”

半晌,楼心月惨然:“没错,没错,为何全天下人都看得出我爱她比萧如歌胜出百倍,唯有她却要执迷不悟,为何?”

“啪”的一声轻响,萧冷儿却并不转头去看落泪那人,只是淡淡道:“其实自从我知道楼心月就是当年灭了冷家满门之人,就猜到这件事你必定早就知道。你也不必内疚,你二人兄妹之情,委实深厚得很。想要维护自己的亲人,这并没有错。”

捂住脸,楼心镜明无声痛哭。这件事她摆在心底二十年,日夜折磨。今日由向来憎她的萧冷儿说出来,却是那般明理,怎叫她不更伤心难过?

楼心月也不惊讶:“留着你,果然是个祸害。你还知道什么,一并说出来就是。或者你还有甚不知道的,不妨问我,我必定一五一十告诉你。”

看他半晌,萧冷儿忽道:“能不能告诉我,当年,你为什么会娶夫人?”

秋千上轻微的晃动也停住,洛烟然凝神。

“璇姬对我有恩,那时剑心已嫁给萧如歌,我娶谁都无甚所谓。”楼心月笑出声来,“当然,到如今我倒也能坦然承认当初不肯承认的事。璇姬温柔贴心,我委实已对她动情。若此生无法与剑心相守,也愿意陪我下半生的人是璇姬。”

“但你那时不但不肯承认是夫人有情,更不愿从我娘的怨艾中走出来。”萧冷儿静静指出他当日心态,“我娘虽不与你在一起,但你对她用情太深,总觉如果对其他女人就算是夫人多好上一点,便对不起我娘。于是始终与夫人若即若离,后来发生蓝萤那件事,终于你有了抽身的理由,却害了夫人一生。”

楼心月动一动嘴,却什么也说不出。

“蓝萤的事你怎会不知道?其实你是执意不愿知道。”萧冷儿声音越发尖锐,“楼心月,你做的那些错事,害了两个女人一生,你爱的和爱你的,其实你根本不会爱人!”

楼心月颔首,竟同意她的话:“没错,璇姬死了之后,我想过许多,我真的不会爱人。我不愿对不起剑心,也不想自己心里明明想着剑心,还和璇姬一起,白白让她伤心。后来回想,才明白,从一开始,璇姬从未求过我的全心,是我从头到尾,都对她太吝啬。”

萧冷儿怜悯的摇头:“一切都晚了。”

“一切都晚了!”楼心月颓然闭眼。

“其实老实说。”萧冷儿忽然苦笑道,“我也不知道我一路追查这些所谓的真相做什么,甚至赌上自己的性命,却并没有多大的意义。但是当我循着母亲的踪迹去昔日的冷家庄,真的很激动。我和他们,甚至从来没有见过面,在那之前,也不知道他们存在过。而当我知道的时候,已经找不到他们曾经存在的痕迹。所以我想,我可以理解娘的痛苦。一开始,我只想找到她,问清楚她为什么。可是当我见到夫人的墓碑,也知道为什么庚桑楚这一次会帮着我。我们都只希望自己的娘,无论生或者死,都能够得偿所愿。”

楼心月仍是闭着眼:“你对我说这些作甚?”

萧冷儿道:“我能清楚的感觉到,我娘大概正往这边来。我只希望你如果真的爱她,就对她坦白一次。你们之间无论是爱是恨,是恩是怨,总要有个解决的办法。”

楼心月仍是不说话。萧冷儿看着他忽然道:“庚桑楚把圣沨叫了回来,两人现在应该在一起。”

楼心月猛地睁开眼来,萧冷儿却已经转过头去不看他。半晌楼心月道:“我这一生,做任何事从不后悔,也容不得任何人跟我作对,你莫要太得寸进尺。”

萧冷儿朝楼心镜明努努嘴:“不是你自己说的嘛,我有护身符在这里,怕什么。”

楼心镜明苦笑不已,索性开口:“大哥,圣沨那孩子,我听泆然说过,到底没有亲眼见着,这便带我去见见他如何?”

楼心月沉吟片刻,站起身来:“也好,此刻他们大概也分出个结果,这就随我去看看。”

萧冷儿拉了洛烟然跟在他身后:“如果今天庚桑楚和圣沨胜不过那群人,他们是不是死定了?”

“如此就能死掉的人,留之又有何用。”楼心月声音淡淡,不待她反驳又道,“你不是说过,对问心很有信心,怎的问此等愚蠢的问题。”

萧冷儿撅了嘴不再说话,心道你是神经病脑子有问题,我可清楚正常得很,怎能跟你相提并论。

楼心月却不放过她,向她问道:“如果问心死了,你又该如何?”

