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哪旅游?”

“日本!”

施索转身就走,舍严迈步跟上,什么都没问。

回到办公室,施索找到邱冰冰,问她广电之花的事情,邱冰冰一边把撸下来的长发放进塑料灌中,一边说:“宁茹久,女,身高一米六二,体重不详,二十一岁,大专院校毕业,走后门进来的,具体背景不清楚,但浑身上下都是当季名牌。”

她说了牌子,这几件都是上月新品。

“目前她是经视那边《新闻40分》的实习记者。”

接下来半天,施索沉默寡言,工作效率大幅提升,晚上没加班,她和舍严一起回去。

今天她车牌号限行,上班没开车,早晨就是挤地铁来的,回去还是挤地铁。

地铁上全是夹肉饼,她被夹得胸闷气短,两人靠着扶杆站,舍严原本手扶的高度是肩膀,过了会,他手往上,扶的位置高了,多出一些余地,他把施索拉到胸前。

下地铁后人才活了过来,施索拿手扇风,说:“还不如加班,晚点地铁还没这么挤。”

跟着人流上自动扶梯,施索踩在两节台阶中间,上升时没能站稳,舍严站在她身后,扶住她的背。

“限行的时候你都坐地铁?”舍严问。

施索回了下头。两人站的位置差一个台阶,高度却相仿。

“有时候打车。”施索说,“地铁晚上十点四十停运,公车末班也很早,轮到值晚班的时候,不到十二点走不了,只能打车。”

想了想,她又道:“幸好每个礼拜只用受一天罪。”比没车族的人强一些。

她的脸被挤得通红,舍严看着她说:“再买辆车。”

“啊?”

乘到楼上,舍严抓着她手臂,带了她一下,施索稳稳当当地踏上平地,没被人挤歪。

“再买辆车,不用受罪。”舍严道。

“我疯了,养两部车?”

“我买。”舍严说。

“……你想买车?”男孩子想买车也正常,昨天康友宝回来,七座车换成了一辆白色跑车,连大华也蹲在车边摸了很久。

就像女孩眼馋衣服首饰,男孩也会眼馋车。

“不行,”施索想到一点,“你买不了,黎州限购。”

舍严说:“买二手。”

“买那种……存量二手车?”施索问。

“嗯。”

存量二手车可以连车牌一起买。

“那也可以……”但让她选,她一定不会买二手的,没必要。“你要是很想有辆车,我的车可以给你开,你交完一年社保再买新车吧。”她劝。

舍严摇头:“不用,就买二手车。”

“你就那么想自己有辆车?”

“……嗯。”舍严回。

劝不动,但施索又想到一个问题:“你有买车的钱?”

“有。”

“多少?”

“五十几万。”

“……多少?”

顿了顿,舍严拿出手机,点开农行APP,施索克制住惊讶凑近看。

他没设置人脸登录,需要输入密码,大拇指停在手机屏上,他没动。

施索抬头问:“怎么了,忘记密码了?”

舍严看了她一眼,摇了下头,垂眸按下数字。

登录密码是八到十八位数字或字母的组合,他设置的是八位,前面六个数字按完,接着又按了两个重复的字母。

施索想确认他有多少存款,没意识到自己盯着别人输入密码的行为有问题,直到他输入完,她才反应过来两件事。

一件,是她知道了他的农行APP登录密码。

还有一件,他的登录密码,是她的生日,加上“kk”。

作者有话要说:开开:“唔……真相只有一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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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在(3)

施索从小就觉得, “密码”就是人生的日记, 它藏着不为人知和欲言又止。

她的第一本日记本购于小学二年级, 硬板精装,带三位数字密码锁,买这样的日记本自然不是为了写作业,她要记录的是心事。

她还记得她写的第一篇日记:

我的生日都过完了,妈妈才回来,她明明说五点半之前会回来的, 她跟刘阿姨逛街, 买了好多东西。还有我的生日礼物,妈妈送给我一只米老鼠。其实我想要的是史迪仔,上个礼拜天我还跟妈妈说过, 她又忘记了。

不过爸爸没有回来,奶奶说爸爸在赚钱所以没有回来,其实我刚才听到奶奶跟爸爸打电话了,爸爸在打麻将,爷爷骂爸爸,说麻将比我重要。

不过爷爷奶奶给我买了蛋糕,上面有一只史迪仔, 我好高兴呀!