萧冷儿说不出话来,明知该挫挫他的锐气反驳几句,但她就是说不出话来。

见两人模样楼心镜明只好又叹道:“大哥,你今天是怎的,尽跟她一个小孩子过不去。”

“这个小孩子,他日对问心威胁可大着。”楼心月笑道,“也罢,我这之前既然杀不了你,这也是天意,本座也不愿逆天而行。”

萧冷儿翻个白眼,听楼心镜明在她耳边传声道:“不要再跟大哥对着干,没好处。”

看她一眼,萧冷儿到底还是忍了下来不再开口。四人一路走到总坛入口,萧冷儿看着那分明已走过两次的雕梁玉砌,心里却忽的发起抖来。

楼心月偏生是要看她热闹,好整以暇退后半步:“萧姑娘,请吧。”

唇咬得要出血,萧冷儿终于还是抬步上前去。不想在此人面前示弱,更重要的是,她极欲第一个看到心中之人平安无事走出来。

萧冷儿一直抬着头,行得几步,便见不远处两人,并肩向她走过来。

两人俱是浑身浴血,脸上早已连原本的颜色也看不出,萧冷儿却只觉圣沨挂着那一脸明朗的笑意,比以往任何时候见到,都更让她惊艳。他旁边那人,自然笑得更灿烂,眼中的光芒,似要汇成夏日耀目的星河。

两人互相搀扶着走近,庚桑楚向楼心月笑道:“对不住,损失你实力那样厚重的一支精锐。”

楼心月毫不在意,挥手笑道:“等到有一日你能打败我,那时我才最感欣慰。”

庚桑楚笑一笑,不再多说,目光却望向萧冷儿。两人目光相撞,萧冷儿只觉甚楼心月甚往事都通通离她而去,她眼中只有眼前笑着那人。

她知道他会没事,但直到他真真实实站在她面前,还是笑得群芳失色,她一直悬在半空的心,这才悄悄松一口气。

适才楼心月问她,假如庚桑楚死了,她会怎么样。她其实不知道该怎样回答,她也没有想过他会死。在她的心里,潜意识他总是最厉害的那一个,绝不会出任何问题。

两人痴痴对望,萧冷儿却已经不敢上前一步。咬着唇,半晌她退后半步,眼泪已经要落下来,却被她生生逼了回去。

见她模样,庚桑楚一笑,倒也不再多说什么。复又转向楼心月,挑眉道:“难得你们四人会在一起,莫非我不在的时候,发生了出乎意料之事?”

楼心月只是问道:“你二人的伤,要不要处理?”

“当然要。”庚桑楚咧嘴,“那堆怪物的实力你最清楚不过,当我们是铁打的不成?”

楼心月也笑出声来:“也好,你二人先去休息。明日我们一同前去拜祭你母亲,你姑姑和洛世叔来了这些时候,我这当主人的,委实失礼。”

不曾注意他们言语,楼心镜明目光只是落在圣沨身上,良久柔声问道:“能不能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圣沨看她,也不知怎的,便出声答道:“圣沨。”

“沨…枫…”默念两遍,楼心镜明向萧冷儿笑道,“你二人,想来是好朋友。”

点一点头,萧冷儿走近圣沨,关切道:“你的伤碍不碍事?”

圣沨只道:“不如上次在地道之中更重。”言下之意自是死不了,却又朝庚桑楚方向努努嘴,“他伤得比较重。”

萧冷儿又是一窒,头却垂了下去。

“如此,”楼心月道,“各自先回去休息,其他的事,明日再议。”说着当先向前走去。

萧冷儿顿感为难,目光从庚桑楚、圣沨、楼心镜明身上一一扫过,却不知自己该跟着谁一道。

洛烟然最了她心意,抢前扶住庚桑楚道:“大哥和圣沨公子都受了伤,不如今晚一起回了大哥的别苑,冷儿和我一道去,也好有个照应。”

看萧冷儿一眼,庚桑楚倒没有反对,只是拍洛烟然手臂道:“叫甚公子,以后叫他二哥。”

洛烟然立即听话的向圣沨施了一礼:“二哥。”

淡淡唔了下来,圣沨也算应答下来,想来事先已从庚桑楚口中得知此事。

楼心镜明见此笑道:“也好,你们几个年轻人一起聚聚,我回去照看文靖和雪珞。”

萧冷儿这才忆起有个扶雪珞,一时为难。洛烟然心中一动,生出计较笑道:“不如这样,冷儿帮我照顾大哥二哥,我担心雪珞,正好跟夫人过去看看。”

萧冷儿恶狠狠瞪她,是讨便宜趁机独自会情郎吧。给她一个心照不宣互惠互利的表情,洛烟然拉了楼心镜明便快步而去。

萧冷儿唯有留下来面对剩下的两人,一时有些尴尬,干咳两声道:“这个烟然,认了个哥哥,这两天倒是越发嚣张起来。”

庚桑楚轻笑出声,好像明知萧冷儿不会过来扶他,自觉的搭在圣沨肩上,笑道:“走吧。”

跟在两人身后,萧冷儿委实对自己又是失望又是恼火。

庚桑楚一路都很自觉,回别苑之后,立刻叫了大夫和几个丫头来帮自己裹伤,又吩咐展扬为萧冷儿准备房间。至于圣沨,却没有管他。进房之前,倒是似笑非笑看两人一眼。

萧冷儿见此情形更为火光:“他是什么意思?”