那页纸上,一半全是拼音, 笔画稚嫩,她写完后把日记本的密码设置成了奶奶的生日。

之所以现在还能一字不漏地记得,是因为她每次打开日记本, 总会先看到第一页的内容,一看就看了四年。

小学六年级,她不再写日记,她申请了一个Q|Q号,把密码设置成了她和她喜欢的小男生的名字缩写,那一刻她感觉到自己和对方有了一层比别人更亲近的关系,她时常窃喜。

再后来,需要设置密码的东西多了起来,手机、电脑、银|行卡、各种网站和APP,她用的全是爷爷奶奶的生日。

密码有意义才好记,意义不就代表一段人生么。

闸机附近,行路人匆匆忙忙,施索抬头看着设置密码的人,张了张嘴,一时失语。

舍严垂眸回视,不觉捏紧手机。气氛凝滞,时钟走得缓慢,心跳的节奏却在加快。

“你这密码是我的生日?”施索迟疑开口。

“……嗯。”

“怎么设的我生日?”她问。

舍严沉默,手垂在腿侧,食指习惯性地轻敲手机屏幕。

看向她的眼睛,他一动——

“好记?”

舍严一顿。

“别人还猜不到。”

舍严:“……”

“很防盗。”施索自说自话。

舍严呼吸一窒。

施索仰着头,一双眼熠熠闪亮,时间其实没在她脸上刻下什么,她一如几年前他初见时的那副模样。

“你明显比她小,她还喜欢?”

“姐弟恋啊”,“规避风险是人类的本能”……

舍严缓慢且深长地叹了口气,抬起手,揉了揉了施索的头顶:“嗯。”

施索眼珠往上瞟,愣愣地看着他的手做出这动作。

“走了。”舍严提醒。

一前一后过闸机,施索望着舍严的背影,眼神带几分困惑。她其实并不十分理得清脑中所思。

过了两天,难得能抽出空,施索陪舍严去了一趟二手车市场。

她对汽车方面了解不多,以前也没做过汽车类的采访。

一圈看下来,施索怎么都觉得价格不划算。

黎州去年开始实行车辆限购政策,二手车商手里捏着一堆指标,像抱着金砖似的一直不肯撒手,今年才陆续放出来,价格一个比一个喊得高,说卖一个少一个。

一个车牌就这么贵,舍严有钱也不能这么花。施索眯眼,架着胳膊,手指蹭着下巴思考,专心的旁若无人。

舍严微牵着嘴角,静静地看了她一会,才问:“怎么了?”

施索挠挠下巴,放下手跟舍严商量:“不如我再帮你打听一下,哪个车商手里的更便宜,买车也不急在一时啊。”接着跟他分析为什么说不划算,还说二手车商就憋着坏呢,“老刘专门做汽车这方面的采访,肯定有门路!”

舍严一句没插嘴,最后只点头:“好,都听你的。”

施索满意,回头就去找刘记者打听情况,刘记者说:“正好,我今天就要去一趟二手车市,你要凑得开时间,就跟我一起去。”

施索找邱冰冰帮忙协调了一下时间,拿上包就跟着刘记者出门了。

早前《九点新闻》接到一位购车者投诉,说他在一家二手车行买的二手车,被修改了公里数,刘记者就是来采访这条新闻的。

摄像机一出现在车行,车行内的人立刻脸色一变。一顿推拉扯皮,负责人总算出现,把责任推给4S店,事实上也确实是4S店的问题,但刘记者言辞犀利,不放过这家车行,说他们在验车这关失职更大,车行负责人应对的满头大汗。

采访结束,刘记者询问二手车的事,施索一听,才知道他有个外地亲戚想买指标。

车行负责人立刻说可以最低价放出一个车牌,希望这条报道能酌情删减。

刘记者又跟施索说:“小施,你这边呢?”

施索刚才东张西望时发现了一楼两张有点眼熟的面孔,时隔没多久,她都不需要翻出存在手机里的截图确认,这两人就是台风来临前,碰瓷她的那对面包车男女。

这会儿她见刘记者和负责人交谈结束,指着楼下问:“他们也是来买车的?”

负责人不清楚,一旁的员工倒了解。二楼有半面玻璃墙,员工往楼下望,说:“哦,他们啊,是啊。外地人,也是想买指标,他们上次来的时候我还跟同事打赌,说这对夫妻肯定不会舍得买,结果这都隔了一个月了,还真跑来买了,看起来还阔气了不少。”

施索皱眉。

刘记者在旁提醒:“小施,你不是也想买个二手车吗?”

“噢,”施索回头,笑着道,“我再想想吧。”

她刚才也心动了,只是十分钟前收到舍严的微信,舍严问她中午赶不赶得及回来,等她吃饭。

她突然就平和了下来。

舍严不用见识这样的“社会”。

当晚回到公寓,她跟舍严说:“贵是贵了点,但也找不到更便宜的了,你要真舍得,那就买吧。”

舍严依旧说:“好,都听你的。”

施索觉得,她白天做的那个决定再正确不过了。

说这话时,她正准备往泡面锅里打个鸡蛋,舍严在洗小青菜,厨房里只有他们两个,康友宝三人在客厅嗷嗷待哺。

施索的手机响了,鸡蛋刚敲壳,她不太会打蛋,每次都沾一手的蛋液,这回也是。之前还切了腊肠和午餐肉,满手的油加上蛋液,黏黏糊糊。

手机放在料理台上方,施索扫了眼来电显示,顿了顿。

舍严刚把青菜沥水,抽了张厨房纸巾擦手,施索说:“帮我拿一下。”

屏幕上显示“老妈”两个字,舍严没什么表情,拿起手机划开,举到施索耳朵边。

施索打开水龙头洗手,水流哗啦啦的响了一阵,等她挤洗手液的时候,她才开口:“要见就现在,明天谁有时间?你当我跟你一样这么闲?!我要上班!”

“地址我发你,挂了。”施索说完,手也洗干净了,脸颊离开手机,她说了声“好了”。

舍严放下手机,问:“不吃饭了?”

“外面吃。”施索甩了甩手上的水,舍严抽了张纸巾给她。

施索不甩手了,擦着纸巾回楼上拿包,下来的时候正好见于娜在厨房跟舍严说:“那我来接着做吧”。

她跟舍严招呼了一声:“我走了。”匆匆出门。

约见地点她选在附近,不想浪费汽油钱,走了十几分钟,她到达咖啡馆,施爱月还没到。她点了一杯果汁坐着等,杯底都被她吸干净的时候,施爱月总算现身了。

施索上下打量,头发新烫的,裙子一条褶皱都没有,单肩包倒是旧款。

“我还以为你失联了。”施索背靠后说道。

“失什么联,久久不是跟你说了,我去日本了。”施爱月坐下,“你喝的什么?好喝么?我也来一杯。”

“她还说了你是去旅游。”施索支着胳膊,右手朝她伸,“还钱。”

“你真是的,我还能赖你?马上给你转账!”施爱月瞪了她一眼,拿出手机,边转账边说,“你当我真去旅游啊,我是去避债。”

“跑日本避债,这么好的事怎么不叫上我。”施索说。

“就花了两张机票钱,你宁叔叔在日本有房子。我图个清静,你宁叔叔也能专心把资金问题解决了,这不,我说的吧,两个月都不用,我就能把钱还给你,还给你算上利息。”施爱月笑嘻嘻地说。

施爱月从年轻起就爱玩,现在五十多岁了,言行举止仍活泼,奶奶说她性格跟施爱月很像,开朗不怕事,敢于怼天怼地。

施索觉得奶奶高看了她,她没施爱月这么能耐,“你去日本躲清静,体验原始生活么?”

“什么?”施爱月听不懂。

“手机也不用了?”

“是啊,都躲清静了谁还用手机。我也是今天刚回来,才看到你给我打了这么多通电话。催债啊?”施爱月“啧啧”两声,“你也太不信任你老妈了。”

“你家看着太富贵,你躲清静去日本,你继女还一身名牌限量,很难让人信任。”施索语气轻飘飘的。

“我们没告诉久久公司的事,跟她说了也没用,她才多大,省得她担心。”施爱月又道,“诶对了,久久现在跟你是同事,她这工作还是你宁叔叔废了好大一笔人情给找的。你跟她脾气不对付,见面干脆就装不认识,别吵吵,久久一告状我就头疼,我到底帮你还是帮她啊?”