早已注意她半晌,圣沨实在忍不住道:“难道你真的没有发现,你脸上写满了‘跟庚桑楚保持距离’这几个字?”

萧冷儿生生一呆。

圣沨怜惜叹道:“你只是不能面对自己。冷儿,你明知他绝不会怪你。”

不再多说,萧冷儿只是拉了他右臂:“你伤得也不轻,我帮你处理一下。”两人也进了隔壁的一间房。

中间隔着那一道墙壁,萧冷儿只觉,那道墙,是隔在他和她的心里。

没错,她的确不是害怕他的不原谅,而是无法面对自己。她也不知道,也多久,她才能够有勇气面对。

已经第二次了,萧冷儿的脸皮就算是铜墙铁壁,也无法一次次靠着他的宽容和原谅度日。他不在意,可是她真的很在意。

为圣沨裹了伤,换上一盆清水,萧冷儿一遍一遍清洗着手指。这双手还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纤细漂亮模样,可是她自己知道,没有沾阳春水,这两天,却已经沾上了血腥。沾上了,已经没有办法再清洗掉,可是她的心里,真的觉得好辛苦。

这一种,完全和她心愿背道而驰的生活。

“圣沨。”她无意识问道,“你知不知道庚桑楚叫你回来,有什么事?”

摇摇头,圣沨有些担忧瞧她:“他只说一定要我回来一趟,你真的没事?”

“能不能借你的肩膀给我靠一下。”抓了他一只手臂枕上去,萧冷儿疲惫的闭上眼,“我觉得很累。现在才知道,我当初答应庚桑楚,真的答应得太轻易。沾染了这些江湖事,真的好难过。圣沨,我杀了人。这么多年来,我只想四处走走看看,真的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会杀人。也许真的,我再也回不去了。”

圣沨只是问她:“你后悔吗?”

闭着眼睛摇头:“没有后悔,只是做了这么多,我只觉得跟他越走越远,我不知道自己是在帮他,还是在害人。”

拍着她的肩膀,圣沨如同哄小女孩儿:“你一向最是洒脱,应该明白,只要不后悔,就什么也没有关系。也许今日你手中已染上血腥,但你的心里,永远都那么干净明亮。”

点一点头,萧冷儿不再多说。

两人再聊得片刻,圣沨倦极睡去,萧冷儿这才抽身出去。

把水盆和脏衣服甚的递给过来伺候的丫头,萧冷儿推了晚饭,站在院子里,就不知该做些什么。明明那扇门就在眼前,她就无论如何没有勇气去推开。

脑中不是闪过的依然是那时候自己搀着扶雪珞从他面前决然走过的情形。

叫她意外惊喜的就是这院子里竟然也有一具秋千,她先前进来时心事重重,竟然没有发现。欣喜坐上去,她脚下稍微一用力,秋千便飞起来,前后荡漾,她所有不愉快的心情,似乎也快要被它荡走。

那扇门一直在她的眼前,忽远忽近,却始终没有打开。她更不知自己的心里,是轻松还是失望。

他们初识的时候,她可以怒斥他轻贱人命。他也可以笑着把剑架在她的脖子上,萧冷儿想道,那总是比现在要好。

天上的星星开始密起来,周围房间的灯光却一盏盏熄下去,却已是深夜。院门突然被推开,萧冷儿秋千上的身形微微一顿。

一人黑纱蒙面从外面走进来。

那影姿曼妙得连最美丽的水波也会变得死板,那双眼中有太多沧桑,可是一丝丝亮色,依然叫天上的繁星失了颜色。

绝代有佳人,遗世而独立。

萧冷儿痴痴看着,几乎立刻就红了眼眶。却硬是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

她朝她走过来,中间仿佛没有阻隔任何岁月的痕迹。依然是很多年前的夏夜,她玩得从树上掉下来,她宠溺的笑着向她走过来。

可是她没有笑,她也没有笑。这中间并不是真的什么都没有,这中间隔了整整六年的留白。六年来她无时无刻不在思念着她,直到最近这几个月,才陡然发现,原来她从来不曾认识过她。

秋千不知何时已经停下。

萧冷儿起身来,低低唤一声:“娘。”

一只手抚上她的脸颊,冰凉,光洁,却依然是记忆中的温柔。

她抬起头来,冷剑心向她笑一笑:“我先进去看一个人。”她从她面前走过去,那隔了面纱隔了整整六年的一笑,萧冷儿转过身去,静静抹去眼中无声滑落的泪珠。

那一扇她期待整晚又失望整晚的门突然打开。

庚桑楚就站在门口,脸色有些白,却依然笑得粲然不羁,身上只随意披了件素白的披风。萧冷儿继续立刻就忘了别扭,跑过去帮他把披风拢紧系好,抱怨道:“怎的不多穿件衣服就跑出来,若再受凉,岂非病情越发加重。”

低低一笑,顺势握住她的手,庚桑楚再也不